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汝水涨溢说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五、雍正《河南通志》卷五三八、嘉庆《汝宁府志》卷二三、民国《汝南县志》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
汝南风物甚美,但入夏以来,水潦为患,异时道路化为陂波,汝水涨溢,城堞危险,湿气重蒸,殆与吴越间不异。郡人岁岁如此。《汉书》称:汝南有鸿隙陂,翟方进为相,始奏罢之,郡人怨甚。窃意鸿隙陂者,非特为灌溉之利,菱芡蒲鱼之饶,实一郡潴水处也。大陂既废,水无归宿,则自然散漫为害。又《水经》称:汝水至汝南郡西北,枝左,别出一枝,又屈而东转,南会汝,形如垂瓠,故号悬瓠城。今汝水故道已亡,惟存别枝。水潦暴降,则有泛溢之患,亦其势然也。在汉时为豫州刺史治之,诸邑皆春秋时沈、江、道、柏之国,事迹甚多,暇为作记,无文字检耳。
按:《淮海集》卷二五。又见康熙《上蔡县志》卷一五,《古今图书集成》庶徵典卷一三一、职方典卷四七六、山川典卷二五四。
游汤泉记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六、《淮海集》卷三八、《文章正宗》续集卷一四、《名山胜概记》卷七、《古今游名山记》卷三、《古今图书集成》坤舆典卷三八、《历阳典录》卷六、《江浦埤乘》卷四、光绪《直隶和州志》卷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高邮市
漳南道人昭庆隐汤泉山之八月,集贤孙公谓其游曰:「漳南去几时,已甚久。且闻其所寓富山水,盍往访焉」。于是余与道人参寥请从之。具鞍马,戒徒御,翼日出高邮西郭门,驰六十里,宿神居山之悟空寺。神居高不踰三四引,而股趾盘薄甚大,旁占数墟,俗呼土山。或曰:「昔老姥炼丹于此,功成仙去。今寺有石药臼者,乃其遗物也」。又驰四十里,宿黄公店,从者以雨告止焉。又驰六十里,次六合,馆寿圣寺之香积院。院有庞眉老僧主之,应客淡然,若无意于世者,与之言,心如其貌,盖有道者也。又驰七十里,次真相院。明日漳南来逆,相劳苦如平生欢。遂与俱行,驰二十五里至汤泉,馆惠济院,院则漳南之所寓也。景申,遂浴于汤泉之墟。西惠济二百步,周袤不踰一成,有泉五。一曰太子汤,旧传梁昭明所游,今废于野。一在居民朱氏家。其三则隶于惠济。而惠济三泉,旁皆甃石为八方斛,窍其两崖,一以受虚,一以泄满。泉输其中,晨夜不绝,其色深碧沸白,香气袭人,爬搔委顿之病,浴之辄愈。赢粮自远而至者无虚时。刘梦得《和州记》云:「地有沸井」。即此泉也。噫,泉之为汤者众矣,彼汝水、骊山,尝为乘舆后宫之所临幸,方其盛时,绮疏璇题,鱼龙飞动,眩人目睛,势徂事变,鹿豕得而辱焉。其僻昧不闻于世者,又皆蔽于丛薄,堙于土涂,抱清怀洁,历千百年,莫或稍试于用。二者皆有恨焉。独是泉出无亢满之累,其仁足以及物,岂所谓「无出而阳,无入而藏,柴立乎其中央」者欤?余三人者,既嘉泉之近于道,又贪其有功于尘垢疾病也,日不一至,再日必至焉,率以为常。越三日,乌江令阎求仁来。求仁,余乡友也。遂与俱行,东南驰八里,至龙洞山下,弃马而徒步。山形斗起,蒙笼曲道,尤难登。扪萝进者五里,然后至其山椒。是日风曀,望建业江山,蟠龙踞虎之状,皆依约而得之。自山椒转而西南,盘纡径复又二里而至龙洞。其上巃嵷崟岑,不可穷竟。门则大穴也,渐下十数丈,窅然深黑,日光所不及,揭炬然后可行。腹中空豁,可储粟数万斛。