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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记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六
太祖皇帝上党,获北汉宰相卫融不杀,以为太府卿
乾德三年伐蜀,诏伪蜀文武官并赐装钱赴阙,治行请白者所在以名闻。
开宝七年江南,赦管内州县伪置文武官员,见釐务者仍其旧。
大哉,帝王之度乎!
国初人物盛多,以其能天地包荒,杂用江南西蜀人材之众也。
初,绍兴十一年,金人割三京五路以和。
新界长吏有前秉义拱州者,有前武德知薄州者,有校副尉而知县令者。
汉仪初复,莫不怀惭抱恨,意沮词短,无颜以见新至官吏。
朝廷降赦知州县者,许令依旧,复拘收伪补告身敕劄,许诣有司批凿用印。
有伪齐补授者,亦皆授给官资。
人人得以隐藏恶迹,除危疑之心,而洗羞恨之咎。
其后将校以功名自见者,比比皆是。
高庙中兴有以哉!
孝宗在位二十七年,始终用人,盖尝三变。
其始也,收召山林遗弃之老,尽起海内流窜之人,或当兵权,或列谏省,或在方面。
其中也,不次而用。
小臣一言可采,或得超迁;
列曹一事可录,未几便用。
凡此十七八年,宰相岂必尽得人,台谏岂能尽举职,百司庶府岂能皆无过,然而孝宗每事求功,士大夫久用不效者旋即罢去。
故碌碌庸人多不得久在位,而奸邪小人不敢行其私。
淳熙十年,以孝宗有倦勤之意,每事必求审熟便安而后行。
王淮庸懦,仅仅无大过,亦不得已而用之相位。
景祐五年十一月庚子有事于南郊,大赦,改元宝元
按运历图,盖十一月十八日南郊也。
是年既改宝元,作史者便以此五年为宝元元年,《长编》遂无景祐五年,即宝元元年也,今绍运亦然。
按《长编》四年丁度内翰八月知制诰谢绛契丹生辰使,《通略》是年李淑胥偃皆为内翰元年宋郊王举正郑戬皆曾为知制诰,不知此词出于谁笔,以字画考之,盖欧阳书。
景祐四年,公方为夷陵,五年为襄州乾德,当庆历三年冬,方拜右正言知制诰,其去景祐五年尚有五六年也。
治平四年京师省闱以「公生明」命赋题,司马君实司贡举。
襄邑(本开封府襄邑县,蔡京四辅拱州,后复襄邑。)许少张安世时为举子,诣帘前上请云:「公生明者,公正生明。
公而自明,非自明之明」。
主司恶其语赘,斥去之。
君实走厕回,问诸公何为而喧,同列告以其故。
君实默然,谓帘外官请适来上请先辈相见,再问之,少张答如前语。
君实云:「诸公不晓先辈意,所说极当,当依次第为文」。
君实退与诸公言。
诸公谓:「此同人上请耶!
诸人方诮其上请疏谬」。
君实微笑曰:「是公非上请也,乃来考试吾辈尔。
今日命题公生明冷淡无体贴,如用离娄之明则便是自明之明,吾辈可不领略而去」?
及得许公程文,读至依违牵制云云,抚案曰:「此非作公生明赋,乃公生明断案也」。
遂为南省第一。
少张廷试,复魁多士,官至都官郎中权中书舍人,与坡仙同时。
刘攽因谬举,王介甫欲窜岭外,许公与坡共救之,贬衡阳
少张秘监,因李士宁责官利路漕,又迁夔漕,乞地及招安南兵官杀降,坐累贬房陵倅,后归至黄州不幸,东坡解衣赙之。
靖康元年,金人长驱,将逼京师,独蔡攸得报早,先期治装,命宋㬇为东南发运
㬇,姻家也。
假其护送,遂尽室而南,虽赀用给使无不全济。
初传两宫命京亦从上皇而东,京自以午夜出城,水涩胶舟,奔卫不及,遂过拱州,实父子参商,遂不同途云。
蔡绦记,云京在拱州乞召,愿陈计议
《长编》亦参取其说,云是时敌退,京师稍安。
京求见,欲口陈灭敌之策。
上将召京,会京贬命下而止。
然独不载京之策安出,其说云何。
其后蔡氏外孙传得其说,盖京欲决阳武埽也。
阳武之畿邑。
邑有博浪沙、黄河、汴河、白沟,又有阳武埽一镇。
按《国史》,金人陷阳武蒋兴祖死之。
兴祖治其县,县有古博浪沙,土脉脆恶,积雨湓涌,埽且溃,兴祖护堤以免,即其地也。
京之说云:「诚用臣计,敌虽百万,一夫之力可却」。
盖欲决埽以浸敌也。
此虽小人诡为大言以自救,然京如老盗,宿藏狡焉,容有可施用者。
第败国亡家之人,天道不祐,纵有奇画秘策,决不能复成功尔。
然传者云埽去京城止一舍,今以《九域志》考之,县西北去京九十里,得非埽近京而邑治远欤!
姚平仲自劫寨而遁,钦宗遣使几百辈,竟不知其所在。
高宗即位,尝立赏访求。
《林泉野录》不知何人所作,谓平仲实已战死。
或存或亡,其说多端。
顷时或传有曾见平仲蜀青城山者,山阴陆放翁尝作诗以纪其事,斯亦异矣,岂好事者为之耶?
平仲之逃实在城下,而宣和邸报、密院劄子乃云:「京兆府廉访咸阳县公文,盖据鉴状,随姚防禦河北宣司使唤,今月一日到咸阳县安下。
至四更有排军张岊辈称不见了姚太尉,鉴即时报县尉及亲随人并印记封全解府。
奉圣旨姚平仲身为统制,弃印而逃,可先次除名,令陕西路帅臣提刑司收捉」。
观此,则平仲之逃乃在京兆府
咸阳永兴军属邑也。
平仲方自陕西来应援,初不曾有还永兴军事。
又按靖康元年立赏,有能捕平仲者,白身补承信郎,赏钱三千缗,此月指挥也。
而邸报云:「臣寮上言,近岁军政不修,刑赏失当,姚平仲欲以都统制处之而弃印逃亡,不畏典刑明矣。
今缘自首止降一官,臣恐四方观望,军政未易修也」。
二月五日奉御笔:「平仲除名勒停,枷项蕲州编管」。
观此则平仲尝自首,又非不出也。
然此二报不收于正史,得非实自城下而逃,但劫寨之举不欲明言,故讳其地
平仲实不曾获,又恐人无忌惮,故又设为自首行遣之报耶?
建炎四年,巨盗钟相孔彦舟杨华相继蹂践荆湖间,环数州十馀县,莽为盗区。
先是蔡守程昌禹提兵入援,行在道出湖北,会罢诸道勤王兵,抚谕冯康国因请以昌禹荆南帅。
已而有诏改昌禹镇抚鼎澧,偏将邵宏渊者隶帐下,善用长刀,有关、马之勇,尝以百馀骑搴旗履锋为士卒先。
是时贼党刘超京西陆梁转寇而来,有窥伺湖南意,遂犯澧阳,逻兵四出。
宏渊逼之于锁石冈,迎击走之。
宏渊都监孙君:「今一击而却,后必再至,再至则来者必众。
我军虽寡,然贼气夺矣」。
遂授以己所持刀,令甲驻马石冈以怖之。
即驰诣昌禹,趣济师。
无何贼大至,望见孙挺刀冈阜上立,东西指麾,以为实宏渊也,且惧有伏,果不敢犯,遂烧城北七里街,稍稍徙屯城西。
薄暮,昌禹督众趋城。
澧无守将久,百姓推慈利智从𤥺行郡事。
诘旦,昌禹偕从𤥺自小东门乘城觇贼。
贼出悍骑,舞槊诟之。
昌禹失色,左右顾无应者。
有桃源弓兵龚亨奋而出,众且属目,则已跃马赴之矣。
昌禹遣亲吏语之曰:「汝忘器械耶」?
亨振手不顾。
既出,则贼策马瞋目,扬矛而前。
亨出小蛮牌于髀间,槊正著牌而过。
亨突身挟之而还。
将士欢噪,褫衣就刑,则固一妇人,长女也。
亨自以独身挑战而得妇人,不足示武,手杀之。
愈怒,吹唇鸣鼓,尽锐攻朝天门,造钓桥高十馀丈,长二十丈。
既成,引桥趣城,择死士之善战者系于其上。
智从𤥺败,詈贼而死。
贼蚁而登,昌禹宏渊、龚亨自东角踏浅渡澧江奔武陵矣。
贼虽下城,而民失耕凿,宿谷都尽,鸡犬菜茹无一存者。
贼众饥馁,给人为粮,暴尸如京,头颅满野。
惟李沙板者,乘沙板而济,因之获生者数十辈。
贼既乏食,将趋桃源。
未至数十里间有药山寺,寺之两旁十步一松,其大十围,夹道数里。
宏渊单马间行,贼将张横适至。
两骑相蹑,环而驰。
横不能得,则投以巨斧。
宏渊格之,斧著木深不能出。
宏渊负其多力,跃而前,欲生致之。
横固壮猛,力钧敌,又不能得,则曳而俱坠。
横以身压宏渊,且搦其阴。
宏渊手攀拓桩,欲藉而起,相与力疲未决。
宏渊亲兵至,擒之。
宏渊患横凶暴,断其手而献于昌禹
横素以勇闻,昌禹命之酒,欲活而用之。
宏渊曰:「贼无用」。
遂杀之。
自是不敢复蹈武陵之境,卒全安常德一州之民,至今昌禹食焉。
高宗当郊,黄潜善为相,年代当考。
学士降御劄,循用旧式,以年谷顺成、兵革寝息为报天之祭,祀册亦用定本。
叶梦得曰:「古之祭有祈有报。
《周礼》大祝六辞祈福祥,求永贞居其一。
今强敌内侮,盗贼尚多,二圣在远,四方未宁,与祖宗之时不同,宜改报为祈,专以寅畏惕厉陈情恳祷为主。
祝辞当更赦文,历叙天下艰危,深自贬损,上帝不可诬」。
上开纳。
赦文叶梦得当制,无所讳。
黄潜善乃取其词损益之,别自为手诏,言「行礼之夕,久阴忽晴,天示休应,以告百官」,与诏俱下。
绍兴和议初,金人以河南地归于我,士袅衔命道京襄宛洛,祗谒巩原。
过南邓,大将岳飞曰:「敌无信,君道路宜缓」。
士袅以上命有程辞,去不数舍,尘起,声甚嚣,导从相顾失色,南向而奔,力未尽,鼓声相闻,皆谓弗脱矣。
忽报有王师至,望之岳帜也。
驰就之,在焉。
恚曰:「固谓君毋行,今董御带牛观察已前交锋矣。
兵胜败无常。
君,王人,且近属,吾以兵自裹送君尔」。
行数里少憩,两将以捷书至,盖士袅未至前一日出师也。
十一年,臣寮上疏,论方进兵陈蔡间,尝密贻书于士袅,欲朝廷遣使应援,今必将有所营救。
身为宗室,不应交结将帅
十一月,遂罢士袅宗司提举崇福宫,申严宗室出谒宾客之禁。
十二年十二月下飞棘寺,死狱中。
子云诛于市。
或云士袅尝以百口明之无他,盖亲见其兵事之神速,不止德之深也。
赵忠简
绍兴四年,伪豫引北骑大入,淮民南渡,人情大震。
上趣召大将某人移兵过淮,某辞以疾,请他将往。
上不得已,命至中书宣宴促行。
赵忠简右揆兼枢筦,宣上意勉之,辞避如初。
沈必先病之。
公曰:「此事正坐吾辈不能耳。
平时将帅藉国家爵赏,有兵有财,故能成功。
虽书生,若以见付,安知不能?
且君数出劳勚,此行必非辞难。
今敌报亟明,当自行耳,请以兵见付」。
堂吏以纸授某官,促上交兵状。
语未讫,将某人离坐而立曰:「如此,则某自去」。
某自去,公不为之谢,但与之约师行不可过某日而已。
是岁,王师大歼群敌,乌珠败而归,遂创艾不复犯塞矣。
江左奠枕相安,忠简之力也。
宿师之出,欲乘敌无备,遂以五月进兵。
督府盱眙,淮地平旷,荫翳少,杲日烘炙,沙如釜鏊,不可驻足。
谍报淮阳无备,魏公命戚方与列将及西北番官数十辈驾舟师往取之。
戚方抵城下,立炮座,治攻具,独不令发一镞。
敌有近城求打话者,亦不之对。
麾下疑而问之,曰:「诸君无扰扰,不三日,督府当有文字抽军回。
今虽得城,无益也」。
众愕然。
翌日未暮,军士什什五五奔凑水际,皆曰:「班师矣」。
近舟者争上,柂师以斧掠其手指,可掬也。
老弱拖后弗得载者甚众,乘大舠渡去久矣,实绍兴五年也。
淮阳之役盖如此。
吴武安驻兵关隘,金人栅其上。
一日,敌出骁将,垂青丝发,握槊策马,戟手詈求独斗。
麾下两将辈出,皆歼焉。
诟益甚,曰:「此犬彘,何足以辱我」?
未以对也。
有曹武者,位甚下,未尝以勇闻,请行。
难之曰:「两将犹不能当,子毋重辱我」。
武曰:「得公所常自乘马,则蔑不济矣」。
问其故。
曰:「敌诚骁果,然吾视其马于其回挽间微疵,此成擒易耳」。
解以付之。
武骑而出,与之两道驰逐,若无意于格斗者。
忽跃身赴之,敌马力猛,骤前急回,不能如人意,迟一二步,为武所碎,持其首以归。
三军大噪,敌震骇而走。
初,韩、张入觐,左仆射承诏集都堂问克复之期。
曰:「上驱驰霜露十馀年,似厌兵矣。
兵决在何时?
迟速进退之计当若何」?
两将对:「前提兵直趋某地,请粮若干,率裁量不尽得而退。
兵出某所,某将皆坐视,不肯并力相牵恤。
或申请辄不报,尝苦不能专力。
如令文儒生不爱钱,武将一意轻生命,欲了即了尔」。
曰:「有是乎?
诸公今不过带行一职事,足以谁何士大夫者,朝廷不靳也」。
岳最后至,意大略同而语微峻。
颔之。
于是三枢密拜矣,三人者累表辞谢。
与上约,答诏视常时率迟留一二日不下,诸礼例恩赐为目倍多。
别下诏,三大屯皆改御前军矣。
始诸校苦斗积战,已为廉车正任,然皆起卒伍,父事大将,常不得举首,或溷其家室。
岳师律尤严,将校有犯,大则诛杀,小亦挞鞭痛毒,用能役使深入如意。
命既下,诸校新免所隶事,或许自结知天子,人人便宽喜共命。
报应已略定,三人者扰扰未暇问也,得稍从容见,始以置衔漏夺兵职为请。
笑曰:「诸君知宣抚制置使乎?
边兵官耳。
今为枢庭,子司顾不能役属耶」!
三人者退,怅怅然,始悟失兵柄矣韩仲通尚书时从官,尝为人言。)
绍兴三十一年王权失律,刘锜自真扬迤逦退师。
朝廷知事亟,命叶审言知枢密院督视江淮荆襄军马。
审言辅逵行府统制
十一月驻军江皋,引诸将入问计,立侍。
贾和仲最先对曰:「请纵敌得渡江,我严兵以待。
俟敌登岸,纵缇骑蹙之江流中,蔑不胜矣」。
次米忠信。
忠信请募没人凿沈其舟,顾谓:「向与诸公平湖寇杨么,实用此策。
统制亦在其中,颇能记忆否?
此策已试,尝效也」。
最后李横
曰:「今不得瓜洲则江面不可守,愿得四军人直渡与敌战,据瓜洲以拒敌」。
三将对毕,审言顾问:「诸公策孰长?
统制意如何」?
言:「和仲老将,计良是。
第国家治战舰棹卒凡几年矣,今遽舍此,则是先置水军一项工夫于无用地。
且纵之渡即能支固大善,万一拒之不能止,如国何?
何不且用水军合战江中,战而不捷,半渡急击之耶?
忠信谓凿舟策曾收效于杨么,时则又不同。
么驾大舟泊洞庭湖
湖水无潮,人持枘凿匿伏舟底可以施力。
大江湍流,瓜洲暗潮急如箭激。
虽善泅者立见飘溺,尚能施刃凿耶?
前日刘太尉军十二万冲突而退,今四军仅可得万二千人尔。
刘太尉不能扼之淮浦之口,而乃欲逆战于江干,恐未可往也」。
是时,虞彬甫中书舍人参议军事,洪景卢密院检详为机宜,皆在坐。
彬甫默然未有言,景卢独激昂鼓勇,谓绝江之请为无勇,怒曰:「兵将官平时受国厚俸,今又说怯语,怕不肯去耶」?
曰:「不然。
今去不难,去而能保全人马归,方属难尔」。
景卢又怒曰:「败则截却驴头尔」。
初,瓜洲虽未有城,亦略有短垣,四围列植为鹿角,独中留出兵门。
既战,胜负未决,引军归营稍休息。
士卒方解鞍啜食,敌骑忽驰而至,驱所掠百姓,倏忽壕堑皆满,拔植三面而入。
我师于是尽为敌歼焉。
自横流军渡江,审言谓可无虑,即移幕府建业,明日至东阳,见隔岸火起,知已失瓜洲。
审言中涂舍车惊遽。
刘锐者亦督府偏将,瓜洲败书闻,审言震惧,议移督府毗陵,以议拒守。
劄子今犹藏子路分家云。
绍兴辛巳,金亮侵淮。
刘信叔以三万人屯清河口。
金人数万为连珠寨。
日暮,选壮士五百人绝淮捣栅。
敌方解衣盘薄,不虞我师之至,杀数百人而还。
军中无知者,闻击钲声,挥朱缨芾,始知得捷收兵。
是夜,复犒士,选千人,皆身首长大,翌日晚再劫之。
敌有备,我军歼焉。
得脱者三数辈,乱流而济。
叱之曰:「何不尽死力」?
