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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镇江军节度追封丹阳郡王守节乳母徐氏可封高平县君制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七、《文恭集》卷一九
敕某乳母某氏:朕睦邦族之良,悯宗藩之逝,延录保阿之旧,申加封胙之恩。析用县田,进为汤赋,尚慎柔嘉之履,往钦褒叙之荣。
上河北守禦十三策(庆历四年六月) 北宋 · 富弼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以北狄自古为中国患,黄帝时谓之獯鬻,周时谓之猃狁,秦时谓之胡,汉时谓之匈奴,唐时谓之契丹,其名虽异,其实则一也。有民人而不知教化,有土地而不出货财,寒无温丽之服,饥无甘珍之食。凡百所欲,率皆不足,只知有射猎之事,禽虫之获,食其肉,衣其皮而已矣。于是见中国之盛,万物之富,爱而不可得,学而不可及,贪惏之性,复有趫武,则不得不为边鄙侵掠之患也。然为患深浅,系其强弱,亦系中国盛衰焉。或暂而入寇,或连岁扰边,或散处中原,或逐出漠北,或费兵力而臣畜之,或从权宜而亢礼之,伏叛相倚,胜败不常。历代帝王,知其若此,不欲困百性而外事四夷。故有曰比之蚊虻,驱之而已;复有曰接以礼让,羁縻不绝而已。又有或质其子,或盟于天。或啖之金帛,以厌其欲;或结之姻好,以昵其心。自古谋谟之臣,运筹画策,相与争于庙堂之上者,亦惟此数科而已。国家初得天下,震耀武威。太祖待北狄仅若一族,每与之战,未尝不克。太宗因亲征之衄,敌志遂骄,频年寇边,胜败相半。真宗嗣位之始,专用文德,于时旧兵宿将,往往沦没,敌骑深入,直抵澶渊,河朔大骚,乘舆北幸,于是讲金帛啖之之术,以结欢好。自此河湟百姓,几四十年不识干戈。岁遗差优,然不足以当用兵之费百一二焉。则知澶渊之盟,未为失策。而所可痛者,当国大臣,议和之后,武备皆废。以边臣用心者谓之引惹生事,以绅虑患者谓之迂阔背时,大率忌人谈兵。幸时无事,谓彼不敢背约,谓边不必预防,谓世常安,谓兵永息,恬然自处,都不为忧。西北之寇,稔知朝廷作事如此之失也,于是阴相交结,乘虚有谋。边臣有奏敌中事宜,则犹曰探候之人妄报,所以希赏,固未尝听也。蕃使每到朝廷悖慢,则尚曰夷狄之人无礼,是非异事,固不之恤也。但只自谩赫,佯为包容,其实偷安,不肯为国家忘私任责,画久长之远经,所以纵其奸谋,养成深患。是致宝元元年,元昊窃发,数载用兵,西人穷困,未有胜算。又至庆历二年,契丹观衅而动,嫚书上闻,中外仓黄,不知为计,不免益以金帛,且茍一时之安。此二边所以敢然者,盖国家向来轻敌忘战,不为预备之所致也。臣深见二虏为患,卒未宁息,西伐则北助,北静则西动,必欲举事,不难求衅。通和则安享重币,交战则必败官军,叛而复和,孰敢不许?擒纵自在,去住无梗,两下牵制,困我中国,有何大害而不为边患?有何后悔而长守欢盟?渝盟扰边,我则遂困。不幸凶荒相继,盗贼中起,则彼二寇所图,又甚大矣。臣故曰二寇为患,卒未宁息。臣上之所陈西北形势,乃唐室以前夷狄之事也。其后契丹自得燕、蓟以北,拓跋自得灵、夏以西,其间所生英豪皆为其用。得中国土地,役中国人民,称中国位号,仿中国官属,任中国贤才,读中国书籍,用中国车服,行中国法令。是二寇所为,皆与中国等,而又劲兵骁将长于中国。中国所有,彼尽得之;彼之所长,中国不及。我当以中国勍敌待之,庶几可禦,岂可以古之夷狄待二寇耶?前既轻敌妄战,不为预备,致二寇结祸,为朝廷深忧,今又欲以茍安之势,遂为无事。二寇各获厚利,退而养勇,不数年相应而起,则无复以金帛可啖而盟诅可约也。臣向者累奉德音,令韩琦、范仲淹专管西事,命臣专管北事。臣才识无取,滥膺擢任,退自循省,何以塞责?然敢不强勉,夙夜揣摩。今辄得守策凡六事、禦策凡七事,谨具如左。
一、河北三十六州军内,缘边、次边如北京、雄、霸、祁、深、保、瀛、莫、沧、定、镇、冀十二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七军,总一十九城,皆要害之地,可以控制敌寇而不使得深入矣。定为右臂,沧为左臂,瀛为腹心,北京为头角。此四城者,河朔之所望也。馀十五城为指爪支节,乃四城之所使者。定、瀛、沧各置一大帅,馀十五城分属定、瀛、沧三路,悉择善将守之。十九城都用三十万:定五万,沧、瀛、镇各三万,冀二万(冀在要会之地,诸路皆通,故比馀郡蓄兵稍多。),保、祁、深、广信、安肃各一万(保州、广信、安肃当入寇之冲,故三城鼎足相峙,欲以交相会合,以禦初入之锋也。祁在镇定之东,旧颇慢,后来敌骑入边,以镇定有重兵,不肯趍镇定路,才过保州,便从东南道出祁、深,往取冀路,寇澶、魏,故祁、深亦须屯兵稍多。),雄、霸、漠、顺安、信安、保定、乾宁、永宁各五千,北京五万,为诸路救援之兵。今河朔平时有驻泊、屯驻、就粮兵十八万,本城五万,至用兵时,增十万人,则战兵足矣。此三十万兵,非如景德年中闭门自守,皆使出而接战者也。当时城守不敢出,所以寇兵堂堂直抵澶渊,几至渡河为京师患。今若使良将帅守十九城,分领三十万众,左右出入,纵横救应,闪误逗诱,冲陷掩袭,臣虽至愚,未信敌敢长驱而南也。顷年大兵悉屯定州,然闭门不使出战者,盖恐一败涂地,则无以救援,且防中渡之变也。今虽用兵三十万,然而分置十九城,右败则左救,纵失则横援,岂更有昔时之虞邪?其外十七城不复蓄兵,只以本郡乡兵坚守,不使出战。