屏以青壁,而泉啮其趾;盖以乳石,而鼠家其窦。仰而视之,或突然傲岸而出,若有恃者;或侵寻而却,若有畏者。云挠而鸟企,鼻口呀而断腭露,其陬牙横遌卒愕之变,疑生于鬼神,虽智者造谋而巧者述之,未必能尔也。惜乎閟于龛岩夐绝、人迹罕至之地,世莫得而窥焉。夫岂负天下之奇胜者,固不欲售其伎,必待夫至诚笃好之士,然后与之接耶?或曰,洞有小蛇,青色而赤章,旱岁祷雨多应云。景夕,还惠济。惠济有庵二:一在太子泉南百步崦中,隐者陈生居之。一未构基,在院西六十步大丘之原,丘势坡陀,前有小涧,涓涓而流,藩以齐筱,闳以双松,每泠风自远而至,泛筱薄,激松梢,度流水,其音嘈然,如奏笙籁。巽向而望,自定山转而西,服光晷,薄星辰,亘二百里,迅驰而矗立,妒危而恬壮,分秀而取奇,各挟其伎,以效履舄之下。孙公爱其地胜,欲寄以老焉,因请名曰寄老庵,相率作诗以约之。明年庵成,发二奇石于双松之下,形势益振。于是环山数百里,尝以游观名者,迁延辞避,推寄老焉。西庵之成久矣,其地迫遽无流水,非枯槁自谋之士,莫能居之,故蔑有闻者。是庵始基也,为贤士大夫所瞩,及成,遂以眺望浮游之胜,甲于一方。物之兴,固自有时也哉!汤泉之事既穷,余又独从参寥西驰七十里,入乌江,邀求仁谒项羽祠,饮系马松下,凭大江以望三山,憩于虚乐亭,复还惠济,翼日乃归。盖自高邮距乌江三百二十五里,凡经佛寺四,神祠一,山水之胜者二,得诗三十首,赋一篇。至于山林云物之变,溪濑潺湲之音,故墟荒落、晨汲暝舂之状,悠然与耳目谋,而适然与心遇者,盖不可胜计。于戏,兹游之所得,可谓富矣!明年,漳南自汤泉来,会于高邮,追叙去年登临之美,且叹日月之速,盛游之难再也,因撰次之,以备汤泉故事,时与同好者览之以自择焉。熙宁十年九月记。
代蔡州太守谒城隍文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淮海集》卷三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八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驻马店市汝南县
淮西古城,形若垂瓠,带以汝水,生齿实繁。惟神庙食此土,芘贶一方。敢致酒牲,用严荐见。躬趋于庭,畴敢后时?
黄楼歌(熙宁丁巳,河决白马,东注齐、宋之野。彭城南控吕梁,水汇城下,深二丈七尺。太守眉山苏公轼先诏调禁旅,发公廪,完城堞,具舟楫,拯溺疗饥,民不告病。增筑子城之东门,楼冠其上,名之曰黄,取土胜水之义。楼成水退,因合宴以落。坐客三十人,皆文武知名士。明年春,苏公移守吴兴。是冬,谪居黄冈。后五年,转徙汝海。余因赋此以道徐人之思。甲子仲冬彭城作) 北宋 · 贺铸
君不见熙宁丁巳秋,灵平未塞河横流。
澶漫势欲浮东州,斯人坐有为鱼忧。
当时贤守维苏侯,厌术不取三犀牛。
跨城岧峣起黄楼,五行相推土胜水,鼍作鼋惊走鞭箠。
三丈浑(四库本作横)流变清泚,南来船车鹢衔尾。
使君登览兴如何,舞剑吟笺宾从多。
水平照影见雁下,山空答响闻渔歌。
楼下汀洲长芳草,一麾南出彭门道。
昨日春游咏白蘋,后夜秋风悲鵩鸟。
黄冈汝海心悠哉,青衫白发多尘埃。
采菱伎女今何在,骑竹儿童望不来。
望不来,碧云明月长裴徊。
鹧鸪天 北宋 · 张耒
押词韵第六部
倾盖相逢汝水滨。
须知见面过闻名。
马头虽去无千里,酒盏才倾且百分。
嗟得失,一微尘。
莫教冰炭损精神。
北扉西禁须公等,金榜当年第一人。
广丰陂记(熙宁二年) 宋 · 黄降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四七六、乾隆《光州志·志馀》卷三、嘉庆《汝宁府志》卷二三、嘉庆《息县志》卷七、民国《重修正阳县志》卷六