犹欲用军法。
明日,命以三千骑扼淮与之交射。
敌以生牛革蒙粮舟缘北岸而过,飞矢勿能及,军士望之怅然而已。
薄暮,我师伤者半。
著褐半臂,踞胡床,抚案而视。
战酣,麾左右使就战。
然军士夺气矣,犹终夜击柝呵号,振鼓严更,若将警备者,虽帐下趋走亦不知军之移也。
达旦,万骑已去。
问之,幕府过维扬,将李横与数校殿而已。
敌疑有伏,日已晡,火起,犹未信。
真扬之民遂得预避,而我师成皂角林之捷。
绍兴十年,金人以河南之地归于我。
三月,命济州防禦使龙神卫四厢指挥使刘锜东京副留守,发临安
五月顺昌,不旬日,金国韩、翟二将军与乌珠大入侵。
命清野以待,近城民皆徙入之。
先是,属邑警报至,下令命军士及徙入百姓人持煤纳于州之佛寺庑下,密遣小校碎以臼杵,囊盛而积之。
数日,入者填满,勿能容。
有番欲出城避寇者,因命人授一囊以归,且禁勿开视,曰:「汝归视汝冢墓,于其井坎四旁沟涧遇有水则投之,敌当不敢近」。
且戒以勿泄。
时出者既众,一二百里内投者殆遍。
敌以五月出兵至顺昌,涉六月自陈蔡而来,地多瓜桃,非北人宜食。
入境捕生口散鞫之,所言人人同,汲于井间得渗沫。
敌唶曰:「吾固疑吾军多腹疾,且马亦多毙」。
寘毒于水也。
始命军士掘地而饮,遇天雨则以杯勺承以饮马。
人马燥渴,皆欲速战,故得因城守以破之。
皂角林得捷,即称病求解印符,肩舆过京口
骑将至江浒,督府惧失江面,且兵形背水为置之死地而生,迫诸将瓜洲迎敌。
诸老将皆难之,遂相率就问计。
病卧萧寺,令伺于户外以待移。
顷呼入告之曰:「今取百馀舟凿其底,覆以篷席,藉以版干维楫,外设帆樯,度不能一二里沈者,鳞次于岸步,复取坚致可战之舟舣泊于岸,夙戒军士交锋勿及则徉败而疾趋坚舟,委泊岸者勿顾。
敌气锐,必乘见舟以逐我,谓可直渡。
度敌毕登放舟离岸,即回戈以赴之,乘其没溺,可以得志」。
诸将皆谢非所及,拜受教去。
午夜,密使移舟而前,时督府金山,望瓜洲如对面。
迨晓,见南舟舣岸,欢曰:「是欲遁尔」!
亟呼舟止。
诸将位卑,无能以利害争者,皆恸哭云必败。
于是刘汜先遁。
李横不能支,失统帅印章。
敌骑蔺藉我师,皆一壅入江而死。
暮夜,有把芦苇而过者,实丧师八千人,仅以身免。
今沿淮州郡印章皆冠以绍兴镇江戎司亦然,以此。
金将败盟,朝廷移刘锜荆南帅,张真父以司业佐郡,盖不欲以民事烦之也。
悬赏招效用甚重,然无如效用逸何,遂下令逃者斩。
一日捕两卒,至未及问。
真父趋而前曰:「杀之而逃不止,孰若生之以观其后」?
奋而起,指其颈曰:「司业今何等风色?
设有缓急,此非所能保,而顾惜若曹耶」!
命牵出斩之以徇。
自是义勇成军矣。
先是公安白昼剽劫,撞钟鼓以过市,至是军声震叠,子夜开户无盗,至今义勇效用犹可用云。
刘汜者,之犹子,衣褒博近文墨。
一日责数之,令易楚制巾帻从军士。
汜好论军计,犹信之。
瓜洲之败,汜为提举军士云。
西蜀之兵分为三路:金州当其东,兴元制其西,兴州当其北,各据一面。
三路之中,兴元最为要害,盖进则当寇之凤翔,退则据蜀之咽喉,故重兵不可不置于此,事势不可不力于此,大帅不可不设于此。
以地理考之,敌人犯蜀不过三路:曰岷凤,曰兴元,曰金州而已。
然自兴元而至兴州百三十馀里,自兴元而至阶成与凤远,亦不出三四百里,是兴元而应接西路不为甚远也。
兴元而至于洋七十里,自洋而东至于金州二百五十里,是自兴元而应接东路亦不为甚远也。
是以南渡之初,国家深知其然,镇以重臣,开宣司汉中
夫使朝廷择才智之臣,据根本要害之地,平时得以考覈将帅,蓄积财用,一旦有事,得以专制二道十万之兵,东西应援,不出于三四百里之外,而敌人不得一蹑吾咽喉之地,岂非固国之善谋哉!
陈箍桶。
方腊之乱,初因盗犬系狱,其徒不堪,遂破械出之。
初犯缙云界,自黄墓岭过止六七人,至崇善寺纵火杀掠,自号圣公
阴兵执镜照人,谓凡用心不臧者皆照见之。
百姓窜走,方伏匿于山林,其徒持镜四出,谓人曰:「我已尽见」。
愚民畏惧,皆出就擒。
邑民盛九、沈五各立党伍,起而应之。
括苍素无城守,遂被剽掠。
其后就擒,童贯:「谁为谋主」?
以陈箍桶对。
捕获之,问:「君教方腊反,何耶」?
对曰:「正坐不受某教耳」。
又问:「汝所以教者云何」?
曰:「杀徽严以示威,长驱渡江结人心以入长安尔」。
又问:「何以箍桶为名」?
对曰:「天下之势犹桶板耳,能箍则合,不能箍则离」。
其不韪如此,诛之。
绍圣中,余见刘莘老蕲州,因问公:「自中执法执政,拒绝交游,独听一王岩叟语,悔乎」?
莘老默然久之,曰:「惟蔡持正事过当,离青州时固悔矣」。
又云:孙升为选人时,梦僧指府界提点蔡持正曰:「此本朝第四人过岭宰相也」。
自卢、寇、丁三人,蔡谪新州第四人也。
又云:刘拜右仆射之日,一小仆仆于堂下,呼曰:「相公指挥头𨃚往新州去」。
已而诘之,悟曰:「莫知其言之出也」。
开元中终南山开花结子,绵亘山谷,大小如面。
其岁大饥,其并枯死。
后汉襄楷云:「国中柏枯者,主当之。
人家结实枯死者,家长当之」。
终南山竹花枯死者,开元四年太上皇崩。
《朝野佥载》,见《广记》一百四十卷。
唐天宝后甲子三年,自陇而西至褒梁数千里内,民相食,忽山中无巨细皆放花结子,饥民舂食,与红粳不殊,自此千村万谷并皆立枯。
出《玉堂清话》。
《广记》百三十二:竹花,六十年一易根。
按《渚宫故事》,长沙阿育王像,相传至齐末常夜行,每南朝有大事及灾疫,必先流涕数日。
邵伯温邵康节河南人熙宁丁巳卒于洛,程明道志其墓。
伯温仲良其子也。
伯温字子文,传康节《易》学,节行尤高,以经明行修荐,授大名助教
初,温公之子公休卒,温公之后再绝,独公休之妻张夫人无恙,遂复立族子为公休后。
朝廷遂除子文教授西京,经纪温国之家属,任之意略亦可见。
其后章子厚欲用之,子文不求进也。
徽宗即位,日食求言,伯温坐上书斥几四十年。
建炎初,没于利路转运副使
绍兴七年赵忠简当国,上其所著《辨诬》,乞行追录,始赠秘撰,诏藏其书于史馆
子文本末备载于忠简一疏,其守道行己可谓始终无愧于师友矣。
然贤者遇非其时,顾亦有重不幸者。
先是堂吏魏伯刍尝知石泉军宣和中蔡京伯刍变盐法,帑藏骤增,擢伯刍外府卿,提举榷务,其后除伯刍徽制以赏其功。
故事从官除拜得自举代,伯刍状卷:「伏睹朝奉大夫、权知果州邵伯温识量渊明,学术该博,外寄远邦,吏民畏爱,傥置要途,必有异能。
臣实不如,举以自代」。
伯温早登富公、温公、小申公二韩忠宣之门,荐之者乃持国、范纯夫
伯刍小人,据非其位,乃自诡荐贤而不揆其不韪,不知谁实教之?
子文名德皭然,彼安能浼,然亦可谓贤者之不幸矣。
种师道本以文资换右列,后为名将,其抚士卒最为有纪,然不特皆以威云。
初,师道为小官,冬夜赴尝寮之集,衣笥中尝置薪炭白粲而去,家人辈笑之。
既至,会饮之家或侵夜仆隶多寒,或给散俭薄不能满适,则群聚喧嚣,冀得声达于内,宾主各不自安,早罢酒归。
主人或欲延客,客饮兴或未阑,无如人从之不肃何,以故多不得从容散去,独师道部曲所至,竟夕常无一人喧哗者。
或怪而察之,乃知师道自始入席,即以所携付之众卒。
众卒深夜得粥,既宽饥馁,已而爇薪炽炭,相与附火,不忍舍去,是以不暇为嚣,忘其为夜艾也。
然其用兵持重,出没变化,人莫能测。
师道于果肴喜啖榛实,每与诸将谈论,置于前咀嚼之。
一夕坐久,食之尽,适有军议,沉吟未得其说,则时时引手就碟撮取之,不悟其已空也。
左右谓其乐嗜未已也,取他器满饤,俟其顾盼有间,置之,易取空器而去。
师道觉之,恶其揣度窥伺,立命推问诛之。
崇德人吕援,字权仲,居南场,营治圃垒湖石山,植海桧五六十株。
大者盘枝如凤面二丈,又屈其上,小枝如倡乐杂戏,尤婆娑可爱。
朱勔起花石纲得直达,檄秀守周审言,封以黄衣帕。
援知不可得,匿其事,走汴都投京尹宣和殿学士盛章,请以园归上,方以恩换右列,后为忠翊郎
援亦稍强直,家富得官,里中稍推之。
建炎改元,杭卒陈通叛。
福建经略鲍贻逊至,方总枪杖手驻崇德
劫围城中前某路漕俞䀭仁达、秘书监李光泰发、主仁和簿吴括子,直之嘉兴,约提刑高士曈、漕尉顾彦成求和。
诛在十二月
是冬雪踰月,三人者在崇德不得其日,尤记䀭衣单,求絮衣于援,二使者亦舣援岸,强使援摄尉,摄酒税。
时兵自杭败还者日数百,援阨市南包角堰,设钓桥,谕使纳兵器,旋以小舟济渡,藏其械于县庑。
败兵道饥,委仗得食,皆无事去。
知县事邓根失赏,巡司寨卒有怨言。
援以告,出缗钱分之,卒尽醉之。
又悉其家市酒,一釜不留,指市井谓人:「此旦夕吾所有也」。
有得其要约文书者,始知将以五鼓集县治,约以声喏为节。
初谢犒赐,次取兵械(即败兵所纳者。),次杀官吏。
援诣谋,先十刻率保甲袭之。
卒尚醉,多就歼,余四十人,首领都头者甚健,彀射保甲,尽济四十人,手覆钓桥奔去,众卒趋许村都头窜落县南田父家,绐谓田父送迎,饥渴索浆饮。
田父逆知之,为具酒饭,已乃熸汤请浴,遂即浴床反接以献。
戮之市,沥其胆于酒,书「食胆将军」于旗下,令以五十万钱捕一卒。
未几,许村尉执四十人为一舰至,取赏镪实舟而返。
诛,崇德无恙。
援后辟都监
未几,徐明反,谓人曰:「我蓄反久,以吕都监故迟之」。
因囚太守赵叔瑾,荷筒其项,叛卒张设列饮州治,牵使叔瑾行酒,曰:「常日汝饮燕,立我脚,直一脔,汝必尽之,我恨今当偿」。
遂取所余肉与之。
邓根兵至城下,拥官妓乐饮西楼上,募射生手弩射,矢着胡床,与妓俱仆。
二十日王渊兵至,不施梯冲,卧桅竿于堞上,数人蚁而登。
守城者皆散去,遂诛。
方明作乱,援去州方一宿云。
字深伯昭武人,登进士第,治剧有风,力射命中。
父及弟皆能兵。
一仆矮小,尤蹻捷。
以功改秩贰郡,为秀守。
方根上功状,父子兄弟咸在,独不及援。
援子恕,字子齐,年八十矣,为予言之。
长老尚有能言其事者。
子齐又云:陈通独不杀僧,士大夫持精缣易坏衲,自髡剃以避难,至暴其额于日中。
首乱者,次王贵
诛,人有云:「脱,罪过陈通
换对着对,罪过王贵」。
剐肉尽,犹索水饮云。
范觉民襄阳人美如冠玉,有经济大略,尝诘伪楚之立,邦昌辞以渐远则归节。
时大盗纵横,桑仲李横霍明蹂践京西,朝廷力不能讨,耕凿尽废。
觉民镇抚使,于是桑仲襄阳霍明
分地既定,盗贼渐不能相统。
虽兵众而无器甲,欲叛入川,为王彦所败。
已而徵兵于,不至。
襄阳一日疾驰数百里至郢。
明知其已疲,出迎之,使人为握发,以铁锤击杀之。
李横复以兵至郢,声言为仲复雠,围之几年不下。
自水窦出走行在所
自是虽不加殄戮,而蜂屯之寇离析矣。
建炎初觉民首建择宗室子之请,实基重华揖逊之举,皆大议也。
邦昌初立,同列皆在,莫知以何服见,且称谓何。
觉民奋然以背子直入,呼邦昌子能而已。
吕成公觉民二十许岁,觉民书「顿首元直丞相」,止十数语。
今书尺俗缛自谄秦氏始也。
李伯纪觉民皆有党。
务官叶审言上书攻觉民,或云主伯纪云。
觉民生于己卯,以三十二入相,罢相居天台,得痢疾,误投热剂,薨,年三十八。
始擢第,直言有议行遣者李士美丞相救之。
士美京师人,事近习,因此稍盖前愆。
建炎三年高宗复辟,苗、刘拥众南走,犯富阳桐庐寿昌,遂至三衢,檄守臣胡唐老应办。
唐老谕众曰:「檄用明受年号,我知建炎而已。
讨叛可也,何以应办为」?
贼遂攻城,唐老退之
未几,韩世忠兵至,遂连败傅、正
唐老移守镇江
是岁秋,隆祐过江西
上幸吴越,拜杜充右仆射江淮宣抚使,尽护诸将兵十馀万以备敌。
戚方者,本教骏兵士,军兴入贼党,后杀贼首以众归,留为帐下小校
十一月,敌挟李成入寇。
败,诸将皆溃去为盗。
镇江本倚制置韩世忠为重,世忠江阴
迫城,唐老度不能当,出金帛牛酒犒其军。
纳其善意,为之罢攻。
唐老又请曰:「晋陵,吾父母邦也,愿将军舍之」。
许焉,遂去不疑。
刘晏者,初隶苗傅麾下,统赤心队,至浦城谓众曰:「我岂从逆者」!
以其所统归世忠,共破兵。
朝廷授朝散大夫,时驻兵马迹山,有兵八百人。
晋陵周杞闻方将至,邀共城守。
毗陵小郡,易之。
素号知兵,能以少击众,自西门出数十骑大歼军。
败去,以唐老为绐己也,复从故道收唐老,束缚之,剥其肤,乃害之。
迤逦遂犯宣城
李泰发不能却,诏领巨师古兵往援,且解其围。
恃勇先犯贼锋,冀生得,遂殁于阵。
唐老晋陵人世将族父也。
,辽人。
泰发上其死事,赠统制,泽及四子,庙食其所号义烈。
毗陵亦绘其像于烈帝,庑下有碑志其事。
或云明法入官云。
周杞字子山缙云人
苗、刘变作,汤东野吴门守。
张、吕檄书周杞汤东野控扼于要衢,即其人也。
时扰攘,白梃数十于庭下,百姓有犯令者辄击杀之。
人不堪其酷,然亦赖以镇压。
后缘坐下吏以预复辟,卒得释。
弟绾,南渡后初除祭酒
绾尝为监司,有风力,不识学省事体,遇监学官如州县属吏,士论讥之。
赵令畤,宗室近属,安定郡王犹子,好学有诗声,著《侯鲭录》行于世。
元祐六年签判颍上
东坡出守,爱其公姓而有文,一见待以文士,赋诗饮酒,尝令属和,别去怀思,形于篇咏,字之曰德麟
其后张文潜书《字说》,谓德麟韩子苍诸人名振一时。
东坡领郡时,表上其才,明年去颍,又力荐之,至器其人为清庙之宝。
东坡既谪,德麟亦坐废十年。
绍兴初,始以正郎宗司拟上除目,高宗宰相,谓德麟尝事谭稹,不当齿士大夫,竟易环卫
后得宣和邸报,始知德麟事为有实,得处右列已为侥倖矣。
按宣和年,以太尉遂宁军节起复宣抚河东燕山辟置议幕管句凡九人,德麟时为泗州,辟置盖其一也。
是役也,实攸、首祸,不待明智,谁不寒心!
侯益辈与之为属,固不足道。
郑望之城下之盟,犹能略与敌争而面责郭药师
望之以身从已为可惜,况德麟号识理通文,反而自污谬迷至此,得罪于九原多矣。
乃知高宗圣训盖指其实也。
李士宁,羽流也。
许少张安世省官,扣门求见,云:「闻秘书有剑,上有鳅文,得之可用煮丹,能惠我成药乎」?
少张与之。
未几,士宁者谋逆。
少张外补利漕,复徙夔,忽乞地反而召复之。
后为二兵官杀已降,乞地再寇蜀,少张坐责房陵倅。
房陵复有道人三朵花者,知人兴废,能自传神。
少张以书荐姓名于东坡先生,故东坡先生答以诗云:「学道无成鬓已华,不劳千劫谩蒸砂。
归来且看一宿觉,未暇远寻三朵花
两手欲遮瓶里雀,四条深怕井中蛇。
画图欲识先生面,为问房陵好事家」。
李柽字汝几,牛渚人。
略有权数。
营卒郭通作乱,守将避去之。
民居扰扰。
会乡老有请愿李通判出计事,贼许之,亟遣邀汝几。
汝几不为惧,登车而往。
既至,不得已与讲均敌礼,且诘所以乱故,曰:「衣粮不给尔」。
汝几曰:「既如是,非朝廷负若辈也」。
欢曰:「然」!
即请寓公列于朝,贼赖以是安,得不生事,其后就戮渠首一二辈而已。
秦氏当柄,自江以东皆待以乡曲,独不及
学邃于医,心悟针法,铸铜为人身,具百脉,幕楮施针,芒镂不差。
蓄一龟,寿二百岁,暇日寘香奁,自随出守上饶失之,及还牛渚,启合俨然。
年九十,著《幼幼新书》,尤知养生之学云。
范寥,蜀公之后也。
初张怀素吴储、吴侔有异谋,知之,将告之,惧莫能得其情也,遂以仆役投募于怀素
怀素识字乎,曰自小力农,不能识也。
怀素固未之信,则命掌一书室,室中皆四方达官贵人书,尽堆积案几,封题固在,皆密为识认,以测其移易取视。
才入,则困卧榻上,鼻息沸然。
使人穴壁窥之,则固农夫也。
千之学于六一先生
千之一日造公是刘贡父,公是问:「永叔《五代史》成书耶」?
