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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元祐奸人各正典刑奏(绍圣元年六月) 北宋 · 翟思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一、《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一○
吕大防、刘挚、苏辙以谤讪先朝,变乱法度,擅作威福,褫职夺官,谪守方州,安置岭表,中外闻命,举皆忻快。然司马光、吕公著首发事端,虽已终牖下,赠官美谥,自可追夺。王岩叟与挚同恶相济,若假以年,当窜远域,则赠官与子孙恩泽,亦当追夺。其合志同时有若文彦博、范纯仁,其背公死党有若梁焘、刘安世、吴安诗、韩川、孙升等,乞各正典刑。
张景先不宜迁陕西转运副使奏 宋 · 来之邵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四、《宋会要辑稿》食货四九之二二(第六册第五六四五页)
张景先自陕府西路转运判官,不半年就迁本路转运副使。缘三路转运副使例比诸路转运使,超升过甚。昔刘挚执政,昵爱叶伸,自两浙转运判官就除副使,士论至今不平。今朝廷清明,谓如叶伸侥倖之事,不宜复见于今日,望赐寝罢。
望暴刘挚罪明正典刑奏(绍圣元年六月) 宋 · 来之邵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四、《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
先皇帝熙宁初,属任宰相王安石造立法度,以惠泽天下后世。司马光入持政柄,擢刘挚为侍御史,王岩叟、朱光庭引在言路,结成党羽。宰相自确而下,尽力排逐,先帝顾命大臣,去之略尽,而陛下孤立于上矣。先朝法度,次第废革,先帝二十年积功累行,为之一空矣。以先朝赏罚为不中理,则悉听诉理,刘挚罪无轻重,率从原减。由是先帝擢用之人往往闲废,而光之党分布中外矣。以先帝财用为得之非义,则凡市易货缗不以本息一切捐放,而河北积米九百万斛,一日散之几尽。凡此者出于司马光之意,而假以刘挚、王岩叟、朱光庭之言。方是时,先帝陵土未乾,而光等更唱迭和,刬革埽除,忠臣义士熟视而吞声,无敢谁何。光与岩叟、光庭相继死亡,刘挚未殄灭者,此实天所以遗陛下。今刘挚尚以观文殿学士外领藩镇,久稽天诛,士论斯郁,望暴挚之罪,明正典刑,上以伸先帝之志,下以塞搢绅之望。
乞除权臣蔡卞疏 北宋 · 梁俊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一
臣闻君子进则小人退,消长自然之理也。陛下圣明天纵,学问纯粹,临驭未久,擢用贤良,天下忻然向风。岩处之俊,翻然辞烟霞而依日月。忠直之臣,咸思披肝胆而效腹心。自韩忠彦入对,帝嘉纳之,而言路日广,一时知名之士渐以收用。召陈瓘、邹浩为左右正言,而议论风霜、忠告善道者蹶焉以兴矣。复范纯仁等官,而忠君爱国、贞诚自矢者急欲自见矣。正四阳盛于大壮之秋,一阴夬于孚号之际也。虽然,用君子而小人一有未除,则凡为小人者皆延颈举踵而望之,而众君子因有所阻,不能尽所欲为,非圣天子求贤若渴、去恶如疾之大防也。臣窃见蔡卞刻伏以行奸而似持重,坚僻以偾事而似勇决,实有歉而矫以虚,诚有亏而假以色。与之论,见非则噤口寡言,言则探众意以造意;与之共,施设则见义不为,为则知其非以遂非。机械变诈,敢于作伪。卞以为托绍述之名,上欺天子,下胁同列,何所为而不可。不知机械虽熟,静可见微而知著;变诈虽工,动则形立而影随。元祐中,范祖禹修《神宗实录》,书王安石之过以明先帝之圣。蔡卞以为类多疑似,乞重行刊定。夫曰疑似,无非以为过不宜归安石也。夫神宗之圣,百千万世犹将见之;王安石之执拗自用,纷更多事,亦百千万世不能掩其误君祸民之罪也。而蔡卞因其婿,与安石子为之晦隐奸伪,芟落事实,尽改正史。夫刊定曰重行,则重刊又可改,朝廷之是非得失伊于胡底乎?往年蔡卞进《神宗实录》而范祖禹置于远州,激端被逐,实卞谋之。臣以为当取祖禹所刊定者布之中外,蔡卞重行之妄,何足道哉?元祐诸臣,托志忠雅,宣仁皇后所亲信而委任之,先帝所左右者也。卞罗织其罪,嗾鹰犬而掇之,诸臣遭戾殃谪,甘心引去者几无憖遗。