广丰陂,故青陂也。大中祥符四年始废,五十有九年而后,今知县事、都官员外郎张公复兴之。治平四年冬十月,公始至,则问民疾苦,指图数籍曰:「邑虽褊小,长淮浸其南,汝水环其东,田于其间者皆良陂大泽,沃壤广野,所谓财府也。今其居民鲜少,而乐岁不免忧戚,奚使然哉?无蓄泄之方,而劳苦者未蒙其利也」。乃询耆老,得所谓青陂者。岁月久,而民田其中,公以陂之四旁地沃而可耕,高而可积水者捐以予民,而易其故地,凡百五十二顷。于是民咸乐事而争效力焉。越二年春,堤成,因闾河之水,塞而潴之,坎其东为渠以灌溉,门其南以疏泄。凡为陂者三十有八,变榛莽而为稻粱。自县城达汝、淮南则先足,旸则后乾,潦则后溢,皆公之润泽,近感而久思者。公于是乐陂之成,而亭其上,方春出入劳来,与夫政事之暇,则往而息游焉。民咸怀德爱公,愿刻石以志,名其陂曰广丰陂,亭曰广丰亭,而属予为文。予闻之,古之为政,欲久宁者必暂费,欲永逸者必一劳。今公不然。然其区画经营,不令而民自劝,易害为利,转虚为盈,而公家卒无一佣束薪之费,可谓因民利而利之者也,是可记也。
为父惇辨冤状 北宋 · 章持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七
臣伏闻父之于子,虽有过而不忘教诲,君之于臣,虽有过而不失礼数,盖恩义之施不得不然也。臣子之于君父,虽数加责而不敢自弃,盖有所受而无逃于天地之间也。臣虽至愚,且世荷国恩,岂敢自弃,是以不避鈇钺之诛而冒昧自陈。窃以臣父惇向因议论,遂致烦言,乃蒙圣慈不加深罪,出守汝海,非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照察保全之,若使群言得逞,将何所不至?深恩厚德,何以论报!比奉告命,移守维扬,窃读训辞,谓使不失亲庭之便。臣祖父俞年八十有七矣,祖孙父子所以感戴恩德者,又宜如何哉!此盖陛下以尧舜之仁,天地之施,以优礼遇大臣而恩恤其私。命下之日,使臣辈感之极而不知涕泗之陨也。今闻传言追寝前命,臣未知朝廷所以追寝之意。臣窃以扬州虽大藩,然自郎官皆可以为守,以臣父处之,即汝州与扬州,亦何所异?盖是朝廷因大礼推恩,欲使奉亲庭之便,且以广朝廷孝治之意。今之追寝,必有误圣聪者,此臣所以不得默默也。臣窃以近事比之,台官王岩叟父荀龙,自棣州移澶州,众人皆未知所以移之之意。在朝廷以澶、棣二州有何所殊,在荀龙于人材之中甚号阘冗,如此等人物,陛下必不尽记其姓名,是皆执政进拟,缘荀龙家在怀州,即澶州甚为近。荀龙当进呈之时,岂可谓欲使便其私?举此事足以见执政与台谏官互相交持以欺罔陛下,而朋党相结之固也。陛下施恩惠优遇大臣,欲使臣父便其私则不可也,而执政台谏互相结讦乃可行其私,伏愿陛下详察其情。又缘臣父在汝州,近因行气间风倒门扇,惊致左右手足麻痹,在假不领州事。臣方得此报,人子之心,远闻亲疾,忧惶无地,见乞朝假往省。又闻朝廷有追寝之命,臣忧惶所以不敢不言者,切恐臣父所患未得便安,及追寝之命未到间或已离次,虽复还任,必不能领职。于事理度之,虽欲求闲,即恐朋党之人又从而造为巧言以欺罔陛下,臣父必不自辨,致陛下不能无疑也。臣又维国朝所以待前执政,恩数甚重,设虽有罪,犹谨行之,岂容推恩移郡?而言者轻视国体,回大势如反掌耳。祖宗故事,臣虽不能熟闻,计必无此例。盖缘臣父禀性刚直,疾人之非,无所容忍,竭力向公,不负朝廷,每为同列所畏忌。而言者欲以深结执政用事者,故必极力攻此,所以深结于彼,伏愿陛下察臣之言而验之已事。