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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聱隅先生文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安阳集》卷四三、《宋元学案补遗》卷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维嘉祐三年岁次戊戌,十月戊戌朔,十日丁未,具官某谨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聱隅先生黄君之灵。先生以学自富,以道自贵。身居草莱,名暴天下。公卿大夫知先生之贤,荐先生之晚。老得一命,遽然而亡。呜呼!岂天之于人,既使其学与道之不穷也,则其身也固不可得其不穷耶?不然,何屯梗沮屈之如是乎!某忝大任,窃重禄,不能极力推挽,使先生之学之道少伸于时,而身为不穷;反咨嗟疑天,不自引咎,诚罪人也。今先生之子,能奉遗书,谨遗法,介然以不坠先业为意。护丧南归,得舟东下,因致薄酹,一道哀愧之诚。先生宜来,歆是精洁。尚飨!
开封府祥符县主簿陆君墓志铭 北宋 · 陈襄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一、《古灵先生文集》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河南陆君,讳宪元,字道祖。生而奇俊,其母吴氏贤而常亲教之,曾未数岁,通习群书。十七岁来京师,从聱隅先生黄晞治《易》、《春秋》。晞畏其才,不敢以弟子处之。其为文章,落笔数千言,辞理典奥难读,有自名一家之意。累举进士不第,既而叹曰:「人莫吾知也。丈夫不获已而干禄养,乌用犛牛以捕鼠哉」!自是稍稍习为声律,其辞务于精丽明白,而归之閒暇,学者多宗之。嘉祐二年赐进士出身,为陈州司户参军,再调开封府祥符县主簿,待次都下。治平元年二月六日遇疾以卒,享年四十。缙绅闻人素与之游者,相与哭而敛之。君少负奇才,志气豪放,常谓功名可以坐致,而富贵不足用吾力焉。既应举沮衄,复为小吏奔走,忧愁悔咎,无所不至。由此揉练人事,养心治性,泊然有宽厚老成之风,虽临之以得丧荣辱,气无所挠。居家恺弟,与朋友信,通财而好施,知以节义自重。论议时事,雅有器识。大臣有欲置之文字职者,遽以不受命也。君之先世事吴越,五代祖避唐季之乱,自吴迁闽,遂为侯官人。曾大父福州观察推官,讳崇扆,从钱氏纳土始为皇朝官,终于殿中丞。至君之伯父司封员外郎集贤校理讳广,而子孙始显。大父以校理故赠职方员外郎,讳中和。父故左侍禁,讳廙。妻刘氏,生三男,悚、恽、恪,皆幼。弟长宾,奉君之丧以归,卜治平四年三月己酉,葬于福州东门之外闽县孝义里祖考茔之侧。襄实娶君之女弟,而知其行,谨志其墓,为之铭曰:
呜呼君乎!才非不足兮,辞固有馀。习险虑患兮,志气和舒。既培且覆兮,命也何如!
聱隅子歔欷琐微论自序 北宋 · 黄晞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六
聱隅者,蘖物之名也;歔欷者,兼叹之声也;琐微者,述之之谓也。天生斯人也,与夫禽兽之骈然所以异者,由出道限矣,故首之以《生学》。天实生贤,宜均所付,介然独处,为隘则甚,故承之以《进身》。进身之速,匪衣且食,殚吾所私,垂无疆之休,故承之以《扬名》。后俗流荒,贤一奸百,善既扬名,恶亦如之,故承之以《虎豹》。暴夫于虎,为毒举世,慨夫哲人,为之来哉,故承之以《仁者》。勇胜则暴,仁胜则流,不暴不流,故承之以《文成》。文以经治,武以运文,故承之以《战克》。文武交济,刚以洽柔,故承之以《大中》。大中之至,莫显乎二者,故承之以《道德》。哉道德者何谁,故终之以《三王》。或曰:孔子删《书》,其实帝之,而子王何也?曰:宗周之礼,父传之子,子畀之孙,虽有尧舜在下,未有无父而天子也。晞之所得,表于三王耳;弗尔,则吾罔敢。源溢则波微,智小则意尘。述而不文,孰与尔归。非敢播之作者,益用致之子侄云尔。晞序。
按:《聱隅子欷歔琐微论》卷首,知不足斋丛书本。
送黄景微西游(晞) 北宋 · 黄庶
押词韵第十七部
先生古肝脾,久恨不得识。
唯闻公卿家,要作门下客。
千载卞和泪,争磨荐书墨。
姓名落四海,履杂车马迹。
尘埃十年衣,几度改颜色。
纷纷九衢中,拭眼见圭璧。
敝褐埋众人,胸肺无丈尺。
从来饥渴心,既见转不释。
斗酒听语论,今古吐白黑。
秋入汴柳枝,买马欲西适。
虏方豺狼骄,似汉子弟国。
予知弱诸侯,必得主父策。
送同年郎兄景微归会稽荣觐序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二一六、《司马公文集》卷六四
进士此科见重于时久矣,自两汉而下,选举之盛,无与为比,乃至贩鬻给役之徒,皆知以为美尚。是以得之者矜夸满志,焜耀于物,如谓天下莫己若也,亦何惑哉!贤者居世,会当蹈仁履义,以德自显,区区外名,岂足恃邪?郎景微与余周旋甚悉,余备知之。其为人刚不可挍,柔不可犯,和易以为乐,节正以为礼。由七品官举进士,一上中选,可谓美矣,然未尝有偃蹇之容,自满之意。或未识者卒然遇之,尚不知其为举人,又焉知其有科级邪,所谓以德自显者,殆无过此乎。家君与尊谏议景德中同年登第,在朝廷最名相善,余又与景微以荫藉同官,偕举进士,送名于天府,覆试于南庙,以至登第,未尝异处。古人有言:「朋友世亲如我比者,固不疏矣」。今将泛舟南下,拜亲于越,谓余必以文序别。余诚荒陋,非不知辞,顾以非余无能纪其实美者,故直书以赠之。时景祐五年季夏,司马光序。
累年告老恩旨未俞诏领祠宫遂还乡闬燕閒无事追省平生因成感事述怀诗五言一百韵示儿孙辈使知遭遇终始之意以代家训故言多不文 北宋 · 苏颂
我昔就学初,龆童齿未龀。
严亲念痴狂,小艺诱愚钝(自注:《大戴礼》曰:八岁就外傅,教小艺,履小节。)。
始时授章句,次第教篇韵(自注:我生五岁,先公口授《孝经》、古今诗赋,皆成诵。又令从诸父教学,不数年而诵五经,习《尔雅》,知声律。)。
蒙泉企层澜,覆篑期九仞。
十龄独侍行,千里赴朝觐。
靡依心向吴,能事躬在浚。
应门待宾客,睦族周分亲(自注:去声。)。
虽免逃杖愆,犹虞裕蛊吝(自注:天圣中,先公服楚国太夫人丧外除,自维扬赴调,适值外祖龙图陈公出守馀杭,以先妣魏国太夫人久别,欲邀同行。时予十岁,独侍先公入都,会盛文肃公在翰林,荐先公文馆,法当投进所业,使予管勾装写进卷及接待宾客。相过诸公皆一时之望,予获侍侧,颇蒙奖顾。时盛仲谟学士坐中试予以省题诗,予即时赋成,尤见赏激。)。
十三从师友,群彦得亲近(自注:音附近之近。)。
箕裘袭素风,兰芷渐腴润(自注:先公宰无锡日,即县厅西圃开学舍延诸生,郡进士华直温、新安闵从先辈数人同结课。予时十三岁,与从叔宣甫、山甫同砚席,预课试。后二年,先公通判洪州,又延乡先生万君特讲书,予与诸父及临川蔡元道、元翰昆弟皆同听学。时南城李觏泰伯贽文谒先公,亦留馆斋中,得以切磋,蒙益多矣。)。
佔毕自忘劳,攻坚常切问。
六经日沈酣,百氏恣蹂躏。
礼乐原夏商,春秋道尧舜。
论诗识温柔,讲易知谦巽。
书要通上古,史亦蕲尽信。
复熟中庸篇,推名善恶混。
楹书迨今存,手泽亦未泯。
赖此渐摩益,稍知贤圣蕴(自注:先公举贤良,暇日试笔,手写《中庸》一篇付予,令熟读诵之,可以见性命之理。其书至今秘(丁本作收)藏箧笥。)。
十八随乡书,三冬阅文阵。
同时韦带伦,共试棘闱浚。
少年事矜豪,属辞少绳准。
