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贻宋小著书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咸平集》卷二
数日论文,更得新意;若获秘宝,如聆雅音。茍非贤智之交,宁厚切磋之道?所谓悦我以文藻,荣我以道义也。洎拜别后,在道路间,羸马长驱,征心自逸,三思商较之义,再详通变之言,一以贯之,引而伸之,窃有所得,似亦可采。禀于天而工拙者,性也;感于物而驰骛者,情也。研《系辞》之大旨,极《中庸》之微言,道者任运用而自然者也。若使援毫之际,属思之时,以情合于性,以性合于道,如天地生于道也,万物生于天地也。随其运用而得性,任其方圆而寓理,亦犹微风动水,了无定文;太虚浮云,莫有常态。则文章之有生气也,不亦宜哉。比夫丹青布彩,锦绣成文,虽藻缛相宣,而明丽可爱。若与春景似画,韶光艳阳,百卉青苍,千华妖冶,疑有神鬼,潜得主张,为元化之杼机,见昊天之工巧,斯亦不知所以然而然也。则丹青为妍,无阳和之活景;锦绣曰丽,无造化之真态。以是知天亦不知其自圆,地亦不知其自方;三辰之明,六气之运,如目之在气主视,耳之在体司聪,己亦不知其自然也。故谓桂因地而生,不因地而辛;兰因春而茂,不因春而馨。人伤体则忧,蚺去胆则勇;龟壳便于外,鳝骨乐于衷;草腐而辉光生,物老而妖怪出;松以实而久茂,竹以虚而不凋;驺麟之性仁,虎豹之心暴:得非物性自然哉!锡以是观韩吏部之高深,柳外郎之精博;微之长于制诰,乐天善于歌谣;牛僧孺辨论是非,陆宣公条奏利害;李白、杜甫之豪健,张谓、吕温之雅丽。锡既拙陋,皆不能宗尚其一焉。但为文为诗,为铭为颂,为箴为赞,为赋为歌,氤氲吻合,心与言会,任其或类于韩,或肖于柳,或依稀于元、白,或仿佛于李、杜,或浅缓促数,或飞动抑扬,但卷舒一意于洪濛,出入众贤之阃阈,随其所归矣。使物象不能桎梏于我性,文彩不能拘限于天真,然后绝笔而观,澄神以思,不知文有我欤,我有文欤。以是咨于君,孰是孰非,幸一见答,更袪瞢昧。锡拜手。
贻杜舍人书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九二、《咸平集》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五月日,进士田锡谨拜手奉书舍人座右:锡尝以言而当,智也;默而当,智也。进而受知于识者,才也;退而无咎于躬,知进退也。《易》谓「动静不失其宜,其道有光」。粤若志在济民,名未为人知,必反经合道,用奇矫时,名乃一日千里,诸葛坚卧,太公钓国,郦生长揖,王猛扪虱之比也。夫才略为根干,知己为羽翼,不俟终日,可与论几矣。锡天付直性,非茍图名利者也,窃尝以儒术为己任,以古道为事业。噫!图名不以道,虽使名动朝右,不取也;得位不以道,虽贵为王公,不取也。锡谓进贤为道也,诛谗邪为道也,济天下使一物不失所为道也。昔伊尹五就桀,欲理之速也,不得已归于汤。伊尹固不以名,不以位,但济天下之志汲汲也。夫有君子之行,不有君子之文者,汉申屠嘉、周勃也;有君子之文,不有君子之行者,唐元稹、陆贽也。其中人也,发若彍弩;其稔毒也,隐如敌国。所谓以名以位,务乎仇覆人,与伊尹相反。与其有文也,宁有行也。孔子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士有大功于国,天子则彰其名,赐其器;赐之既不滥,受之亦不喜,盖公共也。小人则饰诈勉道,便僻希旨,盗我名器,以为身荣。明公谓之何如?锡幸不佞,从士君子之后,安敢去彼取此乎。明公有君子之行,称于识者,自迩及远,如兰蕙当风,苾芬袭人;如冬阳夏阴,人来归之。锡于是冒炎暑,涉远道,一拜高义,求他日之羽翼也。《周易·泰》:拔茅汇,征吉。茅之连茹,以其汇类,征往乃亨吉也。天地交,万稹通,君子道长之时也。天在地下,以贵下贱之象也。小人狂瞽,奋笔伸志,若默于明公,失则多矣。是用喋喋谔谔,黩于聪明,取《春秋》「言以足志,志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之义也。幸赐留意,幸甚。锡再拜。