窃闻言者以谓臣父向在枢庭,帘前悖慢无礼,全失大臣之体。且臣父所论皆缘公事,岂有人臣自非病狂而敢悖慢无礼乎?设或论议之间,过有讦直形于言者,不过如汲黯、朱云而已。以汉武帝尚能容汲黯,成帝尚能容朱云,而陛下之圣,岂不能容哉!且如言者所云悖慢无礼,全无大臣之体,若谓悖慢无礼,岂止失大臣之体而已!其言无理,就此可见。且天子不可无诤臣,臣父以议论得罪,陛下不加重责而矜贷之,今又移以近乡之郡,使便亲庭,是陛下圣恩甚厚。而朋党之人曾不能推广圣意,使天下之人咸知圣德之宽大,反以朋党挟情相疾,用纵横捭阖之术,以悖慢无礼为说,欲以激怒陛下,此尤在陛下深察其情也。古人以谓巧诈不如拙讷。乐羊有功而见疑,秦西巴以有罪而益信。盖乐羊之有功,巧诈也,而终以见疑;秦西巴之有罪,拙讷也,而终以益信。臣父之得罪,盖以拙讷。比者维扬之移,道须过阙,朋党之人恐因赐朝见之际,有以感悟发其奸,终以拙讷而陛下信之,故力为蔽障,乃不知臣父命未下之前,先以卧病不能视事,此臣又恐陛下未深照其底里也。臣虽至愚,服膺茂训,粗有知识,仰惟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仁恩厚德,所以爱育元元,革弊兴善,无所不至,诚尧舜之用心也。而朋党之人沽名掠美,朝廷行一善事,更相推扬,皆掩有之,小民无知,归誉私门,而不知为陛下之德,臣窃疾之。伏愿陛下临照群情,总持权柄,无使朋党互相交结,弄权自恣。盖朋党上下相应,善为蔽欺,凡执政用事者所欲必为,使言者发其端。言者之所陈,执政者行其事,相为表里,公议壅隔,肆为欺罔,不可不察。此臣所常欲言,而恐言之轻不足以感悟天听。古人以为堂上远于百里,堂下远于千里,门外远于万里。盖万里之情,行者百日而可闻,朋党比周,蔽匿情状,终不复知,正谓此患也。方今朋党之患在于言路之不广,且朝廷补谏员,任台官,其数非不多,而臣以谓言路之不广者,盖所任台谏之人皆执政用事之党,凡有所言,唱出一口,则虽十数人犹一人也。夫以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之圣,从善如不及,纳谏如转圜,而言者不知所以图报,反敢肆为欺罔,向党背公,臣所以深病之。顷者司马光薨之后,既大礼假闲,垂帘之始日,谏官全院皆转,或别自外来,或内超除,是岂非用事者欲引党卖恩乎?言者曾无及此,他时有美除,若非其党,言者必有弹议,若除台谏曾有人言,是以所除之人皆其党,是臣所谓言路不广也。古者,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书,师箴,瞍赋,矇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古者言路之广也如此。今者台谏之人与执政用事者结而为一,苟有阙失,朝廷何赖焉。伏愿陛下鉴其悃诚,赦其狂愚而详察之,幸甚。
〔贴黄〕乞留御府,燕閒之间,详赐省览。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原注。
与黄丞相书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嵩山文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