卞与刘挚、梁焘等邪正不容,卞常欲挤之死,遂党蔡渭之讼,因及甫一书,引以为證,坐以大逆。先帝原之,曰:「元祐人有如是乎」?而蔡卞阴使其党捕风捉影,锻鍊成狱,禁锢其子孙而后已。先帝废后,悔,有后言曰:「名节所系也」!况宣仁皇后非他,先帝之祖母也,卞恐元祐旧臣复立朝端,并敢媒蘖其短,擅作诏书,请追废宣仁为庶人。匪先帝纯孝性成,张雷霆之怒,几陷先帝于恶名矣。陛下即皇帝位,实皇太后素知陛下宽明仁恕,应天登极,以临天下。而蔡卞每有德色,谓己赞成之力居多,意欲使内外臣僚疑陛下功卞,因而不敢言卞也。卞之恶迹,不可殚述,即此数事,卞死有馀罪。而陛下天覆地盖,优容其间。为蔡卞计,急宜引咎待罪,乞全首领足矣。而犹宴然怀爵贪位,知进而不知退。陛下宜历数其罪,以正典刑,不则斥而罢之,以快舆情。若存姑息之爱,不忍明断,诚恐君子因之以解体而君子退,小人因之以睥睨而小人进,朝夕不决,驯致斯肇,臣窃为陛下不取也。臣备列谏诤之臣,自非尽言,无以明其职,亦知言出祸随。倘蒙见采,虽死不悔。
按:乾隆《(江西)龙泉县志》卷一四,乾隆三十六年刻本。
乞留范纯仁奏 北宋 · 张舜民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三、《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八
臣闻物之危者,莫甚于缀旒朝露;事之急者,莫过于拯溺救焚。以今日朝廷之势言之,彼二事者犹未足喻也。东朝在殡,陛下初总万机,求助之心,夙宵在疚。天下之人,倾耳拭目,以观盛德日新之政。而大臣不安,小人得路,数日已来,朝暮恟恟。至于市井行路之人,皆谓宰相争议不叶,出而避位。在于平日,已惊动耳目,况大行太皇太后殡涂未乾,股肱之间,已见携贰,若不有小人乘微间谍,亦未必至此。又见已经双日御殿,别无宣押指挥,便谓圣意已有厚薄,纯仁必不肯任。浮论百端,不可缕数。然臣愚独念大行太皇太后召范纯仁于服药之前,而陛下听其去于大殓之后,不唯君臣去就之分如此之速,小人间谍之谋由此得行,使朝廷治乱之端,自此遂分,而于圣德初政,亦有深累。在臣之愚,与凡百姓在廷之士、都邑四方之人,宁不为陛下惜也?尝观前代去留大臣,所系甚重;近日刘挚、苏辙之行,有如遗芥。中外之人,不知其由,识者叹骇疑惑,至今未已。今纯仁又去,安知居者之得自安乎?一年再出相,二年三出相,非朝廷之美。后虽有皋、夔、稷、契,谁肯尽心竭诚以事陛下乎?上则大臣自疑,下则小人乘间,朝廷之势,不言可知。以臣之愚,不若且留纯仁;仍乞陛下面戒二相,使之叶力济务,勿听间言。内足以伐小人之谋,外则以厌四方之望,使天下之人,咸曰纯仁欲去,陛下能留之;小人有谋,而陛下能伐之。惟君知臣,惟睿作圣,宁不美哉!臣职不在言路,身非迩臣,独区区之诚,见危急之微萌,愤朋党之倾扇,痛东朝之委托,忧陛下之孤茕,伏思雪涕,出位失言,不胜迫切之至。
〔贴黄〕臣于元祐二年,尝备员御史,上殿亲闻大行太皇太后宣谕,祗为官家年幼,臣僚且要尽公,勿令小有朋党。今圣训在耳,仙游未远,而朋党已成。追诵德音,不胜摧痛。
乞重行黜责林希奏 宋 · 陈祐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二、《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一六、《续资治通鉴》卷八六
林希为中书舍人,草吕大防等责词,以司马光变法之初,指名老奸,略无忌惮。苏辙试贤良,而希言辙对策之时已有异志。至于文及甫造为刘挚甘心快意之事,亦希有以启之。陛下灼知奸党,明正典刑,而罪大责轻,人望不厌。况秘殿清职,近臣之优选;维扬会府,非待有罪之地。伏望圣明察希用心最为犯义,重行黜责,投之閒散,以申公宪。
劾林希疏 宋 · 陈祐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二、《宋史》卷三四六《陈祐传》
林希绍圣初掌书命,草吕大防、刘挚、苏辙、梁焘等制,皆务求合章惇之意。陛下顷用臣言褫其职,自大名移扬州,而希谢表具言皆出于先朝。大抵奸人诋毁善类,事成则摅己所愤,事败则归过于君。至如过失未形而训辞先具,安得为责人之实?历辨诋诬而上侵圣烈,安得为臣子之谊?不一二年,致位枢近,而希尚敢忿躁不平,谢章慢上不敬。此而可忍,孰可不忍!
