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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众方后1074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三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先朝值夷狄怀服,兵革寝息,而又体质恭俭,在位四十有二年,宫室苑囿无所益,故民无暴赋横徭而生齿岁登,垦田日广。
至于令则去苛惨、尚宽简,守令则进贤良、退贪残,牛酒以礼高年,粟帛以旌孝行广惠以廪茕独,宽恤以省力役,除身丁之算,弛盐榷之令。
用能导迎休祥,年谷登衍,其裕民之德,固已浃肌肤而沦骨髓矣。
然犹慊然忧下民之疾疹无良剂以全济,于是诏太医集名方,曰《简要济众》。
凡五卷,三册,镂板模印,以赐郡县,俾人得传录,用广拯疗,意欲锡以康宁之福,跻之仁寿之域。
已而县与律令同藏,殆逾一纪,穷远之民,莫或闻知。
圣泽壅而不宣,吏之罪也,乃书以方板,揭之通会
不独流传民间,痊痾愈疾,亦欲使人知上恩也。
后之君子傥不以是为诮,岁一检举之,使无遗毁焉。
右具如前,须至榜示(《苏文忠公全集》卷六六。)
「右具」云云八字原缺,据右引补。
「示」后,右引尚有「嘉祐七年正月日」七字。
策别课百官 其六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五八、《苏文忠公全集》卷八、《文编》卷四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九四、《古文渊鉴》卷五○、《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二五九
其六曰无沮善。
昔者先王之为天下,必使天下欣欣然常有无穷之心,力行不倦,而无自弃之意。
夫惟自弃之人,则其为恶也,甚毒而不可解,是以圣人畏之。
设为高位重禄以待能者,使天下皆得踊跃自奋,扳援而来。
惟其才之不逮,力之不足,是以终不能至于其间,而非圣人塞其门、绝其途也。
夫然,故一介之贱吏,闾阎之匹夫,莫不奔走于善,至于老死而不知休息,此圣人以术驱之也。
天下茍有甚恶而不可忍也,圣人既已绝之,则屏之远方,终身不齿。
此非独不仁也,以为既已绝之,彼将一旦肆其愤毒,以残害吾民。
是故绝之则不用,用之则不绝。
既已绝之,又复用之,则是驱之于不善,而又假之以其具也。
无所望而为善,无所爱惜而不为恶者,天下一人而已矣。
以无所望之人,而责其为善,以无所爱惜之人,而求其不为恶,又付之以人民,则天下知其不可也。
世之贤者,何常之有。
或出于贾竖贱人,甚者至于盗贼,往往而是。
而儒生贵族,世之所望为君子者,或至于放肆不轨,小民之不若。
圣人知其然,是故不逆定于其始进之时,而徐观其所试之效,使天下无必得之由,亦无必不可得之道
天下知其不可以必得也,然后勉强于功名而不敢侥倖。
知其不至于必不可得而可勉也,然后有以自慰其心,久而不懈。
嗟夫!
圣人之所以鼓舞天下,天下之人日化而不自知者,此其为术欤?
后之为政者则不然。
与人以必得,而绝人以必不可得。
此其意以为进贤而退不肖。
然天下之弊,莫甚于此。
今夫制策之及等,进士之高第,皆以一日之间,而决取终身之富贵,此虽一时之文辞,而未知其临事之能否,则其用之不已太遽乎。
天下有用人而绝之者三。
州县之吏,茍非有大过而不可复用,则其他犯法,皆可使竭力为善以自赎。
而今世之法,一陷于罪戾,则终身不迁,使之不自聊赖而疾视其民,肆意妄行而无所顾惜。
此其初未必小人也,不幸而陷于其中,途穷而无所入,则遂以自弃。
府史贱吏,为国者知其不可阙也,是故岁久则补以外官。
以其所从来之卑也,而限其所至,则其中虽有出群之才,终亦不得齿于士大夫之列。
夫人出身而仕者,将以求贵也,贵不可得而至矣,则将惟富之求,此其势然也。
如是,则虽至于鞭笞戮辱,而不足以禁其贪。
故夫此二者,茍不可以遂弃,则宜有以少假之也。
入赀而仕者,皆得补郡县之吏,彼知其终不得迁,亦将逞其一时之欲,无所不至。
夫此,诚不可以迁也,则是用之之过而已。
臣故曰:绝之则不用,用之则不绝。
此三者之谓也。
富郑公神道碑1087年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四、《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八、《皇朝文鉴》卷一四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五、《能改斋漫录》卷八、《三朝名臣言行录》卷二、《记纂渊海》卷五八、《文章正宗》续集卷四、《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三、《三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七、乾隆《河南府志》卷八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宋兴百三十年,四方无虞,人物岁滋。
盖自秦、汉以来,未有若此之盛者。
虽所以致之非一道,而其要在于兵不用,用不久,常使智者谋之而仁者守之,虽至于无穷可也。
契丹晋天福以来,践有幽、蓟,北鄙之警,略无宁岁,凡六十有九年。
至景德元年,举国来寇,攻定武,围高阳,不克,遂陷德清以犯天雄。
真宗皇帝宰相寇准计,决策亲征,既次澶渊,诸道兵大会行在。
虏既震动,兵始接,射杀其骁将顺国王挞览。
虏惧,遂请和。
时诸将皆请以兵会界河上,邀其归,徐以精甲蹑其后,歼之。
虏惧,求哀于上。
上曰:「契丹、幽、蓟,皆吾民也,何多以杀为」!
遂诏诸将按兵勿伐,纵契丹归国。
虏自是通好守约,不复盗边者三十有九年。
赵元昊叛,西方转战连年,兵久不决。
契丹之臣有贪而喜功者,以我为怯,且厌兵,遂教其主设词以动我,欲得晋高祖所与关南十县。
庆历二年,聚重兵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来聘。
兵既压境,而使来非时,中外忿之。
仁宗皇帝曰:「契丹吾兄弟之国,未可弃也,其有以大镇抚之」。
宰相报聘者。
时虏情不可测,群臣皆莫敢行。
宰相右正言知制诰富公,公即入对便殿,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
上为动色,乃以公为接伴。
英等入境,上遣中使劳之,英托足疾不拜。
公曰:「吾尝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辄起拜。
中使至而公不起,此何礼也」?
英矍然起拜。
公闻怀与语,不以夷狄待之。
英等见公倾盖,亦不复隐其情,遂去左右,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公,且曰:「可从,从之;
不可从,更以一事塞之」。
公具以闻。
上命御史中丞贾昌朝馆伴,不许割地,而许增岁币,且命公报聘
既至,六符馆之,反往十数,皆论割地必不可状。
及见虏主,问故。
虏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籍民兵,此何意也?
群臣请举兵而南,寡人以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也」。
公曰:「北朝章圣皇帝之大德乎?
澶渊之役,若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
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所获。
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
北朝诸臣争劝用兵者,此皆其身谋,非国计也」。
虏主惊曰:「何谓也」?
公曰:「晋高祖欺天叛君,而求助于北,末帝昏乱,神人弃之。
是时中国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师独克。
虽虏获金币,充牣诸臣之家,而壮士健马,物故太半,此谁任其祸者。
今中国提封万里,所在精兵以百万计,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
曰:「不能」。
公曰:「胜负未可知。
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
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岁一二人耳,群臣何利焉」!
虏主大悟,首肯者久之。
公又曰:「塞雁门者,以备元昊也。
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势不得不增。
城隍皆脩旧,民兵亦旧籍,特补其缺耳,非违约也。
晋高祖卢龙一道赂契丹周世宗复伐取关南,皆异代事。
宋兴已九十年,若各欲求异代故地,岂北朝之利也哉?
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则有词矣。
曰:『朕为祖宗守国,必不敢以其地与人。
北朝所欲,不过利其租赋耳。
朕不欲以地故,多杀两朝赤子,故屈己增币以代赋入。
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词耳。
朕亦安得独避用兵乎?
澶渊之盟,天地鬼神实临之。
北朝首发兵端,过不在朕。
天地鬼神,岂可欺也哉』」!
虏大感悟,遂欲求婚。
公曰:「婚姻易以生隙,人命脩短不可知,不若岁币之坚久也。
本朝长公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获哉」?
虏主曰:「卿且归矣,再来,当择一授之,卿其遂以誓书来」。
公归复命,再聘,受书及口传之词于政府,既行次乐寿,谓其副曰:「吾为使者而不见国书,万一书词与口传者异,则吾事败矣」。
发书视之,果不同。
乃驰还都,以晡入见,宿学士院一夕,易书而行。
既至,虏不复求婚,专欲增币,曰:「南朝遗我书当曰献,否则曰纳」。
公争不可。
虏主曰:「南朝既惧我矣,何惜此二字,若我拥兵而南,得无悔乎」?
公曰:「本朝皇帝兼爱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锋镝,故屈己增币,何名为惧哉?
若不得已而至于用兵,则南北敌国,当以曲直为胜负,非使臣之所忧也」。
虏主曰:「卿勿固执,自古亦有之」。
公曰:「自古惟唐高祖借兵于突厥,故臣事之。
当时所遗,或称献、纳,则不可知。
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有此礼哉」!
