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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义传序 宋 · 喻良能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敬乡录》卷一○
忠义者,天下之大闲也,亦天地劲正之气之所寓也。
是气之在太虚间,金得之,更百鍊亦不变;
得之,冒严霜、烈风、积雪而不少衰;
人臣得之,蹈白刃,赴水火,历万死而不改其操,由此其故也。
李白有言:「忠于其主,人之主皆欲其臣」。
然则不忠于主,亦人主之所不欲也。
盖人主之意若曰:斯人也,既忠于彼,岂负于我哉?
苟负于彼,必不忠于我矣。
比干,违武王者也,武王封之,美其正也。
太宰嚭,成越王者也,越王诛之,恶其奸也。
丁公不杀汉高,恩孰甚焉,而报以大戮者,岂非以其背于楚乎?
季布数窘高祖,仇孰甚焉,而赦为郎中者,岂非以其义于羽乎?
徐世绩不负李密黎阳太宗所以勤勤于托孤也。
邓晓闻李轨败而入贺,高祖所以废而不齿也。
章圣皇帝东巡,过巡、远双庙,徘徊叹息,嘉其尽节异代,著金石刻,以赞其忠。
夫巡等尽节于有唐之时,而见褒于有宋之英主,盖忠则为人主之所贵,不忠则为人主之所贱。
未有反覆卖国,左右取容,而见好于人主者;
亦未有尽忠为国,不为诡随,而见恶于人主者。
此《忠义传》之所以作也。
起自列国,终于五代,博采正史,旁及传记。
为忠节系天下国家之所以安危,事之所以成败,可以裨名教,可以励风俗者,乃在此选,不然不录也。
上下千馀年间,所取者不过一百九十人而已。
呜呼,可谓难得也矣!
后之为人臣者可不慕哉!
张运使 南宋 · 孙应时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三、《烛湖集》卷二
易节疏恩,驱车按部。
虽漕挽之权未殊于委寄,而夔潼之地相悬于重轻。
粤从诏下于九天,想见民争于二境。
公今近止,我亦欢然。
伏惟某官敏手干时,诚心利物。
饱历中外,平观险夷。
猗所临之有声,宜见器之愈伟。
三巴聚落,已闻风采之澄清;
东蜀山川,更俾皇华之照映。
亶为高选,式劝懋功
不俟席温,且将环召
某忝分忧顾,自省拙疏。
矧当一道荐饥之馀,寔有二人同心之赖。
高才所了,应不负礼乐光华之时;
远虑何先,当共洗岷峨悽怆之气。
李绛裴度 南宋 · 金朋说
七言绝句 押东韵
辅主中兴划懋功,削平僣叛一循公。
自怜党起群邪进,王业萧条不克终。
武成陪祀臣僚奏淳熙四年 南宋 · 傅伯寿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三、《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二六、《宋史》卷一○五、《礼志》八、《续资治通鉴》卷一四五
武成之庙,所从祀者出于唐开元间,一时铨次,失于太杂。
太祖皇帝尝见白起之像,恶其诈杀已降,以杖画而去之,神武不杀之仁,垂训深矣。
太上绍兴间,亦以议者之请,黜韩信而升赵充国,黜李绩而升李晟,去取之间,皆所以示臣子之大节也。
王剪佐秦,骋狙诈之兵,盖无异白起
彭越之臣节不终,亦同韩信
至于王僧辩虽能平侯景,然反连和于齐;
吴明彻虽能因北齐之乱以取淮南,然败于吕梁,为周所俘,不能死节;
韦孝宽拒尉迟之义兵;
杨素开隋室之祸败;
慕容恪长孙嵩慕容绍宗宇文宪王猛斛律光于谨,或本生夷狄之裔,或屈节僭伪之邦,纵其有功,岂足多录!
若夫尹吉甫之伐猃狁,召虎之平淮夷,皆为有周中兴之名将;
陈汤之斩单于傅介子刺楼兰冯奉世之平莎车,班超之定西域,皆为有汉之隽功;
在晋则谢安宴衎以靖胡寇,祖逖击楫誓清中原;
唐则王忠嗣之抚众守边,张巡之百战死敌。
忠义谋略,卓然冠于一时而垂于后代,阙而不录,似有所遗。
臣窃谓宜并诏有司,讨论历代诸将,为之去取,然后与本朝名将绘于殿庑使天下士皆晓然知朝廷激义勇而尚忠烈。
且知夫贬夷狄之类者所以尊中国;
黜不终之节者,所以正君臣;
去嗜杀之暴者,所以尚仁义。
其为劝沮者大矣。
丁卯召试馆职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四、《山房集》卷七
善为国者不执理以强势之所难,常顺势以伸理之所易。
理者,公是非也。
势者,实利害也。
公是非固不可泯,实利害尤为可畏。
执不可泯之理而忘甚可畏之势,则安危胜败之大计疏矣。
然则歛众说以救独弊,置已往而善将来,则前日之举非失于执理以强势之所难乎!
今日之救不当顺势以伸理之所易乎!
晋元帝宋文帝或尅期进发而不果行,或悉师再举而不克捷,桓温谢玄驰逐经略而不遂,非名不正而辞不顺也,以不接之声势而当重大,以浅效之规模而支深入,以分裂之偏隅而欲混并,其理则是而其势则难矣。
高祖不报平城之围,太宗修结颉利之好,祖逖之通使石勒澶渊之许盟契丹,非志不足而气不锐也,士卒之罢极者可以休养,资实之衰耗者得以振赡,边鄙之绎骚者赖以敉辑,其势既顺,其理亦易矣。
然而天下之势,动之易而收之难。
方其未动也则不当开,及其既开也则不易收。
以为业已开矣,但当奋张以求济,不应中止而示怯者,已失于强其所难矣。
以为当收矣,玩纵以安舒,隳沮而单弱,则亦未达其所谓易焉。
盖致易之理内必有以固其本,外必有以弭其争。
严卫其四隅,厚植其遮障,所以固本也。
遵养于时晦,申合其盟好,所以弭争也。
争端弭而后民之力可以息,本圉固而后敌之情不敢骄。
民得息则我之国不耸,敌不骄则彼之谋自消。
如此则易之理斯近矣。
今以其势之难也,已沮而复骄,欲息而旋起。
虽无果锐必为之意,终怀趑趄欲动之心。
此非真知难者也。
不思祸心之包藏者未可必,塞徼之疏略者不足恃,相与束手以待行人,不及十旬又将盛秋焉。
此非善图易者也,苟安而已矣。
嗟夫!
事巨敌强而持尝试之见,用苟安之策,几何而不为其所窥耶?
今公私交弊,氛祲未清,兵法乘虚,理先救本。
故战决难用而守则可知,曷若尽置前日之所难而亟图今日之所易乎?
夫推舟以行陆,人知其劳矣;
治丝以愈棼,则其绪尤多焉。
夫惟知者不昧利而轻发,勇者不容瞬而能收,起而图之,如遏横溃,如拯焦灼,惜日阴以戒戎作,重民劳以俟后图,起精神于畏詟,弭陵突于披猖,而后今日之事可得而论矣。
夫西北以骑乘为能,东南以步卒为长。
孙权东不得市骏辽东,西不得致骑于川秦,考韩当程普一军之所有不过三五十骑而止,则几于一用步卒舟师以立国矣。
况彼以蓟北之劲足焱驰而电逝,我以广蜀之下乘并驱而争骛。
卒有驰突不前,则至于自为躏践,此知兵者所以欲以步而当骑也。
然古法置阵必为两拒,而匈奴包敌特善诱兵,乃暗合焉。
盖骑之难制也久矣,且以劲弩而洞重铠,敌未有以制我也。
至其设锐阵以相当,张鸟翼而旁射,则我始无以当之矣。
故以车圜其营,则步可用,是卫青之法也。
以车而卫步,以弩而护车,则步可用,是李陵之事也。
以车而为营,列植以自固,则步可用,隋之禦达头可汗以鹿角为方阵是也。
又有本诸阵法,取其简便者,步亦可用,苏定方令步卒攒槊自卫、浑瑊设抢垒为营是也。
今将易之以轻车与,或以淮地浅狭而陈涛斜之事不可袭矣。
将仿鹿角之制与,或以为此非取胜之兵,杨素之战固已撤而不用矣。
将止用彊弩以当之与,而或以为弩镞迟而敌骑迅,昔刘裕之北伐,朱超石之百弩常不能制魏骑之薄营矣。
独有比枪而卫弩,中兴诸将犹有习闻旧法而长于用步者。
然今之军制夫岂无之,恐亦未足为制敌之良算也。
盖制兵之短长在技艺,而料敌之机便在觇候。
古者师行则前茅而虑无,师止则捉生以为导。
李靖之论乡导,必知敌济寇来之早晚,而宇文泰之用间,使之衣敌衣而历敌阵。
彼皆先悉于敌情,故能乘机而应变。
自外侮深侵,敌帐非远。
若精其伺谍,出其不意,于其道狭骑蹙之地,前惊后齧之所,尽死一战,亦可得志。
自觇候不明,方其雨雪狼狈,解鞍纵辔,丐宿于田父,我不知击其归。
及其攻围日久,将卒怀家,刍秣不继,我亦不敢袭其去。
不能用之于机便,则骑步均为冥行,何必以步为优哉!
