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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榜朝堂绍圣元年七月戊午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四六
送往事居,是必责全于臣子;
藏怒宿怨,岂宜上及于君亲?
朕继体之初,宣仁圣烈皇后太母之尊,权同听览,仁心诚意,专在保佑朕躬。
自以帘帷之间,闻见不能周及,故不次以用大臣,推心以委政事。
非独倚任耆艾,所冀恢昭圣功。
司马光吕公著忘累朝之大恩,怀平时之觖望,幸国家之变故,遂朋党之奸谋。
吕大防刘挚等,或并立要途,继司宰事;
或迭居言路,荐掌训词;
或封駮东台,或劝讲经幄
顾予左右前后,皆尔所亲。
于时赏罚恩威,惟其所出,周旋欺蔽,表里符同。
宗庙神灵,恣行讪讟;
朝廷号令,辄肆纷更。
首信偏辞,轻改役法。
开诉理之局,使有罪者徼倖;
下疾苦之诏,诱群小之谤言。
诬横敛则滥蠲苟免之逋,诬厚藏则妄耗常平之积。
崇声律而薄经术,任穿凿而紊官仪。
弃境土则谬谓和戎,弛兵备则归过黩武。
城隍保民而罢增浚,器械资用而辍缮修。
凡属经纶,一皆废黜。
人材淆混,莫辨于品流;
党与纵横,迭分于胜负。
务快乘时之愤,都忘托国之谋。
方利亮阴之不言,殊匪慈闱之本意。
十年同恶,四海吞声,敌计得行,边民受害。
周王受命,召公惟辟国之闻;
江左虽微,兴宗有易代之叹。
天下后世,其谓朕何?
临朝弗怡,视古有愧。
况复疏远贱士,昧死而献言;
忠义旧臣,交章而抗论。
迹著明甚,法安可私?
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等,各已等第行遣责降讫。
噫!
优礼近司,朕欲曲全于体貌;
自奸明宪,尔今复逭于殊夷。
至于射利之徒,胁肩成市,盍从申儆,俾革回邪?
推予不忍之仁,开尔自新之路。
除已行遣责降人外,其馀一切不问,议者亦勿复言。
所有见行取会实录修撰官已下,及废弃渠阳寨人,自依别敕处分。
咨尔群工,明听朕命。
宜令御史台出榜朝堂进奏院遍牒。
按:《宋大诏令集》卷一九五。又见《宋会要辑稿》职官七一之二七。第四册第二九八五页《太平治迹统类》卷二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四,《皇宋十朝纲要》卷一○。
刘挚梁焘诸子并勒停诏绍圣五年五月辛亥 北宋 · 宋哲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五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八
刘挚梁焘文及甫、尚洙等所供语言,偶逐人皆亡,不及考验,明正典刑。
诸子并勒停,永不收叙,仍各于元指定处居住。
高维那兼简宝华鉴和尚初出世 北宋 · 释怀深
七言绝句 押支韵
石上三生梦已非,人间万事眼如眉。
归家更问宝华老,何似板头端坐时。
吕大防刘挚梁焘追复官制元符三年五月二十四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五、《宋大诏令集》卷二二一
具官某蚤以器能,寖阶显用。
粤自神考,擢在迩联刘云「擢先众人」。)
逮及先皇,爰立作相(梁云「早以器能,寖阶显用。粤自神考,擢先众人。逮及先皇,俾参国论。」)
去国未几,啧有烦言,贬秩投荒,赍志没地。
蒙恶滋久,不能自昭
蔽自朕心,参以故事。
文阶三品,稍还旧著(刘、梁云「文阶三品,稍还旧秩」。)
纳书泉壤,流泽子孙。
死而有知,尚识兹意。
大防可追复右光禄大夫追复太中大夫追复左中散大夫
司马光等子弟不得与在京差遣崇宁元年八月丙子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五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一
司马光吕公著王岩叟朱光庭孔平仲孔文仲吕大防刘安世刘挚苏轼梁焘李周范纯仁范祖禹江衍、汤戫、李清臣丰稷邹浩张舜民子弟,弟不得与在京差遣
陆傅吴储吕好问、吕凝问、苏适、吕能问、王摭、张禹并与外任合入差遣
看详元祐党人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七一、《华阳集》卷一八
尚书省劄子:「臣寮上言。
具前劄子。
七月十二日三省同奉圣旨:令给舍看详元祐党籍内曾任宰执侍从、台谏等官,显有名德,合依累降指挥推恩之人,并馀人各项开具,限五日具状闻奏」。
今具下项须至奏闻者:
曾任宰臣
文彦博吕公著司马光吕大防刘挚范纯仁韩忠彦
曾任执政
梁焘王岩叟、王存、郑雍傅尧俞赵瞻韩维孙固范百禄胡宗愈李清臣苏辙刘奉世范纯礼陆佃安焘
曾任待制以上:
苏轼范祖禹王钦臣姚勔顾临赵君锡马默孔武仲王汾孔文仲朱光庭吴安持钱协李之纯孙觉鲜于侁赵彦若赵卨孙升李周刘安世韩川贾易吕希纯曾肇王觌范纯粹杨畏吕陶王古陈次升丰稷谢文瓘邹浩张舜民
馀官:
秦观、汤戫、杜纯司马康、宋保国、吴安诗张耒欧阳棐吕希哲刘唐老晁补之黄庭坚黄隐毕仲游常安民孔平仲王巩张保源、汪衍、余爽郑侠、常立、程颐唐义问、佘卞、李格非商倚张庭坚李祉陈祐任伯雨陈郛朱光裔苏嘉陈瓘龚夬吕希绩欧阳中立吴俦(已上共九十七人。)
右,臣等今看详党籍人姓名见于碑刻者,共有二本,一本计九十八人,一本计三百九人。
虽皆出于蔡京私意,内九十八人者系是崇宁初年所定,多得其真。
其后蔡京再将上书人及将己所不喜者作附丽人添入党籍,冗杂泛滥,增至三百九人。
看详九十八人内,除王圭一名不合在籍,自馀九十七人,多是名德之臣。
台谏官卒难省记外,其间曾任宰执侍从及馀人,并开项在前。
所有三百九人,豁除九十七人系前石刻所载,其馀数内更有侍从上官均岑象求及馀官江公望范柔中邓考甫孙谔六人,其名德亦显然可见外,有二百馀人虽石刻具存,然其姓名有不显者。
当时议论是非,为年岁深远,别无文字考究,难以雷同开具。
契勘前项九十七人并六人,共计一百三人,依得累降推恩指挥
所有今来臣寮上言许子孙陈乞恩例次数,伏乞付三省措置施行。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郓州安抚刘莘老相公 北宋 · 李昭玘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乐静集》卷一一
某皇恐顿首,百拜上某官阁下。
元丰间作举子,同相公二令息登进士科,后一岁,复与今管城偕除学官
是时方执子弟之礼,请谒左右,相公亦以礼进而不拒也。
听言侍坐,茫然如循大海之涯,莫能窥测一二。
退以自许,以谓寒乡晚进,望大人先生名德之重,一造其门,以得见为幸。
元祐初诏试入馆。
相公位既显,德业益著,天下之士奔走望风摩毂而至,皆一时之豪杰。
相公政事堂,为天子调缉百度,道迎太平,塞天下之观望,以得失为轻重,外则为朝廷考观人才,内则相与讲论经世之具。
相公固不轻于与人,士之吐奇画策者,亦平日感慨自负,不疑于有为也。
自惟涉道甚浅,闻见鄙野,气孱志狭,一无所长,乘马从徒,陪三馆之士,出入掖门,尘埃风雨,破帽自障,跄踉俯偻,日复一日,顾左右虎士如有愧色,区区亦莫知其何为也。
同列之间,俊异朋合,吐辞论事,伸眉抵掌,方使雄、向挟辀,执鞭其后,相与并驱周旋。
每坐其间,不敢据席,面热气茀,竟不能语,阘阘如屋上鸱,惟恐其弹射之将至也。
退而治事,则磨丹和铅,镌补字画,一见蠹虫则恶而杀之,独不知无功而禄,坐官舍,食太仓,黑头利喙,便腹蠢蠕,月费三万钱,亦书林之一蠹也。
当此之时,便有投劾而去,暇振衣弹冠趋步王公之庭哉!