公声色俱厉,虏知不可夺,曰:「吾当自遣人议之」。
于是留所许增币誓书,复使耶律仁先六符以其国誓书来,且求为献、纳。
公奏曰:「臣既以死拒之,虏气折矣,可勿复许,虏无能为也」。
上从之,增币二十万,而契丹平。
北方无事,盖又四十八年矣。
契丹君臣至今诵其语,守其约不忍败者,以其心晓然,知通好用兵利害之所在也。
故臣尝窃论之,百馀年间,兵不大用者,真宗仁宗之德,而寇准与公之功也。
公讳弼,字彦国河南人
曾大父内黄讳处谦,大父商州马步使讳令荀,考尚书都官员外郎讳言,皆以公贵,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封邓、韩、秦三国公
曾祖母刘氏,祖母赵氏,母韩氏,封鲁、韩、秦三国太夫人
公幼笃学,有大度,范仲淹见而识之,曰:「此王佐才也」。
怀其文以示王曾晏殊即以女妻之。
仁宗复制科,仲淹谓公曰:「子当以是进」。
天圣八年,公以茂材异等中第,授将作监丞知河南府长水县
李迪辟,签书河阳节度判官事。
秦国公忧,服除,会郭后废范仲淹等争之,贬知睦州
公上言:「朝廷一举而获二过,纵不能复后,宜还仲淹,以来忠言」。
通判绛州
景祐四年,召试馆职,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王曾辟,通判郓州
宝元初赵元昊反。
公上疏陈八事,且言:「元昊遣使求割地邀金帛,使者部从仪物如契丹,而词甚倨,此必元昊腹心谋臣自请行者。
宜出其不意,斩之都市」。
又言:「夏守赟,庸人也,平时犹不当用,而况艰难之际,可为枢密乎」!
议者以为有宰相气。
召还,为开封府推官,擢知谏院
康定元年,日食正旦
公言请罢燕彻乐,虽虏使在馆,亦宜就赐饮食而已。
执政以为不可。
公曰:「万一北虏行之,为朝廷羞」。
后使虏,还者云:「虏中罢燕」。
如公言,仁宗深悔之。
初,宰相恶闻忠言,下令禁越职言事。
公因论日食,以谓应天变莫若通下情,遂除其禁。
元昊鄜延,杀二万人,破金明,擒李士斌,延帅范雍钤辖卢守勤闭门不救,中贵人黄德和引兵先走,刘平石元孙战死,而守勤归罪于通判计用章都监李康伯,皆窜岭南德和诬奏降贼,诏以兵围守其家。
公言:「环庆引兵来援,以奸臣不救,故败,竟骂贼不食而死,宜恤其家。
守勤德和中官,怙势诬人,冀以自免,宜竟其狱」。
枢密院奏方用兵,狱不可遂。
公言:「大臣附下罔上,狱不可不竟」。
守勤男昭序为御药,公奏乞罢之,德和竟坐腰斩。
延州民二十人诣阙告急,上召问,具得诸将败亡状。
执政恶之,命边郡禁民擅赴阙者。
公言:「此非陛下意,宰相恶上知四方有败耳,民有急,不得诉之朝,则西走元昊,北走契丹矣」。
夏守赟陕西都总管,又以入内都知守忠都钤辖
公言:「用守赟既为天下笑,而守忠钤辖乃与中官监军无异,将吏必怨惧,卢守勤黄德和覆车之辙,可复蹈乎」?
诏罢守忠
时又用观察使魏昭炳同州,郑守忠殿前都指挥使高化步军都指挥使
公言:「昭炳乳臭儿,必败事;
守忠亲事官,皆驽才小人,不可用」。
诏遣侍御史陈洎陕西督脩城,且城潼关
公言:「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关,自关以西为弃之耶」?
语皆侵执政
自用兵以来,吏民上书者甚众,初不省用。
公言:「知制诰中书属官,可选二人置局,中书考其所言,可用用之」。
宰相以付学士,公言:「此宰相偷安,欲以天下是非尽付他人」。
乞与廷辩。
又言:「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院
宰相魏仁浦枢密使,国初范质王溥亦以宰相知枢密院事
今兵兴,宜使宰相以故事兼领」。
仁宗曰:「军国之务,当尽归中书枢密非古官」。
然未欲遽废,内降令中书同议枢密院事,且书其检。
宰相以内降纳上前,曰:「恐枢密院谓臣夺权」。
公曰:「此宰相避事耳,非畏夺权也」。
西夏首领吹同乞砂、吹同乞山各称伪将相来降,补借奉职,羁置荆湖
公言:「二人之降,其家已族矣,当厚赏以劝来者」。
上命以所言送中书
公见宰相,论之,宰相初不知也。
公叹曰:「此岂小事而宰相不知耶」?
更极论之,上从公言,以宰相兼枢密使
盐铁判官,迁太常丞史馆脩撰,奉使契丹
二年,改右正言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
时有用伪牒为僧者,事觉,乃堂吏为之。
开封按馀人而不及吏。
白执政,请以吏付狱。
执政指其坐曰:「公即居此,无为近名」。
公正色不受其言,曰:「必得吏乃止」。
执政滋不悦,故荐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
欧阳脩上书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留公,不报。
使还,除吏部郎中枢密直学士,恳辞不受。
始受命,闻一女卒,再受命,闻一男生,皆不顾而行。
得家书,不发而焚之,曰:「徒乱人意」。
寻迁翰林学士
公见上力辞,曰:「增岁币,非臣本志也,特以朝廷方讨元昊,未暇与虏角,故不敢以死争,其敢受赏乎」!
庆历三年三月,遂命公为枢密副使,辞之愈力。
改授资政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
七月,复除枢密副使
公言:「虏既通好,议者便谓无事,边备渐弛,虏万一败盟,臣死且有罪。
非独臣不敢受,亦愿陛下思夷狄轻侮中原之耻,卧薪尝胆,不忘脩政」。
因以告纳上前而罢。
逾月,复除前命。
元昊使辞,群臣紫宸殿门,上俟公缀枢密院班,乃坐,且使宰相章德象谕公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虏故也」。
公不得已乃受。
晏殊为相,范仲淹参知政事杜衍枢密使韩琦与公副之,欧阳脩、余靖王素蔡襄谏官,皆天下之望。
鲁人石介作《庆历圣德诗》,历颂群臣,皆得其实。
曰:「维仲淹、弼,一夔一契」。
天下不以为过。
公既以社稷自任,而仁宗责成于公与仲淹,望太平于期月之间,数以手诏督公等条具其事。
又开天章阁召公等,公等坐,且给笔札,使书其所欲为者,遣中使二人更往督之,且命仲淹主西事,公主北事。
公遂与仲淹各上当世之务十馀条。
又自上河北安边十三策,大略以进贤、退不肖、止侥倖、去宿弊为本,欲渐易诸路监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于是小人始不悦矣。
元昊遣使以书来,称男而不臣。
公言:「契丹元昊而我不臣,则契丹为无敌于天下」。
不可许。
乃却其使,卒臣之。
四年七月契丹来告,举兵讨元昊
十二月,诏册元昊夏国主,使将行而止之,以俟虏使。
公曰:「若虏使未至而行,则事自我出,既至,则恩归契丹矣」。
从之。
是岁契丹受礼云中,且发兵,会元昊伐呆儿族,于河东为近。
上问公曰:「虏得无与元昊袭我乎」?
公曰:「虏自得幽、蓟,不复由河东入寇者,以河北平易富饶,而河东崄瘠,且虞我出镇定,捣燕蓟之虚也。
今兵出无名,契丹大国,决不为此。
就使妄动,当出我不意,不应先言受礼云中也。
元昊本与契丹约,相左右以困中国,今契丹背约,结好于我,独获重币,元昊有怨言,故虏筑威塞州以备之,呆儿屡杀威塞人,虏疑元昊使之,故为是役,安能合而寇我哉」!
或请调发为备。
公曰:「虏虽不来,犹欲以虚声困我,若调发,正堕其计。
臣请任之。
虏若入寇,臣为罔上且误国」。
上乃止,虏卒不动。
公谓契丹异日作难,必于河朔
既上十三策,又请守一郡行其事。
小人怨公不已,而大臣亦有以飞语谗公者。
上虽不信,公惧,因保州贼平,求为河北宣抚使以避之。
使将还,除资政殿学士、知郓州京东西路安抚使,谗者不已,罢安抚使
岁馀,谗不验。
给事中,移知青州京东东路安抚使
河朔大水,民流京东
公择所部丰稔者五州,劝民出,得十五万斛,益以官廪,随所在贮之。
得公私庐舍十馀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
官吏自前资待阙、寄居者,皆给其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廪之。
山林河泊之利,有可取以为生者,听流民取之,其主不得禁。
官吏皆书其劳约为奏请,使他日得以次受赏于朝。
五日,辄遣人以酒肉糗饭劳之,出于至诚,人人为尽力。
流民死者,为大冢葬之,谓之丛冢,自为文祭之。
明年大熟,流民各以远近受粮而归,凡活五十馀万人。
募而为兵者又万馀人。
上闻之,遣使劳公,即拜礼部侍郎
公曰:「救灾,守臣职也」。
辞不受。
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煮粥食之,饥民聚为疾疫,及相蹈藉死,或待次数日不食,得粥皆僵仆,名为救之而实杀之。
自公立法,简便周至,天下传以为法,至于今,不知所活者几千万人矣。
王则据贝州叛,齐州禁兵马达、张青与奸民张握等得剑印于妖师,欲以其众叛,将屠城以应则。
握之婿杨俊诣公告之,齐非公所部,恐事泄变生。
时中贵人张从训衔命至青,公度从训可使,即以事付从训,使驰至郡,发吏卒取之,无得脱者。
且自劾擅遣中使罪,仁宗嘉之。
再除礼部侍郎
公又恳辞不受。
资政殿大学士,以明堂恩,除礼部侍郎,徙知郑州,又徙蔡州,加观文殿学士,知河阳,迁户部侍郎,除宣徽南院使,判并州河东经略安抚使
至和二年,召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与文彦博并命。
宣制之日,士大夫相庆于朝,仁宗密觇知之。
欧阳脩奏事殿上,上具以语脩,且曰:「古之求相者,或得于梦卜,今朕用二相,人情如此,岂不贤于梦卜也哉」!