盖今步卒之可用者,独可用之于凭垒而已。
夫凭垒而不败,以有郛垣之可恃尔,未可望之以奔突也。
且其怒心勇气,未闻将战而裂眦;
而靡旗乱辙,不免闻鼓而失胆。
自非警以严诛,方且狃于怖敌。
故今日且当以城守为先,其次则以舟师为卫。
若夫讨论鱼丽、鹅鹳之阵法,求合圆方曲锐之地形,而欲以步当骑,则当训阅练习而用可也。
夫兵有必以众克者,亦有以寡胜者。
昔城濮之赋,七百乘而已,其后鞍之战则已增,至平丘则又大增。
然至于四千乘,欲以无道行之,而诸侯之服于晋者衰焉。
况强敌盈骄,非初兴比。
彼以佥刷而彊民,虽众而其杂难用;
此以教士而禦敌,虽寡而其整足当。
且与其冗多则易溃,岂如精少而有纪?
此言兵者所以急于以少而击众也。
然羌寇三万,冯奉世必欲以四万人当之;
滑台之役,沈庆之以五千人独救,辞以兵少轻往无益也。
夫众之不可已也久矣,且使先据胜地,用吾长技,以南兵一当北兵之三,我未遽不敌也。
至于裹创力战,更进迭出,以南兵三而支北兵之十,则我始惫矣。
故掩其间道,冲其方虚,如李绩以数千而袭碛石,曹公潜行而倾乌巢,则寡可用,是出奇之策也。
伺其尘起,击其阵动,若谢玄因其众乱而济师,韦孝宽乘敌小却而取胜,则寡可用,是伺间之策也。
其次则伏戎于莽,阻隘而邀,若慕容垂隐千兵于深涧,于谨匿轻骑于丛薄,则寡亦可用,是据险设伏之策也。
今将用出奇之策与,则敌坚而未易入,入而无后援,则何以返?
陈庆之跳身独返之事可监也,而可冒进哉!
将用伺间之策与,则敌诈而名谲,谲而有不审,则堕其计,是栾枝曳柴阳遁之事可戒也,而可轻袭哉!
独有据险设伏,鼓儳而出,则恐关隘崎岖之地,陂湖洳沮之中,鸷匿而狙击,必能以一而殪十。
然边隘遥阔,蹊隧纵横,一所纵漏,便见侵轶,亦岂足为却敌之大计哉!
盖敌之进退系粮之赢缩,而不系其众之少多。
陆抗决堰以阻运,则羊祜虽来而决无成;
苏峻之入,郗鉴故断粮道而制之,则温峤深以为然。
此皆深见夫兵势,是以不畏其鸱张。
今敌以众大为轻兵,以厮养贰正卒,其所赍持,终朝可待。
若扼其津要,抄其积聚,深沟固垒,野无所掠,纵能复出肆扰,亦必歛退遁巡。
然曩者寇犯清河,晨济桴筏,缠系浮梁,既苦于兵力不加,而不毁荡其粮舰。
迨其深入吾地,驴驮负载,复困于闭营拒守,而不暇出邀其刍车。
夫不能梗其糇粮,则虽众且未足以决胜,而况能用寡哉!
故今之所谓用寡,独有昼则扬兵,夜出斫营而已。
夫斫营而捷,仅足以挠其寨栅,未能为轻重也。
况敌方出没淮漘,规图雄据,使其家基牢固,则尚烦胜算驱攘。
故今日且当厚集其师以待之,速图召募以益之。
若夫求批亢捣虚之法,讲经足利兵之制,而欲以少击众,则当迟之法立诛必而后使之可也。
夫省馈莫如营屯,因屯可以实基。
孔明恨粮少而不伸,始因杂耕而谋久驻,营屯之利其来久矣。
然近地之屯易,而并边之田难。
武帝置田官于朔方矣,充国留屯于金城矣,当时幕南无匈奴湟中少羌寇,故其屯易。
枣祗田于许下矣,邓艾田于陈项之间矣,夫魏之边面在合肥,陈项为内郡,汝许乃都邑也,皆非兵冲,则其屯亦易。
羊祜田于襄阳陆抗兵在江陵,几于南矣。
然两垒交兵,皆先约日,不为掩袭,屯亦非难。
今包占宽赊未易尽取,而川原虚旷冲突无常,将踵卫人之迹开芍陂之屯与,则今之安丰烽燧之郊也。
将袭曩年之旧复柘皋之屯与,则今之巢县羽檄之林也。
故招辑流庸,省简戍逻,议者以屯为急;
而忧其抄略,惧其奔散,议者复以屯为难。
然而民之避逃者,不可使久无所凭也;
田之荒莱者,不患后无以偿也。
冒绝障之地、捐耕犁之费而规耕殖,于今诚难矣;
就近江之郡、择绝险之处而置堡聚,或尚可用焉。
昔魏人田于皖城吕蒙忧其一熟则难制,尽死力而除之者,盖皖城魏之所必争,于其必争之所而开垦焉,则必不容于成立矣。
祖逖或一处得十馀部,或一堡得数百人,随其大小以置邬,而石勒为之歛戍焉。
盖邬聚之所不备,于其不备之所而经理焉,庶其易于鸠聚矣。
既使亲子弟督耕,而又伪相抄略以明其未附,是兵力寡弱亦未能固也。
既使丁夫战于外,老弱穫于内,或有急速,不免烧谷而逃,是防捍未设亦未能保也。
之置邬长也,有流人,有归附。
李矩郭默皆流徙之渠帅,皆取之,是非得部曲之豪杰亦不能统也。
之于邻敌也,阴为疽食浸淫而阳与交通互市,由此而后公私始获丰赡,是非与之和终亦未能就也。
故有重兵要遮则可屯,有藩篱固护则可屯,狙诈作使则可屯,息兵数年则可屯。
有此四者,则保淮之至计也。
夫敌长于野战,我工于城守
刘贶严尤为未详,谓秦人筑长城为中策。
城之为利,自古然矣。
三国六朝城守,有今日两淮之边面。
昔魏之重镇在合淝,孙氏既夹濡须而立坞矣,又堤东兴以遏东湖,又堰涂塘以塞北道。
然总之不过于合淝巢县之左右,力遏魏人之东而已。
魏不能过濡须一步,则建邺可以奠枕,故孙氏之为守易。
东晋未全失山东,宋犹有彭城,故自晋至宋皆以寿阳为重。
魏寇少至,则淮泗诸郡坚守以待救援,大至则发民而归寿阳
寿阳不陷,则魏兵虽深入,终忧援兵之突至,又况前有彭城,故为守易。
齐既择人以守寿阳,又有朐山在其东,故守亦非难。
今敌出汴口则盱眙重,由盱眙则天长棘矣。
出涡口则濠梁重,由濠梁滁阳、六合棘矣。
出颍口则安丰重,由安丰则合淝、历阳棘矣。
是以古者重镇当前,敌不敢蓦越。
顷虽四镇固守而未能遏深侵,今若求为不败之计则必当守,求为必守之计则皆当城
故凡敌所过郡,议者以为板筑皆不可缓,而欲于某县作垒以蔽庐,于某所立壁以援山阳
然百堵皆作,万杵并举,穷民之力,趣办难矣。
盖地有当捍患而宜速建筑者,力有未暇及而当且缮治者。
青涧左可以致河东,右可为延安之捍。
种世衡知其为障塞之冲也,故身犯矢石而卒城之。
太原城大而役难兴,贼未至则先自困。
李光弼知其役不易举也,作堑数万增垒而已。
世衡之事当用于要会之地,而临淮之法可祖为补葺之规。
择今控扼之最切者,程土物,计斤板,燃脂力作,昼夜不息,则不可筑者,不至于后时矣。
傅联其疏罅,增培其卑薄,环之以沟堑,益之以楼橹,则未及尽治者,亦可以支敌矣。
此门户之急,而非可以空谈置者也。
若以为费大而不赡,则李光进之修受降裴度之城淮西,皆师老粮匮覆竭不继之时也,岂必有余力哉!
以为期迫而无及,则杨朝晟筑三城以二旬,郭崇韬新城以六日,皆穷边疏恶四面拒战之时也,岂常得从容哉!