夫犯分而进,不若知守而退,使人可贱,不若以贱自安。
往时虽数月未尝一走门下者,其志亦如此而已。
如某等辈虽百数十,必无补于盛德之万一,犹能退自屏缩,以冒昧为罪,亦于相公进贤退不肖之道有助焉尔。
苟为不知此,三日一谒,五日一拜,纵不蒙箕踞而谩骂,亦门下之罪人也。
京居累年,职事既非所安,又迫以贫病,求去甚恳,累月未报,犹以莛撞钟,幸其镗然以应,固不可得也。
伏蒙相公造物无间,与之曲成,怜其无用之愚,一言埏镕,获遂所请。
被命奔迫,束装东归,洒扫敝庐,上先人冢墓,哭兄长于室,问劳孤嫠,饮食族子弟。
私愿既毕,径趋官期,度白马之横流,览邺都之颓址,浮清漳,探滏口,吊黎人之墟,访赤狄之祀,如历阶升天,底于上党
其地襟以三关,带以汾沁,七国之时,为韩边邑,赵魏倚以障秦,而相为雁行,秦不破韩,不敢循东山而下。
开元以来,连络六州,为一大镇,骑太行之脊,前扼幽并,旁蹙镇定,当四塞之冲,屹为完城,亦形势之国也。
其俗俭啬固陋,克于自守,尔我不相易,故急衣食而缓节义,重财贿而薄婚姻。
地高气寒,故坚忍而寿,陵阜多,川泽少,故有馀于力而不足于智。
虽强聒难令,而无椎牛发冢、群行剽劫之患,斯有取焉尔。
上自秦汉,下及五代坑赵卒,封冯亭,直盗兵之冤,剪鸣辰之祸,夹城之围,三垂之战,遗踪旧事,历历可按。
一来于此,年谷既丰,民讼希阔,饱食而日有馀力。
山经水志、断碑遗史、田野老人之语,究其本末,足以增益所未闻。
登高望远,山川气象,负抱回合,感事赋诗,足以泄其羁旅之思,不知为吏之劳,而有宦学之乐,此皆相公前日之赐也,幸甚幸甚。
日夜奋励,未知所报。
虽然,士之为志也,致一而已,是非可否,重轻利害,衡之于心而照之以道,无待于人,人亦何与于我也?
要之,不辱于终身之义,自信其所为而不苟,挺然中立,不倚于物,而姑从吾所好,其为穷达用舍,则有命焉尔。
如某之说,虽相公之自处者,犹若是也。
以身任国事,宰平天下,裁量斟酌,合千万人之情,同不齐之口,爱憎毁誉,动荡排触,纷纷藉藉,特未定也。
日使百手百喙,抚藉解释,必不能平。
相公应之不挠,使物自为轻重去就而不相薄者,为能洗濯其心,一以待之而已。
士之与王公,虽贵贱异势,苟为学先王之道,要其自得之志,未尝远也。
汶为东藩,非勋德之盛,无以壮京师而镇方面。
股肱勤劳,暂尔分逸,西归之召,正在朝夕。
伏冀为时贵生,还践鼎席,宗社永赖,天下蒙福。
某官守拘隔,末由参侍台座,下情无任倾依激切之至。
不宣。
某皇恐顿首再拜上。
题刘路宣义风月堂(原注:丞相莘老第四子,字斯川。)1114年 宋 · 陈与义
 押阳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濮阳市
长风将佳月,万里到此堂。
天游本无待,邂逅今夕凉。
北窗旧竹短,南窗新竹长。
此君本无心,风月不相忘。
道人方燕坐,万物凝清光。
不独揖霜雪,似闻笙鹤翔。
乃知一念静,可洗千劫忙。
明当携曲生,往问安心方。
请天宁华老 宋 · 苏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双溪集》卷一一
妙解脱梵音,雷霆警于昏瞆;
自受用三昧,日月揭于冥迷。
溥分光以袭明,更敲空而作响。
所谓无碍正法眼藏,是名慈悲捩鼻。
孔机华公禅师学苦行尊,探赜索隐。
僧中龙象,人里凤麟。
背庐霍以向金华,阐毗昙而遵般若。
跻堂入奥,植拂拈槌。
籍籍祖风,知源流之有自;
森森法器,振纲领以当仁。
帆亦渡海而依风,云不择地而致雨。
光孝佛刹,先朝道场。
不惮象驾飞空之勤,伫观猊床无畏之吼。
双溪在目,漱流演千偈之谈;
东皋有秋,香积备八珍之供。
嘱佛慈护,赞圣无疆。
苏文忠集御叙跋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二、《方舟集》卷一三、《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二
臣窃闻之,王安石以新说行,学者尚同,如圣门一贯之说,僭也。
先正文忠公苏轼首辟其说,是为元祐学,人谓蜀学云。
时又有洛学本程颐,朔学本刘挚,皆曰元祐学,相羽翼以攻新说。
卒之不胜,稔成乱阶,尚同之过也。
惟靖康定正国是,投其徒于四裔,凡悉力以尊崇元祐学者皆得为专门名家,其倡也。
绍兴至淳熙四十馀年,尧父舜子授受,圣学一出天纵,犹夫子一贯之说,无彼此异同之尚。
先日拒王氏说以策勋圣门者,皆录用其后子孙,苏氏一家尤被旌眷,挺挺遗习,典刑相望,世有人矣。
曰迟、曰符、曰籍,擢用于上皇之朝,特以世学为学者矩范,非若他人徒然先阀之矜也。
侍御公峤以直道受知,以懿文进用,其施设语言自世学中出,两宫隆眷,振辉九牧,不特其乡之人也。
迩者追锡文忠公美谥,以御叙贲其集,眷眷于苏氏至矣。
其子孙所以报答朝廷重意,以侈耀厥世,又宜如何!
假守其乡,诗书耕稼,衣冠不替,以道德性命之归为忠信孝悌之实,文不浮,质不塞,知法而易亲,晓礼而易诱,共知师用苏氏者,以圣学之劝也。
敬于郡圃作堂,以「元祐学」榜之,奉御叙与侍御公峤之跋刻龛之堂上,与蜀士大夫共之,守臣职分也。
具位臣李石谨记。
吕逢吉 其一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二、《文定集》卷一六
比辱回翰,不胜感刻。
水潦为害,父老皆云未之见闻,城中特甚,想不无迁徙之劳。
山居,幸而人与屋舍皆无恙,数亩之田,皆为沮洳矣。
人情嗷嗷,所不忍见,若邻境又不止此也。
侍郎之女嫁赵氏者,压死于昭庆寺,至今寻其遗体不见。
前日雨后,因挥锄之际,又陷二十馀人于藏下,可叹可叹。
每为邻里言,虽岁事失望,然视他处已为乐土矣。
不审比辰起居何似,伏为万福也。
家叔既至城,适事已结断,竟不赴公庭而归,赐非浅。
五马得无疑其不来耶,果尔更得略说及。
示谕子由所作东坡墓志,昔见陈齐之,云尝见龟山杨丈言及,龟山云他只是要道我不是元祐人,可谓误用其心。
所言三段,此固害理,而其最不可以示后者,如云因经筵言时事大臣不悦,风言者攻公。
当时大臣盖吕微仲刘莘老也,而以为与台谏交通,岂非诬罔?
惇、卞辈政以此罪微仲诸公,天下后世固不之信,而子由乃当时执政,遂助实其事,何以使小人无词耶?
然观其作《颍滨遗老传》,邪正分明,略无回隐,有不可诬者。
盖传将付之子孙,而志铭刻之石,意者恃曲笔以避群小之锋,然孰若不作之为愈耶!
欧阳公作《濮议》,谓范尧夫傅钦之吕献可赵大观皆诬谤英宗,以取直名。
其后章惇以此书纳之禁中,使欧阳公有知,当悔怍于地下矣。
以此文字不可不慎也。
林旦事固如来教,当时攻之者太过。
尝谓元祐诸公忠直有馀而识见不足,不知高见以为如何,不敢不尽也。
吕逢吉 其二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二、《文定集》卷一六、《南宋文范》卷三二
某连奉手诲,仰荷君子眷眷不忘之意,非言可谢。
雨馀微凉,审承侍外尊候万福,感慰之至。
某冒暑至此,得雨幸有生意,来日可离此,因求一见之幸,豫以为喜也。
安石邪说,一至于此,今其效弥可睹矣,而学者尚未知其然。
自新制专尚经术,四方不知朝廷之意,遂谓欲复用安石之学,六经《新义》,其价倍贵,甚可叹也。
忠宣公决无他意,如平章之言,似亦太过。
但其持论专欲消合党类,兼收并用,而不知其势亦有未易为者。
以仆观之,君子小人之势,决无两立。
元祐晚年,吕微仲逐去刘莘老门下士,而引李清臣邓温伯蒲宗孟于从班,忠宣公兼收并用之说略施行矣。
然出而首倡绍述之说者,李邓也。
其流害以迄于今,亦可见矣。
曾子开谓使范公之言行于元祐之时,必无绍圣大臣报复之祸。
然使蔡确不殛死,他日复出为恶,当不下惇、卞,但不当以诗罪之耳。
虽不殛蔡确以开后例,章惇得志,亦肯轻恕诸人乎?