脩顿首称贺。
仁宗弗豫,大臣不得见,中外忧恐。
文彦博与公等直入问疾,内侍止之,不可。
因以监视禳祷为名,乞留宿内殿,事皆关白而后行,禁中肃然。
嘉祐三年,加礼部尚书昭文馆大学士监脩国史。
公之为相,守格法,行故事,而附以公议,无心于其间,故百官任职,天下无事。
以所在民力困弊,赋役不均,遣使分道相视裁减,谓之宽恤民力。
又弛茶禁,以通商贾,省刑狱,天下便之。
六年,丁秦国太夫人忧,诏为罢春燕
故事,执政遇丧皆起复,公以谓金革变礼,不可用于平世。
仁宗待公而为政,五遣使起之,卒不从命,天下称焉。
英宗即位,拜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户部尚书
逾年,以足疾,求解机务,章二十上,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阳封祁国公
公五上章,辞使相,且言:「真宗以前不轻以此授人,仁宗即位之初,执政欲自为地,故开此例。
仁宗之世,宰相枢密使罢者皆除使相,至不称职、有罪者亦然,天下非之。
今陛下初即位,愿立法自臣始」。
不从。
神宗即位,改镇武宁军进封郑国公
公又乞罢使相,乃以为尚书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集禧观使,召赴阙。
公以足疾,固辞,复判河阳
熙宁元年,移汝州,且诏入觐。
以公足疾,许肩舆至殿门,上特为御内东门小殿见之。
令男绍隆入扶,且命无拜,坐语从容,至日昃,赐绍隆五品服。
再对,上欲留公为集禧观使,力辞赴郡。
明年二月,除司空兼侍中昭文馆大学士,赐甲第一区,皆辞不受。
复拜左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公既至,未见。
有于上前言灾异皆天数非人事得失所致者。
公闻之,叹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
去乱亡无几矣。
此必奸臣欲进邪说,故先导上以无所畏,使辅拂谏诤之臣,无所复施其力,此治乱之机也。
吾不可以不速救」。
即上书数千言,杂引《春秋》、《洪范》及古今传记,人情物理,以明其决不然者。
群臣请上尊号及作乐,上以久旱不许。
群臣固请作乐,公又言:「故事,有灾变皆彻乐,恐上以同天节虏使当上寿,故未断其请,臣以为此盛德事,正当以示夷狄,乞并罢上寿」。
从之。
即日而雨。
公又上疏,愿益畏天戒,远奸佞,近忠良。
上亲书答诏曰:「义忠言亲,理正文直。
茍非意在爱君,志存王室,何以臻此。
敢不置之枕席,铭诸肺腑,终老是戒。
更愿公不替今日之志,则天灾不难弭,太平可立俟也」。
公既上疏谢,复申戒不已,愿陛下待群臣不以同异为喜怒,不以喜怒为用舍。
公始见上,上问边事。
公曰:「陛下即位之始,当布德行惠,愿二十年口不言兵」。
因以九事为戒。
八月,以疾辞位,拜武宁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南
复以公请,改亳州
时方行青苗息钱法。
公以谓此法行则财聚于上,人散于下,且富民不愿请,愿请者皆贫民,后不可复得,故持之不行。
提举常平赵济劾公以大臣格新法,法行当自贵近者始,若置而不问,无以令天下。
乃除左仆射,判汝州
公言:「新法臣所不晓,不可以复治郡,愿归洛养疾」。
许之,寻请老,拜司空,复武宁节度平章事进封韩国公,致仕。
公虽居家,而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言。
交趾叛,诏郭逵等讨之。
公言:「海峤崄远,不可以责其必进,愿诏等择利进退,以全王师」。
契丹来争河东地界,上手诏问公。
公言:「熙河诸郡,皆不足守,而河东地界,决不可许」。
元丰三年,官制行,改授开府仪同三司
是岁,故参知政事王尧臣子同老上言,至和三年仁宗弗豫,其父尧臣尝与文彦博刘沆及公同决大策,乞立储嗣仁宗许之,会翊日有瘳,故缓其事,人无复知者。
以其父尧臣所撰诏草上之。
上以问彦博彦博言与同老合。
上嘉公等勋绩如此,而终不自言,下诏以公为司徒,且以其子绍京为閤门祗候
六年闰六月丙申,薨于洛阳私第之正寝,享年八十。
手封遗表,使其子上之,世莫知其所言者。
上闻讣,震悼,为辍视朝,内出祭文,遣使致奠所,以赙恤其家者甚厚。
太尉谥曰文忠
十一月庚申,葬于河南府河南县金谷乡张里
公之配曰周国夫人晏氏,后公四年卒。
子男三人。
曰绍庭,朝奉郎
曰绍京,供备库副使,后公十月卒。
绍隆光禄寺丞,早卒。
女四人。
长适保宁军节度使北京留守冯京,卒,又以其次继室,封安化郡夫人
次适承议郎范大琮。
次适宣德郎大圭
孙男三人。
方承事郎,直清承奉郎,直亮假承务郎
公性至孝,恭俭好礼,与人言,虽幼贱必尽敬,气色穆然,终身不见喜愠。
然以单车入不测之虏廷,诘其君臣,折其口而服其心,无一语少屈,所谓大勇者乎!
其好善疾恶,盖出于天资。
常言:「君子小人如冰炭,决不可以同器,若兼收并用,则小人必胜,薰莸杂处,终必为臭」。
其为宰相及判河阳,最后请老居家,凡三上章,皆言:「天子无职事,惟辨君子小人而进退之,此天子之职也。
君子与小人并处,其势必不胜,君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不胜,则交结构扇,千岐万辙,必胜而后已。
小人复胜,必遂肆毒于善良,无所不为,求天下不乱,不可得也」。
其为文章,辩而不华,质而不俚。
有《文集》八十卷,《天圣应诏集》十一卷,《谏垣集》二卷,《制草》五卷,《奏议》十三卷,《表章》三十卷,《河北安边策》一卷,《奉使录》四卷,《青州振济策》三卷。
平生所荐甚众,尤知名者十馀人,如王质与其弟素、余靖张瑰石介孙复吴奎韩维、陈襄、王鼎张温之杜杞陈希亮之流,皆有闻于世,世以为知人。
元祐元年六月,有诏以公配享神宗皇帝廷。
明年,以明堂恩,加赠太师
绍庭请于朝曰:「先臣墓碑未立,愿有以宠绥之」。
上为亲篆其首,曰显忠尚德之碑,且命臣轼撰次其事。
谨拜手稽首而献言曰:世未尝无贤也。
三代以至于今,有是君则有是臣,故仁宗英宗至于神考,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则天畀以人,光明伟杰有如公者。
观公之行事,而味其平生,则三宗之盛德,可不问而知也。
古之人臣,功高则身危,名重则谤生,故命世之士,罕能以功名终始者。
臣观三宗所以待公,全其功名而保其终始,盖可谓至矣。
契丹求割地,上命宰相,历问近臣孰能为朕使虏者,皆以事辞免。
公独慨然请行。
使事既毕,上欲用公,公逡巡退避不敢居,而向之辞免者,自耻其不行,则惟公之怨,比而谗公,无所不至。
石介为《庆历圣德诗》,天下传诵,则大臣疾公如仇,构以飞语,必欲致之死地。
仁宗徐而察之,尽辨其诬,卒以公为相。
英宗神宗之世,公已老矣,勋在史官,德在生民。
天子虚己听公,西戎、北狄视公进退,以为中国轻重。
然一赵济敢摇之,惟神宗日月之明,知公愈深。
公虽请老,有大政事必手诏访问。
又追论定策之勋,以告天下,宠及其子孙,然后小人不敢复议,雍容进退,卒为宗臣
古人有言曰:「为君难,为臣不易」。
岂不然哉!