千之对:「书将脱藁矣」。
公是问:「为韩瞠眼立传乎」?
千之默然。
公是笑谓千之:「如此亦是第二等文字耳」。
按《国史》韩通周朝亲将,尽节于所事,俗号韩瞠眼云。
近时陆放翁作《南唐书》,文采杰然,大得史法。
予尝扣放翁曷不传徐骑省放翁而不对。
骑省卒于国朝,放翁不为无说也。
古之帝王一岁而四巡狩,后世巡狩之礼废,然事有缓急,无有人主跬步不得去王室之义。
臣于经筵尝论魏惠王迁都于梁之事矣。
王者无故而迁都固不可,若唐明皇安禄山幸蜀,代宗吐蕃幸陕,德宗以朱泚幸梁,僖宗黄巢再幸蜀,后日皆保安全。
晋成帝不避苏峻故危,梁武帝不避侯景故亡,靖康谋臣以固守京师而大误(《山房集》卷八。)
年:原无,据文意补。
陈仲思镇江人 南宋 · 陈淳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一八、《北溪大全集》卷三一
某前月初八日抵临安,依旧宿故垒。
廷试已定四月十八日,此事从来无定准,一听造物之为如何,无可言者。
前者高才网漏,欲寻旧迹,升黜之为如何,恐亦不必如此介注。
科举本是坏天下人才底物,本不足以取人才,其为法不考平日素行,只校三日虚文,固无一定之贤否矣。
今且就虚文言之,又只各随有司意见之不齐,亦非有确然一定之能否。
则得不得,有命之说焉。
达者当之,只可付一笑,非可以是为介注也。
况举子学术技艺,从来有浅深高下之不齐,考官学术意见,亦从来有浅深高下之不齐,安能保其必相偶合?
即此不能保其必相偶合,而其相偶合者,非人力之所能为,是命也。
只此非人力之所能必处,便是天之所为,便是命,更不必冥搜远索,指苍苍者以为天之于我如何,而后谓之命也。
虽然,此就格法中论之如此。
若超乎绳墨之外,以高明正大之见言之,欲治国平天下,而专靠此以取天下人才,以为治国平天下之用,直是儿戏。
亦只是未有三代圣君贤相高见远识,无人看得此事破,无以变通其法尔。
向来伊川先生修学制,略本先王遗意,非有过高之事。
刘挚非不贤,乃独毅然力排之,以为高阔以慕古,新奇以变常。
其识之不足而妄论如此,无足怪也。
每尝最爱明道先生《修学校尊师儒取士》一奏,盖斟酌三代之意而损益之,以宜于今者,若有圣君贤相者出,欲变通其法于将来,须如此奏节目施行,然后为可。
而非可与常情论也。
因话谩及之,聊以发高明之一笑。
论终始如一劄子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三、《东涧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一七
臣闻人主有善始之意,固天下之所深喜,亦天下之所深望也。
夫飞龙在天,万物咸睹,意谕色授而六服震动,言传号涣而万里奔走。
苟意向之或偏,举措之不审,则治忽之机,实肇于此。
今也讲学以进德,求贤以辅治,开言路以通下情,此帝王盛德之事而皆举行于临政愿治之初,是其初意之善固足以耸动观听,天下安得不以为喜?
然是意也,易长亦易消,易勤亦易怠,必守之以坚,行之以力,则日就月将以极其缉熙之功,言听谏从以尽其施行之实,求之必用,用之必信,而使贤者能者无不尽其才之叹,此岂非天下之所深望哉?
苟能为其所喜而复满其所望,则唐虞三代之盛有不难致者矣。
恭惟陛下以神圣之资,绍延洪之业,体元居正,励精思治
谓多闻乃可以建事也,则锐情经术增置讲官
帝王之德莫大于纳谏也,则下明诏以求直言,命群臣以上封事;
谓邦基之立惟在于得贤也,则播告中外,各举才识。
凡此设施,无非治道之大端,则善始之意固已不容言矣。
然臣惓惓之忠,尤望坚守而不变焉。
盖自昔人主固有留意于经理者矣,而为养性之说或欲以沮其勤,不欲人主观书又欲以售其术。
稍不加察,则近便嬖之时多,亲儒生之时少,而好学之勤不能如其初矣。
亦有锐意于求言者矣,然逆耳之谏难受,顺旨之言易从。
一或偏听,则剀切者谓之沽名,忠直者疑其讪上,而悦谏之心必不能如其初矣。
亦有汲汲于求贤者矣,然君子鲠直而易疏,小人柔顺而易亲,亲则莫见其非,疏则莫见其是,故积年信任或一朝疑而弃之,则好贤之心复有始而无终矣。
凡若此者,皆后世人主之通患,苟非天德清明,纯一不已,未有不蹈其辙者。
陛下退朝之暇,犹勤观览,切直之谏优加褒擢,收召耆德之臣,旌表清廉之守,此皆真心实德之所形见,固非勉强而行者。
而臣犹以坚守为言,岂为是过计哉?
盖自强不息,斯可合乾德之大;
终始惟一,乃可底日新之盛。
否则动摇于浮言而迁易于邪佞,此心转移,一息间耳,而治势安危所关者大。
臣不复援引古昔,请近述国朝之事以明之。
元祐初择明儒,劝讲经幄,广开言路,增置谏员,擢旧德于散地,设十科以荐贤,一时之治灿然更新,疑若可以无遗虑矣,而当时之臣犹有隐忧焉。
刘挚则曰:「已行之令持循无变则治道成」。
王岩叟则曰:「惟当日笃此心,不可少移初意」。
以至「日谨一日,天下之事不足虑」,程颐言之;
「终则念始,不可不勉」,傅尧俞又言之。
无非欲其坚守不变,以成其初政之美。
宗信用其言,故元祐之盛度越今昔。
异时此论一摇,或以绍述之说进,或以调停之说进,则事体非复前日矣。
然则进言于今日者,可不以是为戒哉!
虽然,人主一心,攻者甚众,少懈而受其一,则陷溺其中而不自觉。
太宗皇帝尝曰:「人主当澹然无欲,使嗜好不形于外,则邪佞无自而入」。
此先正其心之意也。
此心一正则私欲不足以乱其真,而外物不足以更其所守,以之讲学则专而精,以之听言则公而,以之任贤使能则无所处而不当。
《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惟陛下留神。
取进止。
二十五日面对劄子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二四、《东涧集》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五八
臣闻韩琦之论曰「天下之事,惟审其是,定而不易,乃可成务」;
苏轼亦曰「先定其规模而后从事」。
治亦多术耳,而独以定为先者,盖能定而后能应。
天下之大,事几之繁,以有限之力而应无穷之变,苟所守不坚,则议论之角立,贤否之杂进,政事之可因可革,其将何以处之?
惟吾心有一定见,以之听言则无稽勿听,弗询勿庸;
以之用人则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以之出令则坚如金石,信如四时。
三者既定,顾何事之不可为哉!
恭惟陛下励精更始,总揽权纲,急于听言,则论事之切直者悉蒙崇奖,上书狂悖者亦示优容,公于用人则收召耆哲,招来俊彦。
无一艺之不庸,虽寸长而不弃。
谨于出令则亲洒宸翰,荐颁德音,或戒饬以警庶官,或奖谕以励将士。
圣德日新,四方风动,太平之盛可蹻足以待也。
然臣区区之愚,犹欲坚守而不变者,岂故为是过计哉?
盖尝敬观元祐之事而参之今日之治,则知定之一说信乎其所当务也。
今观其时进拟可行之言,看详奏对之疏,擢旧德于散地,起忠谠于谪籍,停水利而厚农桑之业,罢青苗而复常平之旧,免保甲而去民兵之扰,一时之治,绝后光前,宜若可以无遗虑矣。
而当时之臣犹有隐忧焉,刘挚则曰「已行之令持循勿变则治道成」;
王岩叟则曰「惟当日笃此心,不可少移初意」。
无非欲其一定不易,以为长治久安之计。
夫何异议之人日夕摇撼,未几国论一变,或以调停之说进,或以绍述之说进,新学废矣而复兴之,新法罢矣而复行之,边隙息矣而复启之,召衅稔祸遂诒伊戚。
然则言治于今日者,可不以是为监乎?
且今朝廷之上,凡所施行固不容议,惟愿不以异议而摇,不以小不如意而沮。
且机会可乘之言固快人意也,而量时度力则未可以举上策;
自治之说若委靡不振也,而实可以图全。
揣摩迎合虽若可听,然信而用之,必至于误事;
忠鲠戆直虽若逆耳,然推而行之,实切于时政。
此心一定,是非莫惑,尚何筑舍道旁之虑哉!
臣故曰,听言不可以不定。
不当得而得,则扳援而妄求者,头钻而肘刺;
才不足用而用,则经营以求进者,肩摩而袂接。
硕德伟绩,超躐迁擢,人谁敢议?
名实未加于上下而遽膺不次之选,则人怀倖得之心,必以沈沦为恨。
把麾持节,善最上闻,增秩进职,彼自知劝,若迭更数易,人无固志,不惟迎送之重费,尤恐绩用之弗成。
凡此四弊,一意杜绝,则各安其分,无复侥觊,尚何贤否之混淆哉!
臣故曰,用人不可以不定。
禁专杀,谨徒刑,所以示钦恤之仁;
戒掊克,惩贪墨,所以洗旧污之染。
若是者断在必行,犯者勿贷,孰不凛然而知警?
乃若蠲免赋租,固欲宽民力也,而州郡乃以用度不赡而冀朝廷之裨补;
收纳用券,固救折阅也,而常赋所入亏损过半。
既乏现镪以应军旅之支,复窘财用以供经常之费,若是者尤当通融其有无,斟酌而蠲减,否则迫于文移,急于逃责,必至创立名色,肆行科罚,倚法以削,民何以堪?
若是则虽有恤下之美名,未必有及民之实惠。
必详考熟究,使公私俱便,庶可立为定制。
不然则朝行暮改,徒为墙壁之虚文耳。
故曰出令不可以不定。
虽然,此非至难之事也,特在乎一转移之顷耳。
然尤有大于此者,敢以关于理乱之原者陈之。
吕陶言于哲宗之朝,有曰:「君子小人分辨则治道成,邪正杂揉于朝则治体不能以纯一」。
今之君子固汇进于朝矣,岂无投闲置散而未尽用者乎?
今之小人固斥逐无馀矣,岂无潜窥阴伺以冀其复进者乎?
天下之患莫大乎君子有扶持天下之志,而小人得参其间,使不得以展布焉。
夫君子不得以展布,君子何病也?
君子一去而小人得以鼓舞而窃其权,肆意妄行,不至于极敝大坏而不止,然则人主果何利于此哉!
今大明当天,魑魅尽伏,固无所容其迹,然药石于强壮之时,乃臣子拳拳忧国之忠。
《易》曰:「履霜坚冰,阴始凝也」。
是必防其微,杜其渐,则天下可以常为泰而不为否矣。
臣位卑言高,罪在不赦,惟陛下知其愚。
取进止。
直徽猷阁福州林公墓志铭 南宋 · 陈宓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六七、《复斋集》卷二一
我宋有天下,遴选藩侯,谟训具在。
孝宗皇帝尤所加意,乾道淳熙间,循吏辈出,莆郡亦有人焉,如龚公茂良之治洪,王公悦、刘公夙之治衢,皆为世所称道。
厥后卓然有守,刚方而吏畏,仁慈而民爱,廉介而士服,所居而化,去而人思之,没而愈久不忘,则故帅林公其人也。
公讳枅,字子方兴化军莆田人
九世祖攒以孝行闻,唐正元间,旌表门闾,世称阙下林家
曾祖傅,不仕。
祖选,故承议郎,赠中大夫
父孝泽,故朝请郎直秘阁,赠正议大夫
公中绍兴二十一年进士第,主福州闽县簿丁内艰
分教常德府,转福清县,改宣教郎
以父年老丐祠归养。
乾道五年,用宰相荐召赴行在,不忍离膝下,父勉使行。
在道丁外艰,哀毁骨立,终丧不御酒肉,不居内。
服阕,再召对,上谕宰执曰:「林某尽忠实」。
秘书省正字,迁检书郎,出知信州提举广东常平茶盐,就为转运判官,移漕江西,知泉州
召未至,得旨:「林某屡更事任,具著勤劳,除直秘阁福建路转运判官」。
光宗即位,召拜吏部郎中,除直焕章阁江东转运副使、知明州,进直徽猷阁、知福州
卒于官,享年六十有三。
初入对,言:「陛下慨然有意唐太宗之治,而治效与贞观若不相似然,所用大臣有如房玄龄魏徵者乎?
太宗玄龄二十三年,相魏徵十有五年,陛下诚得如二臣者而用之,能如是之久乎?
夫持禄固宠之臣似无过,而缓急无所用,骨鲠戆直之臣似无用,而大节非人之所能及。
愿陛下接之以礼,厉之以义,平居有以养其心,临事可以尽其力」。
又曰:「兵强财丰未足恃,所足恃者人心而已。
得人心之实,修德而已。
修德之实,内焉立诚以修身事亲,外焉推诚以下贤惠民是也」。
信州,陛辞曰:「陛下尝诏辅臣,朝廷行事,是非惟有公议,若士大夫言清议者不宜有此语。
臣谓公议云者,人心所同,清议云者,理义所在,二者同实而异名。
清议者,忠臣节士之所慕,权倖谗謟之所惮,陛下又何恶焉」?
又曰:「陛下优崇武人,意之所向,容有偏焉。
唐末藩镇流毒宇宙,州县武干,皆其私人。
太祖用文臣,销藩镇,以县尉易镇员。
真宗初置武臣同提点刑狱,不使专也,嘉祐罢之。
又祖宗之法不用武人为大帅,必命文人为经略以揔制之,刘挚以为用意深远。
武宪无副贰之名,又自内郡之守、百里之宰皆用武臣参之。
陛下之意犹以为未足也,方面专制,又将以付之,长此不已,何异唐之季世」?
其为郎也,言汉宣帝霍氏,自亲政,旧臣张安世皆日懔焉,而洪恭、石显亲近用事。
魏明帝沈毅好断,政自己出,而内倚孙资刘毅,宰制时政,公卿大臣不与接者,辛毗一人而已。
朝无直臣,司马懿之势遂成,可不为今日戒。
信州兵骄,公始至,裁以法。
物力扰民,曰:「此手实遗法也」。
以官钱代输。
使广东,减钞盐额,除增收钱。
大奚山外寨以捕盐为名,杀略商人,守帅讳其事。
公以实闻于朝,移鞠宪司,卒得其情。
使江西诸邑以科罚充无名之赋,一岁十万缗,公岁助以漕司三万六千缗,减免之支邑三万缗有奇,于是一路无科罚。
先是豫章大疫,死者多不克葬,公瘗浮柩二阡,为冢六百九,骨函五百一十三,士大夫家贫不能自窆,赖公以窆者又三百柩,以其法推行之十郡。
泉州荐饥,公举荒政,阁租赋,禁预借关外杂税岁三千缗。
豪民买扑于官而渔利数倍,州旧置坊鬻盐,民苦科配,公悉罢之。
使福建江东汀州总经制钱,宁化泰宁苗米,广德建平和买,皆多取奏镌其额。
宣城宗颖倚势为虐,守曲庇之,守亲王也,故言者莫敢问,公劾奏无所避。
福州,简讼宽赋。
侍郎马公、丞相赵公欲甓城不果,公遂成之,周环四千丈,竣事而民不知。
孝廉刚直出于天性,恭俭好礼,正身率下,无慢色戏言,官僚畏惮,不敢为非。
然平生劾吏,自张宗颖外,他未尝轻有按举。
少时植立,为丞时以执事白府,袖书辨是非,帅以威折之,莫能夺,至裂其书于地,公徐取之以进,如是再三,帅卒悔悟。
未尝假人颜色为謟语以媚上。
晚在四明,太师史公浩年八十馀,被召将行谒公,冀公有祷,入为天子言也,公寒暄外无他语。
太师曰:「某上恩,老不能行,柰何」?
公曰:「此在太师耳」。
客有窃听于屏后者,愕然其质直如此。
凡所历官,世莫不以为楷式,廷臣常奉诏举谏官御史,皆以公为称首。
虽未及用,而功德所被,几半天下,使得行其言于朝,汲直何以加诸?
夫人黄氏,考功郎公度之女。
子男五人,女四人,尚幼。
公之卒三十馀年矣,故吏部郎中郑公肇之已状公行,独墓隧之碑未立,孤及之猥以属某,曰:「诸老凋谢,子之先人于我先君有旧,子侍侧,通知二家志,盍书之」。
辞不获命,于是犯不韪而为之铭。
铭曰:
惟孝与廉,百行之基。
大者既立,功业从之。
公之九世,祖以孝旌。
暨公父子,清白是承。
行修于家,化被于国。
玉雪其操,潜革贪墨。
立朝不久,言未尽酬。
麾节所至,民瘼则瘳。
古人有言,遗直遗爱。
公实兼之,百世如在。
谢授中书舍人告仍赐紫章服表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九八、《平斋集》卷一三
臣某言:恭奉告命,授臣中书舍人,仍赐紫章服者。
南台执法,方虞妄发之愆;
西掖代言,忽冒真除之宠。
恩深语塞,感激涕零中谢。)
臣窃观元祐之初,欲救熙宁之弊,御史刘挚傅尧俞王岩叟谏官孙觉鲜于侁朱光庭给事中纯仁知制诰苏轼
维当今之更化,宜视昔之得人。
伏念某学术迂疏,文气卑沮。
无欲不欲,蚤尝慕于前贤;
时行则行,晚始遭于上圣。
甫玷粉闱之直,趣升乌府之班。
知可为于忠言,期不负于所学。
苋陆夬夬,去恶草以未能,莠田骄骄,护良苗而徒切。
坐需汰斥,误被褒迁。
踰旬观象之门,即日紫微之阁
移抨弹于封驳,固脉络之相关;
加修饰于讨论,精神之已夺。
戴天坱圠,控地凌兢。
兹盖恭遇皇帝陛下焕文惟尧,好善如禹。
谓臣九年之谪困,何意于求升;
念臣一日之逢否,不期而返泰。
俾效操觚之技,骤参簪笔之联。
进之史职,则望溢于元超
锡之命服,则事同于李绛
便蕃君宠,洋溢亲欢。
臣敢不砥砺夙心,研磨素习?