、卞在元祐间或偃息大郡,或优游奉祠,所以贷之者厚矣,略无怀惠悔过之意,则知专以优柔待小人者,恐非其理也。
若谓忠宣公有他意,此则不可。
其再相,力辩台谏诬罔,吐刚茹柔。
其罢相后,又乞宽元祐党人之罪,以至得谪,是果何求哉?
愿更慎言之。
韩、富二公谠论,真药石也。
刘道原苏子由皆疑《周官》,子由以为非周公之全书则可,而道原诋之过矣。
自孟子时,固已言诸侯恶其害己,皆去其籍矣。
则后世所传,或非全书,但在慎择之耳,不可尽废以为不然也。
晁以道力辟王安石,因安石之尊孟子也,并孟子而非之,不亦过乎?
欧阳公谓《系辞》非孔子所作,前辈多以为不然,韩魏公未尝与之言,盖护其短也。
区区所见如此,更须面尽。
人行,借纸笔具此作报,未间自爱,不宣。
元祐八年补录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七七、《文定集》卷一○
王铚所论次,桐庐雅川录以见寄。
余顷在秘馆,见所进本与此不同,疑复有所增损以示人也。
蔡确传言之治狱于法外求情,如王安石之解经于意外求理,今此语皆删之矣。
所记刘莘老云「诸公为蔡氏计,太皇太后独不为高氏计乎」!
其语甚鄙,且意有所谓。
又记莘老台臣,言文潞公之失以讽动之,议者不以王彦霖为直。
审如此,何独彦霖尔,盖莘老张芸叟傅钦之梁况之王朋叟韩原伯皆不直也,不知皆何所据?
三老堂(《舆地纪胜》:三老,指范纯仁刘挚傅尧俞。) 南宋 · 胡彦国
七言绝句 押先韵
历阳宾主昔多贤,三老风流二十年。
獬豸冠中曾补衮,凤凰池上迭擎天(《舆地纪胜》卷四八《淮南西路·和州》)
程泰之侍郎大昌劄子(一 乾道九年1187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书稿》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窃以初冬晴冷,恭惟都运龙图侍郎年兄台候动止万福。
某蒙赐教勤恳,为慰千万。
二十九日仓司小报,知所请已俞,遂移舟临江,稍便医药,日望彼间的信,挂帆而上。
今却未及之,何也?
计所争不过一二日事,颙俟颙俟!
馆客方欲还家细询,忽免解进士刘人杰相过,无以易尧矣。
近文三篇录呈,其首篇向日见谯者,渠本丞相莘老疏族,经义词赋皆尝用心,今居新淦,比吉尤近。
其人有父兄介特,不妄交,文行似相副,更在裁处。
无疑却速批报,过淦时面语之,不然,他日别物色拜禀,惟此等事不可徇人情耳。
兴国兄廉谨有馀,于何失事使者之礼?
初不知之,曲蒙宽恕,惭感无限。
来年四月当满,妄意改官最难得职司文字,久不敢启口。
念欲躬致此恳,正尔有碍,因来谕不免张本。
倘收置药笼,虽无劫病之功,真参苓也。
未审许僭越否?
临笔先已愧汗,馀乞为时珍厚,行俟召拜。
黄承议宗谔所藏文潞公刘莘老韩师朴诸公题颜鲁公怀素1164年5月17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四、《省斋文稿》卷一六、《益公题跋》卷九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予往在馆阁,凡古今法书尽见之,而鲁公《祭濠州刺史文》、怀素书皆在焉。
尝以告少监,刻为《中兴法帖》数十卷,使学士大夫尽得寓目,亦一段奇事。
诸公虽然予言,而未暇也。
黄君廷老蓄元祐名卿二跋久矣,今归会稽,道行阙,盍以是告有位者,乞并刻之,殆将补《商颂》之亡,合丰城之剑耶?
隆兴二年五月十七日
学校贡举私议1195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二、《文献通考》卷三二、四二、《大学衍义补》卷九、七○、《古文渊鉴》卷六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一、二、四九、《南宋文范》卷五二、《王文公年谱》附录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古者学校选举之法,始于乡党而达于国都,教之以德行道艺而兴其贤者能者。
盖其所以居之者无异处,所以官之者无异术,所以取之者无异路,是以士有定志而无外慕,蚤夜孜孜,唯惧德业之不修,而不忧爵禄之未至。
夫子所谓「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孟子所谓「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盖谓此也。
若夫三代之教,艺为最下,然皆犹有实用而不可阙。
其为法制之密,又足以为治心养气之助而进于道德之归。
此古之为法所以能成人材而厚风俗,济世务而兴太平也。
今之为法不然,虽有乡举,而其取人之额不均,又设太学利诱之一涂,监试、漕试、附试诈冒之捷径,以启其奔趋流浪之意。
其所以教者既不本于德行之实,而所谓艺者又皆无用之空言。
至于甚弊,则其所谓空言者,又皆怪妄无稽而适足以败坏学者之心志。
是以人材日衰,风俗日薄,朝廷州县每有一事之可疑,则公卿大夫、官人百吏愕眙相顾而不知所出。
是亦可验其为教之得失矣。
而议者不知其病源之所在,反以程试文字之不工为患,而唱为混补之说,以益其弊。
或者知其不可,又欲斟酌举行崇宁州县三舍之法,而使岁贡选士于太学
其说虽若贤于混补之云,然果行此,则士之求入乎州学者必众。
而今州郡之学钱粮有限,将广其额则食不足,将仍其旧则其势之偏、选之艰而涂之狭又将有甚于前日之解额少而无所容也。
正使有以处之,然使游其间者校计得失于旦暮锱铢之间,不得宁息,是又不唯无益而损莫大焉,亦非计之得也。
盖尝思之,必欲乘时改制,以渐复先王之旧而善今日之俗,则必如明道先生熙宁之议,然后可以大正其本而尽革其末流之弊。
如曰未暇,则莫若且均诸州之解额以定其志,立德行之科以厚其本,罢去词赋,而分诸经、子、史、时务之年以齐其业,又使治经者必守家法,命题者必依章句,答义者必通贯经文,条举众说而断以己意。
学校则遴选实有道德之人,使专教导,以来实学之士。
裁减解额舍选谬滥之恩,以塞利诱之涂。
至于制科、词科、武举之属,亦皆究其利病而颇更其制。
则有定志而无奔竞之风,有实行而无空言之弊,有实学而无不可用之材矣。
此其大略也。
其详则继此而遂陈之。
夫所以必均诸州之解额者,今之士子不安于乡举而争趋太学试者,以其本州解额窄而试者多,太学则解额阔而试者少;
本州只有解试一路,太学则兼有舍选之捷径,又可以智巧而经营也。
所以今日倡为混补之说者,多是温、福、处、婺之人,而他州不与焉。
非此数州之人独多躁竞而他州之人无不廉退也,乃其势驱之,有不得不然者耳。
然则今日欲救其弊而不以大均解额为先务,虽有良法,岂能有所补哉?
故莫若先令礼部取见逐州三举终场人数太学终场人数解试亦合分还诸州,理为人数。),通比旧额都数,定以若干分为率而取其若干,以为新额(如以十分为率而取其一,则万人终场者以百人为额,更斟酌之。)
又损太学解额舍选取人分数,使与诸州不至大段殊绝(其见住学人分数权许仍旧。),则士安其土而无奔趋流浪之意矣。
所以必立德行之科者,德行之于人大矣。
然其实则皆人性所固有,人道所当为。
以其得之于心,故谓之德;
以其行之于身,故谓之行。
非固有所作为增益而欲为观听之美也。
士诚知用力于此,则不唯可以脩身,而推之可以治人,又可以及夫天下国家。
故古之教者莫不以是为先。
若舜之命司徒以敷五教,命典乐以教胄子,皆此意也。
至于成周而法始大备,故其人材之盛、风俗之美,后世莫能及之。
汉室之初,尚有遗法。
其选举之目,必以敬长上、顺乡里、肃政教、出入不悖所闻为称首。
魏晋以来,虽不及古,然其九品中正之法,犹为近之。
及至隋唐,遂专以文词取士,而尚德之举不复见矣。
积至于今,流弊已极,其势不可以不变。
而欲变之,又不可不以其渐。
故今莫若且以逐州新定解额之半而又折其半,以为德行之科(如解额百人,则以二十五人为德行科。盖法行之初,恐考察未精,故且取其半而又减其半。其馀五十人自依常法。)
明立所举德行之目(如八行之类。),专委逐县令佐从实搜访,于省试后保明,津遣赴州。
守倅审实,保明申部。
于当年六月以前,以礼津遣,限本年内到部,拨入太学,于近上斋舍安排,而优其廪给,仍免课试。
长贰以时延请询考,至次年终,以次差充大小职事
次年终,择其尤异者特荐补官,馀令特赴明年省试。
比之馀人,倍其取人分数(如馀人二十取一,则此科十而取一。盖解额中已减其半矣。),殿试各升一甲,其不中人,且令住学,以俟后举。
其行义有亏、学术无取,举者亦当议罚
则士知实行之可贵,而不专事于空言矣。
所以必罢诗赋者,空言本非所以教人,不足以得士,而诗赋又空言之尤者,其无益于设教取士,章章明矣。
然熙宁罢之,而议者不以为是者,非罢诗赋之不善,乃专主王氏经义之不善也。
元祐初议有改革,而司马温公吕申公皆不欲复,其欲复之者,唯刘挚为最力。
然不过以考校之难而为言耳。
是其识之卑而说之陋,岂足与议先王教学官人之本意哉?