程文竟乖疏,贡籍果遗摈(自注:予十八预府荐,时主司吴正肃公颇以博学识题(钞本作圣通)见奖,便许以远到,自此士大夫稍稍称道。明年春省试,以犯声病格不收。时主文盛文肃公谓先公曰:试文当在高等,以点检官指摘诗中押声闻字退落,诚可惜也。)。
内负未蹉跎,不能忘起偾(自注:既知以声病黜落,遂刻意音训之学,自尔颇知字书。)。
赏延辄辞官,雅志将自奋(自注:康定元年乾元节,推恩近著,先公任中书舍人,欲奏荐。予乞且应举。先公初不怿,既而大称许,复勉以勤笃,又延建安黄晞先生数公置门下,及与长乐王深甫子直、清江刘原父、贡父兄弟同砚席,凡五六年。后予已忝科第,往来京师,犹相从讲论。)。
笔苦(道光本作枯)手成胝,眠稀目生晕。
常患涉猎疏,肯效揣摩困。
再上忝乙科,初筵习磨楯。
绸缪结官课,奄忽罹忧疹。
灵光未及赋,陟岵遽衔舋(自注:后汉王文考父逸欲为《灵光殿赋》,使文考往鲁中访求事迹,比还,乃献此赋。父问其故,对曰:“为文损思虑,大人思苦,今年高不宜复尔。”父遂不作。先公常戒吾,令习六科,业未就而遭大祸,每痛不及文考之献赋。)。
星行赴帏堂,雨泣护归榇。
先畴闽岭遥,寓舍京口近(自注:远近之近。)。
葬营带郭田,地得兼山艮(自注:予登科初补宿州观察推官,值先祖太尉薨背,先公持服寓金陵。朝廷特就移予知江宁县,才满秩,先公在河阳下世。予星行护丧南归,治命以泉山乡里道远不可归,令于升、常间卜葬谋居。既过京口,会故人钱起居子高作守,治馆相留。时有道人自真,善山水学,从予行常、润数州,择得今青阳坟地,起乳山,艮;来南走京岘,巽。冈西北枝艮落,即今先公坟。术者皆言善地,遂安葬。自此谋居郡中,占丹阳为乡里。)。
送往极充穷,拊存急赒赈。
三釜须自谋,一官姑孟晋(自注:见班固《幽通赋》。)。
恤孤逢旧知,温故拾馀烬。
荐衡荷德璋,嗣向怜子骏。
给札恩特殊,除职选尤遴。
遂去州县劳,入陪台阁俊(自注:予既除先公丧,祖母徐国太夫人、先妣魏国太夫人在堂,及诸姑弟妹未婚嫁。家素无资,不暇择禄,急趋铨调,授南京留守推官,食贫累岁。先友少师赵康靖公、少傅孙文简公洎诸翰林连章荐文继先世。蒙取索先公遗稿及予投贽,乞召试职名。先是,言事者奏近岁文馆太冗,乞加慎选。时预试者如梅尧臣、宋敏修、宋充国、杨忱并弟慥,文词皆入等,止迁秩或赐科名及升差遣。逮予被荐,执政进呈云:近臣荐父子文学优长。仁宗问谁人子,执政以先公名对,上曰:特与试。乃试两题,俱书高等。时翰林曾胡杨田四公皆云:近预试者惟冯京、苏颂皆入高等。因此遂得职。此并梁丞相所喻云。)。
校文擿三折,食贫岁四闰。
君相嘉宿官,圭符假名郡。
地望号优閒,公租稍充牣。
二偏丰旨甘,百口免饥馑(自注:予在馆阁九年,与同舍陈述古、孙圣途俱请外补,久之无报,遂同见执政。丞相富郑公问:九年不迁,未有前比,莫且别移一京局。予再三言食贫且久,难更伺候。翌日特为奏陈,独予得汝阴善郡;陈、孙岁浅,得常、郢,皆常调也。)。
方喜私愿谐,遽叨召音迅。
素非干时才,屡试投虚刃。
治绩愧无闻,官资谬超进。
持橐入记言,演纶漫燥吻。
事无补毫分,心常怀愤懑。
一言偶寤意,三已固无愠(自注:予守颍将二年,忽被召迁府界提点。逾年,徙三司度支判官。又二年,出为淮南转运使。神宗初登极,因送边使还陛对,特蒙访问北边事,颇合旨,仍宣谕二府。故到淮南才五月,召还修起居注,迁西掖掌诰。二年,因论差除御史事,蒙中札召对,询问本朝故事。上初甚以为然,及有褒语,无何执政以为违忤,见黜归班,趋常朝者一年半,遇恩出领东阳,移谯郡。还朝两领三班银台,又出南都,知馀杭。入为史官,尹京府。以孙纯、陈世儒事贬濠梁,凡五换推,及入对狱,卒无一事结吏议,乃罢濠领孟,辞以先公薨逝之地,改知沧州。)。
再违金门籍,七换竹使印。
赐环元丰初,解组横海镇。
虏信使约修,周官预详攈(自注:居运切,见《前汉书·刑法志》。)。
上号太宫辰,奉册陪发轫。
复土裕陵日,杖桐方守殡。
阻趋七月期,莫从百夫殉(自注:予到沧才数月,上喻执政云:要苏某来修一书,令速召归。遂有判吏部修官制之命。及进对,上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旧章案牍,遗散者多。每使人来生事,无以折證。朕欲裒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议(原缺,据道光本补)定地界文案等,以类编次,为一朝典章,使后来得以稽据。朕思非卿不能成之。又宣谕云:近日修书臣僚多迁延岁月,只如密院机要已七八年,近方奏请差人检阅,已令罢之。卿该通勤敏,此书何日可成。对以案籍浩大,几(道光本作凡)数十架,急急编次,亦须二年,不知果可成就否。上曰:二年了得甚善。有旨就枢密院第四厅置局,仍许辟官检讨,指射密院人吏。于是晓夕比次,逐时面奏,商议立例类,不逾期成书二百五十卷。奏稿日,上大喜,乃御笔赐名《华戎鲁卫信录》。是年南郊,加上仁宗、英宗徽(道光本作御)号。予预五使,奉册乘辂入朝。明年,先帝升遐,予适丁先太夫人忧,寓维扬,不得预挽绋之列,于今痛恨。)。
衰麻虽未除,泪血犹未抆。
误被两宫知,首颁一札讯。
入长(丁本作掌)天台班,复冠鳌坡峻(自注:太夫人服除,蒙诏书已除刑部尚书,令乘驿赴阙。逾月,改吏部。二年,除翰林承旨。)。
拔擢登台司,咨俞陪坐论。
属时久承平,狡羌未诛震(自注:诛震,见《陈汤传》。)。
任重才难胜,位高躬易陨。
丹衷徒蹇蹇,明诚乏斤斤。
靡惮啧言烦,姑守王臣荩。
圣神眷始终,进退礼周尽。
禁殿陟青规,琳宫叩虚牝。
再辞淮海藩,未许丘园逊(自注:予自承旨拜左丞二年,忝中揆又一年,言者论台杂牵复事,云予独主之。予闻言即时出省,归私第待罪。同列见喻云:且须翌日见上,略叙陈,然后求罢,贵全进退之礼。予答以宰相一有人言,乃是物议不允,岂有解纷之礼。连上三削一札,获罢。拜大学士,领集禧观使,恩礼优异,近岁未有。中谢日,两宫褒语:知卿无他意,只是避人言。其年出守维扬。再告老,复有宫使之命,许还丹阳。)。
风霜经六纪,蓬葆垂两鬓。
躬閒犹冠带,禄厚足储餫。
贡馀香龙团,上尊白羊酝。
岁时荷恩沾,浆藿对馈赆(自注:予久参近著,俸赐甚厚。然族大家虚,赡给常苦不足,故每饭不过一肉,非宾客未尝饮宴。每蒙恩赉,极知惭感。)。
春园乘閒灌,冬户随时墐。
入对书甲乙,出驱车薄笨。
扶杖拜先茔,携觞问田畯。
蕃室倦扫除,綦几聊凭隐(自注:于靳反。)。
养浩希子舆,学生同祝肾。
念昔多艰勤,诲尔宜悱愤。
见贤弓在檠,遇事骖从靳(自注:见《左传》。)。
竞情思昔非,视舌知柔韧。
高门训序畏(自注:早闻先训,以谓门地高华可畏而不可恃。予刻心遵守,常以为戒。后因读《柳氏训序》乃有此语,欲使尔辈知之,以代韦弦。),刊腹摩兜慎(自注:谷城国门有石人,刊其腹曰:摩兜鞬,慎勿言。唐刘洎少尝遇异人,谓之曰:君当佐太平,得富贵,然宜慎兜鞬之戒。洎后为侍中,以议论不常获谴。)。
名教乐有馀,异端戒多紊。
其要本诚明,乌在问圆顿。
美璞不雕琢,安得怀瑜瑾。
良器不深藏,渠能免瑕璺。
学问不沾洽,何由垂望闻(自注:去声,见《诗音》。)。
操守不坚纯,久必成缁磷。
进修欲及时,行违要无闷。
士行惜分阴,伯阳叹往运。
当年倘因循,晚岁必悔恨。
更思祖先勋,相传清白训。
世胄闽与吴,宗姻期及絻。
衣冠布中外,椽土无尺寸。
逮吾老乡闾,始得营畦畛。
蜗庐庇风雨,稷田助饔馂。
幸与仁智邻,仍远市城慁。
沈侯东阳居,陆叟颐山遁(自注:陆希声退居阳羡,自称颐山遁叟。)。
出处虽殊途,丰约已过分(自注:予初置京师西冈宅,甚隘陋。罢相日,二府诸公见过,以为不称相第。予答以曾高以来,忝仕朝廷,下逮子孙辈已有官,而四方无尺椽寸土,今有此第已为过分。比还润,又营此居处,及近创少沙田,追思先世已为华奂,若非遭遇上恩,何由至此。但恨未有报国之地耳。)。