公既配食清庙,宜有颂诗,以昭示来世。
其词曰:
五代八姓,十有二君。
四十四年,如丝之棼。
以人为嬉,以杀为儇。
兵交两河,腥闻于天。
上帝厌之,命我祖宗。
畀尔炉椎,往销其锋。
孰谓民远,我闻其呻。
宁尔小忍,无残我民。
六圣受命,惟一其心。
敕其后人,帝命是承。
勿劓刖人,矧敢好兵。
百三十年,讳兵与刑。
惟彼北戎,谓帝我骄。
帝闻其言,折其萌芽。
笃生莱公,尺箠笞之。
既服既驯,则扰绥之。
堂堂韩公,与莱相望。
再聘于燕,北方以宁。
景德元祀,始盟契丹
公生是岁,天命则然。
公之在母,秦国寤惊。
旌旗鹤雁,降充其庭。
云有天赦,已而生公
天欲赦民,公启其衷。
北至燕然,南至于河。
亿万维生,公手抚摩。
水潦荐饥,散流而东。
五十万人,仰哺于公。
公之在内,自泉流濒。
其在四方,自叶流根。
百官维人,百度惟正。
相我三宗,重华协明。
帝谓公来,陨星其堂
有坟其丘,公岂是藏。
维岳降神,今归不留。
臣轼作颂,以配崧高
按:《皇朝文鉴》「乞山」作「山乞」。「伪」原作「为」,据《皇朝文鉴》改。
要务十事奏熙宁元年十月 宋 · 钱顗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二
臣每读书传,见忠义之臣,事圣明之君,诚无所不通,言无所不从。
臣虽至愚,未尝不掩卷感激,思得其位,以竭臣子之节,庶几有所补报也。
而蒙陛下不以臣之疏贱,使待罪言职。
夙夜念虑,无以答陛下恩遇之万分,唯有狂瞽敢言而已。
又况陛下天临万几,焦劳庶政,孜孜求治之心,虽之稽古,之责己,无以加也。
臣岂可以持禄茍安,而不务献纳哉!
臣谨采当今之要务,参以祖宗之成训,条为十事,以冒宸听。
幸陛下赦臣之愚,而赐财择焉。
一曰为君大体。
臣闻,体者,履也。
自古王者,有治世之常法,绥民之要术,可履而行之。
履得其道,则天下蒙其泽;
履失其道,则天下受其弊,亦势之然也。
唐太宗长孙无忌曰:「朕即位之初,上书者,或言人主必须独运威权,不得专委臣下;
或欲耀兵振武,慑服四夷。
唯有魏徵,劝朕偃革兴文,布德施惠,中国既安,远人自服。
朕从其言语,天下大宁」。
太宗亦尝与吕蒙正言致治之要,曰:「莫若抚夷夏,和阴阳,使百度修理,一人端拱无为」。
此皆前圣后圣,得为君之体也。
臣愿陛下法而行之,则祖宗之能事,复见于今日矣。
二曰正心御下。
臣闻治国者如治家。
治家者先修其己,修己者先正其心。
《传》曰:「正心以正朝廷,修己以安百姓」。
岂虚言哉!
唐李珏尝对文宗云:「贞观中,房、杜、王、魏每进忠言,只乞太宗不易初心。
自古以来,靡不有初,能克终厥德者,实万世无疆之休」。
臣窃见国史言,艺祖大内既成,坐寝殿中,令洞辟诸门,皆端直开豁,无有壅蔽。
因谓左右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矣」。
臣愿陛下鉴此而审思之,则言动好恶,无不合于道也。
三曰审察邪正。
臣闻治道之要,在知臣下之邪正,而审察君子小人之分而已也。
巧诈辨给者,谓之奇才可乎?
聚敛彊济者,谓之称职可乎?
沉静敦厚者,不可谓之无能;
砥砺名节者,不可谓之迂阔。
有一惑于此,足以累于朝政也。
为国家者,其审察君子小人,不可不早也。
孔子曰:「远佞人」,王弼云:「放善柔」,乃万世之训也。
太宗尝谓近臣曰:「唯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
帝王用心,常须谨此。
兹见圣人深思远虑,以杜未萌之意也。
臣愿陛下视此以为戒,则天下何忧不治也?
四曰选任大臣。
臣闻之《书》曰:「任官惟贤才,左右惟其人」。
则知君人者,虽有上圣之姿,自诚之性,必由忠贤辅佐,然后优游几席之上,坐视天民之阜也。
古之言至治者,莫尚乎
禹得皋陶,汤用伊尹,而王业大也。
故曰:昔在文武,聪明齐圣。
小大之臣,咸怀忠良
其是之谓乎!
太宗尝谓宰臣吕端曰:「庙堂之上,固无虚授,但能进贤退不肖,便为称职」。
至哉斯言!
是辅弼之任,系天下之安危,不可不选也。
故曰:天子择宰相宰相择百官,然后各称其职,而庶政修举。
臣愿陛下力行而不倦,则天下之幸也。
五曰听断不惑。
臣闻圣王处于法宫之中,而大小之臣,邪正纷纷,群言竞进。
虽然听之于耳,则必断之于心。
茍不悦于导谀,则无忧于悔吝。
是知听断之际,其可忽乎?
傥容片言之惑,小则系人心之休戚,大则极天下之安危,不可不谨也。
太宗尝谓近臣曰:「人君听断,茍能尽诚,人之情伪,四方远近,无不通达」。
臣愿陛下体蹈而精思之。
不行小人浸润之谮,不听近习容悦之言。
进忠贤而不疑,斥邪佞而不用,虽之聪明,亦无以过于此也。
六曰谨出号令。
古者命令之出,议其经久可用,然后宣布于天下。
吏奉行而不敢慢,民听受而不敢忽。
管子曰:「凡国之重器,莫重乎令。
令重则君尊,君尊则国安」。
故《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
贾谊亦云:「先王执此之政,坚如金石。
行此之令,信如四时」。
此皆古之激切之言也。
国家命令之下,随事变更,其能取信于天下乎?
臣闻太祖一日朝罢,御便殿,俛首不言。
内侍王继恩进曰:「陛下退朝不同常日,不知其故」?
帝曰:「尔谓帝王可容易行事耶?
早来误指挥一事,史官必书之,此所以不乐也」。
太祖初临万几,偶然一事之差,忧形于色;
况发号出令,其肯忽之哉?
其肯忽之哉?
臣愿陛下思祖宗之所以谨于出令,则天下未有不臻于极治也。
七曰公行赏罚。
臣闻赏罚者,人主之操柄。
非至公之道,不可以行之也。
盖赏者,所以旌天下之有功;
罚者,所以惩天下之有罪。
赏当功,则为善者无不劝;
罚当罪,则为恶者无不沮。
夫善者有所劝,而恶者有所沮,故朝无幸位,民无幸生。
由是观之,则赏不可以喜而及,罚不可以怒而用,要在公行于上,而必信于下。
故曰:「赏以侔春夏,刑以象秋冬」,此之谓也。
艺祖之黜王全斌,罚之公也;
太宗之升杨延昭,赏之公也。
臣愿陛下廓日月之明,奋乾刚之断,谨厥终,惟其初,不赏无功,不罚非罪,克绍祖宗之大业,斯亦五帝三王之举也。
八曰恭俭惜费。
窃以国家用度之广,其出百端。
内外供须,日增一日,甚可虑也。
臣闻仁庙庆历中,尝令近臣裁减冗费,时议为允。
以今较之,国用空乏,民力凋困,又愈于庆历未减时也。
臣愿陛下酌古今之宜,思万事之弊,先自一人减损,至于后宫服玩,工巧奇技,一切屏绝,示天下以俭约。
故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
又曰:损上益下,其道行也。
宜乎罢不急土木之役,去无益内外之费。
大臣迁职,无名厚赐,皆可寝削,以宽民力,庶几可为水旱兵革之备。
臣闻故老说太祖,创业垂统,躬履俭德,常服浣濯之衣。
乘舆服御之物,皆尚质素,此得前史所谓敦朴为天下先之义也。
臣愿陛下遵先训而行之,则恭俭之德,不独专美于汉之文、景也。
九曰仁恕恤民。
臣闻仁者,三王之治具也。
孔子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
仁则济众有方,恕则用刑不暴。
惟仁与恕,有国家者所宜先之也。
《书》称民非后,罔戴后,非民无以守邦。
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
又曰:「仁民而爱物」。
观斯言,则民其可不恤乎?
臣谓恤民之道无他,在乎薄赋歛,谨好恶而已。
太祖尝谓侍臣曰:「苦民奉己之事,朕必不为之」。
真宗亦曰:「非理害民,朝廷所不可行」。
兹见二帝仁恕勤恤之心,至矣!
臣愿陛下法此以御四海,则治古之道,何患不及哉?
十曰鉴戒安危。
臣闻观鉴可以见形,观古可以鉴今,覆车在前,后车必戒。
故曰:「不善者,善人之师」。
斯言得之矣。
臣窃观自古有天下者,必鉴于治乱安危之迹。
故创业之君,劳而易治也;
守成之君,逸而易乱也。
治则安,乱则危,此亦必然之理也。
何谓守成多逸,而召于乱也?