雷一动而皆奋,勉扬更化之风;
水万折以必东,誓竭徇公之节。
臣无任。
舒夫人墓志铭绍定五年二月 南宋 · 洪咨夔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平斋集》卷三一
余友毛璲君玉书以舒城何光华填讳状一通来曰:「先大父帅属讳若讷字辩道,世为处松阳望族。
娶叶,无子,殁。
继舒氏,讳妙慧婺永康人
年二十六来归,生洙,次涬、次庶子涣文,璲父克任,幼子也。
孙五人,琎、璲、璚、璋、琡。
女孙六人。
庆元己未正月二十六日,大父卒。
后十有四年嘉定壬申十二月八日,大母卒,得寿七十有八。
性静而慈,相大父惟义之急,不以有亡为解。
教诸父必儒。
璲父酷嗜收书,鬻田园以庚直。
借书问字者满门。
纵论古今,留连燕饮,莫继烛弗倦,至空其家。
岁庚午春,大母且泣且语:『吾望而取富贵以华老,今顾日贫。
尔妻死矣,毋怀居,挈尔子游都门,或幸成立。
不成,吾死毋归』。
鬻荷塘屋,得缗钱千二百,留半为菽水不虞备,偕璲哭辞以出。
月移岁改,伥伥逆旅莫之省。
大母讣闻,无斗舂以奔丧,父子东望号躄,绝已复苏。
念惟忍死卖文以办葬,庶乎不孝之罪可末减。
于是曳裾并奏王公贵人门,钩摘绘写,脱手眼青,解衣推食,不我靳也。
绍定庚寅,璲侍父归自惟扬,倒橐中装经度窀穸。
相攸逍遥观旧址古洞阳之侧,山明水清,妥厥灵为宜。
壬辰二月乃克葬。
先是,璲母程氏兆金山之阳,地卑多潦,从弟璋之母程死焚而未殡,同日并迁柩骨夹祔于侧。
置田租二十斛入逍遥为烝尝供,挽道士杨祖云主冈林,仍度一人以世汛埽。
乌乎!
乐莫乐于负米,悲莫悲于齧臂,高堂垂白,一诀千古,为子若孙者何心哉!
赖天畀矜,积艰苦二十年了大事,子幸哀而铭之」。
水激则高,矢激则远,贤父子激于太夫人一言,日夜刻厉,用能以子云之笔札、孔璋之书檄,拨穷起悴,还以奉之。
生之养不过百年,而死之奉与山川相为久,其无憾矣乎!
小人有母,凄其拱木,因感怆系之词,以申孝子慈孙之志。
铭曰:
林洞古兮虚坛,瑶草兮芳兰。
笙鹤杳兮云旗闲,魂返宅兮吉且安。
秘书少监直学士院徐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六、《西山文集》卷四六
公讳凤,字子仪姓徐氏
嘉定十二年,先皇帝命给笔札于玉堂之庐。
山东诸豪新有功,未见跋扈状,公言:「蓄毒所以攻疾,而施之常服,则元气必伤,虎不纵之山林而豢之家庭,久将噬人矣。
诸葛亮曰『民困兵疲,事不得息,则住与行劳费等尔』。
今忠义之徒,官供家请,诚不可已,盍亦鼓舞歆动之,俾常以逐北为利而不复怀巢南之安,则责望于我者轻矣。
否则亟行贾谊众建诸侯之策,为置部落而少其力,力少则易使以义,党与散则无邪心」。
他所箴砭时病甚众。
公之为人,觊乐和易,兰郁而玉温,见者知其将以文字瑞朝廷也。
及是对出,娓娓万言,其论山东事尤中的,然后知其有识治材,非专雕镂组织为文人而已。
后六七年,李全制置使杀之,又五六年称兵反,死扬州,公之言遂无不验,而公之身已不见矣。
呜呼,惜哉!
徐在浦城为著姓。
曾祖某。
祖某。
父某,赠宣义郎
母李氏,封太宜人
四岁知读书,七岁能属文,十四五阅古今书略遍,十九举于乡,明年进士第,主漳浦簿。
未上,服所生父奉议郎陈公骏心丧。
祖母何夫人年馀八十,请监南岳庙以养。
何夫人卒,承重服。
服除,教授温州
温多士为东南最,而好訾议,难帖服。
公年甫三十馀,浑然端且重,善开迪,不严而威,名卿大夫争遣子弟从之游,至他郡县士亦辐凑。
更三太守,皆敬公慈湖杨公简谓可与语道。
秩满,得国子监书库官
始公试博学宏辞,垂中矣,以一字疑而黜,及是再试,又以一事疑而黜,朝论杂然称诎。
知贡举曾公从龙帅其僚荐于朝,谓公词精记博,非作者不能及,且闻其始第再丐閒局以便亲养,乡党称孝焉,文学行义,于是两至,宜被褒擢,或籍记中书,备异时翰墨选。
明年,除吏部架阁
明年,除太学录
浮光虏骑退,或谓其国有内变,且力支。
公因对言:「善为国者不以敌至而惧、敌去而喜,犬羊之性,情伪难测。
逡巡而示弱,安知非见羸以诱我;
恭顺而请和,安知非迁延以欸我」?
又论诸军占破尅除之弊甚悉。
俄迁武学博士
召试,除正字
未几,兼翰林权直,迁校书郎,又为郎,秘书内直如故。
嘉定初,用阜陵故事,以馆职兼北门,至是凡三人矣,而公于辞命最为得体。
上将亲策士,召使视草禁中,谕之曰:「卿训辞温厚,宜居代言之任」。
公顿首谢。
无何,以疾请主管华州云台观
居数月,起知荆门军
未对,留为宗正丞,兼司封郎官,俄兼学士院权直,迁将作少监
直院先时乘舆出入,他官摄内命者不在属车豹尾间,至是有旨令扈从,遂为故事。
尚右郎官玉牒所检讨,以父名辞,改兼国史院编修实录院检讨,又迁秘书少监
以疾请外,直显谟阁赣州
疾革,请致厥事,直宝文阁,进一秩。
未拜,以十七年夏五月二十有一日终于家,年四十有八。
朝散大夫
有《内制》十卷、《十箴》一卷、《文集》二十卷。
浦城自国初杨文公首居翰苑,以文章妙天下。
然同时进者不少,独公嶷然山峙,自人主犹敬惮之,世之称公不以其文而以其节。
公之《十箴》,上自人主以及宫掖,下自公卿大夫,规切略遍,殆有志踵武前修者。
顾天不假年,中道以殁,可胜叹哉!
夫人张氏,封宜人,后八年卒。
莘老从事郎、平江府长洲县主簿
华老,国子进士
梦发,乡贡进士
女嫁儒林郎邵武军泰宁县卢壮父
公之墓在募太里池师原,宝庆二年十一月丙辰其葬日。
迨夫人殁,举以祔焉。
端平元年冬十二月,余始为之铭。
铭曰:
璠玙质兮温良,富追琢兮辞章。
指鳌扉兮迅步,发大朋兮辉煌。
嗟文星兮蚤坠,奄莫留兮明时之瑞。
黯兹土兮埋光,尚精荧兮宝气。
上殿论除授之间公听并观如元祐用人劄子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五、《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
臣伏准正月己巳诏书,令臣举贤能才识之士。
又准辛卯诏书,令臣悉心启迪,毋有所隐。
顾一介疏贱,旬月之间荐被诏墨,窃窥圣意,固欲兼采众知,急闻直言。
然臣尝妄议下之从上也,不从其所令而从其所行。
夫使耆俊在服,忠言日闻,直不见疏,才不招忌,则声气之合,有不待劝勉而至者。
不然阘茸得志,阿谀成风,爱贤而不亲,礼善而不用,则稍知自好者,将望望然去之,矧所谓真才硕能者乎?
熙宁元丰之间,非无君子也。
王安石吕惠卿逐异己以快其私,元气销靡,若不复见。
一旦哲宗践祚,崇庆垂帘,振而新之,则大小胥奋。
于是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在相位,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政府鲜于侁苏辙孙觉梁焘范祖禹朱光庭傅尧俞吕陶为台谏,苏轼在翰苑,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词掖,而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崇政殿说书程颐,召而不至,则范镇也。
史官陆佃曾肇朱光庭黄庭坚,自馀此类,不可殚纪。
然而所谓元祐诸贤之盛,则非借才于异代也。
有作新观感之实德,有丁宁恻隐之真意,故数月之间,精采颇异乃尔。
虽然,此特元祐初年也,七八年间,大抵若此。
其閒调亭既入,虽若稍不逮初,然正论卒胜。
世号宣仁为女主中,宁不信然?
臣愚欲望陛下试取臣言,参稽史册,内以禀承慈训,外以申命大臣,自今除授之间,公听并观,如元祐用人,使才器分量无一不当其位,则实意所孚,善类皆为时而出。
《诗》曰:「国虽靡止,或圣或否。
民虽靡膴,或哲或谋,或肃或艾」。
陛下幸毋以乏才忽之,臣不胜区区。
应诏封事1234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泸州市
今月十七日,进奏院印书状报到端平元年正月一日御笔节文,内外大小之臣悉上封事,凡朝政得失,中外利病,尽言无隐。
臣愚不佞,自先帝龙飞策士,误叨亲擢,是恩首选。
由是被遇嘉泰开禧之间,充员馆学。
徒以愚不适时,首沮开边之议,忤韩侂胄,几陷大戮。
赖先帝圣明,尚令补外。
暨失军亡将之后,先帝亟思其言,中道追召。
臣于江陵受命,辞不敢前。
侂胄既殛,又拜特招之命,且至申诏趋行。
臣以养亲固辞,改畀藩节,凡十有七年。
先帝终不能忘,即元日大朝,申加聘召,浸阶通显,获事陛下于谋庙之初。
臣于是时非不能缄默苟容,自同流俗,徒见妖氛祲煇,横掩日月之明,亟起而排之,自贻罪戾,投之南安
柄臣初意将寘臣必死矣,赖陛下保全,改窜靖州
七年之间,幸缀馀息,以濡湛恩,生还故乡,实踰分表。
矧又以华职要藩,拔之散地,辞不获命,感深涕零。
迩者伏睹陛下亲揽万机,大明黜陟,将与士大夫更始。
如臣何人?
亦被简记,进职锡带,示之褒表,益惧无以称塞。
臣尝观宣帝,汉中兴英主也,地节二年二月霍光死,史于五月后遂书亲政听事。
至于枢机周密,品式备具,读史者莫不服其威断。
而臣尝考之,则纪与表异辞。
虽卒,之子若旧,尚分据枢要。
韦贤年八十一,老病尸位,固自若也。
明年正月而后免,至六月霍氏之谋败,而后魏相当轴丙吉张安世诸贤进用。
然则虽以宣帝之英明,而更新庶政,犹迟之以一年有半。
今陛下不踰旬朔,立致丕平,卓出汉宣之右。
此上天悔祸,以开中兴之主也;
此九庙神灵耸善扶谊,祸盈推亡,为国家植无疆之休也。
远方班白之老,奉戢贪御笔,听改元诏书,流涕太息曰:「不图馀齿尚见太平之有期也」!
况如臣者,猥被两朝不凡之遇,于此而犹不一言,臣为有负。
臣尝读书,于二帝三王之制粗知颠末,每谓始变于周末,大坏于秦,不能复于汉,而再变于魏晋,尽覆于五胡之乱。
此事既久,今虽言之,未易殚数。
而目前所甚急者,先以祖宗旧典言之,大抵始变于熙宁,不尽复于元祐,而大坏于崇、观以后,收拾于炎、兴之初,浸备于乾、淳、绍熙之间,而又坏于庆元、泰、禧以后。
今陛下始亲政事,登吁众俊,弼辅丞疑之选,言语侍从之臣,下逮百司,旷然丕变,失此时而不复旧典,则将日远日忘,孰为可望之时乎?
臣试为陛下以数十年间身履目击之事,一一省记,条列如后:
〔贴黄〕臣闻天子之位,所以畀有德之人所能为也。
尧亲举天下而授之舜,谁不知之?
孟子以为「天与之」,「天子不能以天下与人也」。
虽然,孟子之说则有自来矣。
伊尹太甲而告归,周公复成王而致政。
凡以为天下之所命,非人臣之功。
介之推辞禄,又谓天未绝晋,必将有主,天实置之。
而二三子以为己力,下义其罪,上赏其奸,其词尤为明著。
是故晋悼公之讨诸大夫,叔孙昭子之杀孺牛,宋文帝之讨徐傅,先儒是之。
周平王戍申以取《扬水》之刺,汉文帝周勃以启袁盎之谏,汉宣帝霍光以贻严延年之劾,先儒非之。
盖人臣置君以徼利,非国之福,亦非家之福也。
是以人君之知天命之在我者,惟义是制,不以报私恩,盖防微杜渐之意寓焉。
陛下今日之盛举,既能以公灭私,尚虑姑息之浮言或得以私害公,敢昧死缕缕言之。
一曰复三省旧典,以重六卿
国朝沿唐旧制,分置三省,中书取旨,门下审覆,尚书施行。
凡内降文书及四方章奏,至门下、中书省者,率送尚书省
尚书六曹六曹付诸案。
关会节目既备,则以上尚书省,送中书取旨。
既得旨,又以送门下省审覆,迨其画可,然后翻录,下尚书省尚书复下六曹施行。
三省体统,大抵若此。
若谓其迂回,则如元祐以后并中书、门下为一可也。
熙宁宰相王安石,乃特置中书检正,以分三省官属之权,至元丰又以左右司代之。
是端一开,凡权在大臣,则宰掾遂为窃弄威柄之地。
不知熙丰以前,未始有是。
中书之属曰舍人,门下之属曰给事中尚书之属曰尚书侍郎
二十四司,三省皆有属也。
而所谓勘当、指定,乃六卿职分,岂必尽述熙、丰大臣之意,皆付宰掾,以专其事,为宰相窃权固位计也?
韩侂胄盗权之始,犹分其责于宰丞,侂胄不过于日中以宣押入内,密赞万机,三省六曹之统体未尽废也。
侂胄平章军国,然后二府属官益重,而六曹长贰益轻。
然是时方谋开边,事有期程,侂胄久而厌之,则令六曹凡遇勘当,即据事指定,不得辄称取听朝廷指挥
中书之务,由是稍清。
嘉定以来,虑其权之分于六曹也,每事必付检正都司,而宰掾之权又重。
凡文书至省,必分入检正都司,拟一呈字。
宰相命之拟,则检正都司犹云合与不合送部勘当,或且候。
若合字得笔,然后别拟送部。
部中据事勘当上省,则检正都司之拟如前,而易勘当曰指定。
部中据例指定,则检正都司又云再送部,有无似此的然例或虽令指定,不敢明白。
盖开两端以听所择,则事或可行;
订一说以必其从,则反以坏事。
是以近者累月,远者一二年,大抵多为迂回,故作沮难,实以为上下市恩、官吏受贿之地。
而况检正中书、门下省之属,都司则尚书省之属,而今混为一区,宁复有可否者乎?
其有事关机速,则上不伺奏禀,下不俟勘当,而有云尚先行者矣。
凡所谓奉圣旨依,奉圣旨不允,有未尝将上,先出省劄者矣;
有豫取空头省劄,执政皆先佥押,纳之相府,而临期书填者矣;
有疾病所挠,书押之真伪不可得而必者矣。
呜呼,宇宙大物也,非一人所能控抟,虽犹舍己以从众,虽皋夔稷契犹举贤而逊能。
而后世庸贪之相,何等才分?
乃欲深居独运,以机务之夥而付之二三阿谀顺指之人。
王安石倡之,章惇蔡京秦桧韩侂胄效之,至近世而益甚。
天启太平之运,此弊首当更张。
臣在远外,不及尽知,惟虑检正都司之笔,迂回缭绕之弊,相承已久,目前若未甚害。
不知都司重而六曹轻,乃历朝权臣窃柄之大端。
愿陛下明辨而速正之。
〔贴黄〕宰旅、宰士之名,其来虽久,而职任甚轻。
迨熙、丰以后,检正分察诸房,都司分治六官,而事权始尊。
至于近世都司逢迎宰相,与闻机事,而外与制总诸司、沿边将帅相赂以利,其权任反出执政台谏上。
先是侂胄时,两省之属犹有所不敢为。
今乃于执政从官之中突出此项,以小臣而与大政,事体不顺。
其事始于熙、丰之误,而人不察。
伏乞睿照。
二曰复二府旧典,以集众思。
国朝仿唐旧制,三省密院分职授任,各班奏事,事有大者始得同进。
故有中书进拟,有密院进拟,有三省进拟,三省密院同进拟。
为目若繁,为虑实远,将使权一而任专,各得以自靖自献也。
不宁惟是,二府奏事之后,或别奏他事,或时有留对,则又听非时扣阁,或御资政殿,或御迎阳门,或开天章阁,皆出于进拟奏陈之外。
大抵三省不嫌于异论,二府不嫌于独对,故有同视一事,而东西府各为一说者,载在史册,不可胜数。
盖以大臣之位非他比也,天子所与共天位,治天职,而皋夔稷契伊傅周召之臣,赞襄帝王,以继天立极,即是位也。
今乃好臣所教,茍用可制,使之群趋旅进,宛舌同声,渥鼎之形,包否之羞,以腼颜于众庶之右,为人主亦安用若人哉?
彼柄国者之说,不过曰分班奏事,或得以阴售其私。
韩缜尝以中书独进拟而私姻戚,曾布尝以宥府独奏事而挤宰臣,使其同进,必无异论。
是说也,固柄臣之所便。
然惟当择君子而信任,不当用小人而猜防也。
盖和同比周,正君子小人之辨。
若皆君子,虽异论而同心;
若皆小人,虽同词而异意。
是以祖宗盛时,宰执多至八九人,少亦不下六七,更相可否,不为茍同。
中兴省官,犹至五六。
秦桧专国,则两府之贰各一。
庆元初侂胄尝欲自为枢密,或告以事权不专,反不若辞名居实,则无不统。
久之,监惠民药局允中迎合风指,引王旦吕夷简文彦博故事,建平章军国事之策,执政哗然不平,此议中辍。
后数年卒行之。
然是时二府宰相,有执政官也。
嘉定而后,以相兼枢,又合而为一。
夫以相兼枢,盖富弼所谓边事系国安危,不当专委枢密,此犹有说。
执政若皆兼佐二府,则更无分班者矣。
何以参稽众论,各效己见乎?