说之惶恐死罪,再拜上启仆射相公黄阁之下:说之不度量,去月尝以流落羁旅仅存之身,饥饿将无粥以食,而狼狈于非舟非屋之居,控告下执事。如闻相公欲以江浙一支郡相处,不知其郡果如何。窃料相公必有以仁之,于是举家始有生人之色,以相属曰:「杀我者一时之否运也,生我者相公一言以倾否也。不然何以见于相公造命之功,不使一物失所之德,而建中兴伟绩者,岂不在是乎」?然俟命于一之日而疑,多艰龃龉之人,未应有此响应也。二之日而惧,虽有牧养细民之微诚,而身无以自养也。逮今三之日而不疑不惧者,羊叔之德难名,而王导之功不减管夷吾也。且复申之于相公,谢安能屈大司马而不能处王右军,本朝王文正公则从容以厚杨大年,大年分司在阳翟而求颍,不失为汝海守也。相公方为明时修祖宗故事,独容文正公优于文靖乎?相公岂不闻函牛之鼎乎?函牛之鼎最难为功,蔡邕能以言边让而闻之于何进,则是鼎也,终难以自言矣。惟相公始终之仁,有不待区区之言者。薄遽不宣。四月二日,说之再拜。
宋故太孺人阮氏墓志铭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九、《嵩山文集》卷二○
赠承议郎陈公公甫之配、太孺人阮氏名徽,字德媛,其先建州建阳人,杨文公所称「阮思道学士能默记数千言,于书不再读」者,太孺人之大宗也。其祖中度与承议之曾大父文忠公同年进士,文忠公器其文行,以职方员外郎知涪州卒。考通年十有五,计偕,与兄逸、邈、适俱知名乎时,登嘉祐进士第,卒于成都双流主簿。太孺人之母贾,国子博士守约之女。承议之母,是谓殿中丞守文之女,皆大参之孙也。贾氏自唐为相门,风流人物特可观。而太孺人之英华容止,出诸姑伯姊上。幼往来陈氏家,时文忠公之配、邠国太夫人宋坐堂上,见之叹曰:「人间有此好女子,忍使为他人家妇?莫如吾孤曾孙之爱也」。归焉,其姑以大家自处而严,不以姨氏私之,而太孺人闲习法度,自其性质,虽勤而不劳,得尽妇道者十有九年。承议有奇才骏识,而仕不偶,因免丧,遂屏居韩城涧上。菜羹布裘,如儒门之子,而风雨寒暑安乐之,太孺人相之者十年。其长子恬,脩其父之隐操久之,而涧上穑事益荒芜,将有饥寒不给之累,而内外怡悦,益自适衎衎,太孺人如一日以阅三十年。既而恬起以为校书郎,奉太孺人归京师故庐以居。未几,恬致仕归韩城,迁汝海,朝廷又复出恬以仕,而太孺人若初不知有出入舒惨忧喜于其间也。盖凡夫若子之所志者,宗族姻娅不足以与也,而太孺人志之也。夫若子之能事,则学士大夫之企及,惟太孺人能之也。至于为辞章以著明道,脩练神明之微,与夫释氏清静寂照之妙,则太孺人之自得也。大凡人家女子学书者有矣,未有善颜鲁公书如太孺人者。至于不用笔墨,袖中以刀出古今法书,如重规沓矩,不出入豪发者,惟太孺人之能也。太孺人知生民之乐皆在一身,而外物初未尝与也,宜其寿考康宁,将九十而视听食力犹五六十人。虽尝疾病将逝去,犹平日寝处也。当其问疾时,汝之士人自郡守而来,莫不有忧也。不幸而哭之者,亦悉尽哀。既送葬车,有谢之远而不却者。行道之人孰不叹息,曰:「是惟其母之贤,是惟其子之贤」。其卒以宣和二年十二月二十有二日,年八十有四。越明年正月二十有五日,祔承议之墓于新郑先茔之次。恬之下,四子皆早卒。三女嫁旧族之子。孙男三人,女二人。恬既请其友嵩山晁说之铭承议之墓,又为太孺人之铭,铭曰:
曩者种徵君,志操之脩,母氏之贤也。种母闻诏其子,不闻相其夫,未如陈母之全也。后有赋《关雎》之诗及《閟宫》之七章者,为德门而叹息,不待吾言之婵媛也。
颜鲁公祠堂诗 北宋 · 李廌
五言排律 押真韵
朅来游汝海,初识鲁公真。
盛德宜蒙祀,英姿俨若神。
典刑虽异代,勋绩在蒸民。
忆昔艰难际,生逢历数屯。
羯胡来蓟漠,戎马度咸秦。
河朔皆朝虏,平原独挺身。
蜡书通帝所,羽檄论邦邻。
许国心无二,孤军气复振。
弟兄同义烈,生死剧酸辛。
已怪酬庸薄,那闻左降频。
江湖销岁月,省闼牾经纶。
相国心多忌,军容愤复伸。