今当直罢,无可疑者。
如以习之者众,未欲遽罢,则限以三举而递损其取人之数,俟其为之者少而后罢之,则亦不骇于俗而其弊可革矣。
所以必分诸经、子、史、时务之年者,古者大学之教,以格物致知为先,而其考校之法,又以九年知类通达、强立不反为大成。
盖天下之事皆学者所当知,而其理之载于经者,则各有所主而不能相通也。
况今《乐经》亡而《礼经》缺,二戴之《记》,已非正经,而又废其一焉。
盖经之所以为教者已不能备,而治之者类皆舍其所难而就其所易,仅窥其一而不及其馀,则于天下之事宜有不能尽通其理者矣。
若诸子之学,同出于圣人,各有所长而不能无所短。
其长者固不可以不学,而其所短亦不可以不辨也。
至于诸史,则该古今兴亡治乱得失之变。
时务之大者,如礼乐制度、天文地理、兵谋刑法之属,亦皆当世所须而不可阙,皆不可以不之习也。
然欲其一旦而尽通,则其势将有所不能而卒至于不行。
若合所当读之书而分之以年,使天下之士各以三年而共通其三四之一,则亦若无甚难者。
故今欲以《易》、《书》、《诗》为一科,而子年、午年试之;
《周礼》《仪礼》及二戴之《礼》为一科,而卯年试之;
《春秋》及三传为一科,而酉年试之(年分皆以省试为界,义各二道。)
皆兼《大学》、《论语》、《中庸》、《孟子(义各一道。)》。
论则分诸子为四科,而分年以附焉(诸子则如荀、扬、王、韩、老、庄之属,及本朝诸家文字,当别讨论,分定年数。兼许于当年史传中出论二道。)
策则诸史,时务亦然(诸史则《左传》《国语》《史记》《两汉》为一科,《三国》、《晋书》、《南》、《北史》为一科,新旧《唐书》、《五代史》为一科,《通鉴》为一科。时务则律历、地理为一科,《通礼》、《新仪》为一科,《兵法》、《刑统》、敕令为一科,《通典》为一科。以次分年,如经子之法,策各二道。)
则士无不通之,无不习之史,而皆可为当世之用矣。
其治经必专家法者,天下之理,固不外于人之一心。
然圣贤之言,则有渊奥尔雅而不可以臆断者。
其制度名物、行事本末,又非今日之见闻所能及也。
故治经者必因先儒已成之说而推之。
借曰未必尽是,亦当究其所以得失之故,而后可以反求诸心而正其缪。
此汉之诸儒所以专门名家、各守师说而不敢轻有变焉者也。
但其守之太拘而不能精思明辨以求真是,则为病耳。
然以此之故,当时风俗终是淳厚。
近年以来,习俗苟偷,学无宗主,治经者不复读其经之本文与夫先儒之传注,但取近时科举中选之文,讽诵摹仿,择取中可为题目之句,以意扭捏,妄作主张,明知不是经意,但取便于行文,不暇恤也。
盖诸皆然,而《春秋》为尤甚。
主司不惟不知其缪,乃反以为工而置之高等。
习以成风,转相祖述,慢侮圣言,日以益甚。
名为治经,而实为经学之贼;
号为作文,而实为文字之妖。
不可坐视而不之正也。
今欲正之,莫若讨论诸经之说,各立家法,而皆以注疏为主。
如《易》则兼取胡瑗石介欧阳脩王安石邵雍程颐张载吕大临杨时,《书》则兼取刘敞王安石苏轼程颐杨时晁说之叶梦得吴棫薛季宣吕祖谦,《诗》则兼取欧阳修苏轼程颐张载王安石吕大临杨时吕祖谦,《周礼》则刘敞王安石杨时,《仪礼》则刘敞,二戴《礼记》则刘敞程颐张载吕大临,《春秋》则啖助赵正陆淳孙明复刘敞程颐胡安国,《大学》、《论语》、《中庸》、《孟子》则又皆有集解等书,而苏轼王雱吴棫胡寅等说亦可采(以上诸家,更加考订增损。如刘彝等说,恐亦可取。)
令应举人各占两家以上,于家状内及经义卷子第一行内一般声说,将来答义,则以本说为主而旁通他说,以辨其是非,则治经者不敢妄牵己意而必有据依矣。
其命题所以必依章句者,今日治经者既无家法,其穿凿之弊已不可胜言矣。
主司命题又多为新奇,以求出于举子之所不意,于所当断而反连之,于所当连而反断之。
大抵务欲无理可解、无说可通,以观其仓卒之间趋附离合之巧。
其始盖出于省试「上天之,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之一题,然而当时传闻犹以为怪。
及今数年,则无题不然,而人亦不之怪矣。
主司既以此倡之,举子亦以此和之,平居讲习,专务裁剪经文,巧为斗饤,以求合乎主司之意。
其为经学贼中之贼,文字妖中之妖,又不止于家法之不立而已也。
今既各立家法,则此弊势当自革。
然恐主司习熟见闻,尚仍故态,却使举子愈有拘碍,不容下笔,愿下诸路漕司戒敕所差考试官,今后出题须依章句,不得妄有附益裁剪。
如有故违,许应举人直答,以驳其缪。
本州及漕司陈诉,将命题人重作行遣。
其诸州申到题目,亦令礼部国子监长贰看详,纠举谴罚,则主司不敢妄出怪题,而诸生得守家法,无复敢肆妖言矣。
又按,前贤文集策问皆指事设疑,据实而问,多不过百十字。
嘉祐治平以前,尚存旧体。
吕申公《家传》记熙宁事,乃云有司发策问,必先称颂时政,对者因大为谀词以应之。
然则此风盖未远也。
今亦宜为之禁,使但条陈所问之疑,略如韩、欧诸集之为者,则亦可以观士子之实学而息其谀佞之奸心矣。
其必使答义者通贯经文、条陈众说而断以己意者,其说已略具于家法之条矣。
盖今日经学之难不在于治经,而难于作义。
大抵不问题之小大长短,而必欲分为两段,仍作两句对偶破题,又须借用他语以暗贴题中之字,必极于工巧而后已。
其后多者三二千言,别无他意,不过止是反复敷衍破题两句之说而已。
如此不唯不成经学,亦复不成文字。
而使学者卒岁穷年,枉费日力以从事于其间,甚可惜也。
欲更其弊,当更写卷之式,明著问目之文而疏其上下文,通约三十字以上,次列所治之说而论其意,又次旁列他说而以己意反复辩析,以求至当之归。
但令直论圣贤本意与其施用之实,不必如今日义分段破题,对偶敷衍之体。
每道止限五六百字以上,则虽多增所治之,而答义不至枉费辞说,日力亦有馀矣。
至于旧例经义禁引史传,乃王氏末流之弊。
而论子史者不复订以指,又俗学卑近之失。
皆当有以正之,使治经术者通古今,议论者识原本,则庶乎其学之至矣。
其学校必选实有道德之人使为学官,以来实学之士;
裁减解额舍选谬滥之恩,以塞利诱之涂者,古之太学主于教人而因以取士,故士之来者为义而不为利。
且以本朝之事言之。
李廌所记元祐侍讲吕希哲之言曰,仁宗之时太学之法宽简,国子先生必求天下贤士真可为人师者,就其中又择其尤贤者,如胡翼之之徒,使专教导规矩之事。
故当是时,天下之士不远万里来就师之。
游太学者端为道艺,称弟子者中心说而诚服之,盖犹有古法之遗意也。
熙宁以来,此法浸坏,所谓太学者但为声利之场,而掌其教事者不过取其善为科举之文而尝得隽于场屋者耳。
士之有志于义理者既无所求于学,其奔趋辐凑而来者不过为解额之滥、舍选之私而已。
师生相视漠然,如行路之人。
间相与言,亦未尝开之以德行道艺之实。
而月书季考者,又祗以促其嗜利苟得、冒昧无耻之心,殊非国家之所以立学教人之本意也。
欲革其弊,莫若一遵仁皇之制,择士之有道德、可为人师者以为学官而久其任,使之讲明道义,以教训其学者。
而又痛减解额之滥以还诸州,罢去舍选之法,而使为之师者考察诸州所解德行之士与诸生之贤者而特命以官,则太学之教不为虚设,而彼怀利干进之流自无所为而至矣。
如此则待补之法固可罢去,而混补者又必使与诸州科举同日引试,则彼有乡举之可望者自不复来,而不患其纷冗矣。
至于取人之数,则又严为之额,而许其补中之人从上几分,特赴省试,则其舍乡举而来赴补者亦不为甚失职矣。