贻青城小著书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九三、《咸平集》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月日,进士田锡谨奉书致明公足下:锡尝读大《易》书,得君子「定其交而后求」之义,乃知君子之交以道义,小人之交以势利。势利为交,有时而改矣;道义之交,不可得而变矣。有时而改者,张释之宾客、廉颇故吏是也;不可得而变者,仲尼、颜氏子,子皮、公孙侨是也。锡每读圣人之书,慕君子之行,正直自守,耿介独立。非有好古博雅之道,纯信英特之气,锡则视之蔑如,非吾侪也。窃尝闻足下有明允之行,怀高奇之文,蓄不羁之才。有是三者,修于躬而播于人,锡所以希慕德风,欲定交于足下。然锡名迹未著,不为人知,一旦遽捧尺书,欲定交于足下,足下必按剑瞋目,不知其所由来。请以锡之行止,为足下委曲而言之,冀足下详信而稍意也。锡,蜀人也。当小国时,尝以艺文干于时,时不我知,委颓废弃。锡自谓鹏跃北溟,固为枪榆者所非,谁复能效儿女子戚戚愤闷,思茍于身计耶?洎吾皇平定中区,蜀为内地,锡滞若匏系,介在一隅,约《国风》以伸辞,玩大《易》以知命,栖息环堵,服膺大道。虽然,长者之辙交于陈平之门,天将屈我一时,而伸我以道乎?厚我以文,而遇我以知乎?不然,安得弘农杨公徽之、安定梁公周翰、广平宋公白,皆博我以雅道,勉我以大来矣?今窃聆高义,欲伸于足下,未喻足下能洞豁襟怀,俾锡以生平之志,一达于聪明乎?且士大夫所贵者,树德如亲仁,博学以师古。师得古道,以为己任;亲乎仁人,以结至交。至交立,则君子之道胜,胜则可以倡道和德,同心为谋,上翼圣君,下振逸民,使天下穆穆然,复归于古道。其若德树而未有邻,学博而不求知,则君子之道孤弱,孤弱则未能斥小人而行古道,安得圣君而翼之,安得逸民而振之,安得天下而理之?足下登进士第,升拔萃科,出为青城佐,将来为达官,享大位,岂不从今日树君子之党,济他日之志乎?若使小人得志,摈吾侪于下位,虽有国士慷慨之志不得伸,虽有忠臣謇谔之心不得用,道孤党削,则足下为何如?锡已定交于向者三君子矣,今又伸志于足下,庶使我忠壮朋党久大,器业得全矣。昔魏徵得房玄龄、杜如晦为党,所以成贞观之业;姚元崇得宋璟为党,所以致开元之化。裴度无党,初为中人魏简、词臣元稹排之;韦贯之无党、为张宿诬之。锡每读唐史至此,未尝不慨然兴愤。今布露真恳,足下以为狂瞽乎?以为倜傥乎?惟明公察之。锡拜上。
寄田舍人 北宋 · 王禹偁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出处升沉不足悲,羡君操履是男儿。
左迁郡印辞纶阁,直谏书囊在殿帷。
未有佥谐徵贾谊,可无章疏雪微之。
朝行孤立知音少,闲步苍苔一泪垂。
放言(按:原仅收谁信人间是与非一首,今从《小畜外集》卷七补入诗序及另四首。) 其五 北宋 · 王禹偁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
静算人间事偶然,穷通未必在穹玄。
关从白马欺来度,赦被青蝇暗里传。
禁树罢吟红烂漫,江蓠且咏绿芊绵。
放言诗什谁堪赠,焚赠微之与乐天。
阙下言怀上执政 其二 北宋 · 王禹偁
七言律诗 押冬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早有虚名达九重,宦途流落渐龙钟。
散为郎吏同元稹,羞见都人看李邕。
旧日谬吟红药树,新朝曾献皂囊封。
犹期少报君恩了,归卧山村作老农。
量移自解 北宋 · 王禹偁
七言绝句 押尤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
商山五百五十日,若比昔贤非滞留。
试看江陵元相国,四年移得向通州(自注:元稹自江陵士曹,四年移通州司马。)。
对雪感怀呈翟使君冯中允同年 北宋 · 王禹偁
五言排律 押尤韵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
岁暮山城雪,民和岁有秋。
深闻五裤咏,聊减贰车愁。
凌乱藏溪寺,霏微洒郡楼。
冻宜粘酒旆,香好试茶瓯。
逐吹殊无定,连宵势未休。
仙娥低粉面(自注:仙娥峰在商州西。),熊耳压峰头(自注:熊耳山亦在州之西。)。
树老花重发,川长缟不收。
平沉采芝洞,深锁避贤邮(自注:阳城驿在商山,元稹诗中改为避贤邮。)。
麋鹿全迷径,鹰鹯不下鞲。
夜村埋古屋(自注:夜村在州东,一村数百家皆姓夜,罗隐有《夜村》诗。),丹水咽寒流。
上洛城中客,梁园日下州。
前年直纶阁,腊月奉宸游。
六出寒光乱,重瞳喜气浮。
催班临秘殿,称贺拱凝旒。
漠漠笼天仗,轻轻落御沟。
瑶池同皎洁,珠箔助飕飗。
民有丰年望,君无旰食忧。
佩垂延喜玉,服曜吉光裘。
鸡树令开宴(原作晏,据孙本、赵本、经锄堂本改),鸳行许命俦。
千钟方滟滟(原作艳艳,据孙本、赵本、经锄堂本改),三爵未油油。
举白朱颜凝,飞文彩笔抽。
传宣须尽醉,御札遣冥搜。
晚出苍龙阙,骄驰紫燕骝。
自惭生草泽,人指在蓬丘。
薄命诚非据,清途不久留。
左迁来僻郡,对景忆瀛洲。
谪(原作谁,据孙本、赵本、经锄堂本改)宦谁还往,贫家自献酬。
敢言无俸禄,且喜润田畴。
凤阁名虽黜,貂冠命亦优。