乞罢降刘奉世兄弟奏(绍圣四年十一月) 宋 · 邢恕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三
刘奉世当元祐间,先合刘挚阴为谋主,倾害策立顾命大臣,有不利王室之意。刘挚既去,即访吕大防、苏辙,内交陈衍,相为表里,遂登政府。宣仁圣烈皇后寝疾之际,奸谋逆计,皆奉世与大防、辙通同,其为恶不在大防、辙二人下,昨责郴州,阶官犹为中大夫,士论未免窃叹。近复堂除其弟当时知常州,见阙。按当时年五十馀,才智桀黠,有过人者。前此,其兄奉世同当时皆在京师,奉世阴谋密议,莫不通知。请罢当时常州,别除一宫庙差遣,听其自便。其兄奉世亦乞更降授一散官,依旧郴州安置。
乞勒停王圭诸子奏 宋 · 叶祖洽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一、《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二
近刘挚、梁焘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仍各于元指定州军居住。伏见王圭罪恶比挚等最为暴著,今罪罢,轻重不侔,何以慰天下公议?
刘挚散官新州安置制(绍圣四年二月癸未) 宋 · 叶涛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七六、《宋大诏令集》卷二○八、《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
讪上之奸,众所共弃;刑故之义,朕何敢私。降授左朝议大夫、试光禄卿、分司南京、蕲州居住刘挚,趋操回邪,性资险谲。向由言路,力附党魁。倡和奸谋,毁黩先烈。视朝廷为虚器,以君父为深仇。成法旧章,肆意变乱。不踰数载,窃据宰司。益引凶人,布满要路。根据盛大,攘主图私。向以积恶贯盈,虽从窜斥,而责轻罪重,公论未平。宜降散官,投之四裔。勉思惕厉,体我宽恩。可责授鼎州团练副使,新州安置。
乞追寝沈铢改官成命奏(绍圣四年十一月) 宋 · 徐铎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五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二
沈铢除中书舍人兼侍讲。按,铢在先帝时任太学直讲,受学生馈遗,坐赃罪勒停。元祐间为刘挚等党,除落罪名。乞追寝成命。
司马光先朝非不奖擢,但不曾秉政。然终怀怨恚,变法乱政。陛下能保其不若光乎?