其计会监试、漕试、附试之类,亦当痛减分数,严立告赏,以绝其冒滥。
其诸州教官,亦以德行人充,而责以教导之实,则州县之学亦稍知义理之教,而不但为科举之学矣。
至于制举,名为贤良方正,而其实但得记诵文词之士。
其所投进词业,亦皆无用之空言,而程试论策则又仅同覆射儿戏,初无益于治道,但为仕宦之捷径而已。
词科则又习于谄谀夸大之词,而竞于骈俪刻雕之巧,尤非所以为教。
至于武举,则其弊又不异于儒学之陋也。
欲革其弊,则制科当诏举者不取其记诵文词而取其行义器识,罢去词业六论,而直使待对于廷,访以时务之要,而不穷以隐僻难知之事。
词科则当稍更其文字之体,使以深厚简严为主,而以能辨析利害、敷陈法度为工。
武举则亦使学官放经义论策之制,参酌定议。
颁下《武经总要》等书,而更加讨论,补其遗逸,使之诵习而立其科焉,则庶乎小大之材各得有所成就,而不为俗学之所病矣。
夫如是,是以教明于上,俗美于下,先王之道得以复明于世,而其遗风馀韵又将有以及于方来。
与夫规规然固守末流之弊法,而但欲小变一二于其间者,利害相绝,固有间矣。
草茅之虑,偶及于此,故敢私记其说,以为当路之君子其或将有取焉。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九。又见《群书考索》别集卷一九,《古今事文类聚》前集卷二六,《吕东莱正学编》卷一,《读书分年日程》卷三,《宋史》卷一五六选举二。
东莱公家传乾道间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九四、《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一四
吕氏系出神农,受氏虞、夏之间,更商、周、秦、汉、魏、晋,下逮隋、唐,或封或绝。
五代之际,始号其族为三院
河南者,本后唐户部侍郎梦奇;
幽州者,本兵部侍郎琦;
汲郡者,本周户部侍郎咸休。
其昭穆疏戚,世远轶其谱,而河南者祖为最盛。
河南之吕,入国朝有为起居郎泗州者曰龟图,生蒙正,相太宗、真宗谥文穆
起居之弟曰龟祥,尝为殿中丞、知寿州
寿州蒙亨,终大理寺丞
寺丞生夷简,三相仁宗,与文穆仍以公开号于许,册拜太尉就第,薨,谥文靖,配享仁宗廷。
文靖公有子五,而二至相辅。
公弼,事英宗神宗,为枢密使谥惠穆
公著,事神宗、哲宗,历枢密副使门下侍郎尚书左仆射司空、平章军国事申国公谥正献
盖其自献公而上,勋德行治皆在太史氏。
正献公三子,伯曰希哲,以经入侍哲宗崇政殿,封荥阳子,是实生公,用公贵,赠太子太保
公讳好问,字舜徒荥阳公之冢子也。
生数年,以门功守将作监主簿
委己于学,髫嬉童习,不屏而绝。
范蜀公镇与正献公兄弟交,公幼拜蜀公于堂,唯诺进趋无违礼,蜀公慰纳甚备,待之如成人。
吴侍讲安诗至伉简,少许可,每见公辄自失,叹曰:「吕氏有子矣」。
稍长,学益成,行益修,诸公长者皆折辈行从公游。
初监在京杂卖场正献公当国,在事者以公亲宰相孙,阔其条约,不以簿领累公。
公愈益自厉,日夜治文书,若有程督之者。
哲宗皇帝宣仁圣烈皇后听政,以朴素先天下,四方贡献一归之有司斥卖,以佐经费。
吏或下其估以自私,公独漠然如不见,终秩未尝售一物。
正献公薨,天子加恩诸孙,将擢公寺监丞,公固辞,推以与从父兄。
徙监金耀门文书库,职閒无事,公所也,始得大肆力于经术,忘晦明寒暑之变。
当是时,正献公宾客半朝廷,争欲致公。
稍自降屈,出一语则跻台躐省唯自择。
公深自晦匿,日与硕师鸿生讲道穷巷中,未尝挂谒刺于权门之籍,时论归其靖退。
真州春料船场。
党事起,荥阳公和州,公自免归。
徽宗皇帝即位,号召耆艾皆集阙下,荥阳公入为秘书少监,公以便亲监在京绫锦院
崇宁初,权臣修元祐之怨,治党锢甚急,群谴辈黜,廷中为空。
于是荥阳公废居宿州,公亦以元祐子弟例不得至京师,两监东岳庙,客于宿者七年。
正献公,悉廪赐以振宗族,无留赀,其后再更党祸,家愈窭,或日旰灶薪不属。
公上奉二亲,下任数百指之责,从容养志,奏甘毳,虞颜色,米盐之问,不至寝门,而家人亦化公德,怡怡然忘其贫。
复调真州春料船场,司扬州仪曹事。
扬据南北冲,贤士大夫,舟车上下,必过公而拜荥阳公于堂。
杨侍郎时中立、陈右司莹中,每过扬与公语,连日夜不厌,所言皆经世大略。
扬帅蔡卞自知不为公论所右,欲扳善类自解,待公特异,拜疏荐公于朝。
公以礼自持,终不得而亲。
久之,自扬得政,同府掾属拔擢略尽,独公滞于故官。
遣其党榜公以利,曰:「子少答我公,即坐阶显列矣」。
公笑不应。
遭内外艰,终制,无复仕进意,客颍昌阳翟者又十二年。
卷道环堵,閟光韬华,嗒焉与世忘,然誉望日尊,贤临一时。
宣和之季,故老踵相蹑下世,独公与杨公中立无恙。
诸儒为之语曰:「南有杨中立,北有吕舜徒」。
盖天下倚以任此道者唯二公云。
未几,女真犯边,徽祖传位皇太子,是为钦宗皇帝
靖康元年正月,虏骑薄都城,乞盟而归。
天子锐欲更置天下事,寤寐畯良,近臣交口荐公。
钦宗雅闻公名,趣召公,驿书道相及,未至,除左司谏谏议大夫,赐进士出身
间两月,擢御史中丞
徽宗前内禅之二日,下哀痛诏,解散党禁,削除新法,尽复祖宗之故。
郡国宣布诏书,听者至感泣。
蔡京持权馀二十年,党戚根据内外,皆害其事莫肯行。
钦宗虽屡敕有司亟如诏,阳应而阴不随,毛举一二事以塞责,名更张而大抵犹蔡氏之旧。
公首为上言:「太上皇之诏,之利害,政之阙失,无不备载,纵使直言之士伸纸执笔,得尽其言,亦无以过于此矣。
今陛下虽有奉诏之名,而未有行诏之实,愿陛下书太上皇之诏置于几间,一一行之,所以安宗、定中国、却夷狄之策,在此而已」。
又言:「陛下宵衣旰食,有求治之意,发号施令,有求治之言,逮今半年,所谓意者终未能行,所谓言者终未能副,盖左右前后之人不能推广盛德,而陛下失于容养,不能成之以刚也。
臣将见陛下淳厚之德,变为颓靡之风矣」。
又言:「陛下自即位以来,欲复祖宗之法,然左右前后率多阴谋沮格,必欲不行。
名为罢蔡京之法度,而今所行者实蔡京之法度也。
名为去童贯之军政,而今所用者实童贯之军政也。
何以言之?
祖宗之法既未复,而所改所罢者何事?
斯民何以至今不被陛下之德泽也?
陛下若不革等所为,销等所引,恐无由可致太平」。
钦宗甚乡纳。
公新从下土来,以孤身遍犯众怨,深探用事者包藏蒙蔽顾望之情,披抉囊橐,为上索言之。
小人自知情得,皆异目视公。
公勇不自恤,奋笔益力。
累疏蔡京之恶,投之海外;
且请摘朋附之尤者,黜以厉其馀;
建白收王安石王爵,以定名分;
神宗配享,以判忠邪;
褒表江公望张庭坚任伯雨龚夬,以开谏争;
刊青苗敛散之令,以纾民力;
湔元符上书之谴,以起士气。
章前后数十上,钦宗数对辅臣称公论事有体。
尝奏事,直尚食进膳,时公请退,钦宗固留公毕其说,漏下数刻乃罢。
其命公为中执法,谕曰:「朕夜阅班簿,廷臣无出卿右者,且以卿元祐子孙,使天下知朕好恶」。
眷瞩日隆,恩意礼秩,群臣莫敢望,媢忌者寖多。
女真释都城之围也,大臣意其不能再举,武备益弛,军书边遽,犹袭承平故态,旬稽月留,不得决语。
公拜言职之六日,即言:「昨虏在阙,要盟劫质,志满气盈而归,益有轻中国心。
秋冬之间,草枯马肥,能保其不倾国再来乎?