一、河朔州军长吏最宜得人,以备匈奴之变。自来都不选择,赃污不才、年老昏昧者,尽使为之。又移替不定,久者不过一二年,其间茍且之人,只是干寻常之务,其经久利害,自知不及其身,率皆不为。前后相承,积弊已甚。若不选人久任,以矫前失,则异日虏有变故,边城不守,浸淫深入,为患不细。其上件十九州军,在河朔尤为要害,内定、保、雄、霸、沧五州,广信、安肃、顺安、信安四军,近已得旨选人差定,见施行次。北京已有大臣,自馀镇、冀、瀛、莫、祁、深六州,保定、乾宁、永宁三军,北平一寨,亦乞选差长吏,并使久于其任。内绩效著闻者,优与就迁秩禄及厚加赐予,使乐于边寄,亡所怨苦,则悉心营职,自甘久处。或廉勤可尚、才有不足者,罢之,与内地合入差遣。若故为乖缪,欲违边任,及有罪不可留而法不至死者,废之终身。如此,则人知祸福必及,孰敢不勉?别有事件,已具进呈。
一、除上件十九州军长吏已下,并乞诏本路转运、提刑、安抚、部署、钤辖分擘举充,仍委枢密院、三班、审官、铨司选择,不许循入,并须三年一替。所贵上下得人,众职皆举,用兵之际,有可供使,与夫临时外求,得失相万也。
一、屯兵备边,古今常制,所患者民赋有限,兵食多缺,必须广为经度。其间岁有凶歉,谋之不获,或寇至益兵,食常不足,则暴歛横取,何所不至?民由是困,盗由是起,此历代之所患也。河北自石晋失燕、蓟之险,无所固守,是以蓄兵愈多,积粟愈厚。国朝踵之颇久,至景德讲和之后,兵备渐弛,粟亦随减。前年敌忽生变,虽强与复和,而终非悠久之计。自此边衅已兆,向去未有宁岁,尤宜谨备禦之策,使久而不匮。臣辄得养兵二条,其一,据守边兵马合留外,屯驻、驻泊、就粮诸军,悉分屯于河南郓、齐、济、濮等州,以教以养。况其地富实,不营而足。率三年一代,遇有警急,发符召之,不旬日可到,岂有后期不及者邪?所以略省河朔诛歛,以宽疲民,使之安逸苏息,坐待寇至而用,庶几沛然,师有馀力,可以禦敌。其二,缘大河州军起敖仓,支移河南民税及漕江淮粟以实之。分屯近边兵马,每二岁一代,亦足以宽河湟之困民。二者可择一焉,或兼用亦善。不然,臣恐无事时,河北已见殚竭,一旦用武,又重加歛,民必怨叛,则肘腋之下,皆为仇雠,岂暇禦外寇哉?
一、河北最号劲兵之处,若尽得精锐,则无敌于天下,况夷狄乎!顷年朝廷未与匈奴讲和,敌每入寇,惟惧北兵,视南兵轻蔑之也。我分南北兵各为一军,凡敌阵,必先犯南兵,南兵溃,则并北军累之而必败。惩此,因有以南北兵混而战者,败走益甚。是不若纯用北兵之为胜也。今河北屯南兵尚多,徒能张为虚声,而实不足用。臣愿自今河北增募土人为禁军,料钱不过五百文,每成一指挥,即代南兵一指挥归营。不数年,三十万尽得北兵,又教之精勇,则匈奴自当畏服,岂敢轻动哉?恐议者谓财匮不宜益兵,则请于别路罢招,以此易彼,亡所增矣。既得土兵,勿戍他郡。粮不足,则愿用臣前养兵二条。
一、北寇风俗贵亲,率以近亲为名王将相,以治国事,以掌兵柄,而信任焉,所以视中原用人,亦如己国。向者燕王威望著于北寇,知是皇叔,又为王爵,举天下之尊无与二,谓朝廷庶事皆决于王。又疑王善用兵,天下兵皆王主之,严刑好杀,无敢当者。北寇疑此,益所畏惧。故燕、蓟小儿夜啼,辄曰「八大王来也」,于是小儿辍啼。每牵牛马渡河,或旅拒未进,又曰「必是八大王在河里」,其畏服如此。敌人每见南使,未尝不问王安否及所在。朝廷以王之故,亦见重于敌,谓朝廷有如是亲贤,每欲妄动,未必不畏王而止。今春王薨,识者亦忧之,谓王之生则北寇以朝廷为重,王之薨则北寇以朝廷为轻矣。臣亦尝念国家将帅,既未闻于夷狄,而亲王素有威望为匈奴所畏者,又已沦谢,且不复更闻有皇亲可以为朝廷屏翰者。敌必谓王室孤弱,无所扶助,本根不固,易以动摇,此诚宜为夷狄之所窥测也。臣愿陛下亲择宗室中年长知书、识理道、晓人事者十数人,为王畿千里知州(虑宗室不达民政,或有任性为事,通判位下难规正,宜择方严公干、近上朝廷一人为同知州。所贵势均力敌,可以共事,而无所乖失。俟历一两郡,决知可以独任,则罢同知州,只置通判。),又择其次者数十人,为千里内州郡钤辖(恐亦未练军政,职事不举,其都监、监押未可减省,宜择廉干历事之人,令共职,仍选良守臣伺察而裁处之。),其年少官卑,度其稍堪差使者为畿县都监、监押(虽年少亦须二十岁以上者,亦择良令长以谏正之。),并限二年一替,亦用文武臣寮赏罚之法以劝沮之。内有勤俭好学、接寮属有礼、晓习文法、能治民事者,量高下等第,或降诏奖谕,或赐金帛,或迁官秩。有诸过者,亦量大小等第,或罚俸,或赎金,或降官,甚者召还,黜于宫宅,俾之省过一二年,复遣补外。凡三省过而遂不改者,终身使奉朝请。如此教育之,选试之,善者必赏,不善必罚,臣知不数年,当有贤宗室如前汉河间、后汉东平二王者,不为难矣。内可以藩屏王室,外可以威示四夷,此有国家者之急务,长久之策也。臣观三代已后兴王者,今日得天下,明日封建宗室,至于襁褓之子,亦皆为侯为王,分割土地,自成邦国。所以分布枝叶,庇荫根本,张大王室,壮观天下。使英豪无间辞,无异意,谓四海之内,尽是一姓,虽有凶谋变计,不敢妄动。此前代帝王制御天下长久之策也,布在简牍,验之可信。今则埋没抑压,仅同豢养。纵其非僻,殊不教训,虽有说书之官,又实虚设,是尽欲愚之而不令知善道、为善人,甚非帝王养宗室之义也。至于臣庶之家,有子孙弟侄者,无不孜孜诲诱,使之成器,盖望持门户,主祭祀,若子孙不肖,则家道沦没。又有负担之夫,微乎微者,日求升合之粟,以活妻儿,尚每日那一二钱,令厥子入市学,谓之学课,亦欲厥子读书识字,有所进益而嗣其家。国家富有天下,基业全盛,实祖宗艰难而致,所宜子子孙孙相承不绝,为万世之计,岂可宗室满宫而陛下都不教导,任为过恶,俾外夷轻笑?是陛下自去枝叶而取孤根易摇之患,臣窃忧之。臣又伏思陛下任李用和为殿前副指挥使,任曹琮为马军副都指挥使,是任亲也。