臣请言其略。
方天下无事之时,左右进言者,必曰国既治矣,民既富矣。
有前世常行之法令,足以施设,可高拱而无为矣;
有四海所入之财赋,足以宴乐,可优游而自肆矣。
于是君志日盈,君心日骄,纪纲败坏而不知兴复。
吁,可惜哉!
后之人君,得不以是而为戒者也?
真宗王旦曰:「前代帝王,好穷兵黩武,懈于几务,惑声色事奢侈,此大过也,朕固不为之」。
先皇所以恢治安之业,致太平之道,盖由此也。
臣愿陛下鉴于古,视于今,循其言,袭其迹,夜以思之,以行之,则祖宗之休德,尽发扬于陛下之圣明也。
非臣之幸,乃天下之幸。
安焘除命大臣宜以朝廷法度纪纲为意奏元祐三年三月 北宋 · 孙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五七、《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一
臣窃以威福利势,人主既当独执;
则法度纪纲,上下所以相维。
自古法度废、纪纲坏,而天下不乱者,未之有也。
然则人主所以能擅四海之威福,持天下之利势者,以有法度纪纲尔。
夫修法度,正纪纲,坐朝堂持公道,决是非,进贤退不肖,使公卿大夫各得其职者,执政大臣之事也。
日月之有食,圣贤之有过,君不以无过为德,而以改过为善。
是以先民询及刍荛,而庶人得以议者,圣人之善取诸人、稽于众,而不自用也。
以天下之重器,宗社之大业所以维持,岂一人之力哉?
法度纪纲之所在,虽人君且不敢有所私,故诏令未出则论思之,臣得以议之,书读之,臣得以駮之;
诏令既行,则谏诤之官得以争之,御史之官得以言之。
上下维持,不可一日废,此朝廷所以分职任官之意也。
茍非其人,不可使当其任;
既使居其任,则不可废其言。
庙堂之上,以公忠自任,平一为心,是非判然,邪正不乱,黜陟惟允,进退无愧,期于上下无言,则可矣,不可必欲使之不言也。
若夫是非之不分,邪正之不明,而论思封駮之臣不获伸其议,谏诤弹劾之官不得尽其言,不恤天下之公议,以快意于一时,若是,则非所以明法度、正纪纲,上下相维,为天下万世治安之计也。
伏愿陛下深思自古治乱兴亡之戒,而以朝廷法度纪纲为意,宣谕执政大臣,则天下幸甚。
请防三省人吏违条冒赏奏元祐五年三月 北宋 · 孙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
臣闻威福专由于人主,则赏罚公于天下。
执政大臣秉国之钧,惟德是与。
推平一之德,则无偏党重轻之私;
以至公为心,则有进贤退不肖之别。
当垂帘听政之日,是辅臣一德之时,苟违平一至公之心,则致作福作威之渐,此陛下不可不察也。
伏见中书省后省六曹监禄额文字了毕,置局累年,费用不少,所减止及十万。
尚书省吏额房又止是看详重轻,而本房人吏申请,以为自来未有似此体大者。
瞒欺大臣,聋瞽中外,各徇私意,侥倖恩典。
内苏安静乞先补正都事任永寿乞换本等班行,时恽乞先次补守当官,皆不候圣旨,便行拟熟。
况特旨乃法令之外,出于人主之意,惟君上得专,非人臣所拟。
今来三人既徇私意,陈乞违例恩赏,不候圣旨,便行拟熟。
则是爵禄名器,胥吏自专;
而赏罚威福,人臣可作。
安有仁圣在上,忠贤协谋,乃容此曹自擅爵赏,肆己所欲,紊乱纪纲?
且官弱吏强,岂宜见于今日;
而废法乱纪,将必由于此曹。
臣诚孤微,职在绳纠。
臣为耳目,茍怀畏避,以自取容,则上负陛下委任之诚,下失微臣平生所守。
发于忠愤,不避怨仇,有补圣明,诛死无恨。
伏望圣慈察臣所奏,少赐省览,宣示执政大臣:自祖宗以来有司看详文字,有无大于六曹监禄额者;
本省人吏陈乞违条例恩典,有无不候圣旨便行拟熟者,出自圣断,早赐施行,天下幸甚!
〔贴黄〕先朝创立官制,为一代之典,可谓体大矣,岂与今来看详六曹监禄额文字为比。
然官吏止是等第支赐,即无法令之外,特拟违条例恩赏事。
谢除秘书省正字 北宋 · 朱长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乐圃馀稿》卷八
讲论璧水,徒愧素餐;
校正兰台,误叨清选。
宠逾望表,感溢情涯。
窃以东壁垂文,肇见于乾象;
西昆辟宇,回镇于坤灵。
龙马出而八卦分,皇策与而六书作。
神明之赜形于字,道德之奥发于辞。
绍厥后王,宝为丕训。
周官致治,建良史以司《典坟》;
汉世尚文,命儒臣而志疏略。
观载籍之兴替,系吾道之污隆,自昔则然,于斯为盛。
国家鼎新儒馆,贲饰人文,矗层搆于中央,裒逸书于寰海。
简编森列,签轴充盈。
粤自兴国咸平之时,稍复贞观开元之日。
于是旁求俊哲,典校篇章。
以大雅宏达之高材,加往行前言之博识,切磋琢磨,而各懋所养;
优游泮涣,而用待有成。
德茂然后位高,材显然后器使。
石渠、天禄之所召,道山、瀛海之为荣,较其得士之多,未若本朝之盛。
于皇神考,训迪治官。
即旧宇之崇文,正新名之中秘
简厥有常,则其选益慎;
罢其在外,则于实不浮。
稽古之用心,继祖宗养贤之盛意。
凡任是职,实难其材。
矧当上圣之缉熙,循用元丰之典则,台阁是重,贤能并升。
人抱连城之珍,家储照乘之宝。
举之匪易,得者几希。
如某者,朴樕常材,支离朽质。
生逢华旦,早预俊游。
策名偶入于彀中,养志久从于膝下。
当其行有馀力,必也托之空言。
赋就两都,窃比班、张之作;
例通三传,深明啖、陆之遗。
奄毕内艰,归休故里,效尚平之毕嫁,希仲子之灌园。
利不谋躬,隐将绝俗。
皋桥栖遁,犹愧伯鸾之高;
笠泽行歌,仅同鲁望之散。
亲族共嗟其皓首,交朋半处于青云。
顾环堵之屡空,就泮宫之特起。
学素专于六艺,道期授于诸生
说或解颐,讲毋倚席。
岂当师范,幸有朋来。
开其聪明,率以忠信。
上庠之承乏,逢绍圣之作新。
林然英豪,戾止都邑,如众羽之附丹凤,若飞云之从应龙。
幸联群儒,敬奉成法。
仲舒下帷之业,庶几折衷于大经;
韩愈《进学》之篇,何以见怜于当路。
疲痍多疾,迂阔少通
序难缀于鹓鸾,声想闻于猿鹤。
屡丐江乡之便,敢期省阁之游。
辞恐近名,受惭非据。
虽未能扫山中之尘榻,而幸得观天下之奇书。
入紫府而窥琅函,登神山而望金阙。
怀铅椠,行泛烟波。
蜩鴳低飞,敢与鲲鹏而并处;
麇麚远去,难随骥騄以争驱。
揆趣尚之已然,甄收而非称。
此盖伏遇某官权衡时论,品藻人材,进贤不以遐遗,乐善犹于己有。
矜其无求于仕宦,察其有志于艺文,特加奖称,俾承优渥。
敢不慎其所素履,探其所未闻。
校雠当及于阙文,条撮稍增于著录。
迹留藏室,虽勉企于古人;
心寄钓台,尚可收于晚节。
赠写真李道士1087年 北宋 · 苏辙
 押词韵第六部 出处: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五十四 写真类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君不见景灵六殿图功臣进贤大羽东西陈。
能令将相长在世,自古独有曹将军
嵩高李师掉头笑,自言弄笔通前身。
百年遗像谁复识,满朝冠剑多伟人。
据鞍一见心有得,临窗相对疑通神。
十年江海须半脱,归来俯仰惭簪绅。
一挥七尺倚墙立,客来顾我诚似君。
金章紫绶本非有,绿蓑黄箬甘长贫。
如何画作白衣老,置之茅屋全吾真。
尚书右丞诸公免书1091年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栾城集》卷五○、《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六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某启:伏蒙圣恩,除某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者。
恩出非常,心知逾分。
虽恳辞之未获,要得请以为安。
窃以政事之臣,国势所系。
得其人则四方斯训,非所用则百辟何观?
顾可私于一人,致坐失于大体?
某家世寒陋,资禀冥顽。
早岁读书,徒以文翰自喜;
暮年临事,动由迂阔见讥。
即自知之不疑,矧众言之何赖?