考室俟构堂,肥家在忍顺(自注:见《柳氏训序》。)。
常使棣华(道光本作唐棣)荣,无致荆枝忿。
中冓须自防,外诱不可徇。
惧尔志悠悠,故吾言谆谆(自注:去声。)。
力行傥不渝,家声期远振(以上《苏魏公文集》卷五)。
杨子寺聱隅先生祠堂记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九、《苏魏公文集》卷六四、嘉靖《惟扬志》卷三三、乾隆《江都县志》卷八、嘉庆《重修扬州府志》卷二五、《宋元学案补遗》卷六
聱隅先生祠堂者,江都县宰、承议郎罗君适所建也。先生建安黄氏,讳晞,字景微,年少时以有道称于闽中,泉南陈侯靖、福唐陈侯绛在郡日,争以礼延请,躬率诸生试听讲义。于时士人习尚章句,务为奇靡。先生独好古学,不与众合,尝仿《论语》、《法言》,著书十篇,其发明圣贤道义之隐微,与古今治理之得失详矣。自题其篇为《聱隅子欷歔琐微论》,其解曰:「聱隅者,𢬵物之名;欷歔者,兼叹之声;琐微者,述之之谓」。盖自因言以显志也。景祐中,先生年四十矣,始随乡贡至礼部。又上五十策,求应直言诏科,俱以后时,不得与试。已而叹曰:「老大不偶若此,岂能复从诸少年校程式于场屋间乎?可以逝矣!然欲阅天下义理,观未见之书,莫若居京师为得计」。遂僦舍僻处,而士子竞造其门。先生之学无所不通,尤潜心者,《春秋》、《易》也。其说以左氏凡例为得圣人之微,郑康成象数极天地之蕴。学者校量攻击,终莫能穷奥穾。丞相武宁章公以其乡人召置门下,权利所处,非所乐也。时我先人方在台省,早闻其风,下榻以招之,先生欣然相就。既一授馆,凡历五期。某日与之游,切劘论难,愈久不穷。后十馀年,某复仕朝廷。先生犹居陋巷,晏如也。又著《杨庭新论》十篇,其指陈当世之务,有若言《礼》、《乐》述作之所由,则《太常寺卿论》是矣;言郡国武备之废置,则《九州刺史论》是矣。馀篇悉然。盖欲见于行事者也。方是时,公卿大夫交章论荐者数十人。朝廷用丞相韩魏公言,将以为国子监直讲。先生自谢于富丞相曰:「老生岂任仕宦者耶?必不可辞,愿得七品閒官还南方足矣」。仁宗皇帝闻而异之,特诏授太学助教致仕,从其志也。嘉祐二年四月,无疾卒于隆和坊僦舍。死之日,囊无馀赀,惟所蓄书数万卷存焉。一子在远,不及治命。门人范迁、张粤议以某为知先生之深者,宜主其后,走仆来告。某即日往哭其尸,为买棺就殓,且谋寄骨郊寺。翌日,魏公遣使为干殡具,又奠之以文。其略曰:「先生之道德不用于朝,宰相之过也」。闻者莫不痛先生之有时无命,而称魏公之推贤抑己也。未几,其子某自南方来,挈旅榇、载遗书以去,过江都,稿殡于杨子寺后圃。既而交游故人共为复土,就葬其地。其未葬也,川陆之经由者,识与不识,皆过其下,咨嗟留连,或为歌诗哀辞,或书名屋壁,至于木肤竹簳,题记殆遍。其无位而得民,至诚而感物,近世未有也。罗君涖邑之始,首来奠谒。因览封鬣,黯然悽怆。且谓大儒不祀,后世何观。昔汝南先贤,列城图其像;有吴君子,仲尼表其墓。思人尚德,由古而然。于是即其故墟,规度馀地,增土于上者几仞,而构堂其旁者几椽,设像中楹,俨乎惟肖。凡材力之费,悉出俸泉,不劳于人,已日而就。兆域有表,松槚有序,所以示乎来者,盖有激于风义。落成之日,远近来观且欲记其经始之由,载其始卒之行,刻诸金石,托文旧交。予惟先生之道,生不得亟行于时,死而有名卿巨公周恤其后事。岁月久矣,馀芳邈焉。又有贤令宰为之封植幽壤,表章令名。则后来之人有践斯地,登斯堂,挹先生之遗风,知大雅之不改,虽绵祀寖远,栋宇其颓,又将继而新之,庙食兹邦,垂范来裔。孰谓先生无后乎?
寄聱隅先生黄晞 北宋 · 王令
七言律诗 押微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
王朝簪笏拥天扉,肯以经纶假布衣。
老信苍生终有命,穷忧当世益思归。
一身谁作千年望,两眼空看万事非。
闻说韦编日开阅,可应三复叹知几。
上聱隅先生 北宋 · 王令
五言排律 押真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
夫子儒门杰,心诚行亦醇。
玉金精粹美,椒桂性芬辛。
一入随邦计,咸期利国宾。
生民待儒效,天意属人伦。
蜀犬争惊日,邹人不识麟。
穷途千古泪,白发四方尘。
弊世谁思救,仁贤自合振。
爱狙徒食费,好鹤浪轩驯。
不结临川网,偷安厝火薪。
忠言惊苦逆,恬议贵因循。
漆轨(疑当作匦)书三上,清时死九滨。
不思防蚁壤,徒欲卫龙鳞。
当道豺狼愎,升堂犬马嚚(嘉业堂本作狺)。
旱馀云不雨,命塞器藏身。
独抱遗经老,来为后进陈。
手提三圣出,口压九师堙。
众耳雷霆震,群观日月新。
韦编重(原校:一本作垂)断绝,文席互酬询。
鲁变全归道,陈粮绝更贫。
贱生无自幸,俗系弗容亲。
盆覆徒经日,龟埋不伏人(明本作复神)。
短诗徒自讼,已伏下斯民。
别黄端微(聱隅子也) 北宋 · 王令
押侵韵
沧江无纤鳞,太岳无低岑。
凤凰遗其卵,意欲留清音。
昂昂卧虎儿,已有吞牛心。
吴山山虽高,满路红棘林。
不如早西来,草堂松竹深(自注:端微始欲泊吴,后与予约于家圃草堂为会。)。
明教大师行业记(熙宁八年十二月) 北宋 · 陈舜俞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四四、《都官集》卷八、《镡津文集》卷首、《咸淳临安志》卷七○、《武林灵隐寺志》卷六下
宋熙宁五年六月初四日,有大沙门明教大师示化于杭州之灵隐寺,世寿六十有六,僧腊五十有三。是月八日,以其法荼毗。歛其骨,得六根之不坏者三,顶骨出舍利,红白晶洁、状若大菽者三,及常所持木数珠亦不坏。于是邦人僧士,更相传告,骇叹顶礼。越月四日,合诸不坏者葬于故居永安院之左。其存也,常与其交居士陈舜俞极谈死生之际而已,属其后事,兹用不能无述也。师讳契嵩,字仲灵,自号潜子,藤州镡津人。姓李,母钟氏。七岁而出家,十三得度落发,明年受具戒。十九而游方,下江湘,陟衡庐。首常戴观音之像,而诵其号日十万声。于是世间经书章句,不学而能。得法于筠州洞山之聪公。庆历间入吴中,至钱塘,乐其湖山,始税驾焉。当是时,天下之士学为古人,慕韩退之,排佛而尊孔子,东南有章表民、黄聱隅、李泰伯,尤为雄杰,学者宗之。仲灵独居,作《原教》、《孝论》十馀篇,明儒释之道一贯,以抗其说。诸君读之,既爱其文,又畏其理之胜而莫之能夺也,因与之游。遇士大夫之恶佛者,仲灵无不恳恳为言之。由是排者浸止,而后有好之甚者,仲灵唱之也。所居一室,萧然无长物。与人清谈,亹亹至于终日。客非修洁行谊之士不可造也。时贰卿郎公引年谢归,最为物外之友。尝欲同游径山,有行色矣,公亦风邑豪预焉,冀其见仲灵,而有以尊养之。仲灵知之,不肯行,使人谢公曰:「从吾所好,何必求富而执鞭哉」?凡其洁清类如此。皇祐间,去居越之南衡山。未几罢归,复著《禅宗定祖图》、《传法正宗说》。仲灵之作是书也,慨然悯禅门之陵迟,因大考经典,以佛后摩诃迦叶独得大法眼藏,为初祖;推而下之,至于达摩,为二十八祖。皆密相付嘱,不立文字,谓之教外别传者。居无何,观察李公谨得其书,且饮其高名,奏锡紫方袍。仲灵复念幸生天子大臣护道达法之年,乃抱其书以游京师,府尹龙图王仲仪果奏上之。仁宗览之,诏付传法院编次,以示褒宠,仍赐明教之号。仲灵再表辞,不许。朝中自韩丞相而下,莫不延见而尊重之。留居悯贤寺,不受,请还东南。已而浮图之讲解者恶其有「别传」之语,而耻其所宗不在所谓二十八人者,乃相与造说以非之。仲灵闻之,攘袂切齿,又益著书,博引圣贤经论、古人集录为證,几至数万言。士有贤而好佛者,往往诣而诉其冤。久之,虽平生厚于仲灵者,犹恨其不能与众人相忘于是非之间。及其亡也,三寸之舌所以论议是是非非者,卒与数物不坏以明之。呜呼,使其与夺之不公,辩说之不契乎道,则何以臻此哉!虽然,仲灵之所以自得而乐诸己者,盖不预于此,岂可为浅见寡闻者道耶?仲灵在东南,最后,密学蔡君谟之帅杭也,延置佛日山,礼甚厚。居数年,然言高而行卓,不少假学者,人莫之能从也。有弟子曰慈愈、洞清、洞光。所著书自《定祖图》而下,谓之《嘉祐集》,又有《治平集》,凡百馀卷,总六十有馀万言。其甥沙门法澄克奉藏之,以信后世云。熙宁八年十二月五日记。