乞尽去吕大防恶党奏(绍圣元年六月) 宋 · 周秩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二、《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
臣自待罪言职,曰:奸人邪说久矣,其害于政事者有五。陛下亲政以来,天下之人莫不鼓舞,而怀不自安惟元祐死党三十馀人而已。刘挚恶党,已为大防、轼、辙之党排斥出外,今在朝廷者绝微矣。唯大防恶党半已出外,半犹在京。其在禁中者,近日稍稍逐去。其在朝廷者,方且日夜经营,造谤害事。今陛下欲修先帝大业,若不尽去恶党,则必作奸谋,起事端,中伤陛下信任之人。去草必尽其根,勿使滋蔓。
论刘挚与司马光等排挤蔡确奏(绍圣元年六月) 宋 · 周秩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二、《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一○
刘挚初与邢恕合论,谓司马光当容蔡确。恕荐挚为侍御史,既在言路,与光及吕公著通谋排去确等,因以事逐恕。谏议大夫孙觉论稍异于挚,光遂超擢。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一四注引。
吕公著不当除司空平章军国事奏(绍圣元年七月) 宋 · 周秩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二、《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一○
吕公著亲为先帝辅弼之臣,受国厚恩,又非司马光之比。当司马光释憾于先帝,公著不能救正,又辅导之,为右仆射岁馀,遂除司空、平章军国事。切蒙朝廷先以太师文彦博为光所引,既召而来,谏官言其奸邪不可辅政,朝廷乃以平章军国重事处之,止于重事,稍夺其权,公著之所知也。及公著之命,乃去「重」字,事无大小,皆得平章。名虽亚于彦博,权则过之,实兼三省侍中、中书令、尚书令之职。自国朝以来,虽有大功如赵普、王旦,命以此职,未有敢当之者。又况垂帘之时,大臣宜谦畏,而公著但为子孙计,急于富贵,不避嫌疑而居之。及大防、刘挚、苏轼、苏辙皆公著所引,为国大奸。陛下若不照其奸罪以示明天下,则公著所处皆为国朝故事,以兆后世大臣僭窃之祸。
吕大防等罪不应轻于苏轼奏(绍圣元年七月) 宋 · 周秩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二、《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卷一○
吕大防、刘挚、苏轼、苏辙皆落职为知州,缘臣奏论大防等所为皆大奸恶。今朝廷但薄责而已。臣愚以为陛下必欲薄责之,则不当以臣所论事为罪名。若论其营私不法,则其罪不可胜数。且挚与辙讥斥不减于轼,大防又用轼之所谋所言,得罪轻于苏轼,天下必以为非。
按:《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作「绍圣元年六月」。
乞再贬吕大防苏辙等奏(绍圣元年) 宋 · 周秩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九二、苏颍滨年表
朝廷议吕大防、刘挚落职,降苏辙三官,知小郡。臣愚窃以为未也。大防等罪,尚可以为民师帅乎?然大防与挚始责,姑易地再施行犹可也。辙之责已再三矣,而止于降官,则不若未责,而更容臣等极论之也。臣愚谓大防等罪不在苏辙之下。大防、挚、辙,是皆言之而又行之者也。盖大防等所言所行,皆害先朝之事。彼得罪于先朝而轻论之,它日有得罪于陛下者而重论之,于义安乎?吕惠卿以沮难司马光,罪至散官安置。则为人臣,宁犯人主,勿犯权臣为得计也。且挚与辙讥斥先朝,不减于轼。大防又用轼之所谋所言,而得罪轻于苏轼,天下必以为非。