更惟陛下众建而审图之。
三曰复都堂旧典,以重省府
国朝盛时,以尚书为外省,受四方讼牒。
政事堂于禁中,为宰执会之地。
凡有司之公见,府史之呈书,率合堂同席,佥议众决。
日下画数刻,鸣钟会食,排马归第。
然百年之间,未建私第,犹僦民居,往往距城回远。
则出省之后,吏持文书走诸第,率多稽迟,或至漏泄。
神宗皇帝病其若此,度地于关之西南,为东西而二府各四位,将以严谨事机也。
然而连墙接畛,謦咳相闻,则怙权营私之相,多谓不便。
是以偃然私第,不恤同列,蔡京以来相承皆尔。
南渡草创,三省密院合为一所,宰执会议,日至三四。
吕颐浩常居私閤治事,人已议之。
其后虽建诸府,而秦桧自居望仙桥私第。
韩侂胄万寿观使窃弄威权,事多牵制。
自平章后,三日一入堂,盖亦知私第领事之为不安也。
方宣押赴堂之明日,非入堂日分,吏抱文书以俟于私第。
宰执始至堂,无门焉者,陈自强误加何问,从者答曰:「吏至太师府呈押文书」。
自强始怃然以觉,摇手呿口曰:「勿言勿言」。
盖先是未有一日不入堂,一吏不住省者,当时宰执盖创见也。
乃自近岁养疴不出,视为常事。
嘉定间数以称疾在告,犹不过数月。
而五六年间,威势已成,遂至决事于房闼,操权于床笫,人莫知其存亡。
吁,四海之内,能言之类至众也,而使拱手听命于冥漠之中,其上无人主,旁无同列,下无百官士民,此安石侂胄之所不敢,亦已甚矣!
今圣化更新,已事固不待论,重惟旧制若此,惟陛下深鉴而力持之。
〔贴黄〕秦桧私第后以为德寿宫,臣不及见。
臣犹见韩侂胄鼎贵时,以天庆观朝士候谒商贿之地,有三五日而不得见者。
至于近世,则道旁之庵寮实为候谒之地,四明大慈寺实为取财之媒,故士稍知廉耻者决不肯造乎其间。
今君臣论道之初,首鉴此弊,若真意实德,持之悠久,则宗社生灵之福也。
四曰复侍从旧典,以求忠告。
国朝侍从之官,自大观文待制,非一职也。
而责之论思献纳,其意则同。
给事、中封駮已行之令中丞谏议以言为官,此不待论。
翰林学士六曹长贰虽非言责,亦未尝不因事献言也。
熙宁诏书,责从臣之不言。
司马光副枢,亦曰侍从之臣于事无不可言。
是以立储副正宫闱,议濮园,争新法,辨河防,论边事,莫非侍从之臣廷辩而众决。
南渡以后,此风未泯也。
绍兴虏使之来,张焘、晏复、魏矼张九成、曾开、李弥逊梁汝嘉楼炤苏符萧振,皆以侍从争之。
于是自副、同签以至郎中察院馆职、枢属,论奏踵至。
兴、隆乾道间,用龙大渊曾觌,如周必大张震龚茂良诸贤,皆有论列。
孝皇始虽不纳,卒以陈俊卿一言逐之。
乾道用张说张栻侍讲上疏,范成大西掖封还词头,周必大以翰苑不草答诏,莫齐在后省不书录黄,至于台谏,交章争之。
韩侂胄之始,罗点楼钥徐谊彭龟年林大中章颖、邓驲诸贤,皆以近臣首婴其锋。
国子祭酒李祥博士杨简太府事丞吕祖俭,下逮太学生杨宏中周端朝,凡六士,及吕祖泰等,皆群起而攻之。
于是宰执从官以下,中外之得罪者,不下五十馀人。
乾淳馀泽之未泯,其功盖如此。
庆元二年以后,士气顿索,习成喑哑。
一日侂胄唱为开边之议,惟徐邦宪处州召还,力陈弥兵之,朝奏暮黜。
台官徐楠从而抨之,执政钱象祖继以议论谪信州居住,此皆臣所目击。
臣虽不足数,亦尝有言于二臣之先。
呜呼,国之大事,而此三人之外,更无一人言者。
是时上距庆元之初曾不十年,而为权燄所挫,消铄骫骳,一至于此!
其后既降诏出师,事大责重,侂胄虑谤之归己也,因李壁之请,令侍从、台谏、三衙、沿边帅臣各以己见条具。
自此诏一下,诸臣不容依违,然后手足呈露,显然为附和之
其不谓然者,乃出于人所不料之常任,士气益可想见。
嘉定以来,号为更化,不此之监,抑又甚焉。
至使士大夫嘲侮,有谓侍从之臣无论思而有献纳,献纳云者,讥其以货取也,臣实耻之。
今大明丽天,昭德塞违,以临照百官,亲近之臣,必不踵承陋习,惟陛下明儆而开导之。
五曰复经筵旧典,以熙圣学。
国朝经筵之制,虽启于国初,而岁增月益,至中叶而益备。
其资望之当入,如晏殊富弼孙奭范镇李淑宋祁欧阳修司马光吕公著刘敞苏轼之俦,此不待赘赞,亦未容殚举。
此外又有当世名儒而身隐秩卑,则不问其资历,必师席以处之,不惮其难致,必尽礼以延之。
吕希哲司马康杨时,自小官而说书
范祖禹张栻朱熹,由庶僚而侍讲
程颢尹焞,则又以布衣而特命。
大抵非天下第一流人物,不在兹选。
然而人主有时而不自为政,则宰相率以素所亲狎而信任者充其数,盖虑讲官多陈古谊,则必非时政;
人主多知经史,则必疏小人。
此殆与仇士良固宠之谋如出一轨。
不知此等职事,非尝从事于学者,何可强而能?
且《易》之书,辞变象占乃其纲领,繇彖爻象之辞,画为爻位虚之别,互反龙飞之,乘承比应之例,亦安可以不知?
一有不知,则义理阙焉。
《书》以明帝王经世之规,《诗》以观王政废兴之由,《礼》以识世道污隆之变,《春秋》以别王伯义利之分,自非亲师取友,强学审问,明辨力行之人,曷称兹选?
而况精神气貌之感发,威仪文辞之著见,于观摩丽习之间,有薰陶渐渍之益。
此岂谀闻单见之士所能辨此?
其如祖宗故事,先贤出处,较之六经之学已云易知。
然而有一事而异载,一人而多者,若无博见多识之功,亦非仓卒可通。
乃自数十年来,是官也夫人而可为。
陛下天资高明,试以十年间所用者,人人而思之,必有以见其学之浅深,人之邪正。
必知是人也平居为何人,今乃在殊、弼、修、光、颐、之选,则其玩岁愒日,徒为具文以误陛下讲学之功者,从可知矣。
今陛下舍其旧而新是图,朝夕所与讲诵者,必极一时之选,更惟博访而明辨之。
〔贴黄〕臣昔岁闻之道路,陛下听政之暇,时以词翰自娱。
夫词翰非圣贤之学也。
然在今能为二汉以前词章,能知魏晋以前字法者,亦无几人,况其大者乎!
所谓大者,必知圣贤相传者何事,朝夕所讲者何学,自修身齐家、涖朝政官、分土授田、建学制赋,其规模制度,视秦汉以来率意更张之事,精粗详略为何如。
既有以见乎此矣,又必审问精细,明辨笃行,如生乎其时,立乎其位,以与圣贤相周旋,则持之不怠,不难至也。
若徒分章析句,为诵说词章之资,则年盛气强,尤可勉而能。
迨其久也,志不能以帅气,则志亦随其气而靡,此最为讲学之要。
愚臣出位儳言,仰乞睿照。
六曰复台谏旧典,以公黜陟。
国朝台谏官之制,平居未尝相见,论事不相为谋,虽于长官,亦无关白
台臣论事,谏官不以为然;
谏官论事,而台臣以不言罢者,时时有之。
至靖康间李光冯澥之争,犹存此意。
中兴以来,台谏官所居,别为六宅,而合为一门,得以邻墙往来,大戾故典。
盖先朝台谏所以未尝交接者,欲其各尽己见,不相为谋。
秦桧专政,台谏除授,悉由密启,风之以弹击执政而补其处,总号台谏,职分无别,故显为朋比,而人不以为异。
淳、绍间,虽间有一二人,如胡晋臣在南榻,刘光祖居殿中,皆尝排谏官而去之。
然旧典久湮,士大夫反相惊怪。
侂胄踵秦之辙,如出一轨。
自先帝初政,吴猎刘德秀同入台,一薰一莸,命自中出,人已知事势之异。
重以韩氏日盛,接助德秀,同时善类,一网打尽。
由是台谏皆用私人,或明示风指,或迎合时意,公论拂郁,朝纲纷扰。
先帝旋亦悔悟,凡前日废逐之人,至泰、禧之间而尚存者,以次收用。
于是道学之论息,而恢复之兴。
是时以臣所见,虽曰观望权臣而未至呈藁也,有关于目前之利害者风之,内之百执事,外之监司守臣,不尽与闻也。
侂胄之殛,号曰更化,而犹存旧台谏二人,黄畴若叶时旦各因其官而进之,使之攻韩党以赎过,人固已疑更化之为具文。
其后凡除授台谏,必先期请见,饷以酒肴。
及论事之,又以尺简往复,先缴全稿,是则听之,否则易之。
次序官职之崇卑,挨排日分之先后,兑易更换,率至月末,风者不以为怪,论者不以为耻。
及其后也,台谏语人必曰:「近来文字,皆是府第付出」。
臣始疑之,一日李知孝为臣言曰:「昨所论洪咨夔胡梦昱,乃府第付出全文」。
审如诸人之言,则又出于呈稿之外。
故人谓台谏为鹰犬之不若,盖鹰犬之博鸟兽,乃其性然,非以求悦于人也,而台谏徇人忘己,则非性之所安,何鹰犬之可拟乎?
今亲政之初,亲擢台谏,一扫旧习,天下莫不延颈以望太平。
臣愿陛下笃信而力行之。
〔贴黄〕臣每见四十年间,台谏罢去或他迁之后,贪污狼籍之状,人人能言之,朝廷亦明知之。
而其一时私意所论之事,所劾之人,省曹百司尚守之不移。
夫既鹰犬之不若,而尚以其言纷更典章,摧抑善类,久而不复,盖害政之大者。
欲乞断自圣意,将四十年间轻改之事,误废之人,委官置局,抽索前后奏牍,从公讨论,速与改正。
给事封駮不当,及监司帅守其人不足倚仗者,并合一体讨论,改正施行。
〔贴黄〕臣每见邸报内台谏文字,泛称臣僚。
臣妄谓合照先期旧例,各出台谏姓名,庶几播之四方,书之史册,善恶邪正,各有所归,然后言者莫敢妄言,伏乞睿照施行。
七曰复制诰旧典,以谨命令。
国朝尚仿前代制诰之选,名号纷纷,不可殚述。
大抵内制之臣,自大诏令、外国书许令进草之外,凡册拜之事,召入面谕,有当奏禀,则君臣之间更相可否,旋为增损,以合旧制。
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请对则不隔班,有奏则事用榜子,关白三省密院,则合用咨报而不名。
所以号曰内相者,得与人主上下古今,宣猷出令,其重盖如此。
外制之臣分治六房,掌行命令,随房当制。
凡事有失当,得以论奏封駮。
每旦诣省,即紫微阁下草制,俟宰执出堂,始得下直。
刘敞尝得追封皇子公主九人词头,当宰执将出堂之时,立马却坐,一挥九制。
非以矜能衒敏也,故事,百官除授未有不受告而后供职。
虽追命赠禭之制,亦不踰日也。
自中兴多故,始有不候受告,先次供职之命。
因循日久,习为故常,大失命官之初意。
迨四十年来,则事日益异,而其大要则内制失之先,外制失之后,凡皆牵制于柄臣,而不得施其为。
内制得朝廷将有除拜,必择其可以奉使者而后用之。
王德谦苏师旦节钺之除,当制之臣皆于未兼直前先禀风指,未宣锁前先呈制草。
其馀制诰亦莫不然。
至于近岁,又非前比,往往两学士各为一制,或宰相涂改,取其一为宣布,裁其一为答诏,相承既久,而人不为异。
内制失之先也。
其为外制者,既得词头,旋营假手。
臣所见于泰、禧者,犹有五日十日之限。
至于近岁,愆期已甚。
凡在迩列,犹至半月兼旬而后受告。
外之监司帅守,则有已及一考,而犹带新除者。
呜呼,王言惟作命,一词之出,雷厉风飞。
盖纪纲之悠系,而可以牵制拘挛,视为文具乎?
虽然,此犹以代言之事责之。
内制之不时请对,夜直宣召,外制之駮正除授,封还词头,非夫蕴刚大之气,负渊源之学者,不能居此,今亦夫人而能为之矣。
今圣化重新,此亦更张之要者,惟陛下亲擢而举行之。
八曰复听言旧典,以通下情。
祖宗盛时,受朝决事,或至日午。
其有奏事已久,馀班不能悉引,则命太官即殿庐赐食,或辅臣未退,亦赐食殿门,食已再坐,复引馀班。
仁宗之初,群臣引对至十九班而未厌。
其后前殿奏事不过五班,仍诏辰时以前常留一班,以待御史谏官之请对者。
累朝相承,率用此道。
所谓宰辅宣召,侍从论思,经筵留身,翰苑夜对,二史直前,群臣召归,百官转对、轮对,监司帅守见辞,三馆封章,小臣特引,臣民扣匦,太学生伏阙,外臣附驿,京局发马递铺,盖无一日而不可对,无一人而不可言,所以同人心而观己德,共天命而敕时几也。
自秦、韩柄国,视神气如奁箧中物,占吝把握,惟惧人之有言。
虽日引二班,犹多隔下,每朝奏对,率盖辰初。
号为近侍之官,未尝获侍宴閒,从容献纳,欲陈己见,先白閤门
虽以经筵讲读之官,犹先期问有无奏事。
二史虽听直前,亦关閤门,乃敢进对。
其在二班之数者,则又姑为具文,以求茍免。
职事官或当轮对,非以迁除为辞,必以托疾在告。
夫所谓脩德,所谓讲学,此古者大臣格君之要义,今更相告语曰:「第言脩德讲学,则号为正大,实无拂于时政;
第攻上身,则外示讦直,实无忤于时宰」。
呜呼,士气之坏,一至于此!
惟有太学诸生伏阙与登闻鼓院受书,犹得以自献。
而数十年间,两学之士或削籍远窜,或真决械遣,或羁之岭外,或毙之途中,或付之不报,或中以他事,由是竞相惩创,久郁不伸。
鼓院虽设匦,而不问几事,必诘所言。
又至擅发奏御之封,以审其实,必不涉谤讪,乃与投进。
或拒之不听,则批之曰「不受」。
此何理也?