山中甘散秩,膝下奉晨羞。
默默惟思过,陶陶亦自由。
摇头咏诗什,合眼入衾裯。
祇恨方于枘,何尝曲似钩。
讵能悲鵩鸟,早合(原作舍,据孙本、赵本、经锄堂本改)畏牺牛。
玉冷期三爇,兰香(原缺,据孙本、赵本、经锄堂本补)任一莸。
梦中非蛱蝶,世上本蜉蝣。
祸福如亡马,机关喻狎鸥。
甘贫慕原宪,齐物学庄周。
尚赖迁莺侣,旁依建隼侯。
愿随商洛叟,击壤颂皇猷。
不见阳城驿 北宋 · 王禹偁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
不见阳城驿,空吟昔人诗。
谁改避贤邮,唱首元微之。
微之谪江陵,憔悴为判司。
路宿商山驿,一夕见嗟咨。
所嗟阳道州,抗直贞元时。
时亦被斥逐,南荒终一麾。
题诗改驿名,格力何高奇。
乐天在翰林,亦和迁客词。
遂使道州名,光与日月驰。
是后数十年,借问经者谁。
留题富水驿,始见杜紫微。
紫微言驿名,不合轻改移。
欲遣朝天者,惕然知在兹。
一以讳事神,名呼不忍为。
一以名警众,名存教可施。
为善虽不同,同归化之基。
迩来又百稔,编集空鳞差。
我迁上雒郡,罪谴身絷维。
旧诗犹可诵,古驿殊无遗。
富水地虽在,阳城名岂知。
空想数君子,贯若珠累累。
三章诗未泯,千古名亦随。
德音苟不嗣,吾道当已而。
前贤尚如此,今我复何悲。
题此商于驿,吟之聊自贻(孙本、赵本、经锄堂本、四库本作怡)。
赠张绘秘教九题 其八 诗筒(乐天早与微之唱和,常以竹筒贮诗往还) 北宋 · 林逋
五言律诗 押删韵
唐贤存雅制,诗笔仰(自注:朱谅。)防闲。
递去权应紧(自注:诗权出薛许昌。),封回债已还(自注:诗债出贾司仓。)。
带班犹恐俗,和节不妨山(康熙本作删)。
酒箧将书簏,谁言季孟间。
深居杂兴六首 其一 北宋 · 林逋
七言律诗 押先韵
隐居松籁细铮然,何独微之重碧鲜。
已被远峰擎𡾼𡾼,更禁初月吐娟娟。
门庭静极(原作极静,据万历本乙)霖苔露,篱援凉生袅菊烟。
中有病夫披白搭(疑当作褡),瘦行清坐咏遗篇。
以来年正月二日上圣祖徽号诏 北宋 · 宋真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三、《宋会要辑稿》礼五一之九(第二册第一五四六页)、《宋大诏令集》卷一三六
乃者苍昊顾怀,真游降格,侧聆谆诲,逖悟仙源,允昭积累之祥,洞协帝微之应。宗祊蒙佑,遐迩均欢。是用率吁群诚,归尊大帝,揆首春之谷旦,荐徽册于真宫。适戒先期,已申诞告。重念答太霄之洪覆,既竭寅恭;崇圣祖之丕名,合遵严奉。爰因吉序,并展威仪。谨以来年正月二日诣景灵宫,奉上圣祖天尊大帝徽号。咨尔中外,体兹意焉。
谢贤良登科查正言启 北宋 · 杨亿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二、《武夷新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某启:伏睹拜恩,已伸面贺。窃以汉崇儒术,始策问于贤良;唐设制科,多柬求于将相。既公卿而表荐,亦郡国之计偕。延见于白虎之庭,召试于紫宸之殿。设以三道,必人事而直言;宾于四门,咸茂才而异等。由是仲舒、晁错,明精祲相荡之源;居易、微之,中才识兼茂之选。故西京号为得士,贞元谓之尚文。烈于圣朝,聿修坠典。万乘端冕,坐于武帐之中;群臣彯缨,侍于文石之上。设帐幕之九张,给简牍之三千,赐盛馔于大官,示温颜于前席。束帛加璧,顾未为优;筑馆以金,曾何足算?而某官钦承清问,奋发雄才,翰动若飞,文不加点。吾丘之智略辐凑,自谓少双;平津之条对精详,果居第一。天子屡形于叹息,诸公咸愿于服膺。足光仄席之求,旋降出纶之命,仍于翌日,复对两阶。天威不违,独恨相得之晚;异人间出,必立非常之功。方偃伏于下风,忽捧承于华检。仰窥谦退,非所克当。
涅槃经疏三德指归序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闲居编》卷六
《涅槃疏》者,实吾祖章安法师约龙树宗旨,用智者法门,依经辨理,大明乎三德之妙义也。既而章安师没,荆溪师作,笔削斯文,再治再定。抑又因旧章,见新意,如诸文之下,或加私谓,文句之题,改之曰「疏」是也,然后得尽善矣。迩世空文仅存,莫有传者。钱唐沙门释智圆,字无外,其荆溪十世之法孙也,痛微言之将坠,悯后学之不闻,于是撰记以申明之,勒成二十卷,号《三德指归》。凡于文高旨远、言约义微之处,而皆离坚合异,派深析重,指而归之。俾夫来者识经之所诠、疏之立义,尽在于生佛无差、一心三德之理也,无奔走于迷途,姑务于理观讲授矣。惟怀道者知我志乎!大宋大中祥符四年岁次辛亥八月既望,于钱唐西湖崇福寺讲堂首事笔削,越六年癸丑九月二十六日,于大慈山崇法寺方丈功毕序云。