传易堂记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五、《嵩山文集》卷一六、《古文渊鉴》卷五六、《宋元学案补遗》卷九、一○、同治《清丰县志》卷九、《曹南文献录》卷六三 创作地点:山西省运城市芮城县
古者六艺之学必谨师授,其称是人经明有家法,至东都犹甚严也。鲁商瞿子木受《易》孔子,五传而至汉齐田何子装,汉之《易》家盖自田何始,何而上未尝有书。魏管辂谓《易》安可注者,其得先儒之心欤!古今学者咸谓卜子夏受《易》孔子而为之传,然太史公、刘向父子、班固皆不论著,唐刘子玄知其伪矣。是书亡不传于今,今号为《子夏易传》者,《崇文总目》亦斥其非是,而不知其所作之人,予知其为唐张弧之《易》也。是子夏亦未尝有书,而以《易》之道教授西河,其后汾晋之间《易》以故特盛欤。汉自田何授东武王同、洛阳周王孙、丁宽、齐服生四人者,乃始为之传矣。然王氏、周氏、服氏书各二篇,丁氏八篇,亦不过训诂举大义云耳,岂为巧慧组绣之靡也耶?而《易》家著书则自王同始,同授淄川杨何,所谓「易杨」者是也。丁宽授砀田王孙,王孙授沛施雠、东海孟喜、琅邪梁丘贺三家,又皆列于学官,最为盛矣。其弟子颛门者众,厥后又有东郡京房之学亦得立,而学官则自杨何始。又其后有东莱费直之《易》,有沛高相之《易》,唯传民间。此三家者虽户牖不同,而堂奥之安则一也。盖皆兼三才,而备错总极变通焉。房谓其学即孟氏学,相自言出于丁将军,讵弗信耶?惟费氏之传晚而益盛,东都陈元、郑众、马融、郑玄、荀爽、魏王肃、王弼皆其人也。自肃而上,莫敢悖其所传。唯弼年少,厌旧喜新,乃一切摈弃师法,攘庄老恍惚虚无之论,专于人事,以快后生耳目,而称为《易》之妙,乃不知《易》之奥妙自有所在,而无用庄老汨之也。譬之惰农乞市以饱,而弗顾南亩之可耘耔,惜哉!《易》之杂乎庄老而专明人事,则自王弼始,《易》家乃始失其所传焉。梁丘、施、孟三家于是乎亡于晋,而孟氏、京氏有书无师矣。属江左祖尚玄虚,弼之学滋得以盛。然其初,虞翻传其家五世孟氏之学,为时推重。晋王庾虽喜清谈,而专立郑学。干宝辈犹不忘乎京氏,而孙盛诋弼之傅会浮丽,又已力矣。宋元嘉欲矜学校之盛,而王、郑两立,逮颜延之为祭酒而黜郑置王,齐之王学遂大盛。陆澄《贻王俭书》云:「《易》自商瞿之后,虽有异家之学,同以象数为宗。数年后乃有王弼之说。王济云,弼所误者多,何必能顿废前儒?予赏味其言,未尝不三叹息之也」。时王俭在位,善澄之言,于是学者略知郑矣。至梁何胤之徒,又窃释氏空有所能异端而誇于弼,斯又弼之罪人也。其在河北诸儒,则专祖郑氏,所谓衣冠礼乐尽在中原者,此亦其躅也。不幸隋兴,缙绅学士反浮丽是慕,弼之学遂为中原之师,而唐因之,于是乎《易》家古法始泯灭无闻矣。然隋汾晋之间有仲长子光、关子明、王仲华、王通辈,传《易》自有指归,不失乎古,得非子夏之遗风哉?盖汉严君平、扬子云、魏管辂、晋郭璞、孙登、隋关朗、唐僧一行、玄真子、张志和,其于《易》又特最深矣。是谓一世伟人,非有所待而兴,亦莫得而沮溺之也。至有宋,华山希夷先生陈抟图南以《易》授终南种徵君放明逸,明逸授汶阳穆参军脩伯长,而武功苏舜钦子美亦尝从伯长学,伯长授青州李之才挺之,挺之授河南邵康节先生雍尧夫。惟康节先生天资既卓越不群,而夜不施枕,惟《易》之学者三十年,其兼三才而错总变通之妙始大著明矣。自希夷而来,皆未尝有书,乃如子木、子夏之初欤!有庐江范谔昌者,亦尝受《易》于种徵君,谔昌授彭城刘牧,而聱隅先生黄晞及陈纯臣之徒,皆由范氏知名者也。其于康节之《易》,源委初同,而浅深不伦矣。华山旧有希夷先生祠堂,而种徵君实关辅之望,后之好事者并以绘徵君之像,山中有隐者又知传《易》之所自,而并康节先生之像绘焉,榜之曰传易堂。游是山者,徘徊俯仰三峰万仞之峥嵘崷崒,其意壮矣。及登斯堂,睹三先生之貌,耸然加敬。逖观上古圣人画卦之本意,而知夫防忧患于几微,身与《易》准,则向之所揽者又将忘之矣,不亦伟乎!是堂之传,其与山镇俱不朽欤!康节先生之子伯温以说之服勤康节之学,俾为之记,不得辞,乃具道《易》之授受本末、兴废得失之由,以尊三先生之道,亦且效藏诸名山之意云。大观元年丁亥十有一月甲戌,嵩山晁说之记。
故观文殿大学士苏公行状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三、《道乡集》卷三九、《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二七、《群书考索》后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苏氏出己姓,颛帝之后。裔孙吴回为重黎,生陆终,陆终生昆吾。昆吾之子封于苏,今邺郡之西苏城是也。三代时,苏忿生为周司寇,世居河内,后徙武功。至汉平陵侯建徙平陵。七世孙章为并州刺史,又五世生魏刚侯则,又八世生绰,为周度支尚书,封邳公。邳公生威,相隋,封房公。曾孙瑰相唐中宗、睿宗,封许公。许公生诜,为徐州刺史。徐州之孙奕元和中终光州刺史,家固始。光州之孙益自固始随王潮入闽,为王氏领军使,国初赠隰州刺史。隰州生光诲,石晋初与留从效诛泉南叛将黄绍颇,从效表为漳州刺史。泉帅陈洪进畏其英杰,不为己下,以计召之至同安,为大第留不遣,而密使人之漳州夺其位,遂为泉州同安人。开宝末盗起,劫漳州为盟主,馀党环城下。监郡何承矩与州将乔维岳欲屠城,遁去。漳州一夕殪盗魁十馀人,送首级于州,馀众皆溃,城门始开。归朝赏功,迁左屯卫将军,官其子十人,即公之高祖也。子某仕江南,为漳州行军司马、检校国子祭酒。初,漳州既夷群盗,祭酒急索帐中,得贼所募人名籍千馀纸,火之,皆得不诛。漳州闻之,语人曰:「吾儿有阴德,其后必大」。以公贵赠司空,大夫张氏赠代国太夫人。生福公,讳某,少魁杰,有文武术略,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被召,会罢六科。后与魏公同登进士第,既而覆落,改三班官,非其志也。历提点荆湖南北路刑狱公事,知宜、邵、复三州,所至有风绩。终左屯卫将军,赠太师、福国公。初娶刘氏,陈留郡君,赠随国太夫人。再娶翁氏,长安郡太君,赠徐国太夫人。刘夫人生魏公,讳某,仁宗时以贤良方正决科,登侍从,入翰林为学士。数纳忠论事,特被知遇,赫然为天下伟人。不幸早世,终侍读学士知河阳府,赠太师、魏国公。娶陈氏,河南郡太君,赠魏国太夫人,生公。公机警夙成,性知礼义。三岁时,魏公为宜州推官,公犹未离怀抱,与人语,出则从官府之称,入则如家人礼。州将日召至其家与语,谓人曰「儿异人也」。既就外傅,则与老生大儒讲论六经指义,无不通贯。建安黄晞、福唐王皓、南城李觏,临川蔡元导、元翰,建阳陈洪辈皆与为忘年友。十八预进士高荐,大为吴公育所重。魏公任子恩当得京秩,公力辞不受。再举,为别试第一,考官欧阳公修、张公方平谓人曰:「吾所试题,非通天人之奥、穷制作之原者不在首选也」。遂中庆历二年乙科,调汉阳军判官。