李绦有言:「财用尽更来,事一失难追」。
此时务之至急者也。
虽然,知其所以攻则得其所以守。
缚楼至天,吹唇动地,百道齐攻,肉薄而登,今敌之攻不及矣。
然昨者樵采不给而去,今谋出没矣。
昨者攻具犹未办,近者临冲渐集矣。
负户而汲,穴地而处,苦战至于六旬,土落不过数十,今我之时亦不逮此矣。
然昨者我虽闭壁,时亦挠劫,今敌知所堤备矣。
昨者彼虽逼垒,时去复来,今谋必又巧矣。
故警逻不懈则可守,储峙有余则可守,众心成城则可守,将不骄盈则可守。
合此五者,则贤于长城矣。
夫古人制官而后用民,后世用民而后议官
世谓用兵则必先省官者,盖亦后世之论尔。
昔管子之治齐,为士者几,为大夫者几,凡食于齐国者,无有一人之滥也。
故其兵车徜徉天下,未尝告乏焉。
岂其所以治官者,即其所以强兵耶?
故爵不踰德也,禄必酬勋也,事必称食也,未有不如此先治其国而能用其人者也。
韩非子疾治国不务任贤,返举浮淫之蠹,加之功实上。
韩子未知古人所以为国也,而必出浮虚之蠹,而后用介胄之士,盖略近焉。
吴起相楚,捐不急之官,废公族之疏远者,而后平百粤,却三晋。
商鞅为孝公定令,无功者虽贵而无芬华,秦人行之,卒蹶六国焉。
然后知国未有不趋于实而能强,官未有浮于事而能实也。
惟实故强,故其国无事则民力富,有事则兵食饶,此所谓先制官而后用民者此也。
后世上下日趋于奢广矣,其名器惟恐不轻,其恩泽惟恐不厚,其饩廪惟恐不丰。
凡所以习天下于汰侈者,既相与为安利矣。
故其国无事则耗蠹而无艺,有急则乏匮而不充。
是以自唐以来皆因用兵调度不给,而李吉甫杨绾始思省官清吏以救之,所谓因用民而后议官者此也。
夫天下本不可有幸位也,有幸位则民力不纾;
不可有滥予也,有滥予则劳民不劝。
民力不纾,加之以师旅,则国用蹙;
劳民不劝,用之于战阵,则爵列穷。
是以古有用武之国,亦有无事之世。
约官职,责名实,黜尸素,简不肖,国虽小而尊严朴重,是用武之国也。
流品众,甄叙广,朝以备官为美,人以充位为能,国虽大而贪欲盈厌,是安平无事之世也。
安平无事者,不可用之于有事。
而真欲有事于四方者,朝会不敢华,亲戚无私授,后庭无罗绮,金玉散之戎士,而后其兵始出焉。
今黄金玉带充牣于无功之室,浆酒藿肉澜翻于苍头之家,举凡盈溢宽赊之事,洋洋然,济济然,与一世共之,而兵用焉。
得非以安平无事之规模而趋艰难用武之事功耶?
故欲节约之,裁省之,则上惮于伤恩而不忍夺,下忧于贾憎而不敢言。
虽拿兵不解,供馈不给,而执事者犹以为毋动。
盖制国之本末所从来久矣,而一旦之罪也。
呜呼!
如此而欲耀威外侮,肃清大憝,难哉!
夫朝有变色之言,则士有攘袂之勇。
主上一日出令曰:名器太滥,员阙太增,取凡宫省禁掖之恩赏裁其半,勋臣贵戚之俸赐裁其半;
又取祠宫庙岳闲居待次创置之员,郡国名色之俸,一日而尽罢之,约以事平而别议。
大臣宰执又从而遵承于下,凡有挟而来者,皆一切绝勿使进,则岂惟可以丰财,于激昂兴起战士之气多矣。
魏武无功望施,分毫不予。
秦苻坚王猛之子曰:「丞相托卿以十具耕牛为田,不闻为卿求位」。
呜呼,为国如此,兵有不强而财有不乎!
今官无纪极,人有觎心,所谓不稼取禾者以此得之,而竭筋力展勤效者亦以此赏之。
夫物不并锐,力不两周,愚恐不用汉光并官省职之典,不可以持久矣。
昔晋以淝水用兵,遂诏九亲供给、百官廪俸,可减半,役费军国事并皆停省。
本朝宝元初年则议冗费,逮庆历以后则及恩赐矣。
若曰所得几何,毋庸遽速。
夫怨谤以示弱于海内,则是终于盈溢宽赊而已,况敢论兵强哉!
夫古无汰兵之事而有蒐练之法,后世谓古人民无非兵者也。
子玉治兵,鞭七人,贯三人耳。
盖当时所谓寓兵于农者,约其卒乘之数,寓之于田役之中尔。
及其将用之,则有简稽焉,有蒐狩焉,未必皆可以即戎也。
自汉以后则无法矣,直料民取之而已。
陆逊部伍三部,强者为兵,羸者补户,得兵数万。
惟不养兵,故强则用之,弱则舍之,无所不利焉。
唐自中世始养兵,故兵少不免于募,兵冗复不可去。
五代周世宗及我艺祖以能大饬威律,区分健懦,兵少而国遂强。
今骑卒之骄惰者不可战,新收之短怯者不能战,不亟汰之,国何赖焉?
然今之疲惰十而一二焉,可汰也。
今不止于十而二三,几于十而四五矣。
夫十而四五,是可汰者几半也。
夫汰其半能使兵力强无害也,汰其半不免兵益少,则共骇矣。
盖古者虽配民为兵,其实多力之虎士、禽敌之枭俊则必取之奇杰材豪之中,而闾阎窭人弱丁之所能有也。
故古之英雄欲振其军声者,必先自治其不常有之兵,而后不藉夫常蓄之士。
夫不常有之兵为我用,则疲惰者不择而自去矣。
曹操之兵强也,许褚为之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其人皆淮蔡间所畏惮侠客武士,故曹得之而兵强。
谢玄之兵强也,刘牢之为募劲勇,何谦之徒皆以骁猛应选,号北府兵,能百战百胜,敌人畏之,故谢玄得之而兵强。
齐高欢之初起,兵亦非强也。
高敖曹兄弟为之自练乡曲部里,得东方老等三千人。
当时以敖曹项籍,而其左右亦无不一当百者。
高欢得之,兵又强焉。
夫此三人以能先得夫不常有之兵,使之征伐四克,无藉于所素蓄之卒,故其去留多寡皆不能为轻重。
今天下知兵之不足用矣,而未有能收拾奇才壮士,异其军号,选练校试出于正卒之上者也。
约计两淮襄汉之兵折伤彫耗,分布不敷,又欲从而汰之。
夫愈汰则愈精,智者之所共知也。
愈精则愈少,人情之所未喻也。
使吾朝汰而夕有以益之,犹可以及事也。
朝汰而夕有缓急焉,而其兵未及补,则不几于无兵之可用乎?
夫无兵之可用,孰若有兵而尚可训励哉!
河东军骄,李克用曰:「今四方皆重赏募士,我若急之,彼且散矣。
俟天下稍平,当请治之」。
克用斯言近姑息矣,要之亦有见焉。
夫势急则计生。
今何不重设赏格,亟募四方之伉勇耶?
得伉勇二三万人自为训练,不相参杂,则今之兵中庸者可变化,其怯下者直斥之无畏矣。
不然,则州兵已发而复归者,且当四集以为声援;
沿江之团结而复散者,所宜联合以严捍防。
不堪擐带者皆无庸弃焉,训而用之可也。
夫此六者,其目也;
议论难一,其纲也。
虽然,亦岂难知哉?
盖大义者,立天下之训也;
至仁者,得天下之本也。
无大义,则何以建立人极?
无至仁,何以迓续天命?
然有以兼爱夫生灵,则祖宗之雠耻不患无时而不能洗也;
有以休息其烦劳,则士习之偷惰不患无时而不能振也。
盖养其民而俟时,则仁立而义在其中;
徇其名而亡实,则仁失而义无所据矣。
故其要在弭争而固本,其势则戒于舍易而求难。
若夫究极其取舍之原,而欲不差其难易之辨,则在于三者而已。
一曰操术欲定,二曰求助欲广,三曰授任欲
何谓操术欲定?
凡欲经略大计,要须先定此心,且前日所以履危蹈难若不获已而为之者何耶?
得非不忍王业之仄陋,冀凭国威以雪积憾耶!
今日既已陈师鞠旅若不可已而欲已者又何耶?
夫亦以屈于时制于力,不容不斟酌进退以息民耶。
夫此心终始一出于为国为民,则功固不可有矜大之色,不效亦不必过有歉然不满也。
盖歉然而感悟,则必引前而监后;
歉然而惩创,则或恐用后以偿前。
引前而监后,则进德之基也;
用后以偿前,则多事之根也。
元昊之役,范仲淹不欲出兵,韩公琦欲大出兵,于是大将违令而好水无功。
是役也,范公仲淹固守观衅于计为长,韩公琦不堪元昊之凭陵,独决策以当之,于是勇过范仲淹矣。
韩公琦所以大过人者,乃在不求必胜以塞好水之责,而能翻然共守以就仲淹之持重,此其所以卒服夏人也。
颜子,大贤也。
孔子不称其无过,称其不贰过。
盖过则一尔,以为过也而求二焉,则并为贰矣。
王公安石诋流俗而法先民,考其言行不合者寡矣。
然新法卒流患于后世者,失于固而不回也。
况兵,重事也。
虽一胜一负,所失相当,然彼之失亡者未见,而我之创残者共知矣。
既竭国力而为之,而显效未睹焉,于心能不慊然乎?
邓禹之贤犹以疲兵徼胜,以诸葛亮犹不能禁昭烈之东行。
本救一失,乃成二过。
迹其所以,皆由慊然者为之。
不知益之班师振旅,但知义理之当然,初不以为戚戚也。
夫欲弘济艰难,必须有以对越上下。
欲求对越上下,莫若推爱民之心而捐胜物之忿。
且日者边未撤警,西陲事作,虽螗螂怒臂以干资斧,然未易以折箠定也。
曾不三旬,凶渠授首。
已而地奋鸣霆,天垂甘霔,穑事有望,旱势顿苏,不终朝间,人心闿怿。
夫此无故而然也,意者吾君臣之间必有严恭祗惧不复佳兵之意,是以一念感召,天人协应。
夫使常存是心,则何兵不弭?
何事不成?
夫人心所同谓之顺动,动而不顺则祗悔从之。
且今日用兵之骚动,与绍兴遏敌之久长然。
绍兴而主和,虽小人以为耻。
处今日而言战,虽君子以为
人心所同,天意可测,况复所在震摇,莫有固志。
甚者三百年所无之事,忽见于勋家世将之门。
今其幸已歼殄,然此小故也。
夫人之智力岂无不及天之仁爱,乌可使穷哉!
今内修保捍之备,外揽权宜之策。
请和而敌不敢桀,则我不失其故步;
和而敌不渝盟,则我得蓄其余力。
一念之,南北息肩,则可以动天,而况于人乎!
若曰:「敌强,我难遽弱。
只如南北,岂待通和」?
此至言也。
薳启疆有言:苟有其备,何故不可?
但恐议论仆,转更差移,依凭空旷,坐縻岁月,倏忽防秋,胜负无常,国有兵事,三年不解,忧不在边尔。
且夫南北未易混一也,长江未易飞渡也。
敌不复和,亦将何为?
然宁使力有余而惜许和之早,无使力不足而恨议和之迟。
自古惟汉和番,不闻番和汉。
此虽外国之言,然汉高帝唐太宗皆甘为之,是切不可待之以不足畏而姑付之相持。
相持之日久,难之中又有难焉,则计不纾矣。
既盟之后,主上朝听昼访,广求民瘼,抚疮痍,集流散,恤孤逮寡,优农重谷,勿使琬圭之使驰而疆候弛,鼙鼓之声息而歌颂兴。
君臣上下当持此心,如临渊谷,如事上帝,则国命延永,主势尊安,华夏辑睦,顾不美哉!
何谓求助未广?
夫势转急则思之当益精,患既深则虑之当益至,咨询不遍则无以察议论之偏,图揆未周则无以得事情之
昔费袆往救汉中,于时羽檄交驰,人马严驾,袆与来敏围棋自若。
曰:「君信可人,必能办贼」。
观袆所为,亦何异于谢安
虞喜着论,以为君子当临事而惧,好谋而成。
袆当大敌,不宜示己有余。
乃知作事虽以静镇为先,静镇必以广谋为本。
今庙胜潜运,庸庶难窥。
若采负薪之谋,则尚多恤纬之虑。
且西土既平,敌气慑夺,和固可必矣。
或谓筑室反耕,奸谋虽沮,彼方愤愧,和或未可知。
天时将热,所余逋寇驱之诚易矣。
或谓堙堑周严,郛闬重闭,既翳行窃步所能入,复恐以小害大而妨于和。
汉东残弊,兵将孤怯,形候蹙弱。
或谓向去御寇,尚可寒心。
某郡糗粮当及时而峙积,某所薪刍当先期而计置。
旌擢统帅,恩固优矣。
或谓士卒赏缓,他时警息,欲使人津遣流庸,费固多矣。
或谓已去复来,委厄捐弃不绝于路。
淮东之漕运近者水浅舟涸而民重扰,江东之给馈苦于地广民稀而人惮行,以至斥堠不明,失亡隐蔽,楼舰重迟,铠仗不全。
凡此多端,独视难周,独听难遍。
窃谓事之勤劳,本为国家,所当四辟公门,无恶下问;
并集良规,以广忠益。
庶几覆塞上通,轻重中节,而喜虚务诞之说不得进矣。
今告猷弗遍于群下,任责独在于庙堂。
庙堂无并包翕受之意,谦虚尽物之诚,以为几谋不密则未免害成,作事张皇则人情先扰,是以一切独运于身而以静镇之。
士大夫幸其不闻不知也,于是习为模棱,以蕲省事,相顾以目,相示以意而不敢言,道路不察,以为上下熙熙,不以为忧,则又浅矣。
庙堂既已独运于身,旰食忘疲,困于力之有限也,于是文书之颁授,案牍之施行,其势必有所归,道路不察,以为胥吏得预于其间,则又诬矣。
要之士大夫未尽谙边琐,然终有忠厚之助,胥吏岂无晓畅事情,当预防其干紊之源,涓涓不塞。
近事未远,可不戒哉!
何谓授任未
夫文武一道也。
不知于何代何人,分为二事,离而并行,因使󲦤绅不知兵,兵亦不属之儒者。
夫分而不合,故不经履练亦不能知。
近代惟杜黄裳裴度能用兵。
黄裳自擢第即主郭汾阳留务大将李怀光已頫首受事。
故当刘辟之讨、动中机会。
裴度自为小官,即佐幕府
元和七年知制诰宣慰魏博,又五年始出讨蔡。
盖始终周旋其间,大将旗鼓。
本朝自西事夏竦泾原范雍环庆,最号晓练疆事,皆不能当。
已而始身任之。
然当时吕公夷简当国,欧、富、张公方平任论议,文公彦博庞公籍皆有重望,尹公洙、田公况又佐翼其间,所谓本朝第一等人无不聚在西陲也,而仅克支吾。
武昭,文德有余,积靡使然。
向微诸公悉力共守,岂特关中惊震而已!
且兵,合变之事也。
儒者所得而学者,有制之兵,可用于守而已。
今寇深于曩日,而谋杂于两端,规模未定,更代徒劳,得非当守之时,未免歆羡于战狃和之说,遂并与守而忘之与。
夫未能守则乌可战?
守不固则何以和?
曷若以守为本,以和为,置战于不可轻用,使人皆得以效其智能耶!
今纷纷去来,几于临敌而易帅;
晷刻有限,坐视单弱而莫之为,何以为一旦之备哉?
夫操持定则趋舍不惑,求助广则事情不蔽,授任明则措画有所,舍一难而就百易,何惮而不为?
嗟乎!
共此戚休,如一舟然,往者无及,来者犹可为也。
方靖康敌退之后,海内倾耳以听修戎,意以为必无食顷之暇也,而所见矛盾,各执一偏。
征兵者以和为非,议和者以守为无益,相持未决,而太原之围终不解也,兵翔河上终不悟也。
然则前日之事虽殊绝,今日之举可不监乎!
夫所贵于干将镆铘者,谓其能立断也。
若旷日历久,则为失机矣。
今机未尽而力可施焉,毋诡所难成,毋玩所易迈,毋倚所无备,亟图耆定,保乂皇家,其犹有乎?
《诗》曰:「心之忧矣,不遑假寐」。
《易》曰:「断可识矣,焉用终日」。
孟子》曰:「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夫终夜以思之,不待旦而行之,事其有不济乎?
愚超躐多士,获奉试言之对。
惟当世之务,窾言无实,高论近名,伏念累日,莫识其衷。
窃惟振国之谊,无若尽言为忠。
矧逢侧席急闻之,岂责狂斐献言之僭?
故不揆其愚而卒列之,惟执事裁赦。
师垂再辞免除检校少师不允诏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八、《后乐集》卷四
宗族内朝之爱,名器天下之公。
朕固笃于亲亲,然敢私于授受?
恩义两尽,佥言允谐。
属者祲结重闱,祸延太母,德莫酬于罔极,礼孰重于送终。
朕方居卢,不得躬寿原之役;
卿以近属,而往宣使领之勤。
追竣事于因山,讫宁神于清庙。
诞敷涣号,庸奖成劳。
峻班列于孤卿,隆表仪于同姓。
已攽诏谕,犹执谦辞。
深嘉体国之衷,难废懋功之典。
亟其祗拜,勿复重陈。
所请宜不允。
萧逵辞免招收福建路效用水军数足特转一官不允诏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一八、《后乐集》卷四
敕:具悉。
操爵赏之柄,示激劝之公,虽予侍臣,有劳必录。
卿器资端靖,学职纯明。
顷繇文昌,分阃闽部,有平易近民之政,赋中和乐职之诗。
输积募徒,不扰而办。
朕久知其为君子之才也。
肆畴茂绩,进陟崇阶。
兹览奏封,力形谦避。
嘉尔体国之谊,匪予懋功之心。
其即钦承,式图报称。
所辞宜不允。
柴史君德政诗集序 南宋 · 程珌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八四、《洺水集》卷一二
昔之善守边者周之南仲、汉之周亚夫、晋之羊祜,至唐则李绩,本朝则称李汉超辈。
然考其所以为善者,不过安百姓,恤士卒,与夫忘己用人而已矣。
夫所谓安百姓者,均其徭役而无倖优偏困之人,宽其赋敛而无苛取叠征之害,量其军事所须而无旁缘诛求之苦。
夫如是,则百姓安矣。
百姓安则何守不固邪?
所谓恤士卒者,察其艰乏,矜其疾病,明其赏罚,惩朘削之蔽,戒喜怒之私,则士卒感矣。
士卒感则何战不胜邪?
人之有技,若己有之,目视茫茫,心纬八荒,合谋并智,无敌四方。
此百万人之将也。
古之所谓守边之善者,不越是三者而已矣。
予从弟日章为尉宿松,犹子若畴为理群舒,各以书致巨编曰:「此安庆史君德政诗也」。
且合其乡之大夫赵君、路分陈君、通守而下凡十六人之词来,言曰:「愿有以序之」。
困多事未遑也,阅半岁又请焉。
予嘉史君之有善政,又嘉其乡之大夫之有公言也。
夜半秉烛,取其编阅之,霭然烟云,锵然宫商,其声洋洋,充满淮壖,大抵皆前之三说,信乎其可诗也!
其馀增浚城池,创造楼橹,招勇士,利器械,严教阅,修学校,靡一不举。
龙舒之人不特歌之颂之而已,士象于学而祝之,民庙于逵而祠之。
夫古之人植大勋于天下者无他焉,惟曰得人心而已矣。
果若是,则讵止保一城守四境而已哉!
虽以之长驱中原,克复神京可也。
既以为邦人贺,复为史君勉。
论保治劄子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四、《东涧集》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五八
臣闻天下有向安之势,人主无幸安之心,则治功有隆而无替矣。
夫事至而为之备,患生而为之防,此特苟简目前者之见。
至于无事而为有事之备,无患而为防患之谋,非忧深思远者岂能计虑及此?
人主苟以是为念,则久安长治之效,又焉有难致者哉!
《易》之《泰》曰:「无平不陂,无往不复,艰贞无咎」。
夫居泰之世,圣人不以为可乐而以为惧者,何哉?
天下之理,无常平不陂者,无常往而不复者,惟能艰危其思虑,贞固其施为,则可以无咎。
夫泰者通也,天下极安之时也,圣人犹以为戒,况未至于极安之时乎?
且今日之事非臣所当僭言也,亦尝窃观天下之大势矣。
河北山东虽入职贡,而版图犹未尽复,残敌垂亡,游魂假息,而遗类犹未尽灭;
豪杰归附,人心向应,而大勋犹未遽集。
是虽有向安之势,又不可不为久安之图。
必思患而预防,随机而应变,然后可以久安;
必振发以立志,果锐以图功,然后可以久安。
臣不敢远引古昔,请近述高宗之事以明之。
敌人退避,若可以少安矣,而犹欲大立其恢复之模;
敌帅遽毙,若可以自贺矣,而犹欲自治以待其衅。
以至论中兴之有时,则谓必有所施为而后可以得志;
论自古人君,则以为未有安坐而不动于四方者。
由是而观,则高宗固不以既安之日而怀幸安之心,故上焉有以建中天之业,下焉有以垂亿万载之基,其成效大验盖可睹矣。
率由旧章,岂非今日之所当勉乎?
今朝廷之上,亦未尝不加意于此也。
宣威置于全蜀,制阃列于边陲,新复郡县经理而绥怀之,流移边氓劳来而安集之,城壕则为之修筑,关隘则为之葺理。
若此之类,固非因循苟安者之为也,然自治之策,未易毕举。
将帅虽择,果皆贤于长城,如李绩之守并州者乎?
士卒虽练,果皆艺能精锐,如德裕之雄边子弟者乎?
边食虽蓄,果能有十年之积,如羊祜之在襄阳者乎?
若犹未也,则激励以作其气,委任以责其成,使守禦之备无一而不举,则主威益振,国势益尊,中兴之业可指日以冀矣。
《诗》曰:「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臣不胜拳拳。
取进止。
却敌凯歌 南宋 · 赵万年
吁嗟黠虏何猖狂,引弓百万侵吾疆。
首屠枣阳捣神马,窥伺长江欲苇航。
隆冬久晴江水涸,直揭小樊厉源漳。
马沈人溺相枕藉,霜刃逼胁狼驱羊。
连营立栅三十里,旌旗蔽野尘埃黄。
元戎忠赤过,隔江独对虏酋语。
剖析大义面折之,自比(原作北,据小集改)关西伟男子。
虏酋闻风虽缩颈,业谓渡江无我禦。
四山列骑意洋洋,拟欲一鼓下襄阳
城头四隅密分布,整饬器具严堤防。
火油金汁罗炮座,托叉擂木森旗枪。
睥睨楼橹排万弩,铧车尅敌皆蹶张。
一朝步驰(小集作骑)如云集,前摧草牛负土囊。
云梯飞桥对楼耸,虎炮鹅车数里长。
裹以犀革如帆幔,木楯皮屋翼两旁。
铁骑后拥千百队,矢如猬集攒锋铓。
杨柳阴中浮梁就,三千敢勇忽推墙。
层几(小集作几层)列弩下如雨,霹雳巨炮落穹苍。
尽将攻械付烈焰,如焮蛇豕燎豺狼。
骑者颠仆步者走,伤者号叫立者僵。
虏酋蒲察与札,或贯其脑斧其吭。
生擒首领数百人,毙马横尸盈战场。
未几采木空林薮,旬月运土成高冈。
噪声裂地屋为震,火焰烛天星无光。
谁知壮士中夜出,人持炬马列前行。
强弩叉镰迭相卫,长锹大钁声琅琅。
黎明炬堙为平地,虏酋丧气若有亡。
因风纵火烟焰猛,拱手坐视摩痍疮。
犬羊震詟心胆碎,却携金印来投降。
从兹虏势大沮摧,自焚攻具烧营房。
甫逾江北复连营,放牧盈野何駉駉。
脱鞍解甲马下睡,胡鼻齁齁辊雷鸣。
岂知战舰轻移岸,急雨狂风乱橹声。
百鼓忽鸣万弩发,继以飞炮欻流星。
人马惊乱相蹂践,肉填溪谷厌膻腥。
穹庐遁去无遗迹,捷书排日风飙急。
九重北顾正宵衣,览奏(原作秦,据小集改)龙颜增喜色。
(小集作吁)李绩贤长城,不假援兵却胡羯。
天书沓至赏元功,渠渠温语褒忠烈。
方除戎团追徽省,行且斋坛授节钺
命圭相印一时来,闻道殿岩已虚席。
谁知帷幄运奇计,裨赞尤多玉季力。
弟兄携手上凌烟,卓冠古今真殊绝。
我从武科备戎行,先生置我宾僚列。
虽无涓埃裨海镇,同此死生冒矢石。
自愧文墨非所长,妄意欲泚磨崖笔(以上清抄明万历本《裨幄集》(藏北京图书馆))
迪功郎岳州巴陵县主簿张良辅公安剿鞑特授修职郎 南宋 · 高定子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四、《永乐大典》卷七三二五
频年虏猘三垂,人奋其武以禦之。
有儒其衣,而能与众士戮力,得无懋功
尔尝从累举恩得官,忠义出于至诚,公安之战,得以众威受赏。
功状来上,予何以一阶为靳?
陈韡辞免除工部尚书不允诏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四
比岁姑息成风,诲奸赏盗,讧溃相袭,势尽复然。
虽以王之爪牙,有不可恃,而南徐又见告矣。
卿以忠忱内发,威信夙孚,殄劓所加,靡有遗育。
庶其为朕免于诲赏之耻,以张辟威,以折乱萌。
晋摄文昌,庸昭在师之宠,而辞弗敢有,且曰:「若假千百人之命,以求宠利,天且不容,况于人乎」!
呜呼,此古人哀矜勿喜之意,充是心也,可以无愧于天牧矣。
懋功之典,匪朕攸私。
湘乡县褚公洗笔池记1229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四九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唐永徽六年,褚公以尚书右仆射谏立武宸妃,几为所杀,赖长孙太尉一言以免,犹坐贬潭州都督
一日行县至湘乡,距县治之北数百步,有僧寺曰感应,公尝涤笔池上,若有浮云滃然,人异之,即其地祠公。
岁久弗治,藩拔碑仆。
绍定二年,邵君自言为宰,即故堤遗址封略而浚治焉。
断碑所勒,有「远山崷崒翠凝烟」之诗,乃为亭其上,榜曰「凝烟」,为大门,榜曰「唐都督褚公洗笔池」,更为堤以环之。
灌木脩蔓,蒙茸蔽亏,涟水衡陈,凤山对峙,实为是邦胜处。
书来,命记成事。
余惟《咸》以无心为感,《艮》以不获其身为明。
盖感于所不系,感以虚也;
止于所不见,见以理也。
此人心之良感而实见也。
方褚公之俟罪长沙也,枭妇之势如燎方扬,而辙迹所繇,豪端所沾,湘民之爱之殆与屈潭、贾井俪芳齐荣。
况笔非有灵也,水非有云也,即思而成,致爱而存。
世之相后今六百载,尚懔乎如在也,是又奚感奚见而然哉!
许敬宗李义府诸人挤善逢恶,固无足言,李绩何为者,亦迁延独对,故陈丧邦之言。
自一忤一合而升沈立判,升者信乎为得矣,岁月慆迈,事与时逝,浮荣急景何翅朝菌莫,而是心之昭昭可以建诸天地、质诸鬼神者,亿万人而一心,千百载而一日,著在史册,寓诸陈迹,是非邪正燎如目睫,彼所谓得者初无毫发加益,徒起秽以自臭,而忠臣良士流风所渐,则虽残堤断碣,过其下者屏营徬徨,周视太息,莫敢剪拜,甚则尸祝而社祠之。
呜呼,是所谓良感而实见,非可以幸而致也。
敬宗既陷忠良,复专史笔,变乱白黑,类非敬播之旧,如谓刘垍之死,褚公有力,且垍子讼冤之事,义府助之,而敬宗书之。
公之大节如此,人将公之信乎,抑许、李之信乎?
然则士大夫以万物皆备之身而不以古人自任,不以千载自期,则亦自遏其躬耳矣。
邵君金华名阀也,习闻诗书之训,故为政知所先后,其必谓余言然也。
史丞相弥远再辞免皇太子读三朝宝训终篇转行一官恩命不允批答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一、《西山文集》卷二二
省表,具之。
朕惟治效之隆替,原于家法之废兴。
使夏之嗣王常大禹之戒,而周之奕世弗坠文王之谟,永平故事与汉以俱存,贞观元龟终唐而克鉴,则其享国之有永,讵止如今之所观?
肆惟眇躬,祗蹈先训,宝若圭璧,铭之槃杅。
既以是而饬身,复用之而教子。
庶一道之相继,视百王而有光。
卿以元、恺之才,居之任,陪辅最久,讲明独深。
重晖之德愈新,而磐石之基益壮,此而弗赏,何以懋功
陈义固辞,岂朕所望!
所辞宜不允。
光禄大夫右丞相枢密使太子少师永国公史弥远上表再辞免敕令所修进吏部法总类及百司吏职补授法了毕特转两官依例加恩仍进封鲁国公学士院降制恩命不允批答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四一、《西山文集》卷二二
省表,具之。
卿以经世之学,佐王之谟,自登翼于万几,首整齐于百度。
群材汇进,蔚有庆历元祐之风;
公道砥平,浸还乾道淳熙之旧。
复以馀力,裁成信书。
近酌唐铨,别荐绅之流品;
远参汉律,旌刀笔之劳能。
坦然甚明,来者可考。
如权衡之设,轻重不得而私;
若泾渭之分,清浊靡容其混。
迄底章程之定,允资笔削之严。
涣汗甫颁,谦辞已上。
知卿盛德,居存避宠之心;
顾国旧章,难废懋功之典。
往钦诏谕,亟服恩徽。
所辞宜不允。
讲筵卷子(十二日)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七、《西山文集》卷一八
大学》「平天下」章/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臣某按,《楚语》,王孙圉聘于晋(圉,楚大夫。)定公飨之定公,晋君。)赵简子鸣玉以相简子名鞅大夫也。)问于王孙圉曰:「楚之白珩犹在乎(珩,佩玉也。」)
对曰:「然」。
简子曰:「其为宝者几何矣」?
曰:「未尝为宝,楚之所宝曰观射父,能作训辞以行事于诸侯。
又有左史倚相,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
若夫白珩,先王之玩也,何宝焉」?
大学》所引,即其事也。
魏惠王照乘之珠夸齐,齐威王亦言:「吾有臣四人而邻国畏,盗贼息,是之为宝,与王异」。
楚、齐皆战国之君,然能知所宝惟贤之意,故其国安以强。
昨者权臣用事,溺意货宝,山东玉器,搜抉无遗,使诸豪有轻中国之心,而于当世之人材,则未尝为陛下收拾,以备国家之用。
其昧于此,亦已甚哉!
因奏:「愿陛下不以金玉为贵,而以贤才为宝,天下幸甚」。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
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
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臣某按先儒苏轼之论,以为前一人似房玄龄,后一人似李林甫
玄龄唐太宗之相也,史臣称帝定祸乱而房、杜不言功,王、魏善谏王圭魏徵。)而房、杜逊其直,英、卫善兵李绩封英,李靖封卫。)而房、杜济以文,持众美效之君。
是后新进更用事,玄龄身处要地,不吝权,善始以终,所谓寔能容之者也。
林甫唐玄宗之相也,史称其妒贤疾能,当时有以材誉闻者,皆以术抑远之,所谓寔不能容者也。
太宗玄龄而唐以兴,玄宗林甫而唐以坏,欲知大臣之贤否者,惟观其能容与否而已矣。
送赴省诸友 徐懋功茂叔1255年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小陆词章海内传,名场久盍著先鞭。
惯看馀子瓦枢坏,太息斯人铁砚穿。
畴昔熏香过半世,即今拾芥已中年。
病翁拟拭昏花眼,快向茅檐读奏篇。
同知枢密院事权参知政事沈炎辞免敕令所脩进景定编类吏部七司续降了毕特与转两官依例加恩恩命不允诏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七
涣号已行,需函未止。
经曰懋功懋赏,盖以奖于贤劳;
谚云经进经脩,初不分于久近。
况敕属各沾异渥,岂柄臣独守一谦!
其体至怀,毋勤再请。
心泉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二
初,君行山间,得泉一泓,爱之,有会于心。
即其所结庵,扁曰心泉,曰:渴饮泉,饥读书,终吾身于此矣。
余久绝还往,断知闻,未知有君,君顾知有余,数寄声求余语题泉上。
余笑曰:甚哉,君之缓而不切也!
君复贻书陈诗,介徐友懋功以请益勤。
余非君,安知君之心,然即泉名以求其义,盖有可得而言者。
夫泉至清,挠之则浊;
心至虚至明,泊之则昏。
善疏泉者必澄其源,否则末流之弊,河污济矣;
善治心者必端其本,否则毫厘之差,舜为蹠矣。
以此复君,可乎?
君请其序,余曰:《蒙》之象曰:「山中出泉,蒙」。
谓存养此心也。
孟子》曰「泉之始达」,谓充广此心也。
《中庸》曰「溥博渊泉而时出之」,存养充广者然也。
此其序也。
君既厌铜臭而慕瓢饮,舍尘居而即岩栖,以心体泉,以泉洗心,于游息之间备仁智之事,虽圣贤复起必不麾之门墙之外矣。
因次其语为君勉。
龙学余尚书神道碑1268年5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公讳字景瞻,故左相忠肃公之仲子,世居衢之龙游县
生于绍兴壬午
幼受学于耆英刘靖君愚
国子生,尤专苦,虽同学儿不识其为贵介公子。
淳熙癸卯,侍忠肃出疆。
擢丁未第,调饶州安仁主簿
忠肃金陵,改监两浙运司华亭船场。
抵官未几,忠肃西府登庸,监西京中岳庙者再。
忠肃长沙,改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
擢第至是十有三载,惟华亭岁馀,馀皆侍忠肃临方面之日。
漕幕,为使者条十事,皆急政要务切当可行者。
嘉泰辛酉,改秩知岳州临湘县
忠肃再判长沙
忠肃薨,跣护归葬。
服阕,甲子七月,除籍田令
开禧乙丑考省试,得杭相李文清公卷,擢冠本经。
闰八月,除太府寺簿,剂局圆散一新,蠹毙清矣。
开禧丙寅二月,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四月,兼庄文府教授五月,除太府寺丞
七月,除枢密院编修官
时江氛甚恶,狂猘南吠,用事者无策,欲具海舟、浚水门河道以备南幸。
十二月,公轮对言:「应兵之道,气胜则兵振而敌慑,气衰则兵沮而敌骄」。
因援景德却近臣楚蜀之议、绍兴却或者闽中之议,当示欲进以作天下之气,示欲为以起天下之懦。
公虽以严见惮,然权臣外犹牢笼,使参预李公壁谕意,欲擢公紧官
公力丐外,嘉定戊辰六月,差知南剑州
七月陛辞,首言:「三边解严,睦邻继好,如疾疢甫瘳,既当防护周密以杜风寒之侵,又当从容恬养以散药石之毒」。
次言:「中兴以来,存留州郡十数阙,专充职事官补外,盖以人情无彷徨顾虑之忧,斯有雍容去就之美」。
九月合符南剑,首蠲诸色欠负,为缗钱二十六万有奇。
郡有拦河和籴,客舟过者率十籴一,公亟减其额。
又有随苗和籴七斗有奇,初给以直,继犹折盐,久乃白取。
公曰此与和买何异,又惧后来以乏事藉口,非可遽革,省缩浮费,度所积可支一岁,减所籴三之一,上其事于朝。
建守闻之,曰:「镡津岂独为君子乎」!
亦奏蠲减。
继至者又广公意,复捐其半。
龟山旧庐为巨室所得,交讼,公曰有司治此不过用交易法尔,以例卷钱百万赎畀其孙,且为立閟宫、访遗稿焉。
庚子八月,除知大宗正丞,兼权金部郎官。
辛未正月,除右曹郎官,面对,首言:「天下未治固当忧,其已安者不可恃。
自古智略高世,有以消弭变故,而大本不立,不能保其日后之无虞。
逆而察之,民心穷愁,士风消弱,权纲沮挠,法令废弛,人才衰靡,所恃以为国者无以为他日可久之道,是可畏也」。
次言:「以资格为守令,不问贤否,甚者罢软衰耄、贪刻骄惰之人扳联亲故,交结权要,肆其贪虐。
纵复败露,类皆舍大而问小,暂罢而倏起」。
四月转对言:「建炎南渡,权宜创置,增赋凡四千三百馀万,而供亿于三衙与科截于四总所者无虑三千六十馀万,其耗于养兵者几十之六七。
竭天下之力困于转输,谓宜士饱马腾,而连营菜色,刚心勇气销铄殆尽,何望其投石越距而慷慨激扬乎!
岂非形格势禁,彼此判截而揣摩利害,迄未得其要领耶?
臣尝观汉胡建援《兵法》曰:『正亡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
注谓『军正不属将军将军有罪过,得表奏之』。
未尝不叹古人防虑之深密。
夫事从中御固非委任将帅之术,然颛倚爪牙而略无耳目之助,亦非维持统摄之道
唐置监军,法是人非。
厥今总饷,职非不重,顾王人之尊自有常体,戎务项尾似难尽究,不若别置一官,军事钜细咸俾与闻,此疏达壅毙之长策也」。
六月,充金国贺生辰使。
盱眙对境,澒洞接伴,对展词语加顺,馆舍饔饩,比旧尤整。
涿州定兴县,铃声迅急,驿马交驰,溃军累累,号泣言鞑靼宣德县,去此只三四百里。
群胡垂首丧气,马嘶车行夜不绝,吏卒相视失色。
公慨然以义命勉之曰:「国家大雠未报,天其或者假手外夷以毙此虏,若目见破败俘执,何快如之!
鞑靼于我无衅,宿昔旷隔难通之情未必不因是可达。
万一不幸,身沦异域,亦命也,安之勿忾」。
因裂黄缯为宋使旗藏之。
俄有使传虏旨遣回,公请留以俟,往复再四。
虏意惶窘,读才终纸,公借观,径夺置怀中,虏不能拒。
十月,公至阙下,面奏:「臣临淮而闻其纷扰之刑,过江而见其虚耗之实,调役骚动,公私无马,三节始尽用车」。
上曰:「马皆北边去」。
又奏:「今鞑靼坚锐,即女真崛起之初;
而金人沮丧销耎,有旧辽灭亡之势。
方雠虏疲惫之馀,适国家閒暇之日。
孝宗皇帝规恢之念无一日忘,自符离未捷,不复出师,盖无机会之可乘,初非委置而不问,此君臣上下所当痛心疾首、是究是图者也。
欲望陛下深诏大臣,讲求所以备边自治者。
汉有汲黯淮南为之寝谋,则人材不可不储;
唐有李绩突厥不敢南犯,则守将不可不择;
充国积谷破羌,则屯田不可不行;
晁错粟实塞,则积贮不可不广」。
富弼仁宗朝衔命使虏,既坚盟好,方且拳拳以修政备边为言;
公有《使燕录》一卷,纪金、鞑情状尤详。
十一月,公奏言:「财赋散漫无统,请置总计使一员,视仪签枢,宜择禁从中诸晓财赋、风力素著者居之,是亦国初三司使之遗意也」。
壬申二月,除军器监
六月,乞外补以便亲养。
七月,除浙西路提点刑狱
台两期,五所行部,平冤决滞,锄击强梗,风采凛然。
甲戌八月,除大理少卿
时憸人有为沽激好名之说以倾善类者,十一月公论对,谓:「人之才品难一,多以疑似失之。
孤特者若崖异,谠直者若陵讦,老成者若迟钝,沉毅者若顾望,刚劲者若褊隘,凡此疑似,不可不察」。
复论棘寺四毙,深中事情。
乙亥三月,以越国疾丐祠,除知婺州
寻丁越国忧。
丁丑六月禫除,十月令赴行在奏事,首言战守大计,谓蜂锐者多轻举,玩愒者易苟安,战无必胜之形,守无可恃之势,同声附和,随事辄变,愿如古集议,使人得尽言。
秘书少监,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十二月,兼权太常寺少卿
戊寅正月,除太常少卿
时科条繁兴,或归咎于绝币纳降,公为宰执言:「若论失计,节目尤多,使诸贤为之,必不至是。
今当一新规模,持以坚忍,庶几事尚可为」。
奏记庙堂数百言,略谓:「反顾根本,固当舍战而言守;
深察流毙,似未免因守而为和。
昔之善谋国者,立于万死百败之地以成隽烈;
今日之事未至于不可复为,何至销铄戚缩而甘就下策乎」!
都司或言今日甚得沈铎、季先山东一项人力,公曰:「向以纳降为非,今藉其力,正论终不可诬。
然此军他日必难制,要须有一项劲兵以控驭之」。
后卒如公言
六月,兼吏部侍郎
七月,兼国子祭酒
京尹方趋时好以沮士气,小司成因此去官,诸生空学出,庙堂欲以公镇之
公乞全小司成之去,惩府吏之罪,然后拜命。
庙堂初难之,公力争,庙堂出尹于外,且勉诸生归斋。
己卯二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祭酒
内帑监司守贰岁额登亏,中批或迁官,或削秩,或展磨勘
公言赏罚之权分于北司,末流之毙,不可救矣,为三说以缴还。
:「内帑岁入巨万,累朝所积,不知其几,陛下俭约无妄费,何为空竭至此?
借曰外郡逋负,亦帑吏受赂隐欺所致,今舍吏不问而先谴监司守贰,人其谓何」?
:「天下财赋悉有一定窠名,逋慢乃为旷职,供输岂足言功?
但此端既开,赏之不可胜赏,不赏无以酬劳,异时尚费处分」。
三谓:「赏罚之行,当在中书,今若悉由中出而中书但务奉行,岂盛世事」?
时某人方睥睨两地,诸生欲举幡攻之,其人祈公一言款诸生,公固拒,某谋遂寝。
六月,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三乞祠,十一月除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以归。
庚辰十月,改太平州
辛巳春,虏犯蕲、黄,沿江戒严。
八月,有旨以采石水军听守臣节制措置,公物色军中积毙,尽刬除之,修战舰,造戎器,阅射艺,旌旗壁垒,精采一新,有《须知》一卷。
又别创防江新营,以厢禁溢额衣粮别募精锐,纪律视大军。
拨钱二十万缗为防江库,以备赏激,有《条约》一卷。
壬午九月,除焕章阁待制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兼行宫留守公事。
公在当涂时,岁旱潦,皆一祷而应,至是江涨冒城郭,公精祈而潦缩。
选官吏视灾伤,家赈给有差,一如在当涂时。
具遣医疗疫,家至户到,全活尤众。
潦后苦饥,发廪平粜,又不足则蠲税招贩,无饥莩者。
以樽节钱十五万缗为循环籴本,名曰平止。
公经画阃事,亲至唐湾、靖安阅习舟师如采石军。
以三十万缗创防江备用库,他所兴修数十,有《事目》一卷。
自淮出溢口,何处发源,何处□江,委官相视,尽得南北要害。
行伍中人才多为管军所压,时时按行籍记,遇朝廷乏使,多以问,皆得其人。
京河帅许国惮山东降附之横,欲耀兵誇之,大合诸军阅山阳,移文沿江制司调发,公答以「千里赴教,且当冬寒,无故使士卒疲毙,恐军气不张,反为北人所轻」。
白于朝,不能止。
会久雪,教阅之期屡展,士卒暴露胥怨,而北军疑其将不利于己,卒致内变,人始服公远虑。
公虽鼎贵,而自奉萧然,如老书生。
陪京号佳丽地,公以清约倡诸司,未尝有夸嬉之宴。
十月,除显谟阁待制
宝庆乙酉二月提举安庆府真源万寿宫
公悯乡俗不举子,置局三所,各给钱米药饵。
又以火葬之俗近夷,为义阡四所,刻石表茔,种松成列,旁为厚俗庵,守以僧,买田赡之。
时宰与公同年,常言安得余景瞻来相助,公闻之不皇安。
里居四载,无寒暄一字,相忽专书问劳,欲公出当事任,公谢不能。
绍定己丑,除知潭州荆南路安抚使
时诸峒反侧,事变方棘,公不敢辞。
九月开阃,衡之酃县沙甫峒、郴之桂东县高垓峒相挻而起,已破酃县,犯茶陵
公察致寇之由,首罢黜贪虐吏,檄谕祸福,且奏调鄂兵以张威声。
沙甫寇欲降未决,宪司檄有「会兵讨捕」之文,寇愈惊疑。
公移书劝力止,宪不听,且设招格倍于帅司,寇愈玩侮,复破资兴
时鄂兵未至,寇张甚,公截留飞虎戎兵数百守茶陵,以属官王友莘、留子迈董之,又调苏洪飞往茶陵,以死争险。
兵适至,诸将连捷,沙甫酋领诣行司束身归罪,未高垓负固。
公遣鄂兵抵耒阳扼其前,檄王友莘、留子迈以飞虎军泊安仁掩其后。
明年春,高垓寇相率赴军前首降。
衡之常宁世忠峒素有忿,阋内相攻,县令偏有所主,遂犯省地。
公抚定之,且赈活酃、安仁耒阳资兴诸邑被寇祸者。
安仁浦阳富室闭粜,有啸聚强籴者,公遣古灵寨官率隅总收捕。
衡山孙家原永兴之大爻效颦蜂起,公立赏格,布方略,至忘寝食,以次荡平,部内肃清。
全守裒敛贾怨,营卒失伍,破吏家,掠市肆。
公先劾贪守,檄前全倅王梦弼摄郡,除首乱者,馀勿问,一郡帖然。
诏以梦弼知郡事。
辛卯正月,以平寇功除宝谟阁直学士、依旧任。
公每湖湘莽为盗区,郴、衡诸邑无城所致,请于资兴县秆子爻筑城以捍高垓之寇,茶陵县筑城以捍沙甫之寇。
计费钱十万缗、米万石,愿身任其费,不烦科降。
资兴宁县仍移县残煆改名就城
茶陵古城基址犹存,今但增筑二城。
皆以辛卯九月经始,壬辰九月落成。
城必有兵,宜以飞虎二百人戍茶陵,一百人戍兴宁,别桩钱四万缗以备三年券食。
其地控扼两峒咽喉,郴、衡诸邑可高枕而卧矣。
郡有惠民仓,前帅曾公从龙所创,丰歉不常,寖亏旧额。
公桩钱五万缗创库,收其息以补亏。
始至,师旅饥馑,军府赤立,而公平酃寇,缮城池,筑险要,防溪峒,事力沛然。
复以钱三十万缗置备用库,为缓急之防。
贡院、传舍、亭台之类,屡书不一书,若天雨鬼输者。
去日帑有馀积。
阅府县版籍,为下户畸○税代输。
旧委右选部餫,亏二万馀斛,缧系数十家,公为偿逋,且资其铨调,皆泣拜而去。
公尝自言,叨守四郡,非有生财之术,惟吏不得欺而无渗漏,己无苟取而不敢妄费。
他人管蠡小智,锥刀微勤,必誇诩铺说,公于国有大勋劳,其辞谦厚如此,故详著之。
端平元年正月,除敷文阁直学士、依旧任。
乞休致,四月,除华文阁学士、沿海制置使、兼知庆元府
六月进封信安郡开国侯
再乞休致,七月召赴行在。
公祈闲愈力,除宝谟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逾年,上命陈公卓移书问安否意向,且除公兵书。
公在长沙积劳,体中有微恙,然神明不衰,屡上免牍,陈义慨然。
上嘉叹,除焕章阁学士,依旧祠。
丙申十一月,御笔迁工书,累辞不允。
嘉熙丁酉夏杪,疾甚,七月戊寅晦,呼子孙戒曰:「我与忠肃世荷国恩,清约无厚蓄,汝等当强学继志」。
随阅遗表,更数字,释笔定而薨,享年七十有六。
上震悼,特授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赠恤如仪。
龙游之余,远有世序。
曾祖铎,赠太师、益国公
妣傅氏,益国夫人
祖绘,赠太师、蜀国公
妣虞氏,燕国夫人
端礼特进左丞相,赠太师封卫国公谥忠肃
妣叶氏,越国夫人
公娶徐氏,先四十年卒,继应氏,先二十二年卒,皆赠郡夫人
子男四人:道申、永,早世;
球,奉议郎、知浔州桂平县,先公六年卒;
璨,某官。
孙男三人:垕,某官;
垓,承议郎添差通判绍兴军府事;
槩,登仕郎,早卒。
孙女一人,朝散郎大理寺主簿王同祖其婿也。
初,公自卜葬于忠肃公墓域之侧石壁之原,孤璨以次年二月二十日奉柩安厝,从治命也。
余惟忠肃公绍熙顾命大臣,援立宁考,庆元相业,其保全定策国老、平亭伪学禁锢,功在社稷,号为南渡名宰
接绪言而传心印,其告吾君必曰任贤去邪,其告大臣必曰开诚布公,其言财利必曰损上益下,其语和战必曰斩使焚币,其论纪纲必曰不可使中人政令,不可以中批行赏罚。
孤直行一意,终始持一说,立朝如阳城、孔勘,临边如羊祜杜预
近世名卿将,舍公指不多屈,西山真公复斋陈公尤敬重。
公葬三十一年而垓奉木石尤公所作行状请铭于予,予先君昔与公同为枢掾,情好如兄弟,但姓不同耳。
某甫冠,受教于公。
先人弃诸孤,时公方奉使畿内,遣吏士抚孤嫠,使先君返骨首丘,而一门百口生还故里者,公力也,某终身不敢忘。
木石公亦余故人,昔俱被遇穆陵,同时为史官,为词臣
郑枢载伯之薨,某状其行而木石公铭之,今木石公状公之行而某铭之,不敢以荒落辞。
木石公所已载者,不复出也。
公所著书有《周易启蒙》、《毛诗说略》、《春秋大旨》、《戴记序发略》、《掖垣类藁》、《肯堂宾谈随笔》、《肯堂职业》及杂记录各若干卷,藏于家。
铭曰:
本朝名公卿,家庭俱貂蝉。
仲仪文正,子颐于忠宣
都事远矣,姑述近者焉。
福公有复斋紫岩南轩
皆以子淑后,岂惟翁拜前。
卓哉肯堂公忠肃之嫡传。
追怀庆元初,只手扶厦颠。
迓续天命永,矫揉国论偏。
色线用不尽,一券付象贤。
及雷输忠,授钺劳筹边。
平生仁义谏,丹青累百篇。
居中每不久,去若箭离弦。
防江垂四期,镇湘亦六年。
念昔坐春风,琅琅闻杂言。
长恸閟一丘,孰能起九原
斯文后死,虽耄犹勉旃。
幸与木石老,附名石壁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