同朝缘妒媢,啖贼俾邅迍。
辄堕奸邪计,刚期跋扈驯。
咥凶令履尾,纳谏为婴鳞。
假手虽云智,挤贤太不仁。
茹毡苏武馁,决眦蔺生嗔。
误问长安使,宁为叛将宾。
一时全大节,千古仰清尘。
缅想神如在,推迁迹已陈。
谋谟存汗简,字画遍苍珉。
论世吾求友,之人德可亲。
讵云黄壤隔,犹胜白头新。
端欲希忠义,常期齿搢绅。
今虽逢圣旦,止愿作良臣。
惟冀尊王室,宁思秉国钧。
傥令冠獬廌,犹可画麒麟。
古寺今如昔,泉扃夜不晨。
何人同李翰,纪事比张巡。
感慨瞻遗像,潸然泪满巾。
汝州王学士射弓行 北宋 · 李廌
汝阳使君如孙武,文章绝人喜军旅。
要知谈笑能治兵,戏教红妆乐营女。
白氎新袍锦臂鞲,条脱挂弓腰白羽。
䌽错旌旗照地明,傍花映柳陈部伍。
须臾观者如堵墙,彷佛如临矍相圃。
一人中的万人呼,丝管呶嘈间钲鼓。
臂弓上为使君寿,遍及四筵乐具举。
使君一笑万众喜,堂上酒行堂下舞。
锦段银荷翠玉钿,意气扬扬皆自许。
傥令被甲执蛇矛,恐可横行擒赞普。
大胜吴宫申令严,两队宫娃啼且怖。
阖闾台上呼罢休,将军虽贤亦觕卤。
岂知使君不忘战,聊以戎容娱樽俎。
夕阳卷旗去翩翩,使君要客登画船。
美人不暇别妆洗,战士结束围华筵。
皆疑征南汉将帅,楼船下濑方凯还。
军中不应有女子,偏裨校尉何其儇。
使君湖光照楼观,一碧不辨水与天。
渐看暝色著疏柳,已见白蘋浮暮烟。
银汉斜横北斗淡,明月碧玉疏星联。
舟人罢唱时弄笛,艇子趁鱼行扣舷。
隔浦荧荧见渔火,意中竹篱青旆悬。
虽无荻花与枫叶,全似送客湓江壖。
亟令周娘作新曲,周娘琵琶京洛传。
不惜千呼与万唤,便时转轴仍拨弦。
冯夷阳侯或静听,穹龟大鱼或后先。
且言白傅时落寞,草草会遇仍嫣然。
使君闻名满台阁,虎符熊轼聊周旋。
风流乐事虽可记,皆过孙白二子前。
会看和戎竟先列,铁骑百万临三边。
报功女乐赐二八,粉白黛绿皆婵娟。
青云乞身归旧里,汾城故地依林泉。
琵琶亭中望汝海,无忘饮中今八仙。
谢复修撰表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三六、《摛文堂集》卷一一
分符汝海,方循省于前愆;列职书林,俄沾濡于霈泽。危襟增激,感涕交流。臣某诚惶诚惧,顿首顿首,伏念臣系本单微,进由孤远。簿书累考,安州县之卑栖;廱泮八年,甘齑盐之冷宦。偶缘登对,寖被使令,接鹓鹭之后尘,侍槐枫之清燕。葑菲之选,皆由拔自圣知;丝纶之除,每特从于中出。而臣受材谫薄,赋分奇艰,无可纪之劳能,有既彰之罪悔。误膺慈恻,获贷严诛,假以郡章,阅兹时序。谓当永黜,尚不遐遗。恭惟皇帝陛下,德与日新,仁如天覆。察臣陪扈滋久,朴拙无他;闵臣摈斥以来,忧兢愈剧。用加甄复,示不弭忘。臣昔冒恩私,亲承训敕。奉法循理,敢自替于前修?尽节竭诚,誓益坚于素志。
复修撰谢本监司启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三八、《摛文堂集》卷一三
伏念某迹孤地寒,材薄能浅。猥承人乏,寖误圣知,陪鹓鹭侍从之班,簉帷幄论思之列。稽劳无补,阅岁滋多,逮积衅之既彰,匪常刑之可贷。分符汝海,已出优恩;列职书林,复叨甄叙。此盖伏遇某官用心平恕,操术慈仁,加问孱微,曲垂休庇,俾脱瘝旷,获冒恩荣。
甘露记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三八、《摛文堂集》卷一二
