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吴提举西林书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自九月赴京师,时请叩门墙,蒙警策备至,妙语天然,式相行色,箧笥间至今耿耿有光气。第某解舟至丰城,及闻新局肇更,邻麾茂畀,细读「仕隐不同辙」之句,则云驶月运,舟行岸移,转瞬之间,已成两样。虽然,此非为明公荣也,缨冠褰裳,世道有赖焉。某来,上下以防鄂故,为之澒洞。闻诸阃云集,而敌正不多,以此为不足虑。独赐教时,则衡阳之事,明公盖已及之,而中外未之信。某以十月晦至脩门,则闻聚毒已并,流波浸漫。秣陵荷担之事,盖凛凛已两月;中间新相至,则又得月十日定帖耳。然我之缓急,往往视敌之起息为之,则定帖者未可保也。譬如一间屋前,人放火已烧及旁舍,仅仅得全宅未动,卒急得一晓事人率众拯救,虽千百担水,未足以顷刻沃灭。明公盖防防一大头项也。今事莫如袁、吉之急,袁以改畀明公,而乡里又得平林为重。时有明公诸人,必能一心同力,以障溃堤之冲,藉此无恐。惟内间则病根未去,履翁掣肘尚多。虽言路大开,而奸谀熏注之深,绅多不能自拔,徒闻应诏投匦,则学校与布衣而已。世变至此,可为慨叹!某不量其愚,辄上书论其事。区区以为宗社有故,死亡亦在旦夕,不若犯危一言,有及于今日之难,其得祸与否不计也。今出关待罪已三日,而上犹未见施行,未知后命如何。藉天之灵,祖宗之休,明公之庇,得全首领,而以周旋于义旅之后,不胜愿也,而不敢望也。封事稿止于一本,付璧弟全录以呈似,其疏狂,知执事不笑且怜之否。共惟节钺交锡,旌旗一新,谊当专状为庆。顾世变至此,明公方任大责重,以与上下同忧患,某不敢作平世语也,惟明公亮之。引笔向风拳拳,不备。
回聂吉甫书(号心远)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比道从鸣珂,幸甚获下膺龙之拜,蒙眷爱稠渥,侍樽俎间者连夕,感激不自胜!别后凡百馀日,数千里行役,贸贸于一来一往之间,大可取笑。伏承宝墨,镌教备至。今天下大势所以削弱不支,实坐于文物制度之密。区区直欲割去缭绕,使内外手轻脚便,如此而后可以立国。中书言规模大概,所以纤悉上下其说则未也。朝廷若不鄙而行之,则台谕欲列置一帅,如古方伯连率者,又当再商量也。区区之心,既不足以行于国,退而欲为一乡一宗之谋。正将择险以为依,集众以为安,但事势浩大,不量其绵力,而欲举之。善后与否,视无所及,何如!某乍归冗剧,使命日亟返,姑此治报。何当一日会晤,以请所未闻。
贺何尉书(名时,字了翁。)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顷揭揭入国时,江皋祖帐,为意腆甚,感激之私不自胜。别后不图世变沄沄,天下大事几去,某始而骇,中而疑,继而忧愤,又继而大声疾呼,以至于流涕出血。相去近百日,而展转变化以至若此,事变可畏矣哉!某学无涵养,不能谨其所发,仓卒来归,求为杜门循省之计。藉庆云在上,以此月七日善达乡国。甫入境,侧闻一同桑梓,若君实庇荫膏泽之,以廉革贪,以明易暗,以神奇变巽懦,大冠缝掖,交以程、吴归焉。方谋奉状至屏下,而紫气煌煌,已移照邻次,交臂相失,怀此怅怏。当今事会方殷,人才不竞,一杞二杞,国家常病之。今州县之于执事,亦此类也。凋瘵澒洞之馀,虽近于不可为,而开繁被剧,如长才得以自见,可贺也。吉水之为邑,得之朋友,见谓官钱无定额,赋无正籍,是以若此其竭泽也。平林以乡人为郡,念此至熟也。执事军期之暇,为之定制立数,求为一定之经,惠幸兹邑,其庶几乎!