方虞汰斥,遽尔超升。
况今二圣天临,群公汇进。
五臣翊舜,自格无为之功;
一德承汤,已膺克享之报。
岂容不肖,或与其间。
伏望某官,因进见之馀言,达外廷之公论。
进贤退否,既钧轴之当为;
置散投闲,抑空疏之常分。
茍无满溢之惧,尽出陶镕之私。
唐玄宗宪宗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栾城后集》卷一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九六
唐玄宗宪宗皆中兴之主也。
玄宗继中、睿之乱,政紊于内,而外无藩镇分裂之患,约己任贤,而贞观之治可复也。
宪宗承代、德之弊,政偾于朝,而畿甸之外皆为畔国,将以求治,则其势尤难。
虽然,二君皆善其始而不善其终,所以失之者一道也。
齐桓公管仲隰朋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为五伯首。
管仲死,用竖刁易牙,身死不得葬,五公子争立,伯业随毁。
盖中人可以上下,此三君者,皆中主耳。
方其起于忧患厄困之中,知贤人之可任以排难,则勉强而从之,然非其所安也。
及其祸难既平,国家无事,则其心之所安者佚乐,所悦者谀佞也,故祸发皆不旋踵,若合符节。
太宗既平天下,始任房玄龄杜如晦魏徵,终用长孙无忌岑文本褚遂良
帝亦恭俭节用,去冗官,节浮费,内无宫掖侈靡之奉,旁无近幸赐予之失,贞观之治斯已过半矣!
治书御史权万纪尝言:「宣、饶部中鉴山治银,岁可取数百万缗,以佐国用」。
帝怒骂曰:「吾所乏忠言嘉谟,有益于民者耳。
汝为御史,不能进贤退不肖,而訹吾以利,岂谓我汉桓、灵耶」?
斥去不用。
于是士莫敢以利言者。
故房、杜诸人得效其忠力,以致贞观之盛。
玄宗,初用姚崇宋璟卢怀慎苏颋,后用张说源乾曜张九龄
宪宗,初用杜黄裳李吉甫裴垍裴度李绛,后用韦贯之崔群
虽未足以方驾房、杜,然皆一时名臣也,故开元元和之初,其治庶几于贞观。
玄宗方用宋璟,而宇文融以括田幸,遽至宰相,后虽以公议罢去,而思之不已。
宰相曰:「公等暴恶,朕已罪之矣。
然国用不足,将奈何」?
裴光庭等不能答。
既死,而言利者争进。
韦坚杨慎矜王鉷日以益甚,至杨国忠而聚歛极矣!
故天宝之乱,海内分裂,不可复合。
宪宗方平淮蔡,裴度未及还朝,而程异皇甫镈皆以利进。
三上书,极论不可。
帝以天下略平,欲台池宫观以自娱乐,揣知其意,数贡羡财以顺所欲。
卒逐去,而皆相。
不三年而祸发于宦官
玄宗在位岁久,聚歛之害遍于天下,故天下遂分。
宪宗之世其害未究,故祸止于其身。
然方镇之强,宦官之横,遂与唐相终始。
可不哀哉!
呜呼,太宗之恭俭,所忍无几耳,而福至于不可胜尽;
玄、宪之淫佚,所获无几耳,而祸至于不可胜言。
而世主终莫之悟,覆车相寻,不绝于世,盖未之思欤!
任贤使能论 北宋 · 吕大临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三三
任贤使能,古之道也。
二者犹阴阳之相资,废一则不可。
所谓任者,知其贤也,委之托之,收其成功,未尝有间于其间也。
不贪者可以托府库,不疑其有欺也;
不夺者可以托幼孤,不疑其或倍也。
况天下之重,委得其人,岂可置疑乎?
既疑则不如勿任之。
如此之谓任贤。
所谓使能者,或行或止,唯吾令而已。
委之以财,不能任其弗窃,必有术以防之;
付之以兵,弗能任其弗暴,必有法保任之。
法不得不作,故秦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
郑安平降于赵,而应侯为之不怿也。
本朝祖宗之初,未有举官定制。
幕职令录郡尉,各随时而诏举之。
天禧之前,其举荐大率如此,而升朝官皆得举人,至有一岁中举十数人者。
管军之官得举其所统之幕职者。
向敏中建言而后不革。
职司、郡守尉,其举荐皆有定员矣。
盖曰某举县令若干人,某举京官若干人。
举者不慎廉隅,则举之者钧其罚,异乎古之荐贤也。
古者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
人知赏之为劝而罚之为惧也,故毅然公其心而务以进贤
今乃举得贤则无所劝,而举者或非其人,则有所惧。
罪行而赏不行,此偏而不起矣。
两府之崇,盖有历州县幕职而后至者,此其亦尝藉他人之举矣。
朝廷用人必藉乎荐举,而不为之赏典,此亦于贤未尽其术也。
初,仁庙时举官有定员,而必得尽一岁所举之数。
伏自陛下即位,以选人待次伤于留滞,乃诏天下凡举官务在得人,不必尽所举之数。
臣愚切以为过矣。
今之所病者官冗也,而官之所以冗者,不在乎荐举之多也,在乎求之于入仕之门而已。
且公卿之家,其子弟荫补皆京曹,固不由铨衡而后进,安用荐举为哉?
今明诏曰不必尽举,是适足以塞寒素进身之路尔。
且夫举官之人,限之以定员,而欲其必举。
夫惟罚行而赏不行也,彼犹有蹙頞不得已之色,而况与其不举乎?
臣固知公心报国之人,虽有是诏,犹将尽举;
而跮踱孱懦之人,因成其愚,而不能勉力求贤,以与禄爵之重恩尔。
臣请为之令曰:凡职司守尉,岁举官必得如数。
异时所举之人,以才职功业为朝廷之所显任,苟至是官,则汝有是赏。
以官之崇卑而为之等级,或进爵一级,或加禄一等。
其有过,厥罪惟钧。
如此,而举者皆将尽心力于求贤,而天下之贤皆用于朝廷矣。
上殿论辨邪正劄子五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范太史集》卷一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六、《名贤士族言行类稿》卷四一、《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五
臣闻邪必害正,正必去邪,自古以来,未有邪正并立而可以为国者也。
在上,未尝无小人,唯能使小人不胜君子,所以治也。
在上,未尝无君子,唯使君子不胜小人,所以乱也。
在《易》,内君子而外小人,其卦为《泰》,泰者通而治也;
内小人而外君子,其卦为《否》,否者闭而乱也。
天下治乱,未有不由君子小人。
君子在位,必无恶政;
小人在位,必无善政。
圣人为天下,唯能使小人外而不内,在野不在位而已,非能使天下皆无小人也。
陛下自初临政,以辨别君子小人为先,登进忠良,黜退邪恶,以致今日之治。
所进所退,天下之人皆以为然,虽舜举十六相、去四凶,不过如此也。
而比年以来,大臣以兼容小人为宽,好恶不明,邪正不分,所引进者不尽得人。
夫今日之省寺,他日之侍从也;
今日之侍从,他日之辅弼也,宰相岂能使之终身不进乎?
周公作《立政》以戒成王,自准人、缀衣虎贲趣马小尹、左右携仆、艺人、表臣、百司,皆勿以憸人,其惟吉士
夫憸人在上位则害政事,在下位则坏风俗,大则倾覆邦国,小则戕败善类。
朝廷之内,何官可不择人也?
邪人得志,则正人不安;
正人不安,则国无善政。
宰相进贤退不肖为职,而邪正不分,岂不负国?
《书》曰:「惟说式克钦承,旁招俊乂,列于庶位」。
此相之事也。
臣伏望陛下戒饬大臣,各以公心求贤,多引鲠正之人,以重朝廷,无使小人得位,为他日之患,以副陛下至诚求治之意。
取进止。
家人卦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八、《范太史集》卷二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二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五、《经义考》卷六九
(䷤离下巽上)家人/臣祖禹曰:家人之道,以内为主,女正则家正矣,故其利在女之贞。
《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谓六二也;
「男正位乎外」,谓九五也。
六二以柔得位而居中,九五以刚得位而居尊。
男子居外,女子居内,男不言内,女不言外,男女之正,莫大于此,此天地之义,阴阳之分也。
《礼》曰:「天子听男教,后听女顺。
天子理阳道,后治阴德。
天子听外治,后听内职
教顺成俗,外内和顺,国家理治,此之谓盛德」。
故天子之与后,犹日之与月,阴之与阳,相须而后成者也,其可以不正乎?
天子者,天下之君也;
诸侯者,一国之君也;
父母者,一家之君也。
君不可以不严,天子则天下之所严也,诸侯则一国之所严也,父母则一家之所严也。
故「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
父得父之道则慈,子得子之道则孝,兄得兄之道则友,弟得弟之道则恭,夫得夫之道则义,妇得妇之道则听。
如此,然后家道正,推而行之以治天下,故「正家而天下定矣」。
舜、文王是也。
舜事父母,瞽瞍底豫,而天下之为父子者定。
象忧亦忧,象喜亦喜,而天下之为兄弟者定。
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而天下之为夫妇者定。
文王孝于王季太任,刑于太姒,友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大学》曰:「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象》曰:「风自火出,《家人」》。
何谓也?
离,火也;
巽,风也。
火在内而风在外,家人之道,由内以相成。
文中子曰「明内而齐外」也。
君子之居家也,言必有物,行必有常,所以为家人法也。
孔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况其迩者乎?
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
言出乎身,加乎民;
行发乎迩,见乎远。
言行,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可不慎乎」!
初九曰:「闲有家,悔亡」。
何谓也?