其幸而得达,犹虽旬日以待处分,若得放罪之命,则大喜过望。
其或押回本贯某州听读,编窜他州,皆未可知也。
今陛下亲政之初,导人使谏,乃当务之至急者。
乞断自圣意,检举而施行之。
〔贴黄〕臣窃见集议之制,所以合众知,尽下情。
自周汉以来,最为良法。
乃自近岁,禀听宰相风指,立为一说。
衣冠虽集于台省,而未闻反覆辩论,更相是非,率是决于一夫之手,使吏钳纸书名而去。
此一当复还旧典,以一洗具文之陋,伏乞睿照。
九曰复三衙旧典,以强本朝。
国朝三衙之制,自艺祖开基,监观前代,择腹心之臣以掌禁旅,为数凡十馀万,所以强干弱支,藩王室,重京师之要道也。
中叶以降,习为骄惰,至崇、观而滋甚。
高俅以恩被遇,则纪律尽弛,仅存三万人。
靖康之祸,京师削弱,夷狄凭陵,盖基于此。
中兴以来,首监前辙,既严其选,又谨所操。
虽艰难多故之时,而辛企宗王𤫉之骄蹇,不废典刑。
孝宗初,殿帅王琪奉使两淮,荐和州教授刘甄夫
孝宗将召之,刘王炎时在枢府,呼吏作头引,追至都堂责励状。
既而瞷知在淮上矫制修城宰相陈俊卿必欲寘之死,帝虽全宥,竟坐此鑴罢。
乃知先朝之待三衙,其严如此。
韩侂胄未遇,率从吴曦假贷,或又因之以进,假殿帅以酬私恩。
请将西帅,侂胄不敢违。
既又以郭倪郭杲继之,无非庸駮之人。
嘉定以来,所当尽鉴其弊。
而或以资浅望轻,或以受恩深厚者为之。
夏震倚之以济国事,犹可言也。
彭辂刘琸以故相生日之馈入都,会相以母忧去,敏于转移,易为赙赠。
吊问既速,赙赠亦厚,又矫词,直谓遣令听役受事,于是步随故相,往来山中,供土木之功。
之领岩卫,之为将帅,实基于此。
至于用偾军之冯榯,则物论莫不惊怪。
盖奴才又下于,但能刻剥将士,以供苞苴,岁时馈献各有常,知有冰山可依耳,不恤其他。
郁攸事虐,皇皇乎宰相私第之是救,虽宗庙朝廷,恝乎其不恤也。
大抵庆元以来之所用,皆报私恩,固权势。
嘉定以来之所用,皆以供厮役,征贿赂,甚失祖宗居重御轻之意。
今圣化更新,必已用当其才,更惟谨之重之。
〔贴黄〕臣近见邸报,冯榯靖州安置。
榯得罪于宗庙,不肆之市朝,不籍其赀产,已为佚罚。
靖州者,虽曰陋邦,实号乐土。
且靖之字义,为谋为治,有自靖自献之意。
臣谓如榯者当投之广南远恶之地,不当以污此土,伏乞睿照。
十曰复制阃旧典,以出私意。
国初首创唐末五代之弊,以牧守易藩镇,以诗书易干戈。
百年之间,虽间有疆埸之虞,而绝无萧墙之患。
则以国势虽弱,而民心不摇,盖圣祖神宗,立纲常,厚伦理,以端本澄源于上,先正大老别贤佞,明义利,以植经陈纪于下,不聚歛以拔根本,不黩武以启戎奸。
立国之规若此,其形虽弱,其本则强。
然而为柄臣者窥见罅隙,必挟和战二字以为招权固位之计。
王安石得政,首以富国强兵自任,于是置旁通簿以悦上意,分三司使权以归朝廷。
府库既充,遣其丑类南征西伐,劳人费财,以奉空虚之地,张皇捷音,掩匿败报,以欺人主。
卒之丧师失律,震惊乘舆。
章惇蔡京王黼童贯,循袭故智,结怨西北。
卒之弃信背盟,以开狄难,渡江航海,久而后定。
秦桧身履其事,则又乘高皇厌兵,两宫念归,遂又割地奉雠,为邀挟国家之良图。
十有八年之间,操持人主,芟夷善类,得以全躯于牖下。
韩侂胄既盗威柄,出入禁中,自恭淑皇后上仙,虑其不能以久,则又为开边之说以自固。
连年遣使,率以同己者为之,皆谓金鞑相持,遗黎内附,若乘机进取,可以尽复故疆。
盛夏兴师,仅至符离,二将以田俊迈啖虏而反。
侂胄乃欲歛兵遣使,则已不可得。
迨郭倬授首,郭倪离心,皇斌、李奕李爽败衄相继,吴曦畏死,附虏为乱,乃速议讲解,则万里边面,莽为丘虚,而侂胄不能以保首领矣。
史弥远密赞先帝,正侂胄开边之罪而代其位,其说不得不出于和。
然而中原溃裂,和未能久,而山东河北、关陕之人归疆请吏,无岁无之。
其在襄阳、蜀口者,号曰约回而实杀之。
山东之民蜂屯蚁聚,势不可却,于是不得已而纳之。
纳之则当思以处之,顾乃听其自为去来于我土地,听其咨行剽劫于我疆垂。
郑损制阃,而李全却之,改畀诸国,又杀之。
乃使徐晞稷姚翀诸人逢迎而奉事之,至于甚不可忍,然后遣刘琸图之。
图之不得,而衅隙日开,至于盐城之难,可谓极矣。
故相尚欲掩遏调护,或咎其昏闇,或讥其畏怯。
臣以西事观之,则不过为固位计耳。
董居谊帅蜀,专倚王大才守护西边。
大才重贻虏帅,而大言于中朝外梱,保无边患。
一旦虏乘虚深入,大才忧惧而死。
居谊仓皇度剑,尚守密院风指,显然下令,有不得追袭过界之文。
于是虏可以攻我,而我不可以袭虏。
外三关既失,藩篱决坏,外讧内猘,不得已而用安丙崔与之
虽或死或病,皆不能久,然二人固非谄事宰相者也。
郑损李全所不欲,乃敢命帅蜀,谕令降附,弃险要,蹙地数百里以图茍安。
周如渊固守其说,虏将大赤辈已纵骑焚掠,出没吾地,而虏使速不罕方以议和留兴赵原。
我使王良能、李大举方以报聘诣凤翔府制司方以牛羊犒师,督兴元帅。
人心既愤,鞑骑横行十七州,生灵死者不知其几千万。
赖天心悔祸,虏自引去。
人莫不咎如渊之闇,而不知弥远实使之。
呜呼,推董居谊郑损诸人所以蔽蒙掩遏于西边之意,则三边之事盖可类推,而弥远患失之心,路人所共知矣。
今皇明洞照,固已不待臣言,更惟陛下深明祸本而豫图之。
〔贴黄〕自故相钳制中外,事无大小,或用私书,或用申状,惟不得奏闻。
故四方有败,无由上达。
许奕尝奏边事,张方尝上封章,皆被台谏论列。
如此等类,尚多有之。
欲乞睿旨,今后事关边防及四方水旱盗贼,许令监司帅守皆得论奏,径达圣聪,以防壅蔽,海内幸甚!
右件十事,臣既先引旧典,次陈时弊,为陛下一熟数于前,而臣之意犹有未尽者,请终言之。
臣每惟国朝极盛之时,莫过于元祐。
曩者陛下即位之初,臣尝以元祐元年一时人物之盛,为陛下言之。
是时宰相司马光文彦博吕公著政府吕大防韩维刘挚范纯仁,台谏苏辙、孙宽、梁焘范祖禹鲜于侁朱光庭傅尧俞吕陶,翰苑则苏轼词掖范百禄曾肇刘攽苏辙经筵讲读官傅尧俞韩维范祖禹赵彦若说书程颐
元年例之,盖二年以后大抵皆然,臣不复悉数。
臣开陈至此,陛下玉音宣谕云:「元祐人才如此」。
臣思面奏,此今日用人之法,盖因用一司马光为相,便有如许人才引类而至。
且未闻其他,只如苏轼在翰苑,程颐经筵,如此等类,断断不可易。
陛下再三颔之。
臣谓陛下闻之,必以此为求才之准的矣。
而大臣不能将顺圣意,类多私昵之人,无一满人意者。
臣不复一一枚举以陈,陛下试取即位以来亲近之臣,视其官以量其才,自司马以下人人而比之,其强弱才否之相当者有几,则亦可以推见用事之臣不以光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其为侮慢不敬莫甚焉。
〔贴黄〕本朝之治以哲宗皇帝元祐为称首,然始初清明不过数年,调亭之说入,已非前日之元祐。
至九年而前功尽废矣。
徽宗皇帝之初,登用群贤,如任伯雨陈瓘龚夬邹浩江公望等,凡十有三人,列之要路。
伯雨一人,而半年之间论事一百八疏,馀人可知。
元凶钜恶如章惇蔡卞诸人,悉疏其恶而窜徙之,天下以为小仁宗,此徽宗初志也。
邓洵武《爱莫助之》之图进,曾不一年,召蔡京为相,尽反前事,旦异晡改,以极于乱。
嘉定号为更化,然自元年十月以后,召用之人才未尽至,故相以忧去。
台谏虑贤者之皆至,则故相不得夺情也,于是扫除异论,示明意向,故诸贤有至近畿而反者。
陛下初政之美,亦仅及半年而变。
天下之理,茍非本以纯忱,而徒为具文虚美之尚,未有能久者。
此皆今日之所当鉴,伏乞睿照。
虽然,臣于此有不能自已于言者,更为陛下索陈之。
哲宗皇帝元丰八年之春至元祐九年之夏改元绍圣,凡静观十年而后亲政。
臣前所举元祐人才之盛,其实宣仁圣烈皇后之为也。
其自改元而后,则反不逮前。
是时范祖禹固尝有言曰:「方今亲政,乃宋室隆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乱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进退消长之际,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
臣尝即是言以求之,呜呼,祖禹其神于知几者乎!
绍圣亲政之后,首相章惇,继以李清臣邓温伯蔡卞曾布二府,而司马光吕公著以下诸贤,世所谓君子也,死者追责,生者贬窜。
明年昭怀皇后自美人进封婕妤,又明年而隆祐皇后中宫退居瑶华。
于是熙、丰之政事尽复,元祐之党人皆黜,是非易位,纷纷累年,卒启夷狄乱华之祸。
自今考其致祸之因,则实基于宫闱之不正。
方元祐极盛之日,昭怀以色被遇。
然以宣仁临之于上,众君子持之于下,未敢肆也。
封求乳媪之事,正论哗然攻之。
群贤何所利于此?
不过为哲庙正本原,保主命之计。
而不此之察,内怀不平,一旦始临万机,邪臣遂得乘隙以陷诸贤。
人主听之,宫闱主之,而前日正人端士,六七年间无一存者。
乃知入无法家拂士,独居乎宫庭屋漏之间,实为治乱安危之候。
祖禹之言,诚有以见乎此矣。
方今宫掖事秘,臣在万里外,无由知之。
第以绍圣亲政观之,诚见夫古今治乱,未有不由于家道之正否;
况陛下外庭行易月之制,宫中服三年之丧,以丧制未除,必非酣酒娱色之时。
然臣之过忧,将恐深居穆清,独揽威柄,君臣势隔,中外情疏,脱有凭怙恩宠,揣摩意向,假托声势者,陛下焉得而察之?
除丧之后,便嬖使令之人狎习虞侍,所忧又不止于今日。
夫权不移于大臣,固宗社之幸;
万一移于宫掖,移于阉寺,移于嬖幸,移于姻戚,则当是时也,反不若权在大臣之犹出于一也。
更愿陛下反覆究图,毋使绍圣之易治为乱见于他日,建中靖国之弃贤用奸见于目前,以隳十年静养之功,以孤四海听诏之望,实社稷灵长之幸。
臣干冒天威,下情无任震惧俟谴之至!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往岁臣尝以狂瞽野言告于陛下,不谓诸臣继亦有言,凡皆出于爱君忧国之同然,非可以强合者。
而当时言者朱端常莫泽李知孝梁成大诸人,乃以此间君臣之合,疏骨肉之亲。
臣虽独遭重谴,不复自辨,以羞当世之士。
臣今幸而生返,尚不知惩创,欲为陛下终言之。
又虑人心所同,一开其端,言者不已,益重臣过。
故臣不敢复言,惟望陛下检照前后臣寮文字,断自圣心,凡敢于忤权臣而纳君于无过者,此忠于事陛下者也;
凡巧于事权臣而不以仁义告君者,此不忠于陛下者也。
如知忠于事陛下而取谴逐者为是,则当思其言而行之;
知巧于事权臣而茍富贵者为非,则当咎其言而反之。
伏乞睿照。
〔贴黄〕臣既书此奏,未遣行间,伏闻四川制置已除赵彦呐兴元置司,兼闻利路郡守已有堂差者。
臣契勘利州一路前年残破之郡,溃军出没,残寇往来,城郭人民,十无一二,虽隶王土,徒存郡名。
窃意外有司不尽以闻,陛下误谓边郡悉已按堵如故,以致前项除授一如平世,故守臣尚拘资格,制帅乃在极边,多事之时,疑不若此。
兼照得授钺制阃,所当专属,若分职授事,委寄不专,必多牵制,有妨缓急。
况进退人才之权而操于副司,亦非事体所宜。
欲乞圣慈更谕大臣,申加裁度施行。
元祐建中嘉定及今日更化疏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八、《鹤林集》卷一七
臣尝读《易》,至《乾》之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夬》之九三,曰「君子夬夬」。
《乾》,六阳之卦也;
《夬》,五阳之卦也。
众阳翕聚,群阴退听,内皆正而外无悔也。
而君子于此体《乾》之健,而复承之以乾;
用《夬》之决,而复申之以夬。
盖三居上下之交,履忧危之地,此正天运阖辟之关,世数屈信之候,治化污隆之几,君子小人消长之界限,一息间有间焉,则《乾》之变为《坤》,《夬》之反为《姤》,阳来而阴凝,刚长而柔牵,有天下国家者,是不可不鉴也。
恭惟陛下践阼十有一年,天毙权臣,始得亲政。
凡敝化勌令,一切改纪而更新之。
向也上下垢玩,今刑清罚谨矣;
向也君臣隔塞,今志同道泰矣。
人才惟恐其不聚,今则贤者皆在本朝,虽骨鲠耆艾,平时所不召之臣,亦峨冠而来矣;
小人惟恐其难去,今则群邪皆屏于外,虽元凶极恶,公论所共嫉之人,亦投北而徙矣。
台臣抨击,一疏动十馀人;
宰臣进拟,一笔几二十馀士。
其视昔之题副封供祗检,日进月进以希求官职者,敝风亦顿革矣。
谓之非清明之朝,不可也。
然而云气族而膏泽勿下,阴霾散而阳采不舒,君子之聚,小人之去,而治不加进,兼以百度未釐,三边未澄,群生未遂。
庙堂之上,日夕讲求更化之端,而未有确然一定之规模;
缙绅之臣,交献革弊之策,而未睹的然显著之效验。
是岂无其故欤?
昔者元祐尝更化矣,自司马光为相,而吕公著文彦博韩维以老成用,刘挚吕大防以端厚进,王岩叟梁焘朱光庭刘安仁傅尧俞以忠直显,经术则范祖禹程颐,文章则苏轼,论思封驳则范纯仁范百禄苏辙曾肇,凡所登用,皆天下所望以为宰臣、为谏官、为言语侍从之臣者也。
岩叟十疏论安焘光庭十二疏论章惇十三疏论蔡确,或二十一疏论张璪,或三十五疏论韩缜,其所论列,皆天下共指以为憸人、为邪党、为怀谖误国之臣者也。
间有以熙宁旧事、元丰党人为言者,而光之数语对越在天,之一疏倾动帘陛,上下夹持,议论坚一,所以尚能扶持七八年间而国是始变也。
建中靖国亦尝更化矣,起范纯仁,相韩忠彦,用陈瓘邹浩龚夬江公望任伯雨于要途,逐蔡卞章惇刘拯蔡京张商英于散地。
虽八士之亲除,十一人之擢用,闾阎小人莫不传播,以为快活差除,而布在枢府,汲善之意少,朋奸之意多,名曰「用中」而非中,号为「加靖」而弗靖
逮置政事局,而轻元祐重元丰矣;
进《爱莫助图》,而左矣。
意向一偏,更张未尽,所以仅止于七八月间而国论遽变矣。
嘉定更化,则又不然也。
元凶殛死,众正方升。
楼钥自海滨召,林大中自浙东召,倪思霅川召,杨辅刘光祖西蜀召,黄度蔡幼学傅伯成刘爚杨简袁燮等同时为侍从郎官
曾附侂胄用兵如邓友龙陈景俊郭倪、郑庭、皇甫斌薛叔似,次第镌窜;
曾昌言侂胄误国如朱熹彭龟年吕祖俭杨万里徐邦宪等,优与旌擢。
其气象似矣。
然敝事滋多,勿能改侂胄之局面;
憸人互进,未免寻开禧之辙迹。
虽远相是时未至以贿闻,而牢笼宫府,参用邪私,意已不能掩。
给谏台省耳目喉舌之司,而流品混淆,用一正人也,则必邪󲲠一人为之对。
卫泾钱象祖去而君子之势孤,倪思黜而小人之脉盛。
逮至三凶四木之谣,一二年以后,国论遂变矣。
臣尝谓国朝更化规模大抵三变:变之缓者元祐,诸贤扶持之力也;
变之速者建靖,诸人偏诐之失也;
变之不元祐不建靖而胥变为旧习者嘉定,邪正杂糅之病也。
阅汗青而慨往,酌古道以御今,其在今日,可不鉴元祐之所以得,戒建靖、嘉定之所以失哉!
今陛下改元既十有一月矣,回众阳于枯荄,出群否于颠趾,官师熙良,士俗纯一,臣固未疑其遽变也。
然而天下之理,阳奇而阴耦,治少而乱多。
君子之进也常难,而退也常易;
小人之进也常易,而退也常难,机括所系,于此乎分。
陛下盍不上观天运,中阅世数,下察人事,封筑君子之基,勿使能转;
芟夷小人之根,勿使能殖。
不任贤则已,任则必尽其用,毋徒曰华之以美职也;
不听言则已,听则必底于行,毋徒曰崇之以虚礼也。
幽人聘于丘园,当有以副苍生之望,毋徒曰「皎皎白驹,贲然来思」也;
故老加之蒲璧,当有以罄辰告之猷,毋徒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也。
公道开布而实意孚,至言劘切而浮文少,气本日强,精神日运,虽有客阴外邪,将见晛曰消矣,又焉得以摇吾国是哉?
不然,公论自君子出,而筹之未尽,实政自朝廷始,而行之不力,则恐他时或有以「不能主张」之说议人主,以「又是讫了」之言议辅臣,以「比日以来,过于谨嘿」而议纯厚之儒,以「被谤复起,多所顾虑」而议耆宿之老,臣甚为此惧也。
为今之计,若使在下者至公竭诚,尽其所当言之职分,在上者公听并观,达其所当行之事实,发之以刚,持之以定,守之以壮,如是而德声之不振,治功之不起,人心世道之不丕变,臣不信也。
臣又有忧焉,今天下之势譬如弈棋,局垂败而复转,势几危而复活,更易布置于棋心者固可谓善矣。
然一著不谨则前功亏,一罅或开则全局坏。
今奸邪失职在外,其机权智数固不敢视章、蔡诸人,而旁窥侧睨犹足以为胡、薛诸子。
彼见朝廷所施行少有过差,便生乐祸之心;
君子所言论微有偏倚,便开谗慝之口。
如近日用兵一事,是亦开其窥伺之一耳。
幸而朝廷收敛,俱就靠实,彼无所容其喙。
若忽于不见,而罅漏不补,则国家之忧,君子之祸,殆未知其所终也。
予其惩而毖后患,惟陛下深念之。
臣不胜拳拳。
取进止。
孝宗洪遵吕蒙正所言君子小人之失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五三、《鹤林集》卷一五
绍兴三十二年侍读洪遵进读《三朝宝训》,至太宗,问:「君子少,小人多,何也」?
吕蒙正曰:「此系时运盛衰。
苟邦国隆盛,则君子道长,及乎将衰,则小人在位」。
上曰:「吕蒙正所言君子小人系时运盛衰,朕以为不然,正在人君如何耳」。
臣尝伏读国史,历观君子小人之消长进退。
其所以互相排斥者,大略凡四变。
元祐初司马光为相,登用正人,屏逐群小,王岩叟八疏论章惇刘挚九疏论蔡确孙觉七疏论韩缜苏辙吕陶孙朴朱光庭五疏论安焘
如京、如卞、如布、如惠卿,诸贤攻之亦不一疏。
其间或有以参用熙宁旧人,以绝异时朋党之祸者。
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
故其始也,号曰君子攻小人
司马光死,吕公著老,、大防相继秉政,而议论之偏,君子亦自相矛盾矣。
吏额,细事也,而主者攻大防,主大防者攻
歌哭,戏语也,而主颐者攻轼,主轼者攻颐。
向使与大防融以善意而无隙之可乘,则何由有秦汶分朋之讥?
轼与颐开布以真诚而无衅之可入,则何由有川洛异党之谤?
异时八关五鬼之号,彼执我仇,仇者反得以议我矣!
故其末也,号曰君子攻君子
绍圣初杨畏引用王氏之党,而元祐之君子孤矣。
李清臣倡为绍述之号,而国家之正论变矣。
张商英之始攻元祐大臣也,榜朝堂者凡十五条;
翟思之攻正人也,乞追降者凡十四士;
郑雍杨畏之攻刘挚苏轼也,具党人之姓名者凡三十辈。
黄庆基谓洛党虽衰,川党复盛;
周秩谓大防恶党半已出外,半犹在京。
甚至岭海之臣,欲重镌责,墟墓之人,亦复追仇。
前日之去小人也何其恕,今日之逐君子也何其惨!