上丞相书(除秘书省正字,辞免不允。)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正月吉日,具位文某谨再拜奉书于某官:某昨蒙朝廷不以不肖,授秘书省正字职事。某自念非才,未有庸历,辄具状辞控。既而省劄降不允之旨,钧翰重促行之命。伏惟圣天子之所拔擢,大丞相之所提撕,德至渥也。某一介晚末,跧伏深密,所知不出田里。大丞相勒名鼎彝,纪功太常,坐于庙朝,进退百官,而佐天子出令,下土之人求望其位貌,听其謦欬,不可得也。惟闻弓旌纷于阿涧,束帛遍于岩野,元德硕望,麟游凤集于省台之上,想望风采,以为不图此生获见升平如此。讵意今者宸命收录于草茅,钧画照耀于山谷,恩光所被,震悸不自持。仆惟此举不见于今世久矣。夫大君宗子,居天位者也;宗子之家,相理天职者也。自一命以上,所以辅赞大君,弥缝家相者,皆将以分奉天之责者也。《书》曰「天工人其代之」,又曰「钦哉,惟时亮天功」,又曰「天命有德,天讨有罪,天叙有典,天秩有礼」。韩愈曰:「天付人以贤知才能,岂使自有馀而已?忱畏天命而悲人穷也」。天命人事常判然不相侔,而前言往传动必以天为训者,人虽藐然,万物备于我,苟为凡民则已,大之为圣贤,秀之为士,天地民物,孰非一己之责?任重致远,皆性命之当然也。由此观之,用人者非私于其人,为人用者非私于其用。近臣之得所为主,皆所以事天也。此意不明,上之人操其公器大柄以自私,曰「吾能以富贵人」;下之人失其灵龟,贸贸于势利之途而不知返。是以上不知以代天理物为职,而无复有以贵下贱之风;下不知以畏天悲人自任,而无复有比之自内之义。天地失位,人极不立,人物悖其性,往往由此者多矣。伏惟大丞相勋在王家,意在人物,方且以不满假处功,以不骄吝处才,开忱布公,集思广益,嘉与天下贤士大夫以为共理,如仆庸愚,亦得自列于兼收并蓄之下。顾仆不足以称所举为大负,而由先生此心,天命之所流行,国家之幸,斯世之福也。《谦》之九三:「劳谦,君子有终吉」。先生之用心以之。《泰》之九二:「包荒,用冯河,不遐遗」。先生之用人以之。孟子曰:「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善推其所为而已矣」。由是而言,自可比功于隆时,垂号于无穷矣。仆虽嵬琐无足齿,其于明时不敢自弃,求所以无负上帝之衷,仰承君相之惠,将尽心焉。某已于元日祗被新命,谨别状遵禀,惟是属有私役,造阙之月日,尚此迟之。伏惟大丞相矜悯其情,而原其后至之罪。公尔忘私,国尔忘家,某之补报知遇将有日也。下情不胜恳恻激切之至,谨奉书,不备。
通庙堂书(溥论承心制事。)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仰恃钧慈,直布心腹。某昨岁四月,遇先人本生母之丧,以服制未定,请之朝廷,遂作假俟伺旨挥。后来此申未及下,而某得劾。某以义起礼,谓先人若存,则于所生母当申心丧;先人既已矣,则某照承重例,遂承心制。自谓仁之至义之尽,莫如此矣。未几,《龙溪友议》板行天下,谓某当有重服,匿而不行,一时闻者,为之疑惑。后巽斋欧阳秘书守道为《或问》,衢州曾添教凤为《详目》,二先生发此精义,礼意昭然大明。某窃闻《龙溪友议》印本以万本,闽、广遐陬莫不有之。既不能家至户晓,须得朝廷讨论坟典礼意,播之邸报,著以为令,使天下知孝子慈孙之用心,而不至为谤者所惑。是以拳拳致请,乞下太常讨究一番。三月末旬,伏领钧翰,特蒙先生照见曲折,谓其所遇在礼之变,所循为礼之正。且如昨者,臬申已下礼寺,某以为定礼典,正流俗,在此举矣。四月三日,忽得承受人报备至寺状所申,乃引绍兴休宁县尉蒋永吉与宝元集贤校理薛绅为證,直指为某合持齐衰三年。嘻,其误矣!圣人制礼,自有隆杀,其隆杀本之人情。切详蒋永吉之祖妾直下只有蒋永吉,使蒋永吉而不服,则其祖妾为若敖氏之鬼矣,所以为孙者须持齐衰。今先人之本生母自改适刘氏之家,有刘氏子孙持重服,则主祀固是他姓矣。是以某体先人之心,则只当承心制也。况蒋永吉无祖母,今则某有正祖母在堂,何缘可为刘母持齐衰乎?刘母之子既持齐衰,某又自姓文,何缘两姓俱有齐衰之服乎?又详薛绅之母,既称为「祖母万寿县太君王氏」,则是嫡祖母也。当时朝廷止给假三日,只从孙之本服。所以薛绅再申指为先人所生母,谓服不可绝也,故有三年之制。此正是承重孙,又自与蒋永吉者不同也。礼官不读书、不讲义,不明先王隆杀之意,往往只据吏人检至故事,见有「父所生母」四字,便谓事体一般,卤莽申上,更不曾子细致辨于同异之间。今且未须论某所得服如何,且只论先人之服。先人之母改适刘氏,既有刘氏子为服,且先人系出继别位,又非本位之比,先人只当有心制,不当有齐衰明矣。若先人有齐衰,则某当以齐衰;先人有心制,则某只合承心制。岂有先人本等止有心制,而某乃有齐衰之服乎!朝廷所行,便作万世不刊之典,毫釐之间,所当致辨。矧礼意粲然,非有嫌疑,又何难辨之有!某承心制已一年矣,今非畏有齐衰不愿承服,但可惜礼官如此讨论,万一误朝廷,备据行下,恐《国朝会要》上又错添一典,故不免贻将来朝廷无人之诮耳。今看来礼官未必解事。先生揆之本心,若以为某见行之礼既安,径乞从都省点对行;万一已照寺状施行,亦乞改命,庶不悖于人心天理之正,而古圣人制礼之意得行于今,其于纲常,岂曰小补之哉!