然则禦敌之备,在今三数月之间而已。
日月如此之迫,寇敌如此之大,当速讲求,以备不虞」。
又言:「边事经画,晷刻可办者,率皆旬月不见设施,臣僚奏请皆不行下。
今胡虏复有深入之意,而区处未有大异于前日,此臣之所深惧也」。
,虏骑骎骎南下,大臣不知所出,遣使讲解,冠盖属路不绝。
虏外相应答,而攻城略地自如,告急者日三四至。
诸将以和议,皆闭壁不敢前。
公进言:「所谓讲和不进兵者,彼当顿兵境上,不敢相侵,然后朝廷亦勿进兵可也。
彼既欲和而攻我不已,今日破一城,明日破一县,朝廷犹执议和之说,不谋进兵遣将,臣恐比至得和,河北诸城遍被其害矣。
今日之计,和与不和,皆当为备,有备无患」。
守禦之策甚悉。
如论防河,非选将练卒,仓猝必不可倚;
厚集沧、滑、邢、相之戍,以遏奔冲;
列勤王之师于畿邑,以卫京城
皆见抑厌不省。
居无何,虏陷真定,攻中山,上下震骇,大臣狐疑,相杖以议和为解,不为出师。
公率台属请对争之,劾大臣巽懦误国,词指痛切。
大臣怒,请出公知袁州
上内嘉公忠而不得已于大臣,下迁公吏部侍郎
既而虏骑临河,并河诸屯,闻鼓声鸟兽散,无北向发一矢者。
虏径渡,遂垒都城下。
钦宗悔不用公言,进公兵部尚书
闰十一月丙辰都城失守,钦宗召公入禁中,公昼夜不去上侧。
军民数万欢噪,斧左掖门求见上,公从上御楼谕遣,乃散。
卫士长蒋宣帅其徒数百,露刃升祥曦殿,邀乘舆犯围西出,左右奔窜,独公与孙公傅梅公执礼侍上。
蒋宣大声曰:「前日宰相信任奸臣,不用直言,致国家如此」!
孙公诃止之,宣以语侵孙公。
公徐晓之曰:「汝数百人忘家族,冒重围,卫上以出,可谓忠义。
然乘舆将驾,当相与物道途,载糗粻,具屝屦,无阙而后动」。
宣诎服曰:「尚书真知军情」。
麾其徒退。
卫士桀骜怙乱,至坎宫垣,盗禁帑珠玉无所忌。
公议以禁卫单寡为名,召陕西将渠造以西兵五百补其阙。
造以兵入,卫士皆迎自戢,潜弃珠玉沟渎,或瘗墙阴,殿中复肃。
辛酉钦宗幸虏营,公实从。
十二月癸亥钦宗至自虏营。
靖康二年正月庚子钦宗再幸虏营,公复从。
既驻跸,命公还都城拊。
既旬日,闻北狩之议,公悲愤废寝食,移有司请老。
孙公及签书枢密院张公叔夜交止公曰:「此尚书求退时耶?
傅辈与闻大政,国家至此,义当前死,公阖门不出,兴复之责将谁属」?
语未卒,公泣数行下曰:「某家世辅相,非爱死而后国家,恐能薄,祗取辱耳。
二公命我以义,我敢不听?
苟利社稷,死生以之」。
二月丁卯徽宗皇帝幸虏营。
壬申,张公、孙公将之虏营,与公诀别南薰门,恸哭握手,相勉以忠义,哀动行路,观者莫能仰视。
是时二圣既幸虏营,太子诸王皆扈从无留者,独太上皇帝大元帅康王总戎朔方,内外隔绝,莫知元帅府所向,人心危惧。
公遣客蔡安中、省吏思聪潜求康邸姻戚,得韦渊、蒋帅愈,又得给使孙卞、郭贵于民间,潜询行府次舍以俟虏间。
元祐皇后崇宁中复降居瑶华宫,公在谏省,具道本根所以诬罔状,请还位号。
钦宗竦然曰:「当即出制耶」!
公曰:「钦圣后临朝,既命位号,以姑复妇,名正体顺。
崇宁诏书非道君雅意,徒迫于蔡京辈耳。
陛下视元祐皇后,伯母也。
今欲尊崇,不当下制,举钦圣已行之命足矣」。
钦宗然之。
初,还自虏营,意虏且退,急召近臣豫定赦文,公请首以复元祐皇后载于赦文。
属藁未布而虏情中变,钦宗再幸虏营矣。
后虽不克复,然久处外宫,名号不闻于虏,以是获安。
公深惟宗社之寄,独太上皇元祐皇后在日,图推奉之策。
虏既得志,其众皆思归,太宰张邦昌前使虏,为所质,挟与俱来,大酋粘罕辈欲捐河以南委之邦昌而去。
公素不与邦昌接,闻之忧甚,造邦昌所善吕勤,访其为人。
曰:「公毋庸忧,邦昌龊龊畏谨,懦人耳」。
公阴自喜曰:「吾事其济乎」!
三月辛卯朔邦昌入居都省,公说之曰:「相公之入,为真欲立乎,抑姑塞虏意而徐改图乎」?
邦昌惊曰:「是何言也?
在朝士大夫,皆道君与上所擢,若邦昌果有此意,谁复见容」?
公曰:「相公及此言,非唯宗庙社稷之福,亦相公家族之福也」。
因从容道虏中事。
邦昌曰:「邦昌粘罕军,谁何严急,环床皆甲卒,夜卧辗转,辄升床检校」。
公以言动之曰:「此虏情也,相公知中国人情所向乎?
今日人情,畏女真兵威耳,女真既去,复保人情如今日乎」?
邦昌变色曰:「然」。
公曰:「女真言语不通,本不敢有意中国,特以契丹遗民雠夹攻之役,而燕人之被遣者,怨我纳之死地,合二憾以求逞于我,故纵臾女真以至于此。
大元帅在外,人心有系,元祐皇后在内,虏复不知,殆天力也。
相公虽勉塞虏意以纾难,盍亟定还政复宗庙社稷之计,则可转祸为福」。
邦昌曰:「此邦昌之心也」。
公曰:「某所以不顾家族,首建此议者,以三世辅相,当以复赵氏为己任,愿相公毋与好利者谋,以乱视听」。
邦昌曰:「谨受教」。
公退而倾橐中装募勇士李进,持帛书走大元帅府
缒城径重围,为候者所遮,以善解说得免。
它日公复见邦昌曰:「相公权以济事,虽迫于彊虏,当微示人以意」。
邦昌曰:「奈何」?
公曰:「省中非人臣所宜处,盍寓直殿卢。
晨出,毋令卫士侠陛。
虏所遗袍带,非戎人在傍,弛勿服。
车驾既未还,所下文书不当尚称圣旨」。
邦昌皆如公言。
邦昌又谓公曰:「舜徒贤德,众所推与,今日欲安宗社稷,非得公共事何以济」?
因请公摄门下省
公始不肯当,邦昌曰:「政府虚位,虏中遣腹心来据之,将奈何」?
公念肘腋间参以虏人,且败大事,遂不复辞。
亲党或谂公宜阖门勿出,公曰:「某身为世臣,敢洁其身而忘国家大计乎」?
公虽摄门下省,止书兵部尚书衔,日治兵部事自如。
同列诮之,公曰:「受命于上,不可改也」。
却奉禄不内,以兵部印封其券,至饘粥不继。
邻僧哀公之穷,丐米遗公,赖以少济。
徐秉哲亟请邦昌改年,曰不则虏酋必大见猜,公固争得已,然台省文移,畏虏不敢以靖康冠岁月,公不能禁。
兵部符檄,仍称靖康二年,诸公闻之,颇有效者。
吴幵莫俦邦昌见虏使于紫宸垂拱殿,公曰:「二殿乃正衙,其可耶」?
曰:「既权宜摄政,权宜御此殿,亦何伤」?
公曰:「相公左右皆宫省久吏,骤见御正衙,必愤骇以为即真,变且不测」。
邦昌矍然而止。
王时雍议肆赦,公争之数日不能得。
公曰:「赦书日行五百里,今号令不出一城,四壁之外皆非我有,将谁赦」?
邦昌笑曰:「俚语谓钱氏肆赦五百里外,恐入李王世界」。
公曰:「钱氏犹有数州地,五代之际,非素有君臣之分,岂今比耶」?