用和与琮诚亲矣,然皆异姓。异姓者尚可信之,则宗室同姓与陛下是骨肉之亲,反不可信之哉?陛下不过谓宗室无人,臣谓今则诚未见其人,教之试之,当自有人矣。今惟朝会时群行旅进,青盖满道,士大夫见者,方知有宗室,但出得都城四门之外,已不知宗室之有无,况天下乎?况四夷乎?上古直至周世宗,其间所历,何啻万代,而宗室不教、不试、不用,微弱乏人,未有如本朝之甚之极者也。宜乎为识者之所忧,而北狄之所轻也。且如北狄有南大王萧孝穆、北大王萧孝惠、鲁王惕隐、楚王夷离毕,是其近亲者甚众。臣前岁奉使,尽与之接,又询其国人,未必实皆才武,而中原闻之,莫不疑其人人皆良将也,其故何哉?盖闻其名而疑其有实尔。今朝廷若能崇植宗室,使声名渐著,闻于北狄,亦谓南朝宗室有人,根本牢矣,藩屏固矣,欲谋则息,欲动则止。古者有以实效济务者,亦有虚声慑敌者,兵家尤重先声而后实,况臣之所说,必能声实相副,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景德以前,缘边土兵无事时戍本州军,寇至则尽为逐路部署司抽起。沿边缺人,却以南兵屯守,甚无谓也。夫土兵居边。知其山川道路,熟其彼中人情,复谙敌兵次第。亦藉其营护骨肉之心,且又服习州将命令,所以禦必坚,战必胜也。若迁入内地,则山川道路不知,人情不熟,敌兵不谙,骨肉不在,州将命令不习,又为南兵怯弱所累,则禦必不坚,战必不胜也。北狄惟惧土兵,每闻以南兵替入内地,敌人大喜,故来则胜而回。前年河朔有警,定帅复寻景德故事,尽抽边兵守定州。河湟之民大恐,以谓官军必败。幸而敌骑中止,不见失律,不然,丧师必矣。臣愿自此若敌入寇,沿边土兵只在本处,不复令部署司抽移。若逐处土兵尚少,即以南兵益之。如其有馀,方许部署司抽起。况部署司自有近里州军,土兵可以聚而为大阵矣(臣上篇议十九城分领兵三十万出战,馀十七城系近里州军,只用乡兵守之,更不出战。其逐路部署可于十七城聚而为大阵兵矣。)。边兵勇悍,不畏坚敌,敌骑初入,使当堂堂之锋,或得便可战,必能取胜。则近里州军,人心自壮,虽南兵之怯,亦自增气。茍以南兵在边,遇寇一败,敌骑乘胜而南,则表里震恐,虽精锐尽在部署司,亦已沮丧,安能保其全胜哉?
一、景德以前,匈奴寇边,多由飞狐、易州界道东西口,过阳山子,度满城,入自广信之西,后又多出兵广信、安肃之间。大抵敌骑率由西山之下入寇,大掠州军,然后东出雄、霸之间。景德前,二州之间塘水不相接,因名东塘、西塘。二塘之交,荡然可以为敌骑归路,遂置保定军介于二州,以当贼冲。厥后开导不已,二塘相连,虽不甚浩渺,而贼路亦少梗矣。然或穷冬冰坚,或旱岁水竭,亦可以济,未为必安之地。虽然,但少以兵控扼之,则虏骑无以过矣。自馀东从泥茹海口,西至保州一带数百里,皆塘水㳽漫,若用以为险,可以作限。只自保州以西至山下数十里,亡塘水之阻,敌骑可以平入。敌若守盟不动,则我无先发,但用臣上篇屯兵之法,足以固守。万一渝盟入寇,用臣之策,可以转祸为福,逞志泄愤矣。何以陈之?今敌若寇边,必由广信西来,敌骑初入境,沿边州军坚壁示弱亦不得出兵,敌必不顾而进。将入镇、定,亦坚壁,敌必易我而懈。于是令广信、安肃、保州三城开壁会兵,张虚声而不与战,彼必分兵来禦。已而令镇、定互开壁,复不与战。彼既前后受敌,必未敢长驱而南。于是我急从沧州取海上路,以数十艘出轻兵三千,趍平州入寇家口,咫尺燕、蓟矣(沧州至北界,平地水路约五百里,不数日登岸,地肥水草美,不必重赍。)。计其日,然后自雄、霸之间(即景德年敌骑东归之路也。),又出精兵,直抵燕京,会沧州兵,捣其腹心,破其聚积。彼见两下兵入,则莫之为计矣。燕地既乱,入寇者必有归心,又为王师所牵而不能遂去,于是乘其向背之际,使沿边三城及镇、定兵合击,必大破之。追奔及燕,尽逐敌兵过山后(敌兵入界则整,若败而出塞则纷然散走,无复行阵,易为驱除矣。),以兵守居庸关、古北口、松亭关、符家寨,则敌骑无复南者。因其妄动,可以一举而复全燕之地。拔数郡陷兵之族,平累朝切骨之恨,臣自谓必无遗策矣。既以兵守四关口外,惟西山后有新开父牛、铁脚、猪窠三口,敌人以通山后八州之路。然皆峻狭,不容车马(敌人凿山为径,只通人行,险峻,非兵行之道。),虽不加防守,亦无所害。或于口侧少伏兵马,纵敌入寇,发伏可以尽杀之。假如陛下谨重,未欲尽举复燕之策,即请寇入之后,顿重兵于西山下。敌纵有所掠而东出亡路,进退不遂,我于是以十九城之兵分布掩击,必使退败,保无深入之患。敌势既屈,与战则削,与和则久,亦制匈奴之一策也。
一、燕地割属契丹,虽逾百年,而俗皆华人,不惯为匈奴所制,终有向化之心,常恨中国不能与我为主,往往感愤,形于恸哭。臣前年奉使北廷,边上往复数次,边人皆劝臣曰:「无重契丹以困民,万一入寇,我沿边土人,甚有豪杰,每一豪杰可自率子弟数百人为官军前驱。愿朝廷复取燕、蓟,吾等却为华人,死亦幸矣」。臣窃壮之,慰谢而遣。臣退念朝廷之力未及外禦,遂虚边豪之请。虽然,臣未尝忘怀,思为异日之外用。自后不辍寻访,所得边豪颇多,将来敌若寇境,臣必能以所得边豪,令自率乡户,各成一队,或为向导,或为内应,或破阵,或攻城,大可以为王师之助矣。其始去则质其家,其成功则厚其赏,臣不患其谲而反为害也。