评钱唐郡碑文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二五
有客谓吾曰:钱唐郡,唐贤遗文多矣,其辞理雅拔者三焉:卢元辅《胥山碑铭》首之,元稹《石经记》次之,白居易《冷泉亭记》又其次也,馀无取焉。吾谓白氏《石函记》不在三文下。夫文者明道之具,救时而作也。使乐天位居宰辅者,则能以正道相天子,惠及于苍生矣。见四海九州之利害皆如西湖也;察邦伯牧长之情伪皆如县官也;礼刑得中,民无失所,如湖水畜泄以时也。仁心仁政,尽在斯文矣。卢元辅虽高其辞,而叙伍员,皆先儒旧说,未见异者,而旌忠奖孝,可以为训,有益之文也。但诸侯之事耳,王道取之则未也。元稹于释氏则为得矣。白公《冷泉亭记》,夸饰山水之辞耳,无用之文也。或谓不然,吾以道取,如以辞取,《石函》之文甘居其下。或曰:《石函》、《冷泉》皆白公记也,何褒贬之异耶?曰:扬子云:「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及搥提仁义,灭绝礼乐,吾无取焉耳」。管夷吾合诸侯,正天下,则仲尼以之为仁;及其反坫塞门,则以之为小器。老子、管氏岂异乎?爱而知其恶,瑜不掩瑕,君子之道也。
孤山述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闲居编》卷一六
钱唐郡西三数里有孤山者,既卑且狭,但不与众山连接,孤然处湖中,似不阿附于众山,有自得之状。由是群目流盻,众贤乐游,好奇者往往来居之,有终焉之图。故有浮图居者五焉,隐人居者一焉。遂古贤达好之,亦不下于今。至若白乐天、元微之、张祜、许浑辈或文于碑,或诗于寺,所以斯山为钱唐胜概,而天下知名也。虽崇峰叠巘,连连绕湖,比之斯山,如有羞色。噫,山以卑狭,不附于众峰,而皆悦之;士有居下位,不附媚于权要,不托附于形势者,虽包仁抱义,耸出伦类,众必睚眦之,凌侮之,由是名不能显,道不见用。呜呼,山以孤故见好,士以孤故见恶。山乎士乎,人之好恶何相辽乎!迁好山之心以好士,可也。
景灵宫双头牡丹赋(应制并序) 北宋 · 夏竦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文庄集》卷二三、《宝真斋法书赞》卷三、《玉海》卷一九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国家升禅之五祀,圣祖上灵高道九天司命保生天尊大帝降禁中之延恩殿,真宗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躬欸飙斿,祗若灵训。璿源长发,真荫克开。建景灵之宫以置祠宫,构天兴之殿以尊肖像。献而不祼,唐太微之仪;水以节观,周辟雍之制。回廊四注,双渠交属。植之美木,间以幽石。丛薄互映,萝蔓相萦。固列仙之幽馆,实有帝之下都也。先皇厌代,飙驾上宾。圣文睿武仁明孝德皇帝、应元崇德仁寿慈圣皇太后哀极孝思,礼尊昭事。乃建奉真之殿于天兴之左,备严像设,对越威神。宪曲察之规模,兼顾成之法度。其右则皇帝肃明福之馆,其后则太后启鸿祐之廷,并为斋居,恪奉时享。普观六艺,眇觌百王,尊祖奉先,莫大于此。是宜灵鉴博临,嘉生诞降,丕显盛德,觉悟蒸黎者哉!天圣四年,岁次析木,甘澍充浃,太和丰融。惟时季春,吉日丙午,羽人动色,宫吏告祥。有牡丹之芳丛,拆双跗而共干。枢臣谨职以承献,两闱传视而嗟异。爰命国素,临写英蕤,仍诏词臣,昭纪嘉贶。上意以为先圣奉真祖之礼至虔,真祖眷先帝之意尤显,是彰美应,发为奇芳。臣窃考旧闻,仰迪阴骘,天意若曰:太后以至慈保右嗣圣,皇帝以至孝恭顺母仪。总决万几,大康兆庶。真祖降鉴,先圣在天。乐兹重熙,锡以嘉瑞。二花并发者,两宫修德,同膺福祉之象也;双枝合干者,两宫共治,永安宗社之符也。昔棣萼承华,召公流咏;芝茎连叶,汉帝登歌。窃比兹芳,岂容并日!仰应宸旨,谨为赋曰:
维五行之嘉秀,钟百卉以流形。伊牡丹之淑艳,实造化之鸿英。杂五色以交丽,间千叶以敷荣。结紫心而函实,散黄蕊以传馨。干扶疏而四擢,枝绰约以相承。久潜芳于药录,肆阙载于幽经。首春华而擅美,冠花品以腾名。何分丛于帝圃,遂得地于殊庭。荫琪珠之璀璨,藉瑶草之葱青。润五云之滋液,对六羽之威灵。吐双葩而并发,效神贶以潜呈。红纷敷而接萼,翠杳袅以联茎。较襛纤而不异,等高下以无倾。若霞裳之对举,类凤羽之偕升。表两宫之睿圣,共一德以隆兴。实诒谋之燕翼,固道荫之章明。愿书芳于信史,永传美于千龄。
润州谢上表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九、《范文正公集》卷一五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句容市