予守汝海,以堂宇敝甚,徙寝室于讼厅后之凉堂上,旧隔舍为予书院。凉堂之后,隔舍之前,有竹数十竿。予出入厅事,日盼此君。一夕,梦有人告:「甘露降矣,子奚弗省也」?予次日晚,偶记所梦,往视竹上,露颗圆莹如珠,点缀甚密,尝之味甘如饴。时大观四年十有一月晦也。自经晴日,或暴风大雾,又三雨雪。雪既释,露凝如故。予初折示郡寮,留宾几案,竹叶已瘁,而露益明润。既久,味若糖霜然。至十有二月晦,竹间粲然,犹不晞云。
香山天宁观音禅院新塑大阿罗汉记 北宋 · 慕容彦逢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三八、《摛文堂集》卷一二
汝为州,当嵩山之阳。萦带汝水,土脉膏腴。旁近郡旱潦不登,汝辄丰稔,以故民力优裕。地左许右洛,南襄北郑,而非舟车冲道。宾旅自远至,视其闾里,愉愉舒缓,谓之乐郊。然侨寓者多晋人,习尚俭啬,室宇仅蔽风雨,不厌庳陋。车马衣服,大率称是。而独崇信鬼神,祭奠献施,无所吝惜。其奉佛尤为勤至。虽五代干戈扰攘,日不暇给,而境内禅刹,号古道场者三四。其名僧机缘,见于载录者,踵相蹑也。香山寺在郡城南百馀里,唐宣律师尝授之天人,以是为观世音菩萨化身之所。士民重趼瞻礼,罔有虚日,竟有祈祷。佛光见前,或小或大,或远或近,或多或寡,合散转移,不可测度,乃至见于大雨雾风雪之中,其灵应显异盖如此。大观三年,住持比邱法成谓其徒曰:「兹地殊胜,邦人钦奉,而像设故坏,散列于埃壒之下、网丝之閒,四方来观者生慢易,不可不易」。乃命工造夹苧缕金大阿罗汉十有六,从侍十有四,龛帐供器皆备。费凡三百万,出常住赡众之馀。间有助缘者,初未尝干丐也。四年秋,设斋庆成,有光见于塔顶,经数日乃散。呜呼!色见声来,释氏以为邪道。至庄严布施,则又以为必若是,然后为信心。成师有得于宗乘者,于此宜辨其说矣。然今天下山林胜处,皆建道宇佛祠,而佛祠尤盛。如香山光景效灵,又天人显告,见于宣律师传甚详,非他丛林比也。成师方举扬真谛,而不废土木之饰,此非徒然,为演其意而说偈言:
诸佛之示见,如彼水中月。影随沾润生,岂复有量数?群生欲见佛,亟以声色求。如攫水中影,圆明散何有?庄严具百宝,佛子所当知。闵兹迷妄心,方逐万境转。瞻言一念起,如土布嘉种。因缘能发明,长养至成就。香山胜妙地,观音尝降身。精庐耸摩云,神物阴护卫。士民轻千里,闻所闻而来。佛光应宵瞩,赞叹世希有。复睹像设姿,乐说无穷尽。有如展转閒,咸发归依誓。不思议功德,上以赞宸躬。遐算等乾坤,万邦均庆赖。
与诸友访黄宗鲁宗鲁置酒于思猷亭席上分韵赋思猷亭诗各以姓为韵予得谢字 北宋 · 谢逸
押词韵第十部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思猷亭
我见俗子避百舍,一钱不直灌夫骂。
灵谷峰前汝水湄,谁信无双有江夏。
平生眼底无可人,子猷粗(退庐本作初)与吾同社。
故栽修竹共岁寒,不与繁花斗荣谢。
疏阴时过少陵樽,斜枝最入萧郎画。
强排风雨作寒声,巧留雪月延深夜。
三伏炎蒸自可逃,一榻清凉那肯借。
愿言闭关谢俗子,勿与此曹俱日化。
但得风味如晋人,纵无此君自潇洒。
右军墨池 北宋 · 谢逸
张芝学书池水黑,章草如芝古无敌。
右军睥睨难抗行,恨不临池作书癖。
云何汝水之上崔嵬峰,到今方池有遗墨。
此事不特古老传,往往故事书简册。
南丰先生欣得之,手挥巨笔飞霹雳。
云是逸少徜徉山水间,笔墨淋漓此其迹。
呜呼胜事妙入神,千年尺水清粼粼。
有时水面浮墨过,纷纷郁郁非烟云。
我书敧倾不成字,秋雁斜行落窗纸。
印泥沙法安可传,独抚馀踪玩清泚。
但当一日书一箱,笔踪或在子钦行。
他年若榜凌云殿,定不悬橙白头如仲将(宋吴曾《能改斋漫录》卷一一)。