答诏论彗星陈四说疏(绍圣四年九月) 北宋 · 陈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五、《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臣伏承诏书,以彗星西见大赦天下,许中外臣寮直言朝廷阙失,此陛下敬天爱民、罪己好谏之至也。臣闻主圣臣直,臣备员江外山县穷僻之地,心念朝廷,不敢随众唯唯,辄陈愚见。《商书》曰:「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灾祥在德」。天下之治安,常以听直言、近正人、公喜怒、消朋党、明法度、节财用、谨兴兵、不事游观、不迩声色、不急功利、不惑佛老。非独治安也,荣莫大焉。天下之危乱,常在于逆忠直、近纤佞、私好恶、纵朋党、紊法度、费财用、好攻战、事游观、惑声色、急功利、尚佛老。非特危乱也,辱莫甚焉。陛下禀尧舜聪明之资,圣德学问,日益光明,求贤纳谏,声闻中外。然进用之人,或缘不用己而执仇,或观望大臣而阴助,或元祐持两端窃位幸用之人,伺意希合,岂免偏私?臣昨闻榜朝堂不得附会言事,其熙宁、元丰无问贤不肖,其所行无问是不是,则目为同心,稍言非是,便相语以指斥先帝,则为乖背。中书舍人叶涛谓观文殿学士安焘为无甚过,则以涛为非,夺职知光州。权中书舍人沈铢以户部侍郎吴居厚为聚敛掊克之人,缴还词头,则以铢为疏,罗织罚金。夫词臣以言而被责,臣下又不得越职言事,台谏为陛下耳目官,可以言而不言,则是言路壅塞,下情不通,利害不达,非太平之道也。乃者彗星见于西,按汉《历志》有扫除之象,又云其炎或短或长,内为后宫之害,外为诸夏之祸。又记齐景公彗星见而泣,晏子曰:「君无德于国,穿池沼则欲深以广也,为台榭则欲高且大也,赋敛如攘夺,诛戮如仇雠,彗星之出,庸可惧也」。是时孟皇后废,天意验于上,必当以人事验于下,圣心恐惧,彻膳避殿,赦宥辜罪,求言悔过,中外闻之,率皆鼓舞,知陛下因变而增修其德,如周宣之侧身修行而弭灾,宋景公出人君之言而星退舍。真皇咸平间有妖星见营室北,诏令臣下极言得失。仁皇以彗出,亦尝下诏求谏。陛下今日所行,以周宣、宋景为不足学,而稽祖宗之盛,言路开辟,圣政日新,忠臣义士,将接迹而出,遭际有道,谁惜危言?然臣闻谄谀软熟之言易于听,无益于治;忠鲠法度之言逆于耳,有补于时。譬如良药,虽苦口而利于病焉。臣不避斧钺之诛,窃谓缺失其大有四:中宫废居瑶华,姬妾宠盛,一也。逐臣未见牵复,臣下互立朋党,二也。百官趋时而迎合,台谏观望而不言,三也。廷臣好谈兵,边将喜攻战,四也。所谓中宫废居瑶华、姬妾宠盛者,臣试言之:陛下日象也,皇后月象也,日之与月,天地阴阳相资之理,而坤无以承乾,则无以母仪天下,一旦置之瑶华宫,中外骇闻。且舜使尧女能尽妇道,文王以御始于寡妻,今闾巷贱夫尚以出妻为耻,况陛下为天地神明之主,言而为天下后世法,行而为天下后世则,朝行乎一堂之上,暮传之四方万里之远。夫妇之道,体合乾坤,理于风化,岂可容易废黜?臣闻有过则诛,若无过恶不过诘责,诘责不已不过放之别馆,诱掖诲谕,使之改悔。设有忤旨,不过猜妒,乃妇人之常情。今幽置瑶华外宫,以为罪大也则不寘之死,以为罪小也则不应终废,且未闻别降诏选后,天下疑之,臣亦窃以为疑。庆历中仁皇欲废郭皇后为庶人,司谏范仲淹谏曰:「后者所以长阴教而母万国,不宜以过失轻废。且人孰无过?陛下当论后之失,放之别馆,择嫔妃老者侍之,俟其悔而复宫」。书奏不纳,明日又率其属伏阁论列,上遣中贵人押往中书商量。宰相顺旨,以汉唐有废后故事,仲淹曰:「上天资尧舜,相公奈何以前世弊法累盛德」?御史中丞亦与宰相廷辩其非,仲淹以言事出,后废瑶华宫。其后上尝密召郭后,后欲宰相召百官立班受册方拜命。今陛下规摹所期,直欲在尧舜之上,岂宜复用汉唐下衰之时已弊之故事耶?后决无大过也,自可再册后令复宫,以协天人之愿,以正乾坤之位,以著日月之象。谅陛下非不知此,迟迟未肯召者,必左右毁之也,必宠爱蔽之也。