邦昌悟,遽追其赦。
公乘间语邦昌曰:「天命人心皆归大元帅相公若先群议之未启,遣人推戴,则功无在相公右者。
若抚机不发,则他人将有其功,声大义而来讨,悔可追耶」?
邦昌曰:「非敢缓也,兵戈蔽道,将何涂之从」?
公曰:「第预遣人,俾军民闻之,虽未克行,异时按遣人日月,犹可自明。
不然,岂惟相公不可自保,某辈家族亦岂可保耶」?
于是遣谢克家奉传国宝往大元帅行府
须虏退发,女真还师有期,邦昌将出别虏酋。
公曰:「虏酋或留兵防卫,何以处之」?
邦昌曰:「恐不至此」。
公曰:「不可不为之备,若留兵则动息为所胁制,释位还政之谋,皆不得展,社稷危矣,相公当以死争,逆顺之分,政在今日,相公其勉之」。
邦昌之虏营,粘罕果欲为邦昌置卫,邦昌力辞。
翌日,虏又遣高庆裔、王汭来道留兵事,公谓庆裔曰:「南北异宜,恐北兵不习风土,或不遵南方要束,必不相安」。
庆裔曰:「留一勃堇统之可也」。
公曰:「时向热,勃堇贵人,假如万分一致疾,则南方负罪益深」。
庆裔曰:「诺。
吾军近在河北,有变驰一骑见报,则下铁骑相援矣」。
遂不复留兵。
四月庚辰朔,女真中军行;
辛酉,女真后军行;
壬戌,女真扫地军行。
公谓邦昌曰:「大事其可缓乎」?
或曰:「虏去未久,请俟踰年」。
公怒曰:「踰一日已惧其迟,倘城外推尊册立,则城中奈何」?
邦昌曰:「彭宠之事,安保其无?
舜徒所谓爱人以德者也」。
或曰:「虏若兵,公能禦之乎」?
公曰:「女真纠合诸番,啖以中国之利,故为虏用。
今子女玉帛既厌其欲,各思反其巢穴,岂能劫而复南?
政使回戈,则死于宗社,处死有名。
茍犹豫不亟决,军民有变,吾属必为所鱼肉,遗臭万世矣」。
邦昌从公策,遣使诣大元帅府劝进,请元祐太后垂帘听政。
议已定,邦昌下书,乃尊后为宋太后
公曰:「此事发端于予,若云宋太后,则人心疑惧矣,吾不可预其祸」。
亟在告卧家。
邦昌密使后侄孟忠厚持所上太后奏视公曰:「前日未敢正名,出于畏偪,非敢中变也」。
公起见邦昌,竟如初议。
甲子,元祐太后居延福宫。
乙丑,群臣见太后于延福宫。
太后泣,群臣亦泣。
太后曰:「岂意国家遂至于此,祖宗积德甚厚,康王仁孝刚勇,又何虑耶」?
戊辰,公趣邦昌归政太后邦昌欲俟明日
公曰:「时不可失」。
遂以日晡集百官将校,谕以太后垂帘,迎大元帅入纂大统
己巳邦昌易服归太宰班,出次资善堂。
庚午,元祐太后自延福宫入拱宸门,御小殿垂帘听政。
公始议迎后,或以为无益。
后之将就舆,都人初闻跸声,喜极,皆呜咽流涕。
涂经太庙,父老童稚,引首望庙垣,驩呼鼓舞,涛翻雷动,阗衢溢陌,异议者大诎服。
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大元帅康王即皇帝位于南京,大赦改元,太后降手书,以是日撤帘,命公奉手书诣行在所庆登宝位。
癸巳南都乙未赐对,上劳公曰:「宗庙获全,皆卿之力也」。
尚书右丞,兼散秩中大夫封掖县男
公感慨知遇,为上深陈致乱之原,讲求故典,期以岁月,尽还祖宗之旧,录节义,拔滞淹,饬边备,大略粗举。
李丞相纲夙敬公,同在庙堂,相得甚驩。
士大夫之在围城者,李丞相概欲以叛逆罪之,公曰:「王业艰难,政含垢纳污之时,遽绳以峻法,惧者众矣。
围中士大夫责以不能死则可,若直谓之叛逆,彼岂无辞乎」?
李丞相意不厌,数遣其客胡珵要说公,区围城人为三等,以差行戮。
且曰:「必如是方可表公忠谊之节」。
公谓曰:「与君俱处城中,众以为可罪者才十许人耳,馀人本末,吾辈所共悉,宁可以叛逆加之耶」?
由是李丞相始不快公矣。
时台谏多李丞相所厚,因论围城事,并以中公。
太上皇出手札付尚书曰:「吕某昨邦昌僭号之初,即募人赍帛书,具道京城内外之事。
金人南退,又遣人劝进。
考其心迹,与馀人不同,言官所不知,仰尚书省行下」。
公上章谢,且力求去,曰:「臣世受国恩,异于众人,亲受贤者之责,所以不避虏人灭族之祸,遣人冒围赍书于陛下,画谋奉迎。
向若虏人网罗得臣所遣之书,而臣之谋画万一泄露,臣之一身当如何,臣之家族当如何?
然则臣果爱死耶?
果不敢爱死耶?
臣之心迹,显然明白,臣今求退,乃其时也,乃初心也。
臣犹自以为当去,况它人乎?
况言者乎」?
章连上至七八,太上皇虽重惜公去,而知公归志确不可夺,除资政殿学士宣州时七月己酉也。
八月辛未,公入辞,赐茶便殿,敦谕温渥。
公下车之十日,剧贼张遇聚徒数万陷繁昌,势张甚,动摇江东
治城壁,联保甲,远斥候,扼险隘,贼望风震詟,犬牙不入宣境。
明年,三拜疏请祠,诏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建炎三年冬祀,进封东莱郡侯
虏骑比岁大入,江湖间群盗蜂起,公避地转徙于筠、于连、于郴、于全、于,靡有定止。
绍兴元年七月丁酉,以疾薨于桂州,享年六十有八。
讣闻,诏赠五官,恤礼视常典有加。
八月壬申,藁葬于桂州城南之龙泉
子男五人:长本中,尝任中书舍人直学士院,终于左朝奉郎提举江州太平观
次揆中,终于郊社斋郎
次弸中,尝任驾部员外郎,终于右朝请郎主管台州崇道观
次用中,尝任兵部员外郎,终于右朝奉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
次忱中,尝任提举江南东路常平茶盐公事,终于右朝奉郎、知饶州
女一人,适右朝奉郎蔡兴宗
孙九人,曰大器、大伦、大猷、大凤、大阳、大同、大麟、大虬、大兴。
曾孙十六人,曰祖谦祖仁、祖俭、祖恕、祖重、祖宽、祖悫、祖平、祖新、祖节、祖宪、祖永、祖志、祖慈、祖义、祖忞。
而大凤、大阳、大同、大兴,皆蚤夭。
公体气高亮,音吐洪畅,衣冠甚严,顾盼煇如也。
平生经籍之外,无它嗜。
阳翟,年六十馀矣,犹自课诵五经,日终一帙。
晨起,环庭除讽咏,声琅然,虽少年有所不逮。
荥阳公道学为世宗,公蚤得其传,乐天知命,阨困湮郁,排抑诋挫,无入而不自得。
晚归朝廷,遇大变,两陷虏营,出入白刃间,左右喘汗无人色,公裕然如平时。
诸酋争前,问公康王驻军何地,公曰:「名王贵人,在国门外犹且不知,况围城中耶」?
一酋怒目公曰:「尚书祗为赵氏乎」?