故其初也,号曰小人攻君子
章惇入相制词,布所草也,而因进拟之失,布倾之。
安焘执政与惇素所善也,而因驳议之多,排之。
举从臣之议,布既倾卞;
建皇储之议,蔡又倾章。
主一人也,蔡主序辰,章则主镗;
恶一人也,章恶嘉问,蔡则恶种。
章、蔡由是不盛矣。
虽迹在元祐,心在熙丰,以杨畏之捭阖,终不免于斥去。
在元祐则尽更元丰之所守,在绍兴则阴匿元祐之所为,以许将之硕望,犹不免于降黜。
权势相轧,浇薄互煽。
至于平日以兄事人而不得使之入京,以子事父而不得使之久于其位。
故其终也,号曰小人攻小人
逮夫君子之道既消,小人之去既尽,不得已而倚用庸人,则如人一身受病,参苓乌喙既已屏去,而复命无恒之医,下不对病之药,其何以起民痼而延国脉哉?
故尝以为元祐之初,如五阳之《夬》;
元祐之末,如《同人》之吝;
绍圣之初,如五阴之《剥》;
绍圣之后,如二女之《睽》。
若使元祐而听程颢无自分党之说,则必不重贻绍圣之害;
使绍圣而用陈瓘无所偏重之谕,则必能参用元祐之人。
国是既明,人心归一。
正人必不指邪人为朋,邪人必不指端人为党。
中原之祸,亦冥消于转移之间矣。
观乎此,似若关乎气运之盛衰者,而我孝宗皇帝识高见远,乃谓正在人君。
猗欤盛哉!
抑诡怪,行大中,实有赖于皇极之主哉!
史嵩之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五、《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右编》卷一七、《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五
臣等闻之《易》之《师》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圣人象之,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必之为辞,言其决然而无可疑也。
臣观自古以来,必有君子而后能国,未有用小人而不至于败亡者。
圣人之言,如金科玉条,其可犯也哉?
臣等谨按太中大夫、新除刑部尚书史嵩之,习气轻浮,操心狡狯,膏粱之子,本无学术,凭藉其伯弥远声势,滥魁朝列,公论不容,至今籍籍。
游边累年,初乏善状,弥远内专八柄之权,外存三窟之势,遂以乳臭小子谬当阃寄。
弥远晚年每欲引之自代,之心,人皆知之。
冰山既摧,嵩之知无所恃,外交敌人,私结和议,用权故智恐胁朝廷,为守禄固位之计,不臣莫大焉。
边方以积贮为大命,嵩之京湖以喂强邻,以博珠玉,兵民苦于转输,破荡死徙而不恤。
敌人本未知中国虚实,嵩之屈体事之,引敌人头目一二百人出入城府,听其节制,而殊不知耻。
往者小使邹伸之之遣,引致王楫,窥觇上都,启敌人贪婪之心,贻襄蜀蹂践之祸,皆嵩之实为之。
斥逐家居,安享富贵,在嵩之可为幸矣,而乃恃其多赀,交结中外,规图复进。
起家而帅江右,物议已自沸腾,曳履而玷清班,名器抑何轻亵!
给事洪咨夔谓近日雷雪之变,皆此人所致,尝行缴驳,权直院吴咏亦复见之论奏。
嵩之者合知去就矣,顾乃偃然供职,恬若不闻,可谓小人之无忌惮者也。
嵩之为人,惟陛下与一二大臣谓其才可集事,而天下之人皆谓其轻嚣寡谋,必将重至误国,此譬之恶草当芟夷,蕴崇之勿使能殖可也,岂宜任独见、违公论而用之乎?
且陛下与一二大臣必欲用嵩之者,不过谓其尝为襄帅,稍谙北人情性,可以招来郭胜讲解敌师而已。
臣等以为不然,胜之叛去,父母妻子被戮,怨望已深,决无可招之理。
敌得志而骄,和议亦断未易成,嵩之近日奏疏,尝为走弄之语矣,陛下用之,必无益而有害。
臣等闻元祐间众贤聚朝,天下骎骎向治矣,时相吕大防把捉不定,至用调停之说,兼用熙丰旧人,进李清臣邓温伯,而杨畏章惇蔡京之徒攀援而至。
其时虽以刘挚范纯仁苏辙王岩叟诸贤参错要路,不足以遏其复然之凶焰,而中原之祸随之。
天下安危理乱之机,甚可畏也。
弥远浊乱天下一十八年,遗患馀祸,至今不可医治,今陛下复欲用其犹子,寘之文昌八座之列,臣等恐其巧窥阴伺,呼集非类,以害君子,而绍圣之祸复作矣,臣等甚忧之。
在《易》,内君子而外小人,其卦为《泰》,内小人而外君子,其卦为《否》,小人之不可近也如此。
臣等愚见,欲望陛下特赐睿断,将嵩之刑书职任亟行褫罢,以清朝列,以快公论。
若谓时方多事,未免使贪使过,且乞与一在外州郡差遣,少老其才,以备他日边头任使,庶合《泰》《否》内外之道。
谨具觉察以闻,伏候敕旨。
林同卿书 其二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八九、《铁庵集》卷二四
初夏中浣后二日羊城,望绛帐十程远,双翰沓来,足当一见。
新昌去天远,有崛起以识心见性之学与中华争佛衣者,况建学以来,岂无秀士拔出者?
又昔之名人多至焉,元祐间仅行遣一蔡持正,厥后莘老志完受报复之祸甚酷。
中兴后澹庵、致堂皆于此著书,人士有经指授者否?
有能道旧事者否?
遗迹不湮没否?
能表而出之否?
于此亦可以感慨矣。
近得臞轩书,又改金陵别乘
丁丑一榜,无不迅奋,乃使魁杰之士四易倅耶?
召对劄子(一 淳祐六年八月二十三日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二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五二
臣闻更化则善治,化愈更而治愈不能善者,咎不在它,一曰委任之失,二曰谋谟之误。
深惟本朝以仁立国,势趋于弱。
粤自全盛至于偏安,虽二百年间名臣辈出,而夷狄之患,未有能当之者。
有一人焉,出而当之,人主举国以听,天下亦幸其集事,而不暇也。
臣窃议其后,若景德之于寇准,庆历之于吕夷简,靖康之于李纲,建炎之于秦桧是也。
然幸澶州,毙挞览,实能战;
却二酋,全京师实能守;
遣富、范,盟辽,返河南,还东朝,夷简桧实能和。
陛下慨思其人而不可得,遂取其似是而非者而相之。
夫以借助灭守绪为战则不武,以厚币奉倴盏为和、以清野蹙国为守则不智。
实未尝和,实未尝战,实不能守,而自负和、战、守之功,迭执和、战、守之权,人主举国而听,天下明知其不足集事,畏之而不敢议,既去而畏之未已,岂非以叔文起复之谋虽沮于独断,卢杞见思之语已喧于群听乎!
议者求其说而不可得,则又曰:思其能把握而负荷也,思其能致富彊也。
是又不然。
禄去公室,政出世卿,不可以言把握;
画江之外,惟有移跸,不可以言负荷;
实则增料,名曰缩楮,实则再搉,名曰浮盐,不可以言富强。
已试亡具,视夷简薰莸不同,又不足以望万一,此委任之失一也。
昔者不择其人,而任之太专;
今也惩前之专,虽择其人而未尝尽授以柄。
官无紧慢,动烦亲擢,有不由中书进拟者矣;
事无巨细,多出圣裁,有不容外庭与闻者矣。
臣不知陛下聚名流于台省旃厦清望之地,尝置簿宫中考其所言行否乎,抑但曰进呈讫而已乎?
将使之为四谏官、三舍人乎,抑调护使之勿言、宣谕使之奉诏乎?
将使之为程颐朱熹乎,抑使之倚阁春秋而谈青苗乎?
其大者登人望于庙堂之上,将责之以韩琦富弼之事乎,抑使之今日曰「领圣旨」、明日曰「圣学非臣所及」乎?
此委任之失二也。
天下望治,甚于饥渴,而诸君子虚名过于实用,清谈多于行事,大臣有翕受之量而无主宰之力,同列有不说之色而无鬷假之和,桑荫易移,机事屡失。
桑维翰一日易十节度使,今代一边阃,淹久而后决;
郭子仪朝闻命夕引道,今遣一儒帅,迫趣而始行。
薄物细故,纷拿不已,急政要务,谦逊未遑,未免有不言防秋而言《春秋》、不言炮石而言安石之讥。
夫废《春秋》,用安石,致祸之本也,于时尚以为不急,况今之不急有甚于此者乎?
此谟谋之误一也。
刘挚当轴,忧章惇覆出,主调停之议,用牢笼之策,于是宣仁曰:「如者,虽以相位逊之,不可复收矣」。
厥后诸贤之祸甚酷,几覆族,而宣仁在天之谤至南渡而后明。
小人怨毒,上及君亲,于缙绅乎何有!
陛下之圣固无愧于宣仁,诸臣之贤恐未及于刘挚,奈何不鉴覆车之辙,反操入室之戈,助群小而自攻乎!
洛、蜀分朋而、轼逐,布、忠彦争权而京相。
今庙谟暌异,邪党揶揄,臣实未知其所终。
此谋谟之误二也。
陛下内责治效之不进,外忧狄患之莫禦,慨管仲乐毅之不作,忆李训、郑注之有才。
圣心郁陶,寤寐嗟叹,左右窃听而知之,朝野习闻而忧之。
夫以明谟雄断,卓冠百王,实有退小人之力而虚受小人之谤,此亦群臣不能建明之罪也。
臣窃以为自古有任事之臣,有折冲之臣,有托国之臣。
任事者取其智谋,折冲者取其威望,至于托国则取其忠实而已。
桓温嗤诮王衍诸人,自许豪杰,苻坚笑之,语及谢安则以为江左伟人。
秦桧尝言「诸人当啖饭,观吾致太平」,其意谓东南不可一日无我。
然兀术将死,乃以张浚尚存为忧。
不过一过尔。
握兵不如,跋扈不如
专权不如,挟虏自重不如
而二酋者,乃慢彼而敬此,然则陛下之国家社稷,将托之于如温如者乎?
抑托之于如安如者乎?
《书》云:「任贤勿贰,去邪勿疑」。
已去而疑,其如勿去,已任而贰,其如勿任,惟陛下留圣思焉。
回梁倅启庚申生日)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四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二二
陈人扫轨,不记初生;
通守过门,忽贻绝倡。
深味褒嘉之意,足为迟暮之光。
恭惟某官唐朝补阙华宗,庆历相君之同谱。
谓国初始置监郡,虽甚尊严;
谓古者不臣寓公,加之礼敬。
念野老桑蓬之旦,分天孙云锦之章。
谦撝屏松下之传呼,流丽叶花间之体制。
蜀公有感,喜柳永之填词;
华老过苛,讥秦郎之放泼。
东坡承旨乞郡奏藁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九、《后村题跋》卷一
苏、程二公在朝,不独为当时小人所忌。
盖攻苏公者,朱公掞贾明叔也;
攻程公者,刘莘老、器之、孔经父也。
按是时是群小比肩散地,蓄忿伺隙。
元气壮而后可以杜外邪,众贤和而后可以制群小,不易之论也。
而诸公不悟,各尊其师,各私其党,日有纷纷,不待章、蔡复用,诸贤固已自相攻击而去矣。
想见苏、程争时,吕吉甫辈必相与拊掌窃笑,后之君子谨无为吉甫辈所笑哉!
元祐王枢密奏藁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后村题跋》卷七
熙、丰群小怨元祐诸贤刻骨,其尤深切者如刘莘老王彦霖刘器之范淳夫梁况之五六公,它日遂兴粉昆之狱,引用九族当坐之法。
向非泰陵保全,则此数家无噍类矣。
公虽早薨不及见,犹名刊党碑,子孙禁锢。
乌呼!
自昔端人正士欲为朝廷区别忠邪,卒之忠邪不可区别,而身反受其祸,如萧望之张猛王章京房之流多矣,此朱子《跋王公奏藁》所以三复太息而不自已欤!
王公遭党祸,朱子罹学禁,晚节略同。
跋此卷时绍熙改元,时事比之乾、淳渐变矣,深味朱子之言,可悲也夫!
龙图阁学士银青光禄大夫侍读尚书后村刘公 南宋 · 林希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三九、《鬳斋续集》卷二三、《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四
曾祖炳,赠宣教郎
妣郑氏,赠孺人
游氏,赠恭人
祖夙,承议郎著作佐郎,累赠中奉大夫
妣林氏,赠令人;
林氏,赠令人。
父弥正,朝议大夫吏部侍郎,累赠少师
妣方氏,赠鲁国夫人
林氏,魏国夫人
咸淳五年正月二十九日龙图阁学士正议大夫莆田县开国伯食邑九百户后村先生刘公卒,年八十三。
前数夕,有大星陨公寝室后,俄而公逝。
莆之大夫士皆挥泪以相吊,有方敛而往、枕尸以哭者,有既殡而往、拊棺以哭者,莫不尽哀。
又数日,则泉南之南、闽北之北,吊唁往来,交驰于道。
又数月,则四方交旧,与凡得铭、得序、得跋、得诗之友,不远千里而来,力不能来,亦以书至,盖不知其几。
皆曰,斯文无所宗主矣,吾侪无所质正矣,后进无所定价矣。
茫茫宇宙,人物何限,其能擅一世盛名,自少至老,使言诗者宗焉,言文者宗焉,言四六者宗焉,虽前乎耆老,后乎秀杰之士,亦莫不退逊而推先,卒至见知于人主者,古今能几人哉!
公虽得名、得寿、得禄,而爱公者犹以用公未尽为恨,是岂私相好耶?
吁,若公者,可谓千载之士矣!
公讳克庄字潜夫,世为莆田人
自大父著作、正字峥嵘艾轩之门,声振乾淳间,已蔚然为文章家矣。
公生有异质,少小日诵万言,为文不属藁,援笔立就。
初名灼,以声律冠胄子、入上庠,场屋士至今诵之。
嘉定己巳,郊恩奏补将仕郎,更今名。
初调靖安簿,帅曹争檄置幕下
洁斋袁公时以仓兼府,尤以文字见知。
丁少师忧,终制,注福州右理曹,改差真州录参
菊坡崔公帅维扬,因公白事,喜曰:「吾于闽得二士,君与子华也」。
锐欲致公。
会李公珏建阃金陵,辟沿江制司准遣
一时幕府诸贤,自勉斋黄公而下,皆相敬爱。
及谋进取,公有异议,主谋者忌之,公求南岳庙去。
荐员及格,犹欠一考。
八桂胡公槻经司准遣辟公,辞地远,魏国力勉之。
八桂佳山水,胡与公倡酬几成集。
岭外帅权重,不轻饯客,公入京进卷,胡公饮别榕台人以为前未有也。
甲申,改宣教郎、知建阳县
考亭之祠,祀朱、范、刘、魏四君子于学。
庭无留讼,邑用有馀,增籴赈粜,仓二千斛,大书其门曰:「聊为尔民留饭碗,岂无来者续心灯」。
西山真公记之。
更创西斋,北山陈公篆其扁,为之赋《于蔿之什》。
西山在朝,以公「学贯古今、文追《骚》、《雅》」荐。
西山还里,公以师事,自此学问益新矣。
言官李知孝梁成大笺公《落梅》诗与「朱三郑五」之句激怒当国,几得谴。
安晚郑公时在琐闼,力为释辨以免。
终更,䌽旗蔽路,送者踰数十里,比闻公丧,犹有重趼来哭者。
得倅潮阳赵至道犹以嘲咏谤讪弹之,毒由梁、李也。
刑寺下所属究实,公若不闻。
邑丞虞德羔素贪昧,以士民公论上府,漕使陈公汶壮之,畀以京削,主管仙都观
通判吉州
端平纪,安晚当国,甲午春,有旨,都堂审察。
西山帅闽,以机幕辟,除将作簿,兼帅司参议官
公迎魏国之官,魏国自哭少师,不出户者二纪矣。
西山知公吏材高,府事一委之。
平斋洪公迁西掖,奏公自代,安晚曰:「中书眼高」。
西山户书召,公援例求退,诏以匠簿供职。
公奉魏国还里,踰月,独入京。
九月,除宗正簿,西山喜曰:「方是本色」。
公在麟寺南塘为卿,游二公间,以文字相好,欢甚。
西山梦奠,乞假会葬,不许。
乙未六月,除枢密院编修官,兼权侍右郎官
未几,郑、乔并相,公轮对言:「服天下莫若公,今失之私;
镇天下莫若重,今失之轻。
陛下因私天位,遂德柄臣,因德柄臣,遂失君道,非公也。
因私天位,遂疏同气,因疏同气,遂失家道,非公也。
大臣忧谗畏讥,而有狼跋之嗟,厌事避权,而动鱼羹之兴,非轻欤?
或以匹夫横议而政,或以走卒偶语而易令,非轻欤」?