一、古者有外虞,则以夷狄攻夷狄,中国之利也。朝廷西有羌人之患,力足备禦,不假求外援以自助。惟是北寇强盛,十倍羌人,异日渝盟,悉众南下,王师力若不给,则祸未可涯。宜求所以牵制之术,使有后顾而不敢动,动则有所惮而不能尽锐以来,我力足以禦之,此不可不虑也。今契丹尽服诸番,如元昊、回鹘、高丽、女真、渤海、乌弋、铁勒、默尔赫、室韦、达靼、布希等,弱者尽有其地,强者止纳其贡赋。独有高丽不伏,自谓夷、齐之后,三韩旧邦,诗书礼义之风不减于中国。契丹用力制之,高丽亦力战,后不得已而臣之。契丹知其非本意,颇常劳于制御。高丽亦终有归顺朝廷之心。臣伏见淳化年中,其国王王治遭契丹兵入境,遣使元郁来朝纳欸,太宗不从,但婉顺回答。又于咸平年中,其国王王诵遣户部郎中李定古来使,真宗不纳,但降优诏而已。又于祥符七年,其国王王询遣工部侍郎尹古贡表来使,表称今断绝契丹,乞归附大国,仍乞降正朔并皇帝尊号,真宗又不许。陛下即位后,天圣二年,复曾遣使来朝,朝廷差柳植馆接,其事甚近,可以按證。前后高丽四次遣使修贡,每来必言不愿附契丹而愿归朝廷,终不允纳。虽然,高丽欸附之切,如渴者望饮,饥者望食,无一日而忘也。但略遣人翘发,则其来必矣。来则善遇之,许其岁朝京师,赐与差厚于前,以回其心;优为诏命之辞,以悦其意。他时契丹复欲犯顺以逞志,我遣人使高丽激之,且约曰:「契丹往年无故侵高丽三韩之地,今又累兴师深入,诛求无厌,高丽甚苦之。我先帝重惜民命,不欲数与之斗,故岁遣厚币,于兹四十年矣。今契丹又欲背施肆毒,犯我边境,我军民并怒,皆愿死战,我不敢违众,师行有日。高丽又举兵相应,表里夹攻。契丹败,则三韩之地及所得人民府库,尽归高丽,我秋毫不敢有,但止复所割故地尔」。高丽素怨契丹侵其地,又怨每岁歛取过重,向者恨无大国之助以绝之,闻今之说,必然从命,然则契丹不足破也。或者疑其纳高丽,则契丹可以为衅端,不便。臣答曰:「前岁之隙,岂为纳高丽兴辞邪?夷狄之性,变诈多端,茍欲背盟,何说不可,岂宜动自拘碍,不敢有为,直俟祸来,坐受其弊?愚者尚不肯如此,况谋谟天下之事乎?高丽果入贡,假契丹来问,我当答以中原自古受方国之朝献,矧高丽素禀朝廷正朔,但中有阻隔,今却复旧好,使我何辞阻绝之?与契丹纳诸国之欸一也,契丹安能使我必不纳高丽之贡哉」?臣又思之,若契丹寡弱,不足为虞,或能谨守盟誓,无陵侵中国之志,则何用远纳高丽之欸而忽契丹之约?今契丹尽吞诸蕃,事力雄盛,独与中原为敌国,而渐有凭陵之心。况前岁已生衅隙,自知不直,谓朝廷伪增金帛,后图释憾,不久又将先有以制我焉。发而谋之,则不及矣。经营措置,今乃其时。臣又尝闻契丹议曰:「我与元昊、高丽约,连衡攻中原,元昊取关西,高丽取登、莱、沂、密诸州(又曰:高丽隔海,恐不能久据此数城,但纵兵大掠京东官私财物而去。),我则取河北三十六州军,以河为界」。臣闻此久矣,万一果如斯说,臣恐朝廷必无以制之。外寇如此窥图中国,中国但因循,日过一日,臣不知终久如何!夫高丽累年贡奉朝廷,朝廷终不许,遂决志事契丹,所以为契丹用也。契丹所使,无令不从。今朝廷能许高丽进贡,正遂其久志,则必反为我之用矣,契丹何能使之耶?臣熟知高丽虽事契丹,而契丹实惮之。天圣三年,契丹尝伐高丽(是年朝廷遣李维奉使。),高丽败契丹兵三十万,疋马只轮无回者,自是契丹常畏之而不敢加兵。朝廷若得高丽,不必候契丹动而求助,臣料契丹必疑高丽为后患,卒未敢尽众而南。只此已为中国之大利也,臣愿陛下行之无疑。
一、镇、定西山有谷口十馀道,尽通北界山后之路。景德已前,不甚迹熟,盖溪涧峻狭,林木壅遏,故敌罕由兹路而入,虽有来者,亦必艰阻。臣顷闻河朔人说契丹自山后斩伐林木,开凿道路,直抵西山汉界而止。今则来往通快,可以行师。臣亦细诘其由,云契丹旧亦疑朝廷有复燕之志,恐天兵渡界河,直北趋燕京。则敌人欲出我不意,由山后进兵,旁击镇、定,横行河朔,牵制王师,以解收燕之患也。臣必料往年缘边已曾探报,闻于朝廷。今或契丹自广信、安肃入寇,我必以重师禦其锋,若有西山别众,出于镇、定,横行背击,官军败绩,则大事去矣,兵家切务,不可不知。当得能干而谨密者,阴往经制,如何屯戍,如何捍禦,必有可以胜之之术,先事而定,以待其来,则保边之道也。
一、祁、深二城旧非要郡,宿兵至少,故城垒迫而陋,不甚修葺。切闻契丹今复入寇,知吾重兵屯镇、定,不肯南面直走,才过保州,便取东南路,由祁、深以来。祁、深二垒,当广而高之,以防攻逼(誓书言,不得创制城池,若因而广之,则无疑。)。又曰,敌既惮镇、定而忽祁、深,必谓二城兵寡,不戒而过。我若乘其不备,使二城潜出精兵,首尾应而击之,必大得志。此系于临时,非可预度,然亦当知之,俟其变则易为谋矣。
一、汉唐以前,匈奴入寇,率由上郡、雁门、代州、定襄等路。盖当时中国据全燕之地,有险可守,匈奴不敢由此路而来也。自石晋割燕、蓟入契丹,无险可守,由是敌骑直出燕,不复寻定襄等故道。今朝廷若留意河朔,边鄙有备,寇不可得而入,须求别路以来。或虽可入寇,第取定襄等路为犄角之势,则河东不得不大为之防。或创立城池,或造作险阻,何地可以设奇伏,何路可以出牵制,此须预为经度,素有堤备,则临时足以禦捍,应卒不至仓皇。使与河朔表里相应,寇不能逞其欲,实边防之急务也。
右守、禦二策总一十三条,是臣庚辰、壬午二岁奉使契丹日,于河朔往回十馀次,询诸缘边土兵并内地故老,博采参较,得之甚详。及到边廷议事,又颇见其情状,以至稽于载籍,质于时务,用是裒聚撰述,以副陛下委责之意,即非臣任胸臆,罔圣听。惟陛下令两府会议,可者速行之,其未可者,交相致诘而是正之。臣必不敢持己徇私,旁拒众證,两府亦不得畏事养病而无所发明。如此,则庶几谋行而患可弭矣。臣闻古者人君遭患难,则退修道德,可以无咎。是故文王出羑里,纯任教化,而终灭独夫;勾践脱会稽,厉精武事,而卒破夫差。又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是故陈主答书悖慢,而杨素下殿请死;蔡贼跋扈难制,而裴度誓不两全。终之隋灭江南,裴度平淮西,有以见古之君臣所为各得其道,无不建功立业,声流后世者也。