处家之初,治家之始,故必防闲之,然后悔可亡。
王弼曰:凡教在初,而法在始,当治之于未变,严之于未渎也;
既变而后治之,既渎而后严之,则悔矣。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于妻子」。
君子言有物,行有常,无僻志,无淫好,所以闲家也。
昔者桀惑于末喜,故夏亡;
惑于妲己,故商亡;
幽王惑于褒姒,故周亡
晋献公惑于骊姬,三世大乱;
唐高宗制于武后,唐祚中绝;
中宗制于韦后,身陷大祸:皆不能闲之于初也。
闲之在于人心未变之时,故《象》曰:「闲有家,志未变也」。
六二曰:「无攸遂,在中馈,贞吉」。
何谓也?
《坤》之《文言》曰:「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
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阴不为倡,阳不为和,故坤道柔顺,承天而时行。
妻道无攸遂,在中馈,则正而吉矣。
古者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听从;
执麻枲,治丝茧,织纴组紃,学女事,以供衣服;
观于祭祀,纳酒浆,笾豆菹醢,礼相助奠。
后妃在父母家,则志在于女功之事,恭俭节用,服浣濯之衣,尊敬师傅。
故《关雎》美后妃之德,其职在于供荇菜,备庶物,以奉宗庙。
又当辅佐君子,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诐私谒之心。
《关雎》之化行,则诸侯之夫人采蘩于沼沚,用之公侯之事;
大夫之妻亦采蘋藻,盛之箱筥,湘之锜釜,以供祭祀之用,皆「无攸遂,在中馈」之事也。
三代之亡,皆以孽女乱政,不修其职,而预外事。
武王曰:「古人有言曰:『牝鸡无晨,牝鸡之晨,惟家之索』。
今商王受惟妇言是用」。
诗人刺幽王曰「哲夫成城,哲妇倾城」,「妇有长舌,惟厉之阶。
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又曰「赫赫宗周,褒姒灭之」,皆反此者也。
九三曰:「家人嗃嗃,悔厉,吉。
妇子嘻嘻,终吝」。
何谓也?
以阳处阳,居下卦之上,为家人之长,刚严者也。
王弼曰:行与其慢,宁过乎恭;
家与其渎,宁过乎严。
故家人嗃嗃,至于有悔,虽危,犹不失吉;
妇子嘻嘻,言笑无节,终必有吝。
凡家之道,主于严敬,故《象》曰:「家人嗃嗃,未失也;
妇子嘻嘻,失家节也」。
六四曰「富家,大吉」,何谓也?
以阴处阳,体柔居巽,少长有礼,各得其序,以听于上。
故《象》曰「顺在位也」。
富者,非富于财而已。
家之富,犹人之肥也。
《礼》曰:「父子笃,兄弟睦,夫妇和,家之肥也」。
其大吉,不亦宜乎?
九五曰:「王假有家,勿恤,吉」。
何谓也?
阳居君位,以家道治天下者也。
圣人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故视天下如家,视百姓如身,爱人如爱身,治天下如治家。
孔子曰:「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
君行此三者,则忾乎天下矣。
太王之道也如此,国家顺矣」。
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修身所以治人,正家所以治天下也。
舜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
此以家道治天下,而四海之内莫不交相爱也。
《诗》曰:「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大学》曰:「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先王欲正天下,必自家始,此家人之盛也,故勿恤而吉。
王弼曰:「王至斯道,以有其家」。
古之人有行之者,舜、文王是也。
上九曰:「有孚,威如,终吉」。
何谓也?
以阳居上,处家之终,诚发于中,而著于外,人皆信之,故曰「有孚」。
治家之道,初则闲之,终则严之,故曰「威如」。
闲之者,制于未变也;
严之者,所以长久也。
孔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
传曰:「有威可畏谓之威」。
扬雄曰:「貌重则有威」。
又曰:「或问:『何如动而见畏』?
曰:『畏人』。
『何如动而见侮』?
曰:『侮人
夫见畏与见侮,无不由己』」。
又曰:「人必其自敬也,然后人敬之」。
君子之道本诸身,故治家者始于修身,终则反诸其身。
其身正,而天下归之矣。
身处威敬,人亦畏敬之。
夫如是,岂有不终吉者乎?
故《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谓也」。
徽宗论豫戒六事 其六 用人 北宋 · 陈次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一、《谠论集》卷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四三
臣尝学稼于农矣。
凡播殖之宜,耕锄之功,等则穫,无或异。
茍阴阳之和、雷风之动、雨露之泽,不时则与之同饥馑,时则与之同丰穰。
由是而知天地之所以能成其大者,岂非以其无私者耶?
是故先王法之,其于用舍也,能激天下之不善而使之退愧,劝天下之良才而使之乐进以致治者,抑亦法天地之无私,故能成其大耳。
后世不该不遍之主,鲜克由是。
其于用舍之际,或崇势地而抑寒门,或任亲密而弃疏远,或采虚誉而废卑贱,或悦其才能而略历试,或重朝廷而轻四方,或皆反是而益乱,其故何也?
夫君子小人,所出不在于世禄与侧微,而言行非一事之可槩,出处非一端之可见,此愚智同知也,奈何立贤而有方哉!
以为必出于势地与亲密耶,而膏粱子弟,至有不辨菽麦,而高车大马以为民上,则版筑之、渭滨之渔,何从致哉?
以为必出寒门与疏远耶,而碌碌腐儒持方尺之纸,书骫骳之文,以享万钟,则伊尹伊陟周公鲁公,何从致哉?
至采虚誉而废卑贱,悦其才能而略历试,内外迭为轻重,是皆昏君之所为,可深戒者。
夫王者一视同仁,茍德义可尊,无择负贩。
管仲之举二盗,穆公之用由余齐威王以左右誉而烹阿大夫,功成于当年,名著于后世,可谓明也已矣。
以舜之圣,受命之初,且犹历试诸难,况其他乎。
近古汉宣亦可谓急贤之主矣,而萧望之杜延年盖其所尤厚者,或出而治民,或出为边吏,非惟烦使之以观人才,亦所以维持四方,均内外势也。
其治优于文、景者,不其然乎?
夫禄一不才,爵一无功,未病于国而终为害者,非惟其忌贤者进而害能者用也,而贤能亦羞与同群,或耻居其下,此其所以为害也。
自古人君之于进贤也,罔间亲疏贵贱,无有爱憎,惟较其贤否耳。
丁公汉祖有活己之恩,非徒不用而加诛焉;
唐太宗不恤秦王府官吏之怨嗟,以为朕与卿辈日所衣食皆取诸民者,设官分职以为民也,当择贤而用之,岂以新旧为先后哉。
臣愿陛下稽古先王,法天地之无私,鉴汉祖、唐宗之公正,不以布衣寒士、公卿弟子,惟贤是用,不及私昵,无所偏徇。
庶几贤者汇征,以光左右。
建中靖国元年三月上。
缴駮安焘知枢密院元祐元年闰二月 北宋 · 王岩叟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二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五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七
臣伏以左司谏之职属门下省,近蒙本省批状,差兼权给事中
给事中职当论駮,臣虽暂权,义难茍且。
今日伏睹画黄除安焘知枢密院,公议不允,臣不敢放过门下。
缘过门之后即是施行,既已施行,益难追改。
不才,无补陛下,而玷处庙堂,坐尸厚禄。
考之物论,谓当置之散地,别进贤才。
今乃超迁,总领机务,位愈高而德愈不类,任益大而才益不宜,必恐多致人言,上烦圣听。
臣所以辄先封还,乞陛下更加裁虑。
或陛下必怜其人,未欲遽行罢免,则愿且勿升其位,但令与范纯仁并为同知院可也。
臣亦再三为陛下思之,唯如此颇为易处。
伏望圣慈恕臣疏虞僭易之罪,察臣区区爱国之心,特垂采纳。
〔贴黄〕臣蒙陛下任之言责,唯愿陛下无一毫差错,臣始心安。
若闻一人有议朝廷除用未当,则如臣之身自有过失,所以不避烦渎,一一进言。
幸陛下省纳,使臣得尽其愚,以图补报。
之阘茸不才,终不是当大任之人,候陛下别得贤才,即宜罢免,以协公言。
乞审于进贤果于去奸奏元祐元年九月 北宋 · 王岩叟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二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八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七
臣伏睹陛下即位之初,首副天下之望,用司马光执政,信行其言,以革天下之弊。
忧国爱民之诚心信于上下,信于内外,故陛下一用之而天下之心安,四夷之心安,而陛下之心亦安。
今不幸薨,臣知陛下之心漠然矣。
臣窃闻百姓相与忧曰:「吾君能不忘光之言乎?
求其类而用之,使持循其法乎」?
又忧曰:「奸人无乃复将为朋,动摇正论,以欺吾君乎?
无乃竞为身谋,不恤国家之急,以病吾民乎?
谁复以吾君之心为心,以吾民之意为意,夙夜尽瘁,以遗其身如者乎?
吾君方倚以图治,而天遽夺之,其何意耶」?