臣某言:奉敕移知润州,已赴礼上者。幽远之诚,未尝闻达;高明之鉴,俄复照临。臣(中谢。)伏念臣起家孤平,蒙上奖拔,置于清近之列,授以浩穰之权。圣惟知人,臣则辱命。徒竭诚而报国,弗钳口以安身。言涉大臣,议当深典。可无退省,抑有所闻。汲黯汉之直臣,尝疏公孙之短;裴度唐之名相,亦陈元稹之非。斯实忠良,岂无谗毁。臣闻孔子曰:「天下有道,政不在大夫」。前代国家,或进退群臣,听决大事,若出于君上,则中外自无朋党,左右皆为腹心;若委于臣下,则威福集于私门,祸衅积于王室。故三桓兴而鲁弊,六卿作而晋分。往古兴亡,鲜莫由此,孔子之论,昭昭不诬。是以君道宜彊,臣道宜弱。四渎虽大,不可受百川之归;五星虽明,不可代太阳之照。臣按大《易》之义,《坤》者柔顺之卦,臣之象也,而有履霜坚冰之防,以其阴不可长也;《丰》者光大之卦,君之象也,而有日中见斗之戒,以其明不可微也。臣考兹前训,虑于未萌。当危言危行之秋,有寖昌寖微之说。谓大臣久次,在进退而得宜;谓王者万机,必躬亲而无倦。总揽纲柄,博延俊髦。议治乱之本根,求祖宗之故事。政惨舒而自我,物荣悴而如天。人心不在于权门,时论尽归于公道。朝廷惟一,宗庙乃长。臣之所言,殊未尽意,重烦上听,再贬远方。削天阁之班资,夺神州之寄任。重江险恶,尽室颠危。人皆为之寒心,臣独安于苦节。萧望之口陈灾异,盖无负于本朝;公子牟身处江湖,徒不忘于魏阙。未知死所,敢望生还。伏蒙陛下九日垂光,八风回力,察臣有犬马之志,恕臣无尘露之劳,特出圣衷,稍迁便郡。茁如行苇,保于勿践之仁;鉴若鸣桐,脱彼在焚之患。敢不长怀霜洁,至效葵倾。进则持坚正之方,冒雷霆而不变;退则守恬虚之趣,沦草泽以忘忧。上副圣知,下逃群责。臣无任云云。
述梦诗序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范文正公集》卷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镇江市
景祐戊寅岁,某自鄱阳移领丹徒郡。暇日游甘露寺,谒唐相李卫公真堂。其制隘陋,乃迁于南楼,刻公本传于其侧。又得集贤钱绮翁书云:「我从父汉东公,尝求卫公之文于四方,得集外诗赋杂著共成一编,目云《一品拾遗(卫公有《一品集》、《姑臧集》、《西南备边录》、《献替录》、《御臣要略》、《伐叛志》、《穷愁志》。)》。其间有《浙西述梦诗》四十韵。时元微之在浙东,刘梦得在历阳,并属和焉。爱其雄富,藏之褚中二十年矣,愿刻石以期不泯」。某观三君子之诗,嗟其才大名高,俱见咎于当世。李遇武宗,独立不惧,经制四方,有真相之功。虽奸党营陷,而义不朽矣。元初以才进,拜拾遗,历御史府,无所畏避,为执政所困者久之。及天子召用,书诏雅远,甚有补益之风。至于与晋公相失,而奸人乘之,谓元欲刺裴,劾则无状。然一戾正人,其光坠地,惜哉!刘与柳宗元、吕温数人坐王叔文党,贬废不用。览数君子之述,而理意精密,涉道非浅。如叔文狂甚,义必不交。叔文以艺进东宫,人望素轻,然传称知书、好论理道,为太子所信。顺宗即位,遂见用,引禹锡等决事禁中。及议罢中人兵权,牾俱文珍辈,又绝韦皋私请,欲斩刘辟,其意非忠乎?皋衔之。会顺宗病笃,皋揣太子意,请监国而诛叔文。宪宗纳皋之谋而行内禅,故当朝左右谓之党人者,岂复见雪!《唐书》芜駮,因其成败而书之,无所裁正。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吾闻夫子褒贬,不以一痹而废人之业也,因刻三君子之诗而伤焉。至于柳、吕文章,皆非常之士,亦不幸之甚也。韩退之欲作唐之一经,诛奸谀于既死,发潜德之幽光,岂有意于诸君子乎!故书之。
易义 北宋 · 范仲淹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五、《范文正公集》卷五
《乾》上《乾》下,内外中正,圣人之德位乎天之时也。德内也,位外也。九二,君之德;九五,君之位。成德于其内,充位于其外。圣人之德,居乎诚而不迁。有时舍之义,故曰「见龙在田」;德昭于中,故曰「利见大人」。「天下文明」,君德也。圣人之位,行乎道而不息。有时乘之义,故曰「飞龙在天」;位正于上,故曰「利见大人」,「乃位乎天德」,于是乎位矣。或者泥于六位之序,止以五为君,曾不思始画八卦,三阳为《乾》,君之象也,岂俟于五乎?三阴为《坤》,臣之象也,岂俟于四乎?《震》为长子,岂俟重其卦而始见于长子乎?明夫《乾》,君之象,既重其卦,则有内外之分。九二居乎内,德也。九五居乎外,位也。馀爻则从其进退安危之会而言之,非必自下而上,次而成之也。如卦言六龙,而九三不言龙而言君子,盖龙无乘刚之义,则以君子言之。随义而发,非必执六龙之象也。故曰易无体,而圣人之言岂凝滞于斯乎?