通江参政古心书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即时甘雨,共惟宫使大参相公先生芝山清逸,珍馆宴超,天相有道,钧候动止多福。某昨岁获走一介诣舍人门下,伏蒙钧念,劳苦有加,祗服训辞,至今亹亹。俯仰山林,感慨年岁,又若是其阔疏矣。某官百年几见,一代共宗。司马居洛而相天子,活百姓,都人西其首而望;张紫岩杜门白首,而嗣皇嗟叹用晚,倚之以向中原。先生今其人也。上方举元祐故事,勤于梦卜,旦夕爰立,言人人同。先生不以此觊于当世,而当世以此祈于先生。惟先生重爱眠食,以幸世道。某屏伏田野,蒙赖钧天之庇,守先人坟墓,幸无阙状。追惟两年间,口语横出,先生进而庙堂,退而江湖,德于其人,如出一日,传所谓生死肉骨之情也。报答己知,言语抑末,倾竭犬马,尚庶几于门墙。专人上状,百拜起居。衮舄皇皇,未遑纳拜,心之沄沄,如此江水。仰乞钧照。
通潭州安抚大使江丞相书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在门墙诸孙辈行中,而所以蒙钧天造就,知爱绸缪,独出乎诸生之右。然号为登门垂二十年,而至今庭下无愈之迹。古人负笈从师,不间道路之远,某乃不能自拔如此,殆不可对人言也。兹者诚不自意先生手提王钺,作镇于重湖以南,而某适以臬事一节,奔走于赐履之内。昔者詹企台阶,坐霄壤隔;今乃得以诣大府,受约束,有一日歛板之便,岂天殆为小子计乎!某始以亲老丐祠,即趣旨下,再请则渎,于是姑以单车出门,盖驰驱数旬,又须乞便郡归养耳。某四月八日辞膝下,留庐陵城中,始闻先生拜乾会节于清江,亟亟追逐,牙纛度宜春、醴陵间,所蹉跌片云间耳。兹专布状,重谢不敏,且致恭先之悃。参谒迩只,溯风距踊。
与李复卿书(长弟初赴临安府司户日。)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比者吉蠲子墨,祗诇涓房,留连踰浃。甫拜答洒,蒙不彼外,感荷感荷!兹专布区区之心。璧弟不颖,窃第奉常,受官京兆。初欲鞭策向上工夫,故多求山林岁月,以自为地,事不可料,欲缓得速,东行且有日矣。此弟雅欲致一朋友,相此远役。大冠峨如,大裙襜如,服斯服者不少也,而流俗薰蒸,灵龟磨蚀,区区所为,例指以为迂,而他求所谓不迂者,抱膝长啸,寡和奈何!执事气藐馀子,言根古人,畴昔之日,幸接光尘,论议之末,共为慨然,其诚有得于同然者。凭恃襟雅,僭欲屈致崇峻,以副前所期。此弟天资每与义理合,丧本心以求外物,则自保其决无也。惟是闳深博邃之学,汪洋演迤之文,日力方来,正将从事。执事与之处,公馀得商略上下,交阐互发,他日此弟其殆非吴下蒙乎,某敢不知自。交际之道,莫重乎其初,辄拜此纸,以将盟言。聘资不腆,别笺并致不敏,万万控谢不远。
与孙子载书(季弟与从弟从学。)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闻古者家有塾,党有庠,士生其时,而为师者非其家之父兄,则其乡之所与也。是以不独屑屑于言语文字之末,而圣贤诚正脩齐之学盖皆在所法焉。小弟肩项相齐,学无以大相过,独其性质之陋,而未有以开通,气习之浮,而未有以检束。故脩业一事也,进德又一事也,某于古者父兄之教,既不克从事,则乡评之峻卓,师范之尊严,是于执事乎归焉。区区所以屈致之私,间尝致禀,千金之诺,敬闻命矣。交游之道,莫重乎其初。礼有聘,谨肃将以前,并令二学生俯伏再拜以立庭下,俾之有敬也。