内则阉官嬖佞助言其非,外则百执事之人顺以为是,下不能跻上于唐虞之盛,而致陛下于有过之地,以汉唐之弊法同其称,臣窃为陛下不取也。愿陛下俯回天鉴,复正中宫之位,使后日史册全美,天下幸甚。所谓逐臣未见牵复、臣下互立朋党者,臣试言之:陛下以妖星谴告,深自戒惧,大施旷荡之恩,有罪之人,咸得自新。至于杀人情轻,尚获全宥涤濯,收召和气,奈何被逐之臣,尚未牵复,人情未顺,天意亦乖。元祐名曰垂帘,其实陛下自总机务,事皆奏可然后得行。一时大臣,念尝为陛下左右辅相,虽趋向乖背,不为无过。古人言「投鼠忌器」,元祐之改更,为形比先帝,则今日有所行,亦不无形比陛下。理宜顾惜国体,乘此大霈,应远窜旧臣召还近地,渐复其职。天下皆知其过,陛下容而贷之,是增益陛下天德之大,内外诸臣,不复分党,此一举而数善得也。臣元丰中擢进士第,元祐中实不蒙召用,今日亦不敢干进,故言之无嫌。蔡确之死,当时士大夫私曰:「此太皇太后之意也」。臣下无复敢言。今刘挚、苏轼之徒放之岭表瘴疠之地,吕大防死于半涂,范纯仁置之远地,其他弃逐纷纷,不可胜数。士大夫又曰:「上意也」。臣下又无复敢言。是过则称君,善则称己,非所谓忠也。夫人所学所守,各自有趋向,不能齐也,在朝廷用不用如何尔。舜之命禹,欲征有苗,益以为不可。周公之东征,群臣异议,独十夫以为可。王恢、韩安国之论征伐,张汤、汲黯之同朝,封伦、魏徵之论法度,皆各有所见,人择其可而用之,未闻加罪于异见之人,陛下天容地受,父生母育,无一民非王民也,无一臣非王臣也。雷霆之怒,不当于臣下计较,如天地之于万物,溥施无报,父母之于子,有教无弃。此天下陛下之天下,陛下之天下乃祖宗之天下,前后用事大臣,乃藉利势利器,恃为己私,公肆喜怒,以得胜为快,讻讻纷扰,自为朋党,非天下福也。臣愿陛下召还逐臣,选用正人,改法行事,姑务安静。朋党既消,则朝廷日尊,人心既协,则和气日生,天下幸甚。所谓百官趋时而迎合、台谏观望而不言者,臣试言之:唐太宗有房、杜为相,有王、魏善谏。近世如仁宗朝容纳谏诤,其甚切直者,量行贬谪,近不过三两月,远不过半年,例行牵复,或遂召用。如此,则忠臣肯言,义士感激,无所顾忌,所以得闻缺失,保守太平。陛下继人主守成之大业,尧父舜子,重规叠矩,文经武纬,圣作明述,可谓已盛已盈矣。已盛者必善守,已盈者必善持,宜其忧勤兢畏,以保无疆之休。幸天诱陛下之清衷,韬养圣资,有不言之敏德,不怒之神威,终之以礼乐,无以复加矣。《传》曰:「治天下之要莫若静」。今用事言事之臣不求安静,以酬恩怨为急,百官之中,少识廉耻,贪爱爵禄,务肥妻子者,纷纷如也。其间尊君爱国,以忠义名节自期,千百之中无二三人。且以近事言之,王安石为相,门下客常不下数百人,安石罢相则移之吕惠卿之门,惠卿贬黜则移之吴充、王圭、蔡确之门,逮元祐则移之司马光之门,光死则移之吕大防之门,大防出则又移今日执政之门。宰相意在东则东,意在西则西,欲财利则财利,欲边事则边事,随事变转,随口止落。今之人材卑污如此,甚可恐也。能言元祐之非、能顺执政之意者,荐之登对,其次堂除。不能言元祐之非、不能顺执政之意者,送归吏部,虽有忠臣义士,无因得言,无路得进。近者所用言事官,非执政门人则其亲故同里之人。言人之善必视君相意旨之所必喜,言人之恶必视君相意旨之所必恶,助恩助仇。至有章疏屡上不报而不决去就,或以不敢言而求他职,或以亲老不可言而求外补。台谏削弱,风宪不振,良以所用非其人之所致也。如侍御史董敦逸、司谏郭知章,乃是元祐用事之人,在元祐则不言元祐之非,所以能安其身;逮绍圣之后,争言元祐所用所行无一事是,乃获安其身。此两面之人,操两可之说,非所谓一心事上者也。乡原之徒,君子切齿,而二人偃然居之,不自羞愧。使陛下不闻过失,助百官以报恩仇,敦逸、知章负天下甚矣。如皇后废而未复,逐臣久而未还,聚敛之臣复进,阉宦用事,内降妨公,台榭侈费,民力殚穷,边帅生事,士无廉耻,释老害教,朝纲未正,法度未清,役法未均,水旱频仍,略不闻力言。纵言之不听,未见缘言事而出者,低回苟禄,以要大用。