《咸》,阴进而阳降(《兑》,阴卦。《艮》,阳卦。),上下交感之时也,与《泰》卦近焉(《泰》卦天地交而万物通,《咸》卦天地感而万物化生。)。然则《泰》卦三阴进于上,三阳降于下,极于交而泰矣,故曰万物通。《咸》卦阴进而未尽达也,阳降而未尽下也(下卦犹有二阴,上卦犹有二阳。),感而未至于泰矣,故曰万物生而犹未通也。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是感之无穷,而能至乎泰者也。感而不至,其道乃消,故至腾口,薄可知也。
《恒》,阳动阴顺,刚上柔下(《震》,阳也,刚动于上。《巽》,阴也,柔顺于下。),上下各得其常之时也。天尊地卑,道之常矣。君处上,臣处下,理之常矣(上阳卦,天与君之道也。下阴卦,地与臣之道也。)。男在外,女在内,义之常矣(《震》为长男,《巽》为长女。)。天地、君臣、男女各得其正,常莫大焉。诸卦多以有应为吉,此卦六爻皆应而爻无元吉者,何也?夫吉于应者,相求以济之时也。常者,上下各得其所之时矣。故以刚柔皆应为常,而不以获应为吉。是以士之常也,在于己,不在于人。诸侯之常也,在于政,不在于邻。天子之常也,在于道,不在于权。故曰:「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尧舜为仁,终身而已矣,其知常也哉!
《遁》,阴进阳退(二阴进之于内,四阳退之于外。),柔佞入而刚正出,君子遁去之时也。夫柔胜于刚,则小人制君子矣,辱可逃乎!柔未胜刚,则君子辱可远也,未见制于小人焉。此卦二阴而四阳,柔未胜刚,小人始浸而长也。君子知吉之先,辨祸之萌,思远其时也,可不遁乎?故《遁》之为义,尚乎远也。是以最在内者,有遁尾之危;最在外者,有肥遁之利。子曰「知几其神」,始可与言遁也已矣。
《大壮》,刚以震而阴摧(内刚外震,二阴剥焉。),君子威而小人黜,政令刚严之时也。阳于阴为大也,阳进阴退,大者壮而小者丧矣。夫雷在天上,万物以震,威行天下,万邦以恐。天地之壮见乎雷,圣人之壮见乎威。壮而不节,于天下暴矣,壮其丧矣。是以君子非礼弗履,以保其壮也。故九二、九四,以阳居阴体,刚而处巽,乃复获乎贞吉,馀爻皆不克全其壮也已。
《晋》,顺而上行,奉于文明(《坤》,顺也。《离》,明也。)。君子嘉遇显进之时也。夫上无文明,贤斯遁矣。今文明丽于上,君子可不进乎!其进也,柔顺内融(内卦《坤》也,有柔顺之义。),则上不拒其逼矣,故曰「昼日三接」也。英华外著(外卦文明,有英华之德。),则众不疑其行矣,故曰「君子以自昭明德」。盖明出地上,如日之升。君子当其象也,岂复昧哉!其伊尹之时欤!
《明夷》,阴上明下,其义病矣。火入地中,其光翕矣。蔽贤伤善之时也。夫文明在上,则贤者遂进;文明在下,则善人用伤。其商之末世耶!君子用晦,然后免于其难。然则文王其不用晦乎?何以尝幽之耶?文王盖有国焉,德加于人,晦之难也。故以文明入于难,终以柔顺而出矣。箕子虽无政焉,而最近于闇,故自辱其身,以晦其道,然后乃免。故文明在下,难哉,圣贤其犹病诸!变斯时者,惟九三乎,「得其大首」,其汤武之事欤!