昨契丹背约,呼索无厌。朝廷以中国之尊,凶丑敢尔,陛下固未闻有文王、勾践复雠雪耻之心,臣下亦未见有杨素、裴度死难平贼之志。如此而望排患解纷、建功立业,如古之君臣,何可得也?臣计北狄势方强盛,可以为寇而辄肯议和者,有谋也。谋而后举,以为万全之策也。又计中国之势,如人坐积薪之上而火已然,虽焰未及其身,可谓危矣。北狄之强既如彼,中国之危又如此,而尚不急求所救之术,是欲秦之鱼烂、梁之自亡耶?臣备位枢府,夙夜忧畏,恨未得死所,少纾国难。愿解臣密职,与河朔一要郡,得以效拙,经营边事。虽未敢必谓无虞,然料或可稍宽陛下北顾之忧矣。伏惟早赐裁幸(《宋名臣奏议》卷一三五。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五九,《太平治迹统类》卷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群书考索》后集卷四一、四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七、七六,《右编》卷三三,《续资治通鉴》卷四六。)。
之寇:右引作「二敌」。
「益甚」至「今河北屯」十七字,原无,据右引补。
开:右引作「闭」,疑是。
与元昊:原倒作「元昊与」,据右引改。
乞重加贬削黄潜善汪伯彦奏(绍兴四年十一月) 宋 · 王居正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八二、《四朝闻见录》卷二
伏睹近降指挥,追赠陈东、欧阳澈官职。陛下悔往责躬,极其哀痛,道路之人闻者为之感泣。臣窃惟宰辅非才,误国乱政,求之自昔,岂可胜诛?然至极于鄙夫有患失之心,廷臣无作威之戒,使人主蒙拒谏之谤,朝廷有杀士之名,此而不诛,何以为政?乡者建炎之初,陛下以四海无奠祀之主,虽俯从人欲,肇履帝尊,念两宫之远狩,悯宗社之阽危,祸故靡常,宸心震悼,万机之事实付之一二大臣。而黄潜善、汪伯彦偶缘攀附,同秉国钧,首膺注意之求,尊任仰求之寄,固当开辟言路,广上聪明。而潜善、伯彦不学无术,文过饰非,惟用心固宠以保身,务惩处士之横议,致东与澈,被此淫刑。方其威命之行,实为初政之累。远近询之,无不感叹。一自潜善、伯彦得罪去位,于今六年,陛下喜闻謇谔之声,包容狂直之士,崇奖台谏,询择刍荛,导人使言,不吝于爵赏。使天下晓然,愚民孺子咸知向者东、澈之死罪,非陛下之心,而忠臣义士扼腕共怒,甘心于潜善等之日久矣。今陛下尚轸渊衷,痛自追咎,使潜善魂魄有知,犹思延颈就戮;而伯彦躯干故在,不识何施面目,仰睹君亲?伏望圣慈,特赐睿断,将潜善、伯彦无问死生,重加贬削,慰四海爱君慕义之心,彰二子杀身成仁之志。
按:《欧阳修撰集》卷七,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书忠献魏王章表后 宋 · 程瑀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七、《韩魏公集》卷二○、《皕宋楼藏书志》卷七三
忠献王相三朝,盖自仁宗末年请外未得,而仁宗升遐,英庙践祚,为山陵使事毕,求去又不得。后继有请,英宗责以终丧,最后许俟过郊礼。礼毕,又遇大故,神庙临御,永厚陵返虞,力援故事求去。其自序曰:「自仁皇嘉祐之末,迨英庙治平之閒,求解四五年,奏数十上,固可考也。自甲辰至丁未,阅四年,奏又数十上,乃得永兴」。其释相位可谓难矣。而边事方扰,委任盖亦不轻。比西方稍宁,乞乡便郡,八请乃得相。未几,移大名。以病乞除,四请不允。踰二年,乞移邢、相,是欲为归计矣。四奏,反加节再任,再辞不听。乞纳节再任,又不听。满三年,又乞纳节移邢、相,至奏七上。盖实年高抱病,俞音终閟。又期年再乞,乃得相。甲寅之秋,遂乞致仕,时年已六十七。奏章历陈疾病,必非饰词,四奏,讫不遂请。乙卯再请二状,状极恳迫,卒不见报,其殆薨于郡矣。夫难进易退,畏远权势者,固君子之所优为。然君方赖我如手足,民方望我若父兄,治功日向于成,则虽视隆名重位如重牢桎梏,夫亦安得遽去以遂其诚心哉?王在仁宗、英庙时盖如此,迨神考即位踰年,总揽权纲,其大有为之志,固已可见。抗章累数十,竟释相位,无遗恨矣。永兴秉钺,犹分重寄。至于典钥北门,虽曰内隆礼遇,外镇边陲,然时移事变,揆王之心,岂曰宜然。守郡条而赋民政,必有非所愿为者,而徘徊隐忍,年与病侵,竭诚控告,始得乡郡。二年之閒,引病休致,尤欲避贪荣恋祥之嫌,见守道厉节之懿,虽不克伸,世孰得而议之。然道德之尊,功业之盛,上不得在朝廷以致君泽民,下不得安田里以遂志养病,后之人抚其遗迹,得不重叹也哉!昔东坡《跋欧阳文忠公书》曰:「士非进身之难,乞身之难」。是固名言,然戒后生之汲汲可也。二杰名德,冠绝一时,时不我舍,亦不卒大用。王诵文忠之言曰:「时方尚新奇,而臣思守拙;世方兴功利,而臣欲循常」。亦其心也。区区进退难易,殆未足以议其方云。左朝议大夫、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程瑀书。
赐三省官满散天申节道场香口宣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一○、《盘洲文集》卷一六
有敕:朕孝伸蠖濩,瑞接虹流。卿等集朱紫于周行,达缁黄之善颂。名薰有赐,神筴斯增。今差某官赐卿等香,想宜知悉。