临川集咏序(大观四年九月) 北宋 · 谢逸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五、《溪堂集》卷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
山川之胜,风物之美,有目者皆可见,有口者皆可言。至于声之笔舌,曲尽其妙,垂于后世而传之者无穷,非工于诗者不能也。临川在江西虽小邦,然濒汝水为城,而灵谷、铜陵诸峰环列如屏障,四顾可挹。昔有王右军、谢康乐、颜鲁公之为太守,故其俗风流儒雅,喜事而尚气;有晏元献、王文公之为乡人,故其党乐读书而好文词,皆知尊礼搢绅士大夫。自古至今,游是邦者不知其几人矣,皆湮灭无闻,独形于篇什者可考而知也。郡人郑彦国得其诗数百首,编为五卷,名之曰《临川集咏》。后之君子欲知此邦山川之胜、风物之美,不必登临周览,展卷可知也。大观四年九月十五日序。
重修拟岘台记 北宋 · 谢逸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六、乾隆《临川县志》卷五、同治《临川县志》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
王右军之书,谢康乐之诗,皆妙绝天下。此两人者尝为内史,岂山川之胜,实有以发抒其秀丽之气耶!不然,何以行笔之妙、造语之工如此哉!拟岘台盖临川溪山胜处也。嘉祐中,太守司门裴公作台于城隅,以其形势拟乎岘山,故名之曰拟岘。汝水如带,萦乎其前,灵谷诸峰,争奇竞秀于檐楯之外,想见右军、康乐昔与文人胜士赋诗饮酒,雍容谈笑于溪山之间,其流风馀韵,有足观者矣。余每登斯台,必周览溪山,徬徨不忍去,求右军、康乐赋诗饮酒之处,而图籍莫考,父老无能言者,可胜惜哉!中奉大夫狄公再守是邦,因其旧基葺而新之,爽垲轮奂,倍于往日。每佳时令节,必携宾从僚佐置酒高会其上,悠然遐想,友羊叔子于数百年之上也。昔叔子尝登岘山,慨然叹息,谓邹湛曰:「由来贤达胜士登此远望,如我与卿者多矣,皆湮没无闻,使人悲伤」。湛曰:「公德冠四海,道嗣前哲,令闻令望,必与此山俱传。至若湛辈,乃当如公言耳」。盖叔子当伐吴之际,悼岁月之易失,愤功烈之未成,故登山临水,慷慨激昂,以见此志。岂感物悲伤,作儿女态耶?当是之时,有能吐其辞气,以激叔子之志,相与发愤戮力,共成伐吴之功,岂忧后世之无传哉?奈何邹湛小子,计不出此,乃进溢美之辞,以求容悦,安知叔子之叹在彼而不在此也!一台之作固不足为公重,愿公登临之际,想见右军、康乐之风流而无忘叔子之叹,则他日功名与天壤相敝可也,岂止与此山相传而已哉!若乃区区湛辈,固逸之所不忍为也。政和元年三月十五日某记。
按:光绪《抚州府志》卷九,光绪五年刻本。
赠黄得运神童 北宋 · 释德洪
押阳韵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石门山
君初发齐眉,玉颊照秋光。
诵诗巨万纸,一目俱五行。
不信同舍儿,所阅随废忘。
姓名入清禁,诏落铜山阳。
十三见天子,奏对允且详。
翻澜诵五经,如水传觥觞。
环观共嗟异,朱紫如堵墙。
华裾小旋制,初挂烦宫妆。
归来汝水濆,夹道万夫望。
指目无双裔,吟嗄有此郎。
异态悬睿想,行看登庙堂。
那知事龃龉,放浪鱼稻乡。
顾我与君别,忽忽移十霜。
更逢石门下,美髯如许长。
抵掌话夙昔,夜语响山房。
古人当大谬,噪索失其常。
夫子独何得,坦率追羲皇。
乃为任重器,愈抑道愈昌。
作诗以寿君,他日未易量。
功成径归来,复此山水傍。
幅巾青杖竹,卒岁以徜徉(以上《石门文字禅》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