与胡观洲季从书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童而习之,授业解惑,有所自来。惟今父族母族,衿佩而立,受道者七人焉,将同堂合席以私淑之。辄恃钳锤之旧,为此数子以北面请。岁以缗钱百上之隶人。礼有聘,奉芝楮二十千,明有初也。吾未尝无诲焉,惠徼福于夫子。谨谨奉状,伏乞台照。
与杨学录懋卿书(字景尧,太学前廊。)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比仆仆来京师,幸甚得下膺龙之拜,辱赐之不鄙,轸顾稠厚。关外之别,江皋之馈,所以致缱绻者尤甚,感激不自胜。第恨匆匆聚会,不及为顷刻之情,以慰满连年契阔之雅,回首天上,瞻企拳拳。兹有禀事:朋友萧文名来新,新参之客也。此丈可人,且身事端正,无复顶冒异同之弊。揭揭而来,欲赴春参。乡同舍往往望白云而归,其岿然为游学瞻仰,惟执事耳。其所参务本,适在德星躔次之侧,特来展先达之敬。不揆遒渎,道其至前,得蒙与进,稍与之温存,使不致落莫,区区之望也。
回秘书巽斋欧阳先生书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因朱月窗来,伏拜诲帖,辱问璧弟,意极拳拳。近侥倖受县,一出师门玉成之造。后生从政,未知向风,惟先生终教之耳。金碗在质库,某处约之,甚恨未能自取之,乃劳先生厚费如此。山林中亦无用此物,先生傥乏支遣,不妨更质钱用,第常使可赎足矣。吉甫一去连旬,颇孤龙头之约。时且向热矣,奈何!因便介到城,伸纸行笔,向风驰情。
与秘书巽斋欧阳先生书 其一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寻常于术者少所许可,而江湖之人登门者日不绝。彼诚求饱暖于吾徒之一言,吾徒诚闵其衣食之皇皇,则来者必誉,是故不暇问其术之真何似也。先生之于应酬也亦然。今是书之作,为一星士,姓朱名元炳,字斗南,号月窗,则非前者之谓,是诚有取于其术矣。斗南,吉水文昌乡人,去吾里三十。起田间,谈命高妙精绝,尽奄同袍,试以百十命,应对如流,而人品之大槩皆不差,异哉术也!问其所得何书,则尝汗漫于十数家,而其末也会归于李吉甫、林开之说。吉甫之书,人多有之,以其深而不能诘。若林开则人未有得其本者也。斗南会二为一,而又以所得于数十家者间出而證之,斯其所以独步也。某既与之订正二书,又诗之以见意。其别也,欲诣门下求品题,某告之曰:「先生品题甚易,至之日为先生请十数命,某也如此,某也如彼,为先生铺陈之。即先生亹亹,岂惟品题,先生心肯,转相汲引,即子命通矣」。斗南曰:「诺」。探其中,欣欣然殊无惮色。他人泛泛,得先生增重多矣,未有如斗南肯以术而取先生之知者也。是书也,某何为而不作?事出专白,故不他及。
其二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前月二十八日,因朱月窗来远迓,草草一帖致起居,不知是日正先生到家日也。后闻稍避访客,住某寺久之,然恐访者即所在相寻,亦未必能尽避也。某九月十三日方及门,值乡榜未揭,此一月中相过者有数。近数日渐渐增多,来者必数百里或百里,不容不少款。闲居寒薄,殊不能支,而妄有干请者纷然,多不相亮,甚以为苦。先生昔者于应酬亦苦之,今犹苦此否?尝蒙见示,每许人作一文,如置一针胸次。今某畏为文词,亦类此矣。习懒亦是病,先生以为如何?念久阔尊候,亟起援笔,请所以诲。朋友以某远归,间有以羊面问劳之者,某不敢私,辄以一羫一石,献之庭下。某昨在宣州,不敢携木瓜,宣州人不相忘,近却有以此为意者。知先生尝须此为药物,谨并奉四枚。一笑留顿,幸甚!