封事(绍熙二年十一月) 南宋 · 陈傅良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七、《止斋先生文集》卷二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一介疏远,才不逾众人,而多病早衰,齿发颓变,久无荣进清显之望。间者将指湖湘,罢弗胜任。尝上奉祠之请,乞便医药。不谓陛下过听,不以臣为不肖,归以畿节,留之郎舍,赐对便殿。初无建明,而天颜开怿,玉音温厚。曾不数日,擢贰册府。又未几,用以为皇子嘉王府赞读官,极一时儒者之遇。臣诚不自意陛下待之甚宠也,不胜大惧,无以塞遭值之责。日夜思念,独有与二三僚友共秉一意,为大王道古今父子君臣之际,人之大伦,天地之正义,以成孝敬,长恩爱,无负任使之意,死且不朽。盖尝读书,至《文王世子》之记曰:「文王朝于王季者日三,鸡初鸣,衣服至于寝门外,问内侍之御者:『今日安否何如』?内侍曰:『安』。文王乃喜。其有不安,则文王色忧,行不能正履」。则必反覆为王诵之,曰:是可以为法。事亲若文王,则受命作周,本支百世,功德见于雅颂。愿王慕之仿之,勿以为不可及也。至汉戾太子之传曰:「亲戚之路,隔塞而不通,太子进不得见上,退则困于乱臣,独冤结而亡告」。则亦必反覆为王诵之,曰:是可以为戒。事亲如汉太子,则交兵阙下,父子不相保,而望思归来之台,天下悲之。愿王警之惧之,勿使万一有此也。赖天之灵,社稷宗庙之福,而大王姿禀纯明,嗜好鲜少,不自贵倨,喜亲书生,每得僚佐危言极论,则深信而不讳忌。至若周之所以得,则歛衽加敬;汉之所以失,则嚬蹙不忍闻也。迩者王誉日彰,人心日附,臣与二三人者窃相欣贺,以为陛下有子,国家无疆之休也。今窃有惑焉。会庆诞节,陛下阙上觞之礼而弗讲;长至大会,陛下复阙称贺之礼而弗讲。群臣迫怵,妄窥圣意。臣固知陛下自违豫以来,虽及康复,尚弗便于乘舆而怯风霜。虽然,非所以为训也。何者?区区陈说,无过口耳之感,必不能胜躬行之化。汎观往古,无过纸上之习,必不能如家传之法。今陛下上亏三宫之欢,而下责小臣陈谊于冢嗣,以庶几寡过。则虽抱血诚之忠,未见其补,将以逃斧钺之诛而已。楚王有言:「人之爱其子者,亦如余乎」?陛下以国家无疆之休托在一子,宜如何爱之?而偶不察夫所以仪刑之道如此,顾使讲读皆为空言,名曰辅导,安用臣等?此所以痛惜此举动非所以为训也。臣以多病早衰,齿发颓变,久无荣进清显之望,方申祠请,以便医药。不忍默默,昧死为陛下一言,以冀省悟。伏纸流涕,不知所云。
是时《寿皇圣政》书成,已降指挥十一月十四日进呈,忽长至日驾不出,宰执以下不胜忧惧。是日,却付出《圣政序》,内翰李巘献之所撰也。翊日,丞相进呈,上云:「可别令人撰入」。既进入,宸翰遂出,于是过宫。
鲍郎场题名记 南宋 · 李昌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光绪《海盐县志》卷一○
榷盐之利,后世不得已也,不得已而又为之赋,则临莅贵乎专,经理在乎久。鲍郎为场,列灶九,岁课三万五千六百石有奇,而年督年课及指买不与焉。乃寖就弛弊,言路上疏,谓窘于兼二之冗。庚辰,诏典铨注颛官,毋与镇税事。癸未,又诏今后镇官免以盐场系衔,膺是选者佥为难之,盖惟煎之职虽旧,而兹方为创,昔之官守之多,而此为初政。更创则责任不轻,一额有亏,诿以何咎?初政则来者审择,不可不审,必就其良。噫嘻难欤!霅川朱君俯为昔国相曾孙,公谨廉勤,得于家传。始服兹事,其规模荡如也。谂辞于民,民劳而瘁,诘故于事,必治奸黠。乃肃申约曰:官不可亏,亏官负课则法必惩,徇私伤生。回心而赴功,宣上旨以布政,而必度量斥地之广狭,升降户额之轻重,易心涤虑,去闲䢇窒,塞鼠穴之渗泄,乃饬藏宇,乃流水渠,乃置程籍,凡一介蠹公害民之事,悉就罢矣。至于复廨请赋稍定,舆皂郁然,如方兴之家,甫期而课增新羡。比及三年,视诸场为冠,可谓能其所难矣。垣车策勋,必有为王诵之。君既请代,属余曰:「旧有题名二十四人,更十七载,俶落绍兴壬申,讫于嘉定辛巳,中间胡君所立也。今釐事方新,请为摭其略而改图」。吁!螭首龟趺,岿然厅事,岂徒姓字迁次云哉。于以识岁月,纪治理,夫经营疏浚,爬罗剔抉,则源深而流长,扶持全护,训饬道齐,则本固而末懋。君其有志于此欤?余闻之,一牛鸣近,敢为之记。若吕温所谓不居其官民而代人记者,则媚人,宗也何媚之有?嘉定十七年甲申仲春月朔,朝奉郎、新充福建路转运司主管文字李昌宗记。
按:《海盐澉水志》卷七。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大宗正司记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二、《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六、《咸淳临安志》卷八
大宗正司故与开元宫为邻,绍定四年灾,寓治睦亲宅。五年六月甲子,诏以天庆坊魏惠宪王府旧址为之。属有司赋丈虑财,为缗二十馀万,而职岁前后所发裁及其半。判司事嗣秀王师弥斥其私藏以承上意,自六年六月戒事,至明年端平改元八月甲子落成,上书「属籍之阁」四大字以宠灵之。门塾堂垂,阶廉序室,公馆吏舍,庖湢储𥹩,鸠僝告功。王过了翁言曰:「愿子识之」。了翁谢未能也,王曰:「子以宗伯载笔太史,而子焉得辞之」?予惟古者官之长必曰宰曰司,而周之宗官独称伯以别于六官之长,则所以重正体、谨牉合、严宗祧也。或曰彤伯尝为宗正,颜护军辩其不然矣。逮秦人始以宗正列于九卿,仅掌亲属,而宗庙之事属之奉常,大失古人所以敬宗之意。至汉、魏、隋、唐迄于我朝,因之不改。昭陵念宗子之无所统一也,始于宗正寺之外为大宗正司,以皇族领之。治平元年增置同知事。元丰官制行,又以宗室团练使以上有德望者为长,而一人焉贰之,若位高属尊则为判。