以魏公奉诏修建北京,改宿州观察推官。魏公持福公丧,又改知江宁府江宁县事。建业承李氏后,版籍赋舆皆无法制,每有发敛,府移追扰,吏系缧于道。公至则曰:「此令职也,府何与焉」。每因治诉,旁问邻里丁产多寡,悉得其详。一日,召乡老更定户籍。民有自占不实者,必曰:「汝家尚有某丁某产,何不自言」?相顾而惊,无敢隐者,一县以为神明。又为刬革蠹弊,更设条教,简而易行,诸县取以为法。他日,诸令长造门,领县长拜廷下,谢曰:「此曹获免追逮,皆公之赐也」。民有忿争者,至诚喻以乡党宜相亲善意,若以小忿而失欢心,一旦缓急,将何赖焉,往往谢去,或至半道思公言而归,县以大治。时监司王鼎、王绰、杨纮皆以部吏少许可,及观公施设,则曰:「非吾所及也」。寻以魏公忧去职,用治命葬京口,故今为润州人。服除,为南京留守推官。留守欧阳公一以府政委之曰:「子容处事精审,一经阅览,则某不复省矣」。杜岐公老居睢阳,一见公,深器之,每间数日,必折简召,常曰:「如君,真所谓不可得而亲疏者」。且自谓平生人罕见其用心处。遂自小官以至为侍从、宰相,所以施设出处、先后本末,悉以语公,曰:「以子相知,且知子异日必为此官,老夫非以自矜也」。其后公出入中外,荐历清要,至为宰辅,还政退居,名德终始略相似焉。皇祐四年,翰林学士赵槩与诸禁从列荐公文学才行宜在朝廷,召试学士院。明年,改大理寺丞。时公与冯公京同试,入最优等,除馆阁校勘。至和初,同知太常礼院。嘉祐二年,改集贤校理,编定集贤院书集,再迁太常博士。前后在馆九年,官冷俸薄,而奉翁夫人、陈夫人,养诸姑姊妹与外族之无归者凡数十人,躬自刻厉,甘旨无阙,婚嫁以时,妻子衣食之用常不足,而公处之晏如也。时富郑公、韩魏公为相,务推尚廉退有德之士,以劝励风俗,知公久次儒馆,不干荣利,屡问所欲,惟力求外,以便亲养,遂除知颍州。后富公遗公书曰:「若吾子出处,可谓真古之君子矣」。考课,进祠部员外郎。英宗即位,迁度支员外郎。仁宗山陵,有司不知故事,调发严急,吏挟事势,多以不时难得之物赋诸郡,旁郡皆取于民,至胁以军法。公谕吏曰:「遗诏山陵务从俭约,岂有土不产可强赋以害民乎」?至纤至悉,躬自区处,民既便之,而事以集。召为开封府界提点诸县镇公事,陛对称旨,赐绯衣银鱼。岁大旱疫,公请转邻路粟以补匮乏,且委本司与诸县审蠲租税,免自朝廷差官以重劳扰,民赖以济甚众。又言周制六军盖出六乡之众,在王畿四郊之地。唐设十二卫将军,亦散布辅畿郡县,又以关内诸府分隶之,皆所以临制四方,为上国蕃卫也。国朝禁兵多屯京城及畿内东南诸县,虽于运粮供馈为便,而西北两面武备或阙。今中牟、长垣直都门要冲之路,二鄙驿置皆由此出,而旧不屯兵,至于城守防传,居常乏人。请置营益兵,以备非常。明年,杜文等乘饥啸聚长垣,贼杀官吏,人莫不服公之先见。公即请以获盗多寡立县令殿最法,以为巡检、县尉但能捕盗,而不能使民不为盗,能使民不为盗者,县令也。且州县物务岁课稍亏,则官佐有罚。今良民罹剽劫之害,而亲民官独不任其责,可乎!迁三司度支判官,为治平四年寿圣节接送伴使。虏使还至恩州驿舍,夜火,左右白请与虏使出避。州兵叩门,欲入救,公闭门不纳,令曰「妄动者寘之法」,徐使防卒扑灭之。郡人恟恟以为虏反,州兵亦欲因缘生事,飞语至京师。公还入对,神宗首以问公,闻奏本末,喜曰:「朕始亦疑之,使人密诇,皆如卿言。闻卿措置甚得宜,其所镇遏多矣」。覃恩改工部郎中,迁为淮南转运使。神宗收揽万机,厉精政事,尤留意人物,自在藩邸闻公名。及使事还,益被知遇。至陛辞日,咨访治道,因问入馆之年,曰:「何濡滞久耶」?公曰:「臣自选调被召,才改官即入馆,历计资级,未为濡滞」。于是有用公意。未几,光禄卿史炤为淮南转运使。因对,上曰:「苏某有学识,与卿同事甚善」。后数月,召修《起居注》。先是,记注久阙员,资望无踰公者。丞相韩魏公数荐公,会执政以亲嫌为言,故有使淮之命。至是上自擢焉。公与秘阁校理李大临并命,官同而除同,以公职集贤,在大临上,公以年齿推先大临而居其下。兼同判礼部、祠部,又判三司磨勘司,改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熙宁元年,召试知制诰。故事,外制不过六员,时阙其一。上不欲独试大临,命公同试,员遂溢数,乃特恩也。入谢,赐金紫。俄充北朝皇太后生辰国信使。是岁郊恩,加朝散大夫,封南阳县男,食邑三百户。二年,兼通进银台司兼门下封驳事,同详定命官使臣过犯。又为北朝贺生辰馆伴使,同知审官院,权审刑院事。时知金州、比部郎中张仲宣坐枉法赃罪至死,法官援李希辅例,贷死杖脊,黥隶海岛。公奏曰:「希辅、仲宣均为枉法,而情有轻有重者」。上愕然曰:「枉法岂复有轻者」?公曰:「希辅知台州,受赇数百千,额外度僧。仲宣则以所部金坑发檄巡检体究无甚利,土人惮兴作,遂以金八两求仲宣不差官比较,止系违令,可比恐喝条耳,故枉法为轻」。上曰:「免决黥之,如何」?公曰:「士大夫有罪,可杀则杀之。古者刑不上大夫,仲宣官五品,有罪得乘车,令贷其死而黥之,使与徒隶为伍,所重者污辱衣冠,顾其人无足矜也」。上曰:「免决与黥,流岭外」。公再拜奉诏。自是命官犯赃抵罪者遂以为例。又兼提举兵吏司封官诰院,详定天下印文,判司农寺。三年,权知贡举。四月,朝廷特除前秀州军事判官李定为太子中允、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以为弗循旧制,封还词头。翌日辞职,罢之,词头复下。公适当制,即奏:「去岁诏旨专令中丞举官,虽不限资品,犹以京秩荐授。今定自支郡幕职官入居纠绳之地,近岁未有。议者或谓唐世自诸侯幕府入登台省者多矣,定之此除不为过,臣以谓不然。在唐方镇盛时,有奏辟郎官、御史以充幕府者,由此幕府增重。祖宗深鉴此弊,一切釐改,州郡僚佐皆从朝廷补受,大臣出镇或许辟官,亦皆随资注拟,满岁迁秩,并循铨格,非复唐世之比。而今之三院又重于昔时,况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御史之荐直寘宪台,虽朝廷急于用才,度越常格,然隳紊法制,必致人言,所益者小,所损者大,未敢具草」。复送李大临,大临如公议。又送公,公又言:「祖宗朝天下初定,士或弃草莱而不用,故有起孤远而登显要者。自真宗后,每有除授,虽幽人异行,亦不至超越资品。今朝廷清明俊乂,并用进士,台阁动有成规。定以远州幕官,非有积累之资,明白之效,偶因召对,一言称旨,便授台官,它日或有非常之人又过于此,则复以何官处之?浸渐不已,诚恐高官要秩或可以岐路致也。臣切谓威福之柄,人主得以自专;官守有责,臣下得以固执。若朝廷以定才实非常,则当特与改官,别授职任,随资超用,无所不可,不必遂弃近例,处之宪纲」。疏奏,手诏曰:「二十八日上殿来,有事指挥」。公入对,上曰:「卿所谓李定事虽善,然熙宁二年诏书,奏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则定之除命正合诏意,不为越法。宜以举官条赴院商量,速为草制,久格诏命,恐将得罪。卿宜思之」。公曰:「臣闻治道在察臣下之邪正,邪正之分,惟所操守。若臣前以为不可,今蒙陛下召谕,遂变前言,乃奸邪固位之臣所为也,陛下亦将察而罪之矣。熙宁二年诏书臣亦讲论,若于臣心无疑,岂敢久格诏命」?退而复论曰:「从前台官须于太常博士以上、中行员外郎以下奏举,难得资序相当之人,故朝廷又令不拘官职高下令兼权,盖谓不限博士与中行员外郎耳,非谓选人亦许奏举也。所谓兼权者,如三丞已行,未可为监察,故令上权;前行员外郎,不可为侍御,故令下兼。皆不为选人设。若不拘官职高下选人在其间,则是秀州判官亦可以兼权里行,不必更改中允也。