《家人》,阳正于外(谓五也。),阴正于内(其二也。),阴阳正而男女得位,君子理家之时也。明乎其内,礼则著焉(内卦明也。)。顺乎其外,孝悌形焉(外卦顺也。)。礼则著而家道正,孝悌形而家道成。成必正也,正必成也。圣人将成其国,必正其家。一人之家正,然后天下之家正。天下之家正,然后孝悌大兴焉,何不定之有!故曰「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然则正家者,贵闲其初也。故初九有悔,闲得其道,乃首得「悔亡」。至于九五「王假有家」,则天下化成,故勿恤而吉也。
《睽》,火炎泽润,其性不同。炎从上,润从下,其道违而不接,物情睽异之时也。阴阳不接而天地睽,日月不接而昼夜睽,礼义不接而男女睽,君臣不接而上下睽,情类不接而万物睽。夫然,则天地万物之理,从何而亨乎?故《睽》之时义不可久也,必变而通之,合睽以成其化。天地睽也,而阴阳合焉(其体睽,其义合。)。昼夜睽也,而日月交焉。男女睽也,而礼义成焉。上下睽也,而君臣会焉。万物睽也,而情类聚焉。夫未合之时,体乖志疑,动虞蹇难,求援而济者也,故其爻皆以有援免。至于上九睽极而通,则说弧遇雨,群疑亡也。
《蹇》,止于险中,险难在前。未可进之时也。观其名,与《屯》卦近焉(屯亦难也。)。然则《屯》已动乎险中,难可图也;《蹇》犹止乎险中,难未可犯也。惟二为王臣(得位应五。),君在险中而与己应,始可匪躬而往焉,馀皆往蹇而弗济。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其庶几乎!
《解》,动乎险外,出险散否之时也。小人为险,君子乃否;小人既退,君子乃振。故六五《象》曰:「君子有解,小人退也」。是故天地否散,雷雨并兴;圣贤否散,庆施遂行。武王发粟散财,其有解之时也矣。
《损》,山泽通气(《艮》为山,《兑》为泽。),其润上行,取下资上之时也。夫阳实也,阴虚也。下卦二阳,上卦二阴,取阳资阴,以实益虚者也。虚者反实,则实者反虚矣。然则下者上之本,本固则邦宁。今务于取下,乃伤其本矣,危之道也。损之有时,民犹说也(《兑》为说。)。损之无时,泽将竭焉(《兑》为泽。)。故曰「川竭必山崩」,此之象也。无他,下涸而上枯也。「百姓不足,君孰与足」,其斯之谓欤!
《益》,刚来而助柔,损有馀而补不足(上卦阳多,故曰有馀。下卦阳少,故曰不足。),自上惠下之时也。天道下济,吕物咸亨;圣人下济,万国咸宁。《益》之为道大矣哉!然则益上曰损,损上曰益者,何也?夫益上则损下,损下则伤其本也,是故谓之损。损上则益下,益下则固其本也,是故谓之益。本斯固矣,干斯茂矣,源斯深矣,流斯长矣。下之益上,则利有竭焉;上之益下,则因其利而利之,何竭之有焉!是故木以动也(上木下动。),涉大川而无患;雷风与也(上风下雷。),兴万物而无疆。明《益》之道,何往而不利哉!
《夬》,一阴处高而群阳伐之,以大制小、以正黜邪之时也。时皆刚正,柔佞岂得而据乎!夫君子道微之时,法令常密,而或失之者,何也?内有小人也。小人道微之时,法令常显,而无忌者,何也?内皆君子也。此卦一柔而乘五刚,危可知矣;五刚而决一阴,易可知矣。故扬于王庭而不忌。赏罚明行之际欤!舜举八元而去四凶,此其时矣。
《萃》,泽处于地(《兑》为泽,《坤》为地。),其流集矣。上说下顺,其义亲矣。物情和聚之时也。上以说临下,下以顺奉上,上下莫不聚乎。天地亨而万物以类聚,大人亨而天下以义聚。观其所聚,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彖》言「刚中而应」者,取其上下相应,以成萃聚之义而已。若夫萃天下者,岂私其应哉!必也以虚受人,然后能萃其天下。故九五以大人之位而匪孚者,以其应之于一,不能尽天下之诚,惜哉!无私则至矣。
《升》,地中生木,其道上行,君子位以德升之时也。夫高以下为基,木始生于地中,其举远矣。圣人日跻其德,而至于大宝;贤者日崇其业,而至于公圭。以顺而升,物不距矣。故爻无凶咎,初则大吉,二则有喜,三则无疑,四则用亨,五则贞吉。惟上六极而犹升,则为冥昧。若能知其消息,犹可为利,故曰:「冥升,利于不息之贞」。
《困》,水在泽下,泽方竭焉,其道不加于物,君子困穷之时也。夫水者,浸于外而后施于物。今伏于其内,何施之有?是则川泽竭而伏其流,君子困而隐其道。困于险而不改其说(《坎》,险也。《兑》,说也。),其惟君子乎,能固穷而乐道哉!茍不安其困,欲尚口而去之,穷斯甚矣。知此时者,卷而怀之,极然后反,其困必亨,故曰困亨。夫子之于陈蔡也,岂其忧乎!