凡以承宁弗协,紏过愆违,祖宗厚伦之意,至是逾密矣。虽然,予以古制参之,尚有可言者。古者以庙序宗,庙曰宗庙,室曰宗室,器曰宗彝,祀曰宗事,姓曰宗盟,而掌礼者由虞周以来皆曰宗。下及都家,皆有宗人,将以别姓收族,寓不言之教也。是故天子之元子为大宗,以继太祖,则别子为诸侯者各为一国之大祖,而不得祢其先王。诸侯之元子又为一国之大宗以继太祖,则别子为大夫者又各为一家之祖,而不得称其先公。继别者亦谓之大宗,所以别小宗。大夫之次子曰二宗,所以副小宗。或同姓而异氏也,或别氏而合族也,或有大宗而无小宗也,或有小宗而无大宗也,或无宗而亦莫之宗也,或有适子之子而不为适孙也,有通称为后而不与适适相承者同服也。有宗庙之事则尸主列于太室,子姓以昭穆为南北面,旅酬赐爵,昭与昭齿,穆与穆齿,内宾宗妇各如其伦。其有哭临之事,则同姓于宗庙,同宗于祖庙,同族于祢庙,所谓世之远近、齿之长幼、分之亲疏,盖自生长见闻,周旋乎宗庙之中,相示以礼乐而意已传,上无嫌偪之虑,下无觊觎之心,法之至善者也。况又养之于成均以观其德行,虽天子之元子亦齿于士也;列之于王闱以考其中失,虽大夫元士之子亦列于王子也。逮其可以仕也,则选建明德,自五等之侯、两社之辅、三等之采、六遂之邑,有封畛土略以处之,彝器分物以昭之,祝宗卜史以秩之,宗氏分族以维之,才无大小,靡一失秩。此其大略也,而于其间非混然无所别异者。曹文之昭,晋武之穆,而曹为伯甸;武王之母弟八人,三列公卿而五叔无官;鲁、卫、晋皆叔也,而文、武、成、康之伯不获是分;蔡叔,康叔之兄也,而卫先蔡。则又于昭穆长幼之中以贤否为进退,以功过为先后,有尚德劝能之意行乎其间。士之生于王族也,宗有法,庙有序,学有教,仕有养,用有别,涵养成就,盖非一日。呜呼,夏、殷以讫杞、宋,后稷以讫末孙,凡皆有国二千馀年。虽以嬴秦之暴,斡弃周鼎,犹三十年睨视而弗敢迁。亲亲用贤之效,岂秦汉以来褊衷忌意、凉法敝事之所及知乎!国朝待遇同姓则本乎成周之意,视前代之自剪其类、根无所荫者殆不可同日语。然而宗法不立,无以严亲亲之等,嫌忌尚存,无以拔贤贤之效,若谓大雅不群、为善最乐与夫操觚弄翰之士,固多有之。若同姓之卿与国同其戚休,如古人所谓「维翰」「维城」者,则予谓当思所以变通之法以蕃王室,以强本朝,尚古人溉叶流根之意。敢因王之请,以所得于师友者为王诵之,用答扬明天子崇宠属籍之休命云。
送军器监丞秦侯入觐序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八、《沧洲尘缶编》卷一三
安岳秦侯以儒学起家,为二千石。其为人硕大颀整,器识称之。文章自作一家体,不为陈言,理体密察而本以宽恕。由铜梁更巴郡,所至籍籍有治行。会西垂连年用师,武备单弱,敌兵坌入天汉、三泉、武休,溃卒相挻为变。侯以偏垒遏其鸱张,列栅近郊,意有惮而不敢肆,逡巡引却,骛入他境。武不足以折其暴,诚不足以戢其偷,燎原炎炎,寖不可遏。阆、果、遂之民,其孰不以巴民为天幸,而恨秦侯之施局于千里也。会有诏起节度使仪同安公于家,授钺专征,督诸将合围进击,不淹月,妖腰乱领,并膏鈇锧。幕府上功簿,安公愀然变色曰:「爪牙之卫而腹心之梗,赤子于昔而蟊贼于今,是孰使之然哉」?有告于公,方变作之初,秦侯尝有意于招降之策矣。人情不大相远,舍逆为顺,不过翻覆手间。斯策果行,祸不若是惨也。既往何咎,方来可图,世故多端,人物滋眇,有才若此,不以白之吾君,公之天下,而私以为宾介之选,于心独无愧欤?飞章吁天,上颔其奏,诏以军器监丞入觐。士大夫交手相庆,不但为秦侯一吐气,抑亦幸公道之获伸而蜀产之不遂终弃也。重南轻北,昔人有远识谓为分裂之萌。迩年以来,庙堂意忽遐外,士之进用者,落落如辰星,不能独当东南一郡。愤气郁积,天用疾威,假时运之抢攘,彰才具于艰棘。而侯也,首以瑰望为蜀士召用之倡,秋涛喷薄,鼓枻东去,延颈乎登仙之慕,拜手乎三接之祷,爱人以德者,所不当尔耶?公许尝拜侯于成都,再侍于武信,望其容毅而温,接其词庄而裕,退而欿然若有失,已而充然如有得。夫遇合之难,自昔为病,或失之于交臂,或迷之于目睫。然世固有一言之契,不由绍介而意气相许者,殆天授,非人合也。未同而言,古训所戒,然后学所以事长者,不当援此以自晦。敢诵所闻请于侯,侯其许之乎?西南一面,幸夺命于蛟涎,改弦更张,未可中辍。事有可否,见有异同,裁之以公,虽怫何病。然上流之托,以今揆昔,其难百倍。若非公朝推诚委任,使得以展布四体,即诸葛复生,亦无所措手。昔威悯宗公留守东京,经理有绪,异议中沮,愤不得伸,遂使王业偏安,中原沦没,遗恨千古,言之痛心。愚以为今日所当鉴。残敌穷蹙,相挻为变,两河、山东雄杰环起,兵交始此,忧端日滋。蜀自古以陆海擅名,以天险立国,今财殚兵弱,险为虚设,变故继扇,人心易摇。所当中外一心,上下并力,往复可否,协济艰难。如韩、范以西事并命宣威陕西、河东之时,范议增兵,韩与之异。杜、富当国,主韩抑范,而范意亦不以为忤也。愚以为今日所当法。侯以俭府元僚入为中都官,面对宸扆,退谒宰相于政事堂,安知不以西事咨焉?从容敷陈,所以沃帝心赞朝算者,取之胸腹,如茧抽丝,纬文经武,何适非用?蜀,父母邦也,言之可不尽乎?公许少读书,知所趋向,见有抱才蕴识、可期以古人者,私窃企慕,恨不为之执鞭。闻之伯修张君尝辱侯之誉以齿牙也,于其行,义不可以无赠。《诗》不云乎:「我仪图之,爱莫助之」。请书以为送侯之序。
晋阳侯集其日上番门客之姓为韵。命门下诗人辈赋冬日牡丹。予亦和进。傍韵自押 金 · 李奎报
出处:东国李相国全集卷第十八
闻有名花谁所种,白则丰山紫大宋(牡丹有丰山白大宋紫。)。
玉颜倩瘦微含笑,正似畏风皇后赵。