臣所以喋喋有言者,但为爱惜朝廷之法,遵守有司之职耳」。缴而复下,至于七八。后虽大临当日,而堂劄批「圣旨与除李定系特旨,不碍近降条制」,促公撰词。公又奏:「定初等职官,超授朝列,兼权御史,不应近制。若果出圣意,则须非常之才,然后可以厌伏群议。昔马周为条陈当世切务,唐太宗拔于布衣。近世张知白上书言事,论议卓越,真宗拔于河阳职官。此二臣者,可谓有显状矣。然周犹召直门下省,明年方用为御史;知白召还,奏对称旨,亦命试舍人院,然后授以正言。若定果足副特旨之擢,别授一官,寘之京师,俟见实状,进用未晚」。遂与大临俱落知制诰归班。凡岁馀,虽大寒暑、甚风雨,未尝一日移告。执政或喻公请外官闲局,公曰:「方以罪谪,敢求自便乎」?士大夫益推重之。四年,大享明堂恩,始知婺州。溯桐庐,江水暴迅,挽舟卒力不胜,樯折,舟横覆。魏国太夫人在舟中几溺矣,公哀号赴水救之,舟忽自正。太夫人甫出及岸,舟反覆,溺公一子与妹与甥。皆不救,独太夫人脱危难,水不入口。众以谓公诚孝所感,阴相之所致也。婺学逼双溪,每秋潦溪涨,浸殿堂水数尺。公乃迁于近南爽恺之地,多士四集,导以礼义。自此士益向学,登第者相继,文物之盛,前数十年无有也。移知亳州,七年,召还,勾当三班院。是岁用郊祀恩复集贤院学士,加护军。八年,出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十月,彗星出,赦天下。始,公与李大临同得罪,而当涂者特不喜公,至是三更赦,大临复待制,独于公以久不磨勘为言,止除秘书监。岁终,复召勾当三班院。因对奏言:「本朝自庆历中因营妇逃亡,指赦而出,始有不用赦原之法。臣在南都,见有犯罪在数十年前,虽屡经赦宥,不得沾恩者,则无知之民一犯禁令,无自新之路矣,甚可矜恻」。上以为然,其后遂诏法官议而改焉。寻兼知通进银台司。九年,以吴越荐饥,选知杭州。一日出,遇百馀人遮道泣诉曰:「某等以转运司责所逋市易缗钱,昼系公庭,夜禁厢院,虽死无可偿者」。公曰:「吾今释汝,使汝得营生事。衣食之馀,悉以偿官,期以岁月而足,可乎」?皆曰不敢负,于是纵之。转运使大怒,欲奏公沮坏法令,而民偿责者乃先期而至,遂不复言。一日,燕有美堂,闻将兵结集,谋害官吏,郡人喧传,恐惧不安。公谈笑自如,密谕兵官多捕首领十数辈,械送狱中。逮暮夜会散,而坐客不知也。十年,召修仁宗英宗正史,俄兼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是岁,再充北朝生辰国信使。郊礼成,进右谏议大夫,封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在虏中,遇冬至,本朝历先北朝一日,北人问公孰是。公曰:「历家算术小异,迟速不同。谓如亥时节气当交,则犹是今夕;若踰数刻,即属子时,为明日矣。或先或后,各从本朝之历可也」。虏人深以为然,遂各以其日为节庆贺。使还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此最难处。卿之所对,极中事理」。因问虏中山川形势、人情向背,公曰:「虏讲和之日久,颇窃中国典章礼义以维持其政令,上下相安,未有离贰之意。昔人以谓匈奴直百年之运,言其盛衰有数也」。上曰:「虏比自耶律德光至今,何止百年」?公曰:「汉武帝自谓高皇帝遗朕平城之忧,虽久动征讨,而匈奴终不服。至宣帝,呼韩单于稽首称藩。唐自中叶以后,河湟陷于吐蕃,宪宗每读《贞观政要》,慨然有收复意。至宣宗时,乃以三关七州归于有司。由此观之,夷狄之叛服不常,不系中国之盛衰也」。上深然之。京尹缺,上欲用公,吴丞相充以史院才难得人为言。上宣曰「苏某久历藩府,详练政事」,遂擢权知开封府。未半岁,都邑称治。上谕宰臣等曰:「苏某到府,决遣无滞」。会祥符令孙纯罢官,欲之新任,贷其所部门僧钱百千。它日,同院僧告门僧还往倡家,且持钱百千出,疑有奸。公判曰:「告非干己事,不当治。钱隶常住,非官给,无贷贷法,然纯闻事作,已偿之矣」。乃杖僧。言者谓公纵出纯罪,有诏鞫治,而公止坐失出杖罪。案成,御史舒亶驳奏,以谓纯乃苏某女婿堂姊之子,实为近亲,不可以失论。是时公女新嫁李徽之子,李大族,公固不知其为亲也,不复自辨。降授秘书监、知濠州。公在府日,尝治国子博士陈世儒狱。世儒妻李氏恶世儒所生母,欲其死,谕群婢曰:「博士一日持丧,则汝辈欲留者多与金,欲去者厚遣之」。语多类此,终不明言使之杀也。狱成,而法吏以李氏无杀姑语,情虽切害,而法不至死,案屡驳而情不移。一日,因奏事,上谓公曰:「人言卿与所司欲宽世儒狱,此人伦大恶,当穷竟,不可纵」。公曰:「臣备员京尹,有罪者皆付之有司,一有轻重意,则有司观望,遂致刑名出入。此事臣固不敢言宽,亦不敢喻之使重」。公既出,而狱久不决,移治大理寺。大理即以李氏之母吕乃枢密副使公著之妹,公著与苏某厚,必尝请求,请遣官即讯,而已移劾御史台。公自濠赴台置对,御史曰:「公素长者,必以交旧之情不能违,速自言,毋重困辱」。公曰:「使某诬人,虽死不可为。若自诬以得罪,虽甚重不敢避」。遂手书数百言付狱吏。上览奏牍,以为疑,诏御史求实状。御史反覆究治,无所得,乃诘大理狱吏所以得吕某请求之说。吏穷,吐实曰:「此乃大理丞贾种民增减其文而为之也,今其稿尚在家」。取而视之,信然。于是公得辨明,止坐尝闻同列语世儒帷箔事,应曰诚有之,为泄狱情,罢濠州。未几,除知河阳,以魏公捐馆河阳辞不行,改知沧州。入辞,曰:「如卿宜在朝廷,朕知卿久矣,每欲用卿,辄为事所夺,岂非命也。卿直道久而自明」。公顿首谢,因言:「臣母畏寒,俟春和可行」。上曰:「卿母谁氏」?公曰:「龙图阁直学士陈从易女」。上曰:「天圣间侍从耶」?公曰:「臣外祖天圣间以直昭文馆知广州还,不市南物,辇见俸过岭。仁宗闻之,即日擢知制诰」。上曰:「清节过于马援矣」。到沧数月,复大中大夫,召还,判尚书吏部。中书舍人舒亶言公复官未应叙法,中批以旧官判吏部,又兼详定官制。先是,唐制文选掌于吏部,武选则兵部主之。神宗谓自三代至汉未尝有文武之别,议者不知所处。公言:「唐制,吏部有三铨之法,分品秩而掌选事。今欲文武一归吏部,则莫若分左右曹以掌两选,又以品秩课格分治之,无所不可」。上从之,于是吏部有四选之法焉。后因进对,上曰:「朝廷与契丹通好岁久,故事仪式遗散者多,每使人生事无以折正。朕欲集国朝以来至昨代州定地界文案,以类编次为书,后来得以稽据,非卿不可成。然此书浩繁,卿自度几岁可毕」?公曰:「臣愿尽力二年」。因令置局于枢密后厅,仍辟官检阅文字。如期书成,凡十有八门,合二百五十卷,为事目总叙奏之。上览之嘉叹,赐名《华戎鲁卫信录》。元丰五年,为北虏贺正馆伴使。虏使郑颛明辩有才智,上命副使张山甫谕以「近命苏颂修《信录》,欲以重两朝盟好之固」,颛感激称谢,见公益恭逊,私觌礼物,皆异常时。遣使喻旨曰:「闻虏使以卿儒学酝藉,赠遗特殊,今以小龙茶琉璃器赐卿,可予之以答其意」。颛复遗公异锦一端,即日进之。后因奏事语及,上曰:「禁中所无也」。复大中大夫。官制行,改通议大夫、吏部侍郎,以尝领详定,特迁正议大夫。六年,上幸尚书省,迁光禄大夫。是岁,增上列圣徽号,为礼仪使,乘辂奉册入庙。郊礼成,加上护军,进开国侯,食邑千三百户。七年,魏国太夫人寝疾在告,同曹侍郎权引选人。上顾左右,问苏颂安在,左右以实对,令枢密承旨张诚一喻旨曰:「太夫人疾幸有间,宜亟出视事」。会太夫人薨,遣中使就第抚问曰:「早闻太夫人之丧,想卿情极哀慕。方暑,宜少抑摧踊」。明日,又遣使赐白金千两,诏有司假官舍以居,州郡应副葬事。元祐初服除,进刑部尚书,俄兼详定重修敕令。二年,迁吏部。八月,兼侍读。