回刘架阁会孟书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伏蒙专劄,重示先夫人志铭,伏读惊怆靡已。古心先生藻发清言,垂光罔极,慈灵有知,含笑地下,若此可以无愧人子矣。远日倏至,柳翣载途,追送倾城,素车衔尾。某于夫人契家子弟,以故不能攀望引绋,负负幽明,不胜愧恨。谨成些章一,少纪哀愫,以授挽者。伏想随车号痛,涕如绠縻。孝在显扬,愿宽毁瘠。临纸下情凄切之至。
回衢教曾凤先生书(字朝阳,号秀峰。)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某数月于师门极间阔,顾山水荒唐,不自知年岁之运运,阙礼多矣,尚庶几先生索之于形骸之外。别后得二子,丙寅戊戌,庚戌丙子,丁卯壬寅,甲午丙寅,命不知孰胜?乍向风水,即得三地。此须巨眼以为然则然。向牛肉坑所结砌者,今知其大谬,为弃屣矣。深之昨所问馆,成否何所固必。新正诣清湖行礼,亦不见访,往往泥哭,则不歌之意,非有他也。屋见说渐就绪,先生鼓舞倦矣,宜作意。身事悠悠,何为行日,可得闻否?春和景明,其间一造盘谷,亦可遍观先生所谓宝者。更愿拨剔而后来,一来须十日,乃可归尔。悉俟面赋,此不能尽。
回李宫教应革书(号肯堂)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顷以附伯昂令侄书,后未悉起居。深之令弟来,闻病目少宽,为之喜幸。日欲专价详问饮食坐卧之节,尘坌因循,心甚愧之。昔人云「身在则有馀」,举天下纷纷藉藉不如意事屏置度外,专精神,事医药,靡有不济。恐吾目所受病方将驱除,而又重以吾心之不宁,是滋予疾也。用敢于岐黄忠爱之外,辄奉清心一方为献,愿于《大学》第七章加三思焉。偶璧弟有介归就,有京书达左右,辄并遣前薄物将忱。徒觉尘渎,临风驰溯。
与朱太博埴书(一 号古平)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山中相望,数舍而远,乃心精微,无往不通。仆十年受用顺境过当,天道反覆,咻者旁午。七八月以来,此血肉躯如立于砧几之上,齑粉毒手直立而俟之耳。仆何所得罪于人?乃知刚介正洁,固取危之道。而仆不能变者,天也。仆诚不自意,乃于寒舍千步外得一陂陀,溪山泉石,四妙毕具,委曲周遭可十馀里。盖其景趣兼盘谷、环滁而有之,而其旷远缥缈,或谓南楼劣焉。骑马囊饭,朝往夕还,率以为常,而山外事一毫不接耳目矣。仆尝羡君家山水之胜,几欲作意植杖其间,而未能也,然自以为旦夕必偿所愿,不知吾壶天可以屈公一来乎?烟霞泉石,此不足与俗子说处,知音者自不同,正恐不问主人,径造竹所。余月心来,拱被宝墨,恶乎而不用吾情?适凝祥观萧道士来访,其别也,曰:「吾将造古平」。为之书以复命,且道予怀,而假道士为邮焉。
与朱太博埴书(二)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某比及门即拜状,闻车骑在郊外,正欲嗣讯,韩星忽来,伟然朵云之赠故人。渠渠劳苦行役,诸儿那识此意?晓起入山,新流没岸,棋声未尽,石骨依然。人生往往如此,盈虚消息,道体流行,仁者谓仁,知者谓知,可超然一笑。承有访剡之约,上巳前后,拟山行数日,须主人在竹所,方可乘兴。分沙一席,已戒白鸥退避矣。呼灯走笔,驰意泬寥。
与朱太博埴书(三)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文山全集》卷五
极有磊隗,欲从执事倾倒一日,云山浩渺,渺焉余怀。忽拜羲献帖,宛然玉立之参前倚衡也。垂谕前城李氏事,读之甚骇。近有假为黄节干者,骗写其家田庄,乡廨既见之发觉,昭其迹于墙壁间矣,曾鉴何人,又肆无状,欺愚吓聋,一至此耶!某平生所立谓何,岂有退居林麓,省咎敬威。我自为我,而青蝇纷纷,每使恶声至耳。莫为而为,莫致而致,非命也耶?势不得不榜,谨纳一纸,幸转之李氏,以破奸猾者之为。使人日为此等救过之事,不胜浩叹!某向者因及执事出处,常诵《伐木》之诗,今书所云,犹若未悟,禀答之次,临纸惘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