《井》,水为泉之底,井道治而其施外彰,君子居德迁惠之时也。夫井居其地而不可改,其泉之出也,无所不利。君子居于德而不可移,其惠之迁也,无所不仁。唯井也,施之而不穷,存之而不溢。惟德也,常施于人,而不见其亏,独善于身而不见其馀。故曰「《井》,德之地」,不其然乎!
《革》,水火相薄,变在其中,圣人行权革易之时也。夫泽有水则得其宜,今泽有火,是反其常矣。天下无道,圣人革之以反常之权。然而反常之权,天下何由而从之?以其内文明而外说也(内卦文明,外卦兑说。)。以此之文明,易彼之昏乱,以天下之说,易四海之怨。以至仁易不仁,以有道易无道,此所以反常,而天下听矣,其汤武之作耶!茍道德不去,虽汤武日生,当为天下之助,何反常之有焉!
《鼎》,以木顺火,鼎始用焉,圣人开基立器之时也。夫天下无道,圣人革之。天下既革而制作兴,制作兴而立成器,立成器而鼎莫先焉。故取鼎为义,表时之新也。汤武正位,然后改正朔,变服章,更器用,以新天下之务,其此之时欤!故曰「革去故」而「鼎取新」。圣人之新,为天下也。夫何盛焉,莫盛乎享上帝而养圣贤也。享上帝而天下顺,养圣贤而天下治,不亦盛乎!
《震》,雷相从而兴,威动万物,内外皆震,君子心身戒惧之时也。万物震,其道通焉;君子震,其德崇焉。君子之惧于心也,思虑必慎其始,则百志弗违于道;惧于身也,进退不履于违,则百行弗罹于祸。故初九震来而致福,慎于始也。六二震来而丧贝,履于危也(六二乘刚。)。夫《震》者,长子之道也。长子有威,惊远而惧迩,然后能主宗庙之器,而祭祀不辍也夫。
《艮》,山相当而各止其所,内外不相与(六爻皆无应。),上下静止之时也。天地动而万物生,日月动而昼夜成,圣贤动而天下亨。今其止者,君子理不可动之时也。故此卦无元亨贞之德者,以其道不行焉。然止之为道,必因时而存之。若夫时不可进,斯止矣;高不可亢,斯止矣;位不可侵,斯止矣;欲不可纵,斯止矣。止得其时,何咎之有!故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非君子,非孰能与于此乎!
《渐》,山止生木,日益其高,君子渐进之时也。夫内止而不躁,外巽而不争,以斯而进,不亦渐乎!长女得位乎其外,故曰「女归吉」。然则女生而知其嫁也,必渐而及时,然后有归焉。君子学而知其仕也,必渐而成德,然后有位焉。故升高必自下,陟遐必自迩。《乾》阳渐进而至于在天,《坤》阴渐进而至于坚冰。天地不能踰,而况于人乎!茍内不止而躁,外不巽而争,则失渐之道,犯时之忌,岂正邦之有焉!
《丰》,文明以动,无往不亨,王道开大之时也。夫雷电之至,隐者彰而否者亨;圣贤之造,困者通而幽者显。于是制乎礼,以序天下之伦;作乎乐,以兴天下之和。物物昌而无不大也,是以谓之丰。然则日之动也(下《离》日也,上《震》动也。),丰于正中焉;文明之动也,丰于皇极焉。过乎正中,日斯昃矣;过乎皇极,文明亏矣。故曰「宜日中」,进于大而戒于盈也,丕哉!
《旅》,火丽山而不久其处,君子羁旅之时也。君子羁旅之时,处无其位,何能与物大通?然则内止而不动于心,外明而弗迷其往,以斯适旅,故得小亨而贞吉。夫旅人之志,卑则自辱,高则见嫉,能执其中,可谓智矣。是故初琐琐而四不快者,以其处二体之下,卑以自辱者也。三焚次而上焚巢者,以其据二体之上,高而见嫉者也。二怀资而五誉命者,柔而不失其中者也。君子旅之时也,道其然乎!
《巽》,风从至而物莫之违,上下皆顺,命令宣行之时也。夫上下弗顺,虽令不从。今上下皆顺,故可申命而行事也。若夫巽之为德,其失也伪。非君子体之,则入乎柔邪之道矣。观其名虽近于谦焉,然则谦之为体,内刚而外柔(《谦》卦《坤》外《艮》内,《坤》柔而《艮》刚也。),降于礼而不降于德者也,是以「亨,君子有终」。巽之为体,内外皆柔,可以行权,未可以终义。惟五以中正而志行,乃得小亨,利有攸往,利见大人。是故《谦》之六爻,皆无凶咎;《巽》之六爻,则美恶半矣。
《兑》,泽重润而上下皆说,君子推恩敷惠之时也。夫说万物者,莫说乎泽。今复重之,民说而无疆者也。劝天下者,莫大乎推恩而敷惠,则顺乎天、应乎人而王道亨;不然者反此。若夫威以先民,民重其劳;威以犯难,民重其死。故周文为台,而人谓神灵者,忘其劳也。楚子下令,而人如挟纩者,忘其死也。然则说之为德,其失也佞。上下皆说之时,必内存其刚正,然后免佞之情。故曰「说以利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