奏言:「国朝典章,大抵沿袭唐旧,史官所记,善恶咸备。乞诏史官、学士采录新、旧《唐书》中臣主所行,日进数事,以备圣览」。遂诏经筵官遇非讲读日进汉、唐故事二条。公每有所进,可为规戒、有补时事者,必述以己意,反复言之。公前后掌天官四选五年,是时新法行,吏无所觊。每选人改官,京朝官、使臣关升磨勘,或以功过当升降者,吏洗垢求瑕,故为稽滞,且引失自首,以沮格之。远方寒选待次辇下,动经岁时,不见得否。公至则敕吏曰,某官缘某事当会某处,仍引合用条格,具委无漏落状同上,自是吏不得逞。每诉者至,必取案牍使自省阅,诉者服乃退。其不服者,公必往复诘难,度可行行之。苟有疑,则为之奏请,或建白都堂。故士大夫受赐多,不得者亦以为无可憾。四年,迁翰林学士承旨,兼掌皇弟五王笺表。明年三月,迁尚书左丞。公自至和入中,馆居京久,闾巷之人皆闻公名。至是登用,莫不相庆。明日,语执政曰:「苏颂甚慰人望」。七年,纳皇后,讲修六礼,为册礼使。六月,进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开国公,加食邑七百户、实封三百户。是岁郊礼恩,加千户、实封四百户。公自与闻国政,务在奉行故事,使有司奉法遵职,执事量能授任,杜绝侥倖僭差之原。深戒疆埸之臣邀功生事。每庙堂论议,援古證今,出入经史,所未安者必力争之,毅然不可回,与同列浸不合。会牵复前侍御史贾易知苏州,争不决,至论于上前。公曰:「易与臣本无雅故,以其为御史不避权要,号为敢言,又法应牵复。既已为监司矣,乃徙知苏州,则是虽更赦,反下迁。兼其馀当牵复者甚众,使人人如易,则赦令为虚文矣」。众欲加易以直馆阁职,公亦以为不可。有旨再议,而御史杨畏、来之邵言公稽留诏命。公闻之,即舆归私第待罪。三上章乞致仕,不许,又再以老病辞。八年三月,拜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九月,出知扬州。时宣仁太后上仙,哲宗始亲政,因公陛辞,尤加眷礼,问为政大略与人才能否。公对甚久。明年,西京留守阙,首命除公。公以老再辞,不听。既行而卫国夫人薨,恳请南归,时绍圣初年也。复知扬州,明年,再请还政。章累上,遂拜中太一宫使,居京口。后二年复请老,乃以太子少师致仕。今上即位,拜太子太保,增邑四百户,实封一百户。建中靖国元年五月戊寅日北至,公起居膳犹如常,三接宾客,甚款至。已而草遗表数百言。逮暮,与诸子语如平时,无一及家事。明日稍就枕,即屏左右、却药饵,召常所用医工亲谢遣之。夜半,犹起就坐,达寅而薨,实二十日也。讣闻,上辍视朝二日,制赠司空,遣中使赙恤其家,恩意甚至。公天资仁厚,宇量闳博,喜愠不形于色。事亲孝,睦九族以慈,处朋友以义。幼自偪束,尤谨礼法,虽燕居,必正衣冠危坐,家人莫见堕容。平生未尝问家人有无,晚际会,所得俸赐,随即散用。其自奉养至俭薄,每食不过一肉。始薨之日,吊哭者造其寝堂,见其居处服用,无不叹愕咨嗟,以为寒素不若也。自少所交,皆当世贤杰。及居显近,务推挽正人吉士,不问识与不识。性酷嗜学,晚岁弥甚。自书契以来,坟史所载九流百家之说,至于图纬、阴阳五行、律吕、星官、算法、山经、本草、训故、文字,无所不通,不独见于论议文章,必欲验之实事,以扶助世教。其于名理,所造尤精诣,所至为政,务大体,深戒虚名,因时乘理而实利及下,莫见其迹。既去,则人莫不思之。在相位时,避远权势,门无杂宾。其进退士大夫无纤毫私意,以故人不归恩,而怨讟亦不切至焉。为馆职时,尝被命补注《神农本草图经》、《千金方书》,而医家赖以活人甚众。元祐中,建请别制浑仪,因命公提举。公既邃于律历,又以吏部令史韩公廉晓算术、有巧思,奏用之。且授以古法,为台三层,上设浑仪,仪中设浑象,下设司辰。贯以一机,激水转轮,不假人力,时至刻临,则司辰出谷,星辰躔度,所次占候,测验不差晷刻,昼夜晦明,皆可推见,前此未有也。至和中,文潞公为相,尝请建家庙。事下太常,公议以为《礼》:大夫、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是有土者乃为庙祭也。有田则有爵,无土与爵则子孙无以继承宗祀。是有庙者止于其躬,子孙无爵,祭乃废也。若参合古今之制,依约封爵之令,为之差等,锡以土田,然后庙制可议。若犹未也,即请考案唐贤寝堂祠享仪,止用燕器常食而已。嘉祐中,诏礼院议立故郭皇后神御殿于景灵宫。公以谓敕书云「向因忿郁,偶失谦恭」,此则无可废之事。又云「朕念其自历长秋,仅周一纪;逮事先后,秪奉寝园」,此则有不当废之悔。又云「可追复皇后,其祔庙谥册并停」,此则有合祔庙及谥册之义。请祔郭皇后于后庙,以成追复之义,备荐享之礼。众论未定。一日,白事至都堂,丞相曾公问曰:「学士议郭后事甚善。然郭后是上元妃,若祔庙则事体重矣」。公曰:「国朝祖宗三圣贺、尹、潘皆元妃,事体正相类。今止祔后庙,则岂得有同异之言」?曾公曰:「议者以谓阴逼母后,是恐伤万岁后配祔之意」。公曰:「若加一怀哀悯之谥,则不为逼矣」。曾公叹重久之。后群牧判官宋公敏求谓公曰:「闻议郭后事引敕语,此是先人宣献为参政时自撰,甚有微意。云『后有知礼者当行之』,盖当时有沮此议者,非公莫能见也」。然竟不行。熙宁初,经筵官请坐讲,下礼官考议。公以谓:「天禧旧制,侍臣皆赐坐,讲官别设本于前列坐而听。乾兴后,侍臣皆先就坐,赐茶讫,彻席立讲,讲毕复坐赐汤而从容焉。其尊德重道,固已重于三公矣。然事出上恩,虽微贱赐坐,于义无害。若人主不命而自请之,则为非礼矣。且侍从之官见于天子,若赐之坐,有所顾问,犹当避席立对,况执经人主之前,本欲便于指陈,则立讲为宜。若谓其传道近于为师,则今侍讲但解诂旧儒章句之学耳,非有为师之实也。自乾兴以来,侍臣立讲仅五十年,足为定法,岂可一旦以为有司之失而轻议变更乎」?神宗竟从旧制。尝议学校,欲博士分经课试,诸生以行义为升俊之路。议贡举,欲先士行而后文艺;去封弥誊录之法,先行州县,使有司得专参详考察,庶几存乡举里选之遗范。又请每岁考进士量留人数,以广制科遗逸之选。又谓尚书,古之天台,朝廷万事之本皆由此出。仁宗朝大臣尝请移审官院归吏部,三班院归兵部,审刑院归刑部,庶稍近古制。而当时议者不深惟其本,苟惮兴作,遂不果行。请先制朝臣两员,振举纲维,俟其葺有绪,然后议移审官等三院还省,则南宫故事可举而行,一代典章,于斯为盛矣。其后诏博士分经,以三舍取士,兼考行义。又十馀年而官制行,皆略如此言。又请重加役流法以代配隶。又尝因对,神宗从容问宗子主祭承重之义。公言,礼典久废,服属亲疏有所未明。古者贵贱不同礼,诸侯、大夫世有爵禄,故有大宗、小宗主祭专重之义,则丧服从而异制,匹夫庶人亦何预焉。传曰:「父为长子,何以三年?正体于上,又乃将所传重也」。近代不世爵,宗庙因而不立,尊卑亦无所统,其长子孙与众子孙无以异也。今《五服敕》嫡孙为祖、父为长子犹斩衰三年,生而情礼则一,死而丧服独异,恐非先王制礼之本意也。而世俗之论乃以三年之丧为承重,而不知为承大宗之重也。尝闻庆历中朝廷议臣僚应任子者,长子与长孙差优与官,馀皆降杀,亦近古立宗之法也。乞诏礼官、博士参议礼律,合承重者,酌古今收族主祭之礼,立为宗子继祖者,以异于众子孙之法。及士、庶人不当同用一律,使人知尊祖,不违礼教。为左丞时,尝权枢密院,边帅遣种朴入奏,得谍言,阿里骨已死,国人未知所立。蕃官赵纯忠者信谨可任,愿乘其未定,以劲兵数千拥纯忠入其国立之。众议欲如其请,公独曰:「不可。昔晋赵鞅以师纳蒯聩于卫,其子辄犹拒之而弗受,以尊王父之命也。今越境而入其国,事未可知,使拒而不受,得无损朝廷威重乎?徐观其变,俟其定而抚辑之未晚也」。已而边奏至,阿里骨故无恙。