公曰:「家世辅相,实为赵氏」。
声泪俱堕。
梅尚书执礼陈侍郎知质程侍郎振安给事扶,以括责金帛不惬虏意,骈首就僇,中书高舍人伯振微服匿里舍,为虏所族。
公正色抗对不少下,旁立者代公缩颈。
故事,诞节前期一月,即浮屠、老子祈祥。
会乾龙节,有司胁于虏,废不讲,公独往景德寺之宝胜、永庆院行礼。
是日虏使在馆,公不顾。
其在桂林,疾既革,资政刘公珏访公卧内,公与剧谈,慷慨忧国,言不及私。
迨至属纩,神闲气定,谈笑而终。
公于死生祸福之际盖如此。
靖康之难,公含垢忍耻,以就大计,晚进后出,不知前辈本末,或以病公,给事中胡公安国每为公辩,且录其语曰:「河间刘长历,丞相莘老之孙也,来见曰:『诸人事邦昌者,固不足论,独吕舜徒可惜』。
余曰:『舜徒固自不同,在围城中遣人以蜡弹致元帅,盖累朝辅相,身为世臣,同国休戚,必欲复赵氏社稷。
故偷生忍死伪楚之朝,斡正大事,诱导邦昌,使之归宰相班,劝进元帅,皆其力也。
微斯人,则邦昌外倚金贼为重,内有范琼之兵,王时雍冯澥李回等已为之用,京师人不知世间有三纲,但云得邦昌救其死命,莫不德之。
占据都城,呼吸群小,亦大索处置。
使舜徒死节,第洁一身耳。
以此易彼,故宁受污辱以救大事』」。
四方士大夫闻公之薨,以文致奠纪公忠节者甚众。
御史中丞常公同则曰:「京师之祸,庙社倾隳。
公以一身,扶颠持危。
安刘之业,难之」。
丞相吕公颐浩丞相秦公则曰:「二圣未归,公不敢死。
竭力戴上,以为天子」。
胡公世大儒,常公以风节闻,其言皆世所取信。
吕、秦二相亦身在兵间,熟当时事者也。
绍兴八年,公长子舍人以台劾罢,语犹及公。
第四子兵部疏其诬辨于朝,诏录送史馆,于是公之大节始明于世。
公之薨也,寇难未平,葬故有阙。
后二十四年,乃克改葬公于婺州武义县之明招山,实绍兴二十四年闰十二月己酉也。
惟公薨距今踰三纪,言论风旨浸不传于世,谨叙次终始藏于家,使子孙有考焉。
谕用人劄子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八、《定斋集》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五、《南宋文范》卷一九
臣闻为治莫如求贤,求贤莫如变俗。
俗所趋向,视上之好恶而已。
自古人君未尝借材于异代,所用者不过当世之人,在人君作而成之。
祖宗盛时,、文、富、余、尹、欧、蔡比肩于朝,故能成四十二年太平之治,固万世不拔之基。
元祐初载司马光吕公著范纯仁吕大防刘挚苏辙辈相继用事,一时侍从台谏之臣皆天下选,故后世谓元祐之治有嘉祐风。
非天之降才独萃于此时,盖祖宗所以作成之者固有道也。
祖宗之制,莫重制科,其次则进士高第
制科第三等、进士第一人初授职官或知县,代还升通判,再任满,方试馆职
制科第四等、进士第二人以下及诸科、任子从可知矣。
祖宗以文学取之,故以州县试之,欲其谙练民事而适于用也。
今则不然,进士高第虽授外任,阙期未及,召命已下;
词科出身,今日拜命,明日升朝。
又有初非异科,不历外任,寅缘交结,径登朝籍。
曾不数年,持节拥麾而去,州县之事,懵然不晓。
材者犹不免付之胥吏,经年累月,习而后知;
不材者终身愦愦,惟吏是从,民被其害,不可胜言,甚非祖宗立法之意。
祖宗之制,凡执政侍从未有不历省府而后大用
蔡齐进士第一,亦先为三司使
欧阳修一代名儒,亦先知开封府,然后为执政
苏轼制科异等,亦先为开封府推官
吕公著素有时名,亦先除户部判官,然后为侍从
其他名公钜卿,莫不如此。
祖宗求之以名,用之以实,故人皆可用,而事无不立也。
今则不然,凡中词科、举进士者,盖有不离阙廷,不历繁剧,自馆阁左右史,入禁近,大率十年可致卿相。
下视六部七寺号曰冗局簿书狱讼,目为鄙事,不屑为之。
往往不通世务,不达吏道。
天下无事,尚可充员,万一缓急,鲜不败事,甚非祖宗用人之意。
臣谓今日卿士大夫属袂于下,不为无人。
陛下当馈,每有才难之叹,盖非乏材也,作成人材未得其道也。
臣愿陛下特赐睿旨,讨论祖宗旧制,因时斟酌之。
凡制科、词科及进士三人,用近日李垕例,特与添差职官,任满方许收召。
其馀进士、任子,必历州县差遣六考以上,仍有宰执侍从监司郡守举荐,召对而后除职事官。
馆职学官太常宗正寺、将作、军器监官,必兼剧曹,其间才学之士可以大用者,必历省府边藩,次第而至卿相。
舍是则守一官、效一职,终身无荣进之望。
天下之士既知圣意所在,莫不洗涤磨砺,各奋所长,以赴功名之会,祖宗得人之盛,将复见于今日。
取进止。
国本(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八二、《水心别集》卷二、《贤良进卷》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五四、《右编》卷三九、《文章辨体汇选》卷四一八、《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七、《四续古文奇赏》卷一四
其一曰礼臣。
臣闻刑法所以待天下之有罪,虽至亲隆贵不得辄私;
而虽至亲隆贵不能无罪,则刑法不得不用。
然臣以为人主能使其臣无犯君之法,不当以刑法御其臣。
夫人主之所与共守其国家者,自宰相以下至于一命之士,皆必得天下之贤材而用之,其不能无犯法者,不得居也。
当舜之时,既放弃共、鲧、驩兜之徒,其所与为臣工岳牧者,皆忠肃惠和明允、笃诚之士,故其治化之成,至于匹夫小民犹无犯法者,而况其官师乎!
其后周文、武,最能得天下之贤材而用之,遇以信厚而折旋之以礼乐。
故其《诗》曰:「济济辟王,左右奉璋。
奉璋峨峨,髦士攸宜」。
夫聚贤材于朝而分之以百官之事,被服有云龙藻火之章,驾乘有和銮旗旄之节,以至奉牲币,执豆笾,荐告宗庙,类祀天神,其盛若此,而桎梏、废放、黥劓、杀戮之人,安得参于其间?
扬雄有言曰:「周之士也贵」。
夫士贵而后官贵,官贵而后国贵,国贵而后主尊。
然则周文、武之所以贵其士礼其臣者,能使之无犯法,而未尝以刑法御之者也。
取不能无犯法之人而材诸位,则不免于以法御之。
有以刑法御其臣之心,则方其唯诺殿上,委任尊宠,若将有腹心股肱之寄者,俄而桎梏废放,黥劓杀戮,无所宽贷;
而其臣亦不能自必也,故轻为奸而多犯法。
呜呼!
此非国家之利也。
汉高祖尝裂数千里地,使大功臣十数人得南面而称王,既而禽灭菹醢,至于宗族无有遗类,其臣遂以禽兽自比。
故后世子孙习见前事,不难于高爵重位以宠秩不肖之人,而亦轻于以鈇钺刀锯加其身。
唐太宗尝喜张蕴古所上《大宝箴》,以为爱己,一旦以治狱疑似,遽命斩之;
卢祖尚文武忠义,使督交趾祖尚再三辞行,亦殊死于朝堂而不以为怪。
其臣如王圭魏徵号为面折廷争,亦莫有以为非者。
然则当时以刑法御其下,而快喜怒于杀戮,虽高祖太宗之明不能免也。
噫!
以刑法御其下,将以防奸臣,而岂有意于轻杀人也哉?
自今考之,其奸臣未必得罪,而连颈就戮前后相望者,皆善人君子也。
夫不能以礼化奸臣之心,而以刑滥忠臣之罚,国家将何便焉?
适所以借奸臣而为之资耳。
盖舜、文王之意迄周衰而亡,历秦、汉、隋、唐而不复兴。
至于艺祖太宗,而后尽去前世帝王苛刻猜忍之意,一以宽大诚信进退礼节遇其臣下。
受禅之始,因其故相,委任若一,六年而后罢。
太宗召拜近臣,尝命择良日,曰:「朕欲其保终吉也」。
卢多逊事发,当时以为所坐大逆。
法既具矣,以其尝典国事,止命窜流。
盖汉之三公无以善去位者,不自杀则受诛;
其轻甚者,犹以丑辞策之。
而自真宗仁宗以来,执政大臣之将去也,必使之连疏自乞,若将不得已而后从者,又为之迁官加赐而付以重地。
前世之臣,以谏诤忤旨而死者皆是也,祖宗不惟不怒,又迁擢之以至于公卿。
神宗尝疑其臣之罢惰而不任职者,当汰而不忍,始益宫观之员,廪之以而不责以事,后遂为定法。
其后章惇弄权,尝欲兴刘挚之狱以杀党人,而哲宗不从;
蔡京当国,又欲杀天下士,而徽宗不听。
绍兴初,误听宰相,诛谏官二人,寻复自悔,下诏责躬以谢天下。
故虽权臣用事,二十年间,予夺惟意,而无杀士大夫之祸。
夫进人以礼,退人以义,而不以刑法御其臣者,无过于祖宗之世;
而不使奸臣妄杀一士者,亦无过于祖宗之世。
盖秦、汉之风息灭不继,而舜、文王之意复兴。
天下之臣,至有怯懦过当,举手畏法者矣,未有强愎不逊,傲法以自便者也。
若其逆乱反侧,起于父兄子弟之间者,益不复有矣。
夫不以刑法御臣下而与臣下共守法,此岂非祖宗为国之本意与舜、文王之俗然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