今所力言者,不过暴斥垂帘之事,多形琐碎之言,一切迎合,亦未容全是也。仁皇初即位,尝诏内外不许言太后垂帘日事,诏之大略曰:「太后保佑冲人,十馀年间,四海安静,纪纲不乱,今言事者多挟情迎合,罔识远图,靡循理体。今后不得辄有上言,庶永先猷,式敦教本」。此诏最为近厚。绍圣以后,臣尝观陛下有诏谓垂帘时事及元祐大臣,有「一切勿问」之语,与仁皇诏书意合。然而进用之人既盛,日与仇人为敌,欲其必死而后已;又希进干禄,求媚取悦之人,不言元祐之失则为背驰,陛下虽有此诏,其实臣下不行陛下之诏意。中书、枢密,今所谓执政官有六人,而闽人居其五。先王之时,取贤无方,或取于渔盐,或取于耕筑,或取于仇雠,未闻止于取一路也。中书侍郎许将元祐为翰林学士,一日独班宣见,明日除尚书右丞,蔡确南行之日也。今尚书右丞黄履在元祐为御史中丞,凡涉数年,不知所救何失、所争何事。设言之不行,则亦不可已矣。寻以事为他人所攻罢职,不知履何以自处。或以先朝尝以善财利称而今复用,或以词诰善骂而擢之要近。如昨被责阉官,不唯牵复,更加宠用,此辈只宜备使令,不当使预中书政事。愿陛下察视多士,惟贤是用,潜消朋党,悉为王臣,招致直言,虚心悔省,法度求当,无问新旧,天下幸甚。所谓廷臣好谈兵、边帅喜攻战者,臣试言之:今急功利之人,多无远虑,但务以雪耻为名,挑剔起事,径入筑城,士卒不得休息,转输络绎于道。臣恐勤兵劳众,虽得所侵旧境边田,无所用之,所可忧者,在乎内地也。莫易于取之,莫难于守之,刍粮器械,积之府库,适为其所资也。以臣所见,不若谨备自治以待之,其太盛不轨之甚则战,战之有名,无有不胜。其次俟其少衰,当自归服。如赵充国之屯田,以不战胜之也。陛下自免西顾之忧,有荣无辱,然后选忠厚政事智敏老成之人为之帅,则得民之心,一可当百。兵懦马饥,用无纪律,虽驱而使之战,百不当一。今钟传江外书生,始为阉人李宪门客,因缘得官,素号轻浮。今以一方重事委之,又以馆职诱之。可攻可战,有进有退,不能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不唯无功,恐辱国命。熙宁初富弼议事不合,罢相去之日,告先帝曰:「陛下二十年莫说用兵」。王安石《五事书》,一曰「和戎」。是皆天下安靖肥富而后可以言兵也。所谓莫说用兵者,非不为兵备。其意谓先帝熙宁初即位未久,历事未多,天下未富,未可轻用其民。逮元丰间陕右五路进兵,有灵武之不利,永乐筑城,有徐禧之败事,先帝谓在廷辅臣曰:「作事如此之难」。边奏至,屡为泣下。信乎,边事不可容易,民之死生,国之安危,君之荣辱系焉,不可不知也。臣前谓太盛不轨则战,战之有名,无有不胜,此自投祸也,故取之易。其次俟其少衰,自当归服,此前世验也。凡言禦西戎之策,多以断西北交结之势。汉武帝命卫、霍屡空其巢穴,列为张掖、酒泉、武威、燉煌等郡。魏晋以下,赫连等互据西河凉州之地,奄有灵夏。唐开西域,始复其地,置都护节度。僖宗以后,例授功臣。五代扰攘,封李仁福为西平王。我太祖经略四方,未暇远略,故彝兴尚世袭领节钺,至四世外继迁叛,尽据夏、宥、银、绥之地,淳化中始纳款归服,太宗易姓改名,籍于宗正。至道中复叛,景德中又叛。其子德明尚孤幼,又值契丹北和,无以为援,惧我朝廷并取,乃坚上表,以示臣服。真宗慈仁宽量,不惜灵夏数州之地,遂以为定难军、赐以西平王号。使当时乘其势衰力败,有攻必取,建州邑,置灵武、安西都护府,择帅之贤者且制且抚,则沿边鄜延、环庆,不复有今日之患。其间元昊僭号,遣杨守素入朝纳旌节,犯延州,执刘平、石元孙,又入渭州界好水川,杀葛怀敏辈。臣以所见,戎虏叛服,往来不常,正如虎豹之性,不足怪也。德明之衰弱可以攻取而不取,元昊之僭可以问罪而不问,所以养成其恶也。今西戎谓之盛则有罪,谓之衰则不臣,宜选帅训兵,谨备斥堠,俟之岁月,彼当自屈服归疆,然后置都护府,广开营田,足食足兵,攻守两得,以求国家之利,天下幸甚。臣所陈四说,愿陛下稍霁天威,容纳而行之。负薪之贱,或有廊庙之语,陛下自视,孰与成王贤?且成王有周公旦为师,召公奭为保,又有闳、散之徒,朝夕讲道明义,为欲致其君于尧舜之上。