公学问渊博,无施不宜,其大者固已发于朝廷,垂之典册;其小者亦足以警动一时,诱掖后进。元丰五年,神宗御集英殿放进士,有暨陶者,主司误呼为「暨」(去声,)三呼不应。上顾公,公对曰:「当呼为『暨』」(居乙切。)果应。上曰:「卿何以知?出何书乎」?公曰:「臣尝记三国时吴有暨艳造营府之论,恐其后也」。问陶乡里,乃建人。上喜曰:「果吴人」!褒谕再三。又问曰:「字书中训何义」?公曰:「字书不出何义,止云人姓氏,当从旦。今旦字缺下一画者,盖俗书避唐代宗名耳」。又尝接伴至雄州,虏使问:「适过市,其榜有『仉』家,此何姓也」?公曰:「音与掌同,出《姓氏谱」》。虏人叹服。每公卿会集,有僻书疑事,必以问公,公随为言之,常倾一坐。诸公好事者时时造前,听语经史微旨,前代典故,至近世名臣阅阀,无不厌服。公亦喜为讲道,或终日清谈,亹亹忘倦,客有退而记录其言至盈编秩者。平生于人无纤芥仇怨,在杭州日,有要人以事属公,公不从。后其人当言路,怀忿抵巇,或谓其事迹书札具存可辩。公笑曰:「吾岂为是者」!在颍州日,通判赵至忠本归明人,所至辄与守竞。公待之以礼,具尽诚意。他日,至忠泣曰:「某虏人也,然见义则服。平生诚服者,唯今韩魏公与公耳」。累官太子太保,职观文殿大学士,爵赵郡公,食邑四千七百户,实封一千三百户。所著文集若干卷。初娶凌氏,屯田郎中景阳之女,追封吴国夫人。继室辛氏,驾部员外郎某之女,封魏国夫人,追封徙韩国。男六人,熹、嘉皆朝奉郎。駉,朝散郎。诒,承议郎。京,奉议郎。携,通直郎。女三人,长适婿朝议大夫李孝鼎;次二前卒,婿朝散郎刘琯、襄州录事参军贾收。孙男十九人,象先,奉议郎;处厚,承事郎;德舆、行冲、季辅,皆承奉郎;长庆、馀庆、公绰、彦伯、道孙、简求、陶孙、伯孙、朝孙、叔孙、文孙、镇孙、季孙、公孙、葛孙,皆未仕。孙女十二人,婿宣德郎李德严、知相州录事王琮、天平军节度推官朱邦彦、湖州武康尉王騠、明州定海主簿吕无忌、郊社斋郎曾怘,馀皆幼。曾孙男八人,直孙、赵孙、朱孙、磻孙、房孙、迎孙、瀛孙、信孙。曾孙女四人。卜,将以某年某月某日葬公于某所,某孙属某编次历官行事而为之状。谨状。
周易古经跋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六三、《经义考》卷二九、《古周易》(通志堂刊本)
右《周易古经》八篇,并吕氏、晁氏《后记》各一篇。谨案元丰五年正悯吕公微仲始釐析王辅嗣篇第,别定为十有二,如刘歆《六艺略》首所列施、孟、梁丘三家者,刻板置成都学宫,于文字句读初无增损。建中靖国元年,景迂晁生以道又辑诸家异同,或断以己意,有增有损,篇第则仿费长翁未解、辅嗣未注以前旧本,独并十二为八耳。吕、晁各出所见,初不相祖述,亦犹李敏仲与王子雍殊隔而传《易》、《书》、《诗》、《礼》,其指归则暗合。学者必贵自得大抵若此。吕氏于《卦》、《爻》、《彖》、《象》、《系辞》并分上下,自《咸》以后为《下经》、《下彖》、《下象》,自八卦成列以后为《下系》,而《文言》乃次《下系》。晁氏俱不分上下,更以《文言》先《系辞》,馀同吕氏。今八篇次第实从晁氏,总名《周易古经》则从吕氏,若晁氏但名《古周易》也。或疑孔子有因爻辞而申言之,若无所损益于其辞之义者甚众,盖合而观之也。若别而观之,殆无可疑。故读书必别其合者,合其别者,一合一别,则其义过半具前矣。晁氏专主北学,凡故训多取许叔重《说文解字》、陆德明《音义》,僧一行、李鼎祚、陆希声及本朝王昭素、胡翼之、黄聱隅辈所论,亦时采掇,嘉祐以后独否。朋友相与讲习,自能辨其失得云。眉丹棱李焘书。
晁以道古易跋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四、《文献通考》卷一七六、《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三
晁氏专主北学,凡故训多取许叔重《说文解字》、陆德明《音义》,僧一行、李鼎祚、陆希声及本朝王昭素、胡翼之、黄聱隅辈所论,亦时采掇。吕公书则文字句读初无增损,景迂则辑诸家异同,或断以己意,有增有损,篇第则放费长公未解、辅嗣未注以前旧本,并十二篇为八篇。吕、晁各有师承,初不祖述,而其指归则往往暗合。
答韩无咎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七、《经济文衡》后集卷一九、《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六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诲谕儒释之异在乎分合之间,既闻命矣。顷见苏子由、张子韶书皆以佛学有得于形而上者而不可以治世,尝窃笑之。是岂知天命之性而叙、秩、命、讨已粲然无所不具于其中乎?彼其所以分者,是亦未尝真有得于斯耳。不审高明以为如何?和靖两书昔尝见之,其谨于传疑之意则是,而遂欲禁绝学者,使不复观,则恐过矣。如以《春秋》改用夏时为无此说,以「传为按、经为断」为背于理,则疑其考之未精;或未尽闻他人所闻,而欲一以己所闻者概之之失也。《春秋传》乃伊川所自著,其词有曰:「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时以立义耳」。若果无改用夏时之意,则此说复何谓乎?况序文所引《论语》之言尤为明白,不可谓初未尝有此意也。又门人所记有答黄聱隅之语,谓以传考经之事迹,以经别传之真伪者,盖见于两家之书,是亦犹所谓传为案、经为断之意,而岂二人所记不期而皆误乎?推此两条,则凡和靖所谓非先生语者,恐特他人闻之而和靖亦未闻耳。今疑信未分而不复思绎,遽以一偏之说尽废众人所传之书,似不若尽存其说而深思熟讲,以考其真伪得失之为善也。况《明道行状》云:「其辨析精微,稍见于世者,学者之所传耳」。观此则伊川之意亦非全不令学者看语录,但在人自着眼看耳。如《论语》之书,亦是七十子之门人纂录成书,今未有以为非孔子自作而弃不读者。此皆语录不可废之验,幸更深察之。如何如何?
刘邓州家聚鸭图 金末元初 · 元好问
七言绝句 押微韵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九十七 禽类
沙浦空明洲景微,枯荷折苇澹相依。
若为化作江鸥去,拍拍随君帖水飞。
闻岸上梵声 清 · 陈廷敬
七言律诗 押微韵 出处:午亭文编卷十九
明灭斜阳洲景微,梵声何处出林扉。
浮云不限身南北,慧日常销世是非。
尘劫远寻期鹫岭,江湖有梦到渔矶。
长河风利翻嫌驶,处处茅庵可息机。
索居经冬。无聊日甚。日夕遮眼靖节集。见饮酒二十首。益閒远有情致。且有陶山追和故事。遂率意效颦。随韵托兴。虽其笔萎词凡。秖益其丑。然伤时慕古。嘐嘐然狂简之态。犹足以见其至老不衰云 其五 清 · 李栽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密庵先生文集卷之二
寒尽景微暖,檐鸟时一喧。
老去习閒懒,端居乐幽偏。
卧稳常起迟,延瞩望前山。
野旷沧洲静,日暮孤云还。
幽怀共谁泻,白鸥可与言。
栖云楼 清 · 弘历
七言律诗 押齐韵 出处:御制诗五集卷八十四
向阳楼馆称幽栖,每岁先临例可稽(向来至香山必先于此少憩宛如成例)。
云去我来景微异(去年重九至此方值雨过云开兹来天气清朗景趣稍殊其为应此佳节则同耳),昨过今至事原齐。
窗间迅影谁驻也,笔底流阴且付兮。
幸遇有收诸事顺,却增惧念敬惟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