次篇言:「柄臣坏朝纲,开边衅。
兵骄楮贱,贪饕侥倖之俗不可回。
诸贤起而当之,天人未应,陛下遂疑君子而思小人。
曾肇有言,『上意渐变』,臣思此语,可为寒心。
愿陛下坚凝初意,无使邪说摇正论,则天下幸甚」。
贴黄痛言:苕川之事出于迫胁,向止议其罪,不原其情,近虽复其爵,未雪其冤。
皆时所难言也。
公于上前奏读,玉音所问,随事敷陈。
或言:「陛下向待柄臣太重,今待大臣太轻」。
或言:「更化之初,奄嬖屏息。
近因军卒小警,此曹颇得进言,陛下若听用之,天下事去矣」。
或言:「陛下圣心待济王本不如此,只是台谏给舍一等小人,遂有后面一段施行。
当治其罪,以涤此谤。
继绝一事,他日国本既定,决不容已」。
或言:「向者权柄下移,陛下欲除一吏不可。
今从官宰相,皆自圣擢」。
又言:「向者近臣惟真德秀魏了翁,小臣惟蒋重珍陈埙,敢与故相异论。
今人人得攻大臣,议朝政,此更化美事」。
又言:「弓旌所招,近稍稍引去。
蒋重珍既去,洪咨夔又引疾。
如此,则诸贤渐去,别一副党人来矣」。
上曰:「无人任事」。
公言:「今日如人久病,沉痼已深。
用君子如服参苓,虽无近效,犹有生全之理;
用小人如服乌喙,一剂丧生矣」。
殿上下之人皆谓,公小官,初对,音吐琅琅,从容如许,廊庙器也。
疏出,鹤山魏公果山游公、实斋王公南塘平斋时皆在朝,击节不已。
实斋因奏疏,有曰「兼旬之间,嘉谋迭进,有益圣学」,盖为公与杜立斋王臞轩发也。
狂鞑入寇,朝议元枢曾公建督,曾辟竹湖李公与公参议,不果行。
丙申,左府语泄,有锡第表郎之传,鹤林舍人疑其遏己,吴昌裔疏罢,御史舍人弟也。
主管玉局观,寻除漳州
毅斋郑公言于朝,谓去非其罪。
丁酉袁州,有旨趣行。
公在郡,一以崇风化、肃纪纲、访故家、礼名贤为先务,因宽得众,郡以最闻。
殿中蒋御史,公同舍郎也,因火灾倡邪说,为学舍所诋。
铁庵方公前在谏垣言济邸事太切,天意不怡,以公与铁庵臞轩同疏,皆尝言故王者。
三公同里,既归,相与赋咏无虚日,自以同传为荣。
俄主云台观
文清李相当国,擢公江西提举广东提举
公不以入岭为难,道潮、惠,谒昌黎祠,访坡公旧迹。
庚子元日始至。
以婴孺视岭民,以冰玉帅寮属,岁计羡而商征宽,民夷安之。
八月,升漕。
文清薨,史独相,经理两淮屯田,敷耕牛于广右。
公以事关边储,急为区画,既应令而民不知。
异时表谢,有曰「每于吏民相告语之间,具言朝廷不得已之意」,指此以讽也,识者诵味之。
留粤两年,更摄帅舶。
俸给例卷,皆却不受,买田二百亩以赡仕于南而以丧归者,南人刻石纪之。
辛丑,令赴行在奏事。
侍御史金渊谓公以清望自拟,寝召命,主管崇禧观
癸卯元日,除侍右郎官,又以濮斗南疏罢,仍旧崇禧。
甲辰秋,杜与范同相,除江东提刑
一意访求民瘼,泽物洗冤。
广信贪守,黥南康黠胥,皆有奥援者,公论称快。
十一月,除将作监,未几,直华文阁,因任。
范日忌公,托言岁旱民饥,艰于择代,沮其入也。
范去,游独当国,与参与抑斋屡以公荐。
丙午四月,令赴行在奏事。
时方祷雨,公虽治任,而拯饥雪枉,备极焦劳,留至七月,乞谒告省亲,不许,道除太府少卿
八月望,入脩门。
二十三日,面对三劄,首言委任之失二。
其一:「嵩之以借助灭残金为战,以厚币奉倴盏为和,以清野蹙国为守土者非长,徒尚智术,岂堪倚仗。
若非天去其疾,他日必贻朝廷之忧」。
其二曰:「昔者不择其人,而任之太专;
今也虽择其人,而不授以柄。
但见调护使之勿言,宣谕使之奉诏」。
又言谋谟之误二。
其一曰:「大臣有翕受之量,而无主宰之功;
同列有不说之渐,而无鬷假之和。
易一边阃,淹久而后决;
遣一儒帅,迫趣而始行。
桑维翰一日易十节度郭子仪朝闻命夕就道,视今何如也」?
其二曰:「庙谟睽异,邪党揶揄,殆几反戈以自攻,不忧探穴之覆出。
刘挚主调停而几覆族,曾、韩争大柄而卒相京,追思可畏也。
陛下虽有退小人之功,而虚受思小人之谤。
臣闻桓温嗤诮王衍诸人,自许豪杰,而苻坚笑之;
语及谢安,则以为江左伟人。
秦桧尝言:「诸人但当啖饭,观吾致太平」。
而兀术将死,乃以张浚尚存为忧。
之握兵初不如浚之挟虏初不如,而二酋皆慢彼畏此。
今陛下托国,将求如温如者乎?
抑求如安如者乎」?
次言:「善类之合莫盛于本朝,言路之通莫盛于本朝。
祖宗以来,甘其苦言,养其直气,有立行其说者,有久而思之者,有始忤而终合者,有自常调而处以清要者。
今陛下上法祖宗,待群臣至厚,记忆所及,收采不遗,恐其间尚有迹远而孤、位卑而滞者。
其人昔尚盛年,今已暮景,愿收之于霜降水涸之馀,使善类常合,言路常通」。
其意盖以言故王者收召未尽也。
读至「迹远位卑」处,上问为谁,公曰:「从臣如王遂徐清叟方大琮,庶僚如汤巾潘牥,不幸已殁。
存者如黄自然王迈自然近已向用,馀人皆年事已高,愿陛下收录之」。
三言江东使事,以恤贫民、处流民为最急。
贴黄以亲老求归养。
玉音曰:「朕知卿文名,有史学」。
即颁锡第之命,仍任责修纂。
公退见果山,坐未定,宸翰已至:「刘某文名久著,史学尤精,可特赐同进士出身,除秘书少监,令与尤煜同任史事,庶累朝钜典,早获成书」。
次日,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又三日,御笔兼崇政殿说书
公四辞锡第,再辞史事晚讲,皆不许。
十月朔,转对言今日之深忧,莫如国本未建,援引甚详,且曰:「臣谓此事在唐宣宗后唐明宗则甚难,在我朝仁宗高宗则甚易,其毓英宗孝宗于禁中也,皆择于未入之前,定于既入之后,异其封爵,别其名称,自幼至长,自侄为子,不待建储,而人望已有所系矣。
若朝取一人焉,暮取一人焉,一出焉,一入焉,举棋之势未定,当壁之冀浸广,非所以重宗庙、尊本统也」。
于是有自内学退归者,故公及之。
孟祀时御笔暂兼中书舍人,同院庸斋赵公时行下三房,公以赵已除法从,乞以上房易之,奏上不许。
三学友朋喜曰:「此真舍人也」。
时史相未终丧,以草上疏乞挂冠,上批服阕除职予祠。
台谏从橐交章诋之,皆不付出。
十二月初九日御笔:嵩之今已从吉,守本官职致仕。
公奏曰:「嵩之有无父之罪四,无君之罪七。
旧相致仕,合有诰词,今臣行嵩之之词,未知为褒为贬。
若从其自乞,则合用杜衍欧阳修之例,何以示天下后世?
若为贬辞,则不坐下罪名,秉笔何所按据?
綦崇礼所以必请高宗御笔,然后草秦桧罢制也」。
上令丞相宣谕:「可作自陈行词」。
付下御前所录嵩之奏状,令体此降制。
公又奏:「御笔有守本官职之文,未知所守何职?
本官见封永国公,合以阶官带永国公致仕」。
十四日御笔:史嵩之观文殿大学士致仕。
公又奏:「昨日进讲,侧聆玉音,已降除职指挥
臣清旦待班东华门,未知所除何职,讲退方闻。
臣窃见高宗朝,前左相沈该大观文致仕。
孝宗朝,左相叶颙以雷变罢,不除职,只守本官奉祠
左相叶衡魏杞去位,皆终身资政
嵩之忠孝有亏,所除职名乃与元勋重德无异。
窃闻外廷之论,皆咎臣不合奏审,公议实可畏也。
乞详臣元奏,寝罢嵩之职名,只守永国公致仕,容臣行词」。
十六日中使宣谕:「史嵩之除职致仕,卿已遵承,又复入奏。
可依已降批谕行词」。
公又奏:「词臣命词,须合典故。
嵩之若以阶官、永国公致仕,则职在掖垣
今除大观文,则合宣锁降制,此乃学士院职事。
窃见绍兴二十五年秦熺特授少师观文殿大学士嘉国公致仕,正与嵩之一同,系学士院降麻。
臣若侵官内制,岂不贻笑天下」?
是日,王伦复宣谕:「嵩之除职既系学士院降麻,卿可一面书行」。
公奏云:「连日紊渎圣聪,未敢重陈,容臣于经筵审取圣旨」。
十七日,与给事赵无惰、舍人赵庸斋同上缴奏。
十八日,上又命谢渎山谕旨,公遂丐祠,不允。
二十二日御笔:「嵩之依所乞,守金紫光禄大夫永国公致仕,除职指挥更不施行」。
游相柬公云:「诸贤尽力回天,圣主舍己从人,书之简册,有光多矣。
便可书行命词」。
公为此制,有曰:「我闻在昔,求忠臣于孝子之门;
人谓斯何,岂天下有无父之国」!
未上,二十四日殿中侍御史章琰疏罢,犹以奏审为罪。
安晚时在湖滨,冒雪祖饯,以邹道乡事相勉。
公在省八十日,草七十制,学士大夫争相传写,以为前无古人。
丁未二月,除直宝文阁、知漳州
时有仲氏工部之戚,公以太夫人年高,力辞。
安晚再相,除直龙图阁、主明道宫
戊申元日,除宗正少卿,公又苦辞。
余时备数编修官,袖公手书以白。
五月,依旧职知漳州
公以戍期远,方拜命。
是月,又除秘阁修撰福建提刑,欲公便养也。
公又辞,不允。
九月朔,即家建台。
公方申严使事,访疾苦,扶善良,以哀矜谳狱,以孤远拔士。
甫及月,丁魏国忧,哀慕毁瘠,三年如一日。
庚戌十一月,除秘书监
公以禫制未终辞。
辛亥春,有旨趣行。
四月到阙,兼太常少卿直学士院,对劄二,首言:「端平变局,侔于元祐。
今陛下登庸旧弼,垂意至宁,而人谓端平之政改矣,端平之心亦改矣」。
次言:「朝廷之士议君上者,或以掖庭,或以戚畹,或以聚歛。
议大臣者,或指除授,或指宾客,或指子弟。
道路之传皆曰君相厌之,臣以为不然。
惟圣主可以责善,惟贤相可以责备」。
其意甚忠,其辞甚婉。
五义之谏,讽居其一,不知公者,或以为讶。
贴黄乃以建储为请,曰:「臣于端平乙未以枢掾对,尝启其端。
丙午孟冬少蓬对,又尝言之。
越三日孟祀,即有贵州刺史之命。
臣既去国,今五六年,节旄虽建,王爵虽疏,名号未正,圣意未白。
愿陛下早图之」。
上皆嘉纳。
公退见丞相,乞召潘凯吴燧二人,皆忤相国者,大咈相意,语诸客曰:「千辛万苦唤得来,又向那边去」。
然公本无心,外庭之讶、相国之忤,皆误矣。
五月,兼崇政殿说书
六月,兼史馆同修撰
时事多内出,公言:「祖宗盛时,内降绝少,间有一二,有论列者,有缴驳者,有执奏者,诲、纯仁宁谪而不以濮议为是,必大、茂良宁去而不与两知阁并立,衍宁罢而不肯求容权贵之门。
今中外除授,间有不由大臣启拟者。
求者、予者、奉行者,习以为常,但日依应。
臣窃为陛下君臣惜之」。
又言:「衍之所以能却内降者,当公仅三数月而已。
盖小臣能以去就为轻,虽大事可论;
大臣能以去就为轻,则内降可执,横恩可寝」。
其语颇讽当国,于是愈落落矣。
公已决意赋归,而上眷甚隆,相亦勉谕。
凡六上祠请,再乞挂冠,皆不许。
公亦以礼官,逼禋祀,未敢数渎。
十月,除起居舍人
闰月,兼侍讲
公虽迁延数月,未能决去,而前后进言愈切。
史宇之工侍,公不草制,答诏曰:「宇之一未更事少年,使之从上雍,非吁俊尊上帝之谊。
臣前摄词垣,未行嵩之之词,不乐臣者已横加诬蔑,今若秉笔褒宇之之美,人谓臣何」?
京尹规谋小利,京民苦之,公言:「昔之理财者,摧抑富商之盗利权者,逐什一养口体者不问也;
削弱豪家之侵细民者,营升斗育妻子者不问也。
汉算缗钱,下逮末作,唐为宫市,白夺樵夫,今何异此」?
时江浙名藩多付戚畹,公言:「择守不过两涂,一曰才望,二曰资格。
今稚齿登鹓序,弱冠佩虎符。
昔人以四十专城为荣,今不待四十矣。
凡向者近臣均佚、名流补外之地,今皆以处若人,百姓何赖焉」?
山相经营复出,事有萌芽,公直前奏曰:「陛下曩语群臣,以为某人决不复用。
今都人竞传曰落致仕矣,建督府矣,又曰某人尝以御椠示人矣,又曰陛下戒其勿修怨矣。
臣知陛下万无此事,设或有之,此误不小。
向使畴昔在朝,终始不废,偃月之祸,不过及士大夫。
今以埒国之富,震主之威,缪为恭顺,阴怀怨毒,外岂可付以寸铁,内岂可假以寸权?
秦桧再相,未尝不牢笼李光胡寅,久则当世名臣举族贬窜,阖门废锢,上而至尊亦有靴中匕首之防。
此陛下商鉴也」。
鞑主新亡,或传胡运以衰,荆狃一胜,蜀谋再举。
公言赵范欲图唐邓,唐邓不可得,而枣阳先失,安、随、、复、均、房皆为丘墟。
赵彦呐欲图秦巩,秦巩不可得,而剑关不守,五十四州遂成荡覆。
岂非外重而不能禦,内虚而无以守?
臣谓江陵固,然后可以援襄樊
重庆实,然后可以图汉中
彦呐,前事可镜也」。
言虽峻切,上独优容。
察官郑发苦不相乐,是月十九日疏入,公方进讲,玉音曰:「卿与郑发无他否」?
既退,疏不下,御笔除职予郡。
道闻安晚薨,旅哭甚哀,曰:「吾不忘知己之旧」。
谢、吴并相,壬子正月,除右文殿修撰知建宁府
二月,兼福建运副
郑愤前疏不行,再论褫职寝新命。
六月,依旧职提举明道宫。
公优游里闬,作为新居,揭宸翰所赐「樗庵」、「后村」二扁,日与宾客觞咏其间,曰:「吾得此足矣」!
宝祐丙辰,矩堂董相欲以冶使处公,丁大全沮于上前,曰:「刘某恃才傲物」。
遂有正言邵泽之疏,实丁意也,仍奉明道
景定庚申师相魏公还朝,公方奏疏引年,六月,除秘书监,令守臣以礼津遣,八月,除起居郎,再辞,不许。
九月,兼权中书舍人,公犹在道。
十一月朔,面对,首劄言:「凶相弄权,以富彊自诡,辅圣君而行霸政,为天下宰而设骗局。
人曰:相非相,驵也;
政事堂政事堂,龙断也」。
传者叹其形容之工。
末言国以危惧存,以佚乐亡,其警告者甚切,曰:「陛下必持胜,必虑危。
已窜者毋至量移,已斥者毋复亲近。
大臣必弼违,必格非
士大夫毋以清谈废务,毋以浮文妨要」。
人以为药石之言。
次言:「贪吏可惩,奚问名胜?
赃罪狼籍,而曰为贤者讳。
《春秋》书法、八议旧典,恐不如是」。
其意有所指也,闻者是之。
读毕,以老蒙收召谢。
玉音曰:「知卿爱君忧国,至老不衰,所以欲得相见」。
权兵部侍郎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立螭才三日尔。
十二月,兼史馆同修撰
初,上过东宫,见公书肆所传文集,喜之。
未除兵侍前一日,中使传宣谕曰:「卿居閒日久,著述必多,可录本进呈」。
公辞以容臣缮写。
俄有旨再索,公辞以史事猥冗,未及点对。
越数日,以古赋、古律诗、记、叙、题跋、诗话共二十六卷奏进,皆辛亥以后所作也。
翌日,中使以宸翰御制赐公曰:「卿风姿沉邃,天韵崇谹。
今观所进近作,赋典丽而诗清新,记腴赡而序简古,片言只字,据经按史,谓非有裨于缉熙顾问可乎?
先儒有言:『学富醇儒雅,辞华哲匠能』。
非卿不足以语此」。
真儒臣希阔之遇也。
辛酉正月,将降科举诏,公以非科第辞。
同院进藁不称旨,命庙堂改属,曰:「非刘某不可」。
三月,兼侍讲
四月,以病辞西掖,诏从之。
俄除兵部侍郎
八月,再兼中书
是岁,乞引年者再。
九月厉文翁除沿江制阃,公不待黄至,与给事徐公缴奏。
酉时黄至又奏。
是夕一更,御笔至,逼趣书行,公又缴奏,其言甚苦,命遂寝。
壬戌三月,除权工部尚书,升兼侍读
除察,公力排之,已入台,次日疏出,全台待罪。
朝绅皆谓与艾轩畴昔缴谢同。
今上在东宫,亦语宫端徐公曰:「刘中书此举甚高」。
公虽身兼两制,词命填委,寒暑无间,坐至四鼓,而一念之忠,言无不尽。
故淫雨有疏,大水有疏,和籴之害有疏,拯饥有疏,犹有五管见焉。
其言剀切,允当帝心。
至如大全既死,则曰「李石北司,有言李词固可罪,因何人以进,乞斥其内诇奥主者」,指当时贵珰也。
涟海归顺,边患浸纾,公言禁中排当太密,湖山丹雘浸盛,愿毋忘透渡。
时江、二阃密图起废,公言:「史以怯愞邀功,李以闭城纵寇,罚未当罪,其可牵复乎」?
或言:「簿录奸赃之财,圩田御庄之入,合以助籴本,补和籴。
陆贽散小储成大储、损小宝固大宝之说」。
或言:「右选敕牒冗滥,补授多,稽考难。
战士捐躯得赏,而补授帖牒死归他人。
蠹国无端,何以示劝」?
每奏多则万言,少亦数千,人皆美公之忠纯,而服公之整暇。
八月,再乞纳禄,御批曰:「览卿来奏,求退甚勇。
词垣经幄,方资文儒,输情甚真,难夺雅志」。
特除宝章阁学士、知建宁
权文昌得真学士,异恩也。
御赐玉柄宝箑,宸制五言书其上,以金缬香茶侑之,竹湖以后未有也。
师相亦赋诗赠行,从橐饮别道山堂,分赋御制诗韵,时人比之二疏。
公既还里,优游觞咏。
甲子秋,以目眚谢事,除焕章阁学士,守本官致仕。
其年,先帝弃群臣,公哭临哀恸。
丁卯,右目亦苦赤障,遗身自乐,处之裕如也。
四年五月,今上念先朝遗老,御笔:「刘某谢事先朝,年德俱高,特除龙图阁学士,仍旧致仕」。
人谓嗣圣将起公矣。
公早受知忠肃贾公,辨章尤相亲敬,古心、碧梧二揆皆公文字友,而天不憖遗,国嗟殄瘁,呜呼惜哉