臣愿陛下益厉乃心,益谨乃事,益重所付,不可泰然以忘忧也。
今宜先有以释民之忧而安其心者,惟当果于去奸、审于进贤二端而已尔。
夫大忠在朝,奸人虽未去,犹有所忌而不能为也。
薨,奸人今不可少留矣。
此臣之所以言陛下当果于去奸也。
朝廷轻重,天下安危,生灵休戚,在用人而已。
今天下将观陛下用人以卜否泰,此臣之所以言陛下当审于进贤也。
去奸、进贤,皆能有以协天下之望,则百姓复何疑而忧哉!
惟陛下图之,天下幸甚。
〔贴黄〕自古人臣因妒贤嫉能之心而遂害国事者,无世无之。
臣观光之贤,上则见信于陛下,下则见信于百姓,人人自耻以不及也。
臣恐此后必有妒者,阴以妄言毁短光之所为,以疏陛下之心。
俟间隙一开,则将入其邪说,行其奸谋,以坏善政。
此陛下不可不察也。
臣平生未尝与交接,又未尝受光恩,非私于也,惟恐小人或误陛下耳。
今天下事大定矣,民心安且乐矣,此治道之成而圣功之著也。
惟在陛下持之益坚,信之益笃,勿有所移,则天下幸甚。
中外之人皆望大礼后罢张璪辈二三邪佞无状之人,何意辈未去,而先失一忠臣,此中外之心以为叹恨之深者也。
今因辈自有请,愿陛下早赐从之。
别命忠贤以重朝廷,以为国家倚赖,以慰服天下之心。
尤不可更容迟久,玷辱庙堂,使苍生失望,四夷不安也。
言取人资格太严之弊奏 北宋 · 王岩叟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二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一
臣伏睹元祐三年六月八日指挥左右司谏、左右正言殿中侍御史监察御史并用升朝官通判资序实历一年以上人。
臣窃以取人之法虽不可以不循资格,而资格太严,亦为取人之害。
自立此制,求士极艰,上下之情以为公患。
今目前所用皆是旧人,曾未有一人应诏举而用者,则立法太严,其弊已见。
茍不就资格之中稍宽其制,恐非通方避碍之道。
臣愚欲乞除去「实历一年」之文,但取正理通判资序人,庶于乏材之时,略广进贤之路。
乞用君子保泰道奏元祐六年 北宋 · 王岩叟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二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六、《古文集成》卷二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三七、《文章类选》卷三四
臣闻论者曰:「致天下之泰难,守天下之泰易」。
臣独曰天下之泰致之易,守之难。
盖方其未也,莫不急于求贤,渴于闻谏。
得一善惟恐未之能行,见一不善惟恐未之能去,潜心于隐微,而用意于人之所不到,兢兢业业,不敢暇豫,故卒至于安乐而无事。
此天下之泰所以致之易也。
既泰矣,曰我尚何求哉?
心日益骄,志日益怠,谓贤者足矣而忽于求,谓善言尽矣而厌于听,谓患之隐者为不足虑,谓事之微者为不足防,奸生而不知,祸变而不悟,故卒至于败乱而莫之救。
此天下之泰所以守之难也。
《易》曰:「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
又《既济》之象曰:「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此皆圣人戒惧于治安无患之时者也。
伏惟陛下临御七年于兹,进贤去佞,协天下之公;
兴利除害,同百姓之欲。
无淫刑,无横敛,不闻一夫有怨叹之声,奸宄不作,兵革不试,时和岁丰,海内宁谧。
以古验今,可谓泰矣。
陛下又所以守之者有道:无宫室之好、无声乐之玩、无畋游之乐、无神仙之惑、无干戈之喜,私谒不行,苞苴绝迹。
百王之蔽乃无一焉。
进学勤政,寒暑不渝,德日以新,天下之势固已不忧矣。
而臣尚区区若此,亦何心哉?
以谓今日之治不易至此,臣愚诚过计,窃忧朝廷恬于无事,稍怠初心,或容小人乘间而隳我泰道,为陛下惜尔。
夫小人而无能不足畏也,惟小人而材然后可畏。
正在陛下审问之,深考之,明辨之,谨遏之。
不使小人得以杂其间,必择端良忠信不二之君子而用之,则今日之所以保泰道者至矣备矣。
陛下以纯一之德守于上,群臣以纯一之意守于下,使泰道日长而无穷,天下无患。
臣不胜大愿。
承议郎李子平墓志铭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三八、《山谷全书·别集》卷一○、《豫章先生遗文》卷七
府君讳某字子平姓李氏
安陆之李不能纪其所从来,盖有上世为安陆人,兴于田间,遂以资长雄其州。
府君之父讳惟清,有阴德于其乡。
府君晚生早孤,而器宇闳深,化居微物,不赫赫惊人,坐致钜万。
性无偏嗜耽玩,乐信义,喜推有馀补不足,其天资也。
皇祐中,岁大艰,通判州事黄师旦以令劝分,府君为之率人争应令。
既而大疫,死者横道,又皆为之槥椟。
师旦罢官去,他日道出安陆,路旁得孤弃穷独者数十人,与之俱来,使人召府君付之,曰:「非君,谁能活之」!
府君欣然如受赐也。
平居视岁之盈虚,常上下谷价,贵入而贱出,民仰之以不忧,未尝乘人之急贱取人田,故败家之田多归李氏。
有里姥善为生,无子,而夫不肖,来托黄金一箧,请密而愿勿言。
久之,姥夫病且死,府君召證佐还之。
姥初惊曰:「无有」。
府君不应答,姥乃笑曰:「公大人,不受我私。
老妾晚纳一夫,惰游不作业,以为尽于饮博,不若助公施,尚可活数百人」。
府君曰:「物固有幸不幸,与人居,老矣,又忍欺之而死乎」?
姥乃泣谢,闻者皆叹息之。
方是时,年三十馀矣,诸子稍长,乃命次子谋儒治家,第三子通儒就学,已而皆如意,士大夫亦服其知人。
通儒盖登熙宁六年进士第府君及见其子为朝奉大夫开封府推官
府君既以承议郎就第,而大夫君请以所赐绯银鱼回授,出入里中,人歆羡之。
为人强壮,未尝问医药,耆艾不用杖扶,食生饮冷如少年。
年八十有三乃终,盖元符三年
府君七子:宗儒早卒,长子道儒,次则谋,次则大夫君,次师儒、纯儒、景儒
府君于其县之进贤里青木之原,夫人赵氏追封寿光县君,继室阎氏追封永宁县君,皆祔焉,实某年某月日。
府君五女,以序嫁进士郑槃、俞櫜、王洄,其二在室。
孙男女二十有三人,曾孙女十有八人。
其婚嫁皆择门户,问家法,不问富也。
大夫君之子惇,妻庭坚之兄女,以婚姻故来乞铭。
铭曰:
富者怨之府,补贫振窭,使得理所,君以誉处。
盈者道之忌,挹兹注彼,来亦不已,君以传世。
薰然慈仁,有子似之,匪其身之,繁其子孙,而安乐之。
太平之乡,进贤之里,青木之原,葬从先子。
按:嘉靖本题作《承议郎致仕李府君墓铭》。
知人议 北宋 · 毕仲游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西台集》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五
学问之未成,可以习也;
善行之未见,可以积也。
而知人之明,则不可强。
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则民不可以不安。
欲安民而无其人,则将谁使安之?
故二者帝尧之所难,而天下之务最先者也。
孔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
又曰:「吾之于人也,谁毁谁誉?
如有所誉者,其有所试矣」。
孔子不敢自谓之知人,必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而又因其誉而试之,然后有所定。
而近世之知人,详者求之簿书刀笔绳墨之间,而略者以皮相天下士,遂言有以知之,殆非圣人所以知人之方也。
今自公卿至士,自正至旅,其等级之相去固繁。
而数千万人必人人而察,事事而量,待其适可而后用,则虽帝尧孔子有所不能,而况后世之人乎?
传曰:「治众如治寡,度数是也。
制众如治寡,刑名是也」。
今取人之粗者,既有学校、科举、公卿大夫保任之法;
而精者,孔子所谓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与因所誉而试之之理。
在天子由此以知其一相,一相由此以知其部刺史监司部刺史监司由此以知郡守县令郡守县令由此以知其下。
则自公卿至于士,自正至于旅,虽未易知,然亦有可以知之之理。
盖视其所以,乃人所用之心;
观其所由,乃人所常从之道;
而察其所安,盖能有所不动。
既得其所用之心,又见其所从之道,而利害得丧之间且能安而不动,则人之贤愚思过半矣。
然后随其所誉而试之,则虽聪明智虑非圣人之比,而其所以知之者乃圣人之方。
使行者不能尽而得其略,犹与求于簿书刀笔绳墨之间,而以皮相天下士者为有间矣。
故古者进贤受上赏,蔽贤蒙显戮。
而诸侯贡士,一适之谓好德,再适之谓贤贤,三适之谓有功。
既有学校、科举、公卿大夫保任之法以治其粗,又有孔子所以知人之方以治其精,而为之赏劝以励之,则虽貌厚情深,而不能逃吾之法令也。
既不思孔子所以知人之方,又举贤而不肖则无罚,举贤而贤则无赏,而惟用学校、科举、保任之粗法,叹人之难知,盖未可叹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