天然姿色不脂粉,画眉肯待张京尹。
深藏勿遣寒气夺,忍使西施冬衣葛。
若到东风求尔敌,岂欠千花竞红白。
反将松竹成三友,羞向芳时殿杨柳。
猎梅秋菊揂难比,安数纷纷桃与李。
公今手提造化妙,万户封侯食于邵。
天令珍玩日见借,载以香车或宝马。
冬月得花亦天付,人皆骇异无柰鲁。
公若有命谁不听,美白曼姬来自郑。
花之自至真可爱,嫣然尚可迷下蔡。
一枝若向玉皇奉,从此始有牡丹贡(钱丞相置驲贡花进姚黄。)。
我犹未信出于天,妄拟巧幻回春权。
此花无种恐不繁,要且培养长其孙。
人间何处得致哉,独有朱邸贤侯崔。
清晨甘露滴鲜鲜,咽之可以滋丹田。
细看剪刻费功夫,盍侔楚国娃侔吴。
前身莫是多情娘,名疑好好姓认张。
欲教蛱蝶来相寻,化自玉钱与黄金(太平广记云。韩志和。穆宗朝。喜雕木作鸾鹤之状。上于殿前种千叶牡丹。及花始开。一朵千叶。每观黄白蛱蝶万数。飞集花间。上令张网得数百纵嫔。御追从为乐。平明视之。皆金玉也。后开宝厨。睹金屑玉钱之内。有将化为蝶者。宫中始觉焉。)。
此蝶环绕舞蹁跹,四筵罗绮熏傍边。
咄嗟办作韶光和,金钟行酒如倾河。
绛葩齐绽醉晕醺,交映红裙云锦文。
忆昔沈香爱此花,游赏多乘炤夜车。
立进清平白也豪,续而和者无馀曹。
我公门下富丽儒,词锋凛凛森湛卢。
作诗譬况巧相当,笔端立致生姬姜。
千篇万首尚欲吟,个中谁诉才难任(韵险且多。皆有难色故云。)。
况公所命避之难,一挥便就即寿安。
请见徐公赋一篇,景星卿云下圆玄。
散而钟此瑞花新,此意何不诗中申。
格卑乃是潜溪绯,高者亦或有京奇。
如于雪里得一遭,宜若不必论卑高。
矧兹绝品未易评,何幸适与斯时丁。
朔风卷地色自如,可怜态度愈狳徐。
不论时节得相看,顷刻能开勿要韩。
酷寒揂不冻琼肌,何必更浴温汤池。
次韵祁户部谒箕子祠赋 明 · 徐居正
出处:四佳诗集卷之一○第一
有周方兴兮,有殷其沦。伊艳妻之蛊惑兮,钜桥粟尘。嘻噫夫子之不时兮,纣恶其氛。夫何蹇蹇之忠诚兮,荃藐藐予无闻。比干死谏兮,一何时运之疚也。微子去之兮,独申诰乎曰师曰父也。羌隐晦而自存兮,子宁不于此而善处也。嗟大厦之既倾兮,岂弱木之可支也。曰膏肓其已深兮,又焉用夫良医也。邦之跻可立俟兮,甘鸩毒其如饴。悯宗祀之不血兮,吾复舍此而何之。乃不臣乎有周兮,独吾君其君也。敷洪范而锡君民兮,曾何独善其身也。义可图存其祀兮,盍忍为其奴也。虽然胙土而分茅兮,宁不为宗国而一吁也。有截平壤,有俨其都。我受我封,我东曰徂。八条为教兮,亦何有于为国也。民到今受其赐兮,宛遗风其如昨。家礼让而俗雍熙兮,以耕以凿。伊三仁之去就兮,孰重轻而厚薄。入自靖而自献兮,安所遇其若玆。睹夫子之遗祠兮,起千载之遐思。倘非夫子之在吾东兮,孔圣何以曰居夷。顺其志同归仁兮,吾信夫太白之碑也。猗欤先生之有赋兮,吾将求之黄绢幼妇之辞也。
箕田图赋 清 · 姜再恒
出处:立斋先生遗稿卷之一
平壤有古限田遗址。沟塍截然方正。历代相传以为箕子旧制。近世韩久庵百谦为之图画其制。且为之说。余见而感焉。为之赋云。
台圭筚之微踪兮,志慕古而嘐嘐。乐未至于不改兮,忧屡空于箪瓢。歌羲农其悠邈兮,溯殷周其奚及。廓独潜而永思兮,怅盘桓而悒悒。服圣训于典谟兮,旁通择于百家。阅韩氏之遗稿兮,得古画之一厨。曰兹为箕子之遗制兮,其田在乎西都。经几番之沧桑兮,宛畦畛之无缺。命画工使摹画兮,俾匠氏而剞劂。设瓣香而整衿兮,羌默考而心绎。一涵二而为耦兮,四包八而相息。十六衍而卅二兮,六十四而数极。一象太极而二象两仪兮,四拟四象而八拟八卦。加为十六而倍为卅二兮,七变而衍而为六十有四。理寓器而成象兮,象因形而成数。登羲文而先后兮,执马龟而上下。徵诸理而不谬兮,考诸数而无颇。非圣人而孰为兮,谅盛德之所同。昔夏后之方隆兮,用五十而作贡。及周人之继商兮,彻百亩而取衷。监二代而历考兮,相禹文之所经。制七十而为助兮,政实肇乎成汤。斯为商家之旧典兮,果非夏而非周。当圣师之东渡兮,君貊羯而冔瑬。不编发而鄙夷兮,安素位而成教。援故国之政法兮,试造邦之令号。九畴修而伦叙兮,八政施而民庸。既我疆而我理兮,亩或南而或东。民何虞于艰食兮,俗自跻于时雍。禾油油于牧郊兮,土田田于浿涘。礼义行于九有兮,殷索偏于东陲。历秦鞅而罔废兮,弥亿载其谁毁。肆后人之旷感兮,假绘事而示轨。想圣辟之居夷兮,际殷命之颠覆。挈罔仆之危衷兮,度匪人于胡貊。同微干而并靖兮,聿自献于先王。悯宗祀之不永兮,衋旧章之沦亡。遵尚白之馀俗兮,抗助法而遂荒。惟兹土之蠢蠢兮,乃九夷之故壤。凭山岳之崟岩兮,并辽海以为疆。梯航所不通兮,禹迹所未由。彼尧舜之揖逊兮,与汤武之征诛。匪声教之可及兮,讵影响之所接。君子居而何陋兮,善蛮貊而亦行。变介鳞而礼让兮,易卉服而冠裳。昔孔圣言殷礼兮,叹文献之无徵。后夫子又千五百年兮,事尤玄远而杳茫。紫阳议夫古田制兮,意殷制而传疑。傥此图之取证兮,庶考信之有资。就剡子而问官兮,谓学在于四夷。发深叹于乘桴兮,微斯人其谁与归。嗟吾生不遭逢于其时兮,受一廛而为氓。闻古简于漆齿兮,将欲问津于沧溟。系曰,辽海东南。肃慎墟兮,楛矢石砮。羯夷居兮,有圣焉处。浿水傍兮,九畴既叙。八政行兮,彻田为助。田有疆兮,谁云陋矣。俗虞唐兮,人亡田存。无敢伤兮,传之绘事。徵后王兮,必来取法。韩氏功兮,彼不信者,曷不蒙兮。
伏次御制大王大妃殿加上尊号志喜韵 其一 清 · 赵显命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出处:归鹿集
载举彝章圣孝伸,东湖回甲又良辰。
愿将灵树三千岁,计自今年作一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