身不比嬖佞纤巧之小人,耳不闻近习小利之邪说,目不睹争地兵战之危事,声色者不得惑,游畋者不得作,货利者不得萌。德已进矣,尚犹有《访落》之谋庙,《小毖》之求助,《七月》之陈王业,《公刘》之戒民事,《无逸》之戒盘游。无谏不从,无言不听,而召公尚有不悦。忧主之意如此,乃能君臣相济,上下维持,以成太平。今近臣则争曰,陛下圣德已成,群臣皆所不及,无用谏诤。言事之臣,又不过指斥一二差除小事与今日不得志之人,于国家大利害、天下之大本末,未闻议论。今左右倚为庙堂之柱石者为谁?赖以为医工之药石者为谁?为陛下之股肱耳目者为谁?恭惟先皇帝德业茂盛,播在四海,陛下当思所以继之之难,不宜轻信偏听,容易持守。《诗》《书》之所责备成王者,谓文武之业难继也。仁宗皇帝所以享国四十馀年,内外无事,以能听谏诤也。唐陆贽好谏,自谓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言之茍利于国,有补于君,臣虽死不恨。晋灵公冬寒凿池,宛春谏之,谓凿池天寒,以春之言罢役,则是怨归于公,恩归于春。灵公曰:「宛春有善,寡人能用之,春之善则寡人之善也」。遂罢役。裴延龄佞人,帝欲相之,阳城等诣延英门论争,伏閤不去,帝怒,左右惧不测,金吾将军张万福大言曰:「国家有直臣,天下无虑矣。吾年今八十,与见盛事」。臣学术蹇浅,言无文采,发于孤忠,言无忌讳,愿陛下万几之暇,少赐睿鉴,幸而采择,念祖宗艰难之业,除去四说之患。若稽先王之道以措之当时,非独臣幸,实天下之幸。
不得收接投进刘挚乞外任文字诏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九九
门下侍郎刘挚累奏乞外任,已降诏不允,可令合属去处,如再有文字,无得收接投进。
门下侍郎刘挚拜右相制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三九、《宋大诏令集》卷五七、《宋宰辅编年录》卷一○
王者以得人辅政为功,宰相以代天理物为任。故三阶色齐,则风雨莫不次序;百姓内附,则阴阳以之协和。朕难其才,久虚右揆,登进贤辅,孚告外廷。中大夫、守门下侍郎刘挚受材清明,涉道醇粹。智足以经天下之务,学足以究先王之言。勤劳百为,论议一致。被遇先帝,遍仪台阁之华;陪辅朕躬,参预钧衡之任。而能弥缝以藏其用,调燮不失其中。故诹访于师言,俾秉持于大政。坐论西省,进贰文昌,增衍爰田,陪敦真赋。于戏!朕稽前载之迹,考名臣之心。房、杜以能断善谋,治效几乎三代;姚、宋以应变守正,功业盛于一时。勉舒尔猷,允蹈前美。可特授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刘挚罢相观文殿学士知郓州制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一、《宋大诏令集》卷六九、《宋宰辅编年录》卷一○
用其言而显其身,所以崇君子之正直;进以礼而退以义,所以敦大臣之始终。在国体之宜然,实朕心之致慎。惟吾宰弼,荐贡囊封,根于至诚,躬乃自厚。肆孚明命,播告外庭。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刘挚,渊源闳博,而持之以易良;廉隅静方,而迪之以柔则。术足以熙千载之统,谋足以诏万世之微。越予求助之初,嘉乃尽规之节。众政是赖,尔猷居多。谓蕃侯无吐茹之嫌,咨之补衮;而傅说有朝夕之诲,倚以济川。方垂拱以仰成,亦康几而相敕。施德云懋,历年未期。亟辞揆叙之繁,深服谦光之益。抗章弗已,陈义甚高,易退之风,勉从厥志。是用疏秘殿之华职,付东维之钜藩。式均贤劳,兹示体貌。于戏!民人社稷,无容中外之殊;元首股肱,固匪明良之异。若斧藻其德,毋金玉尔音。乃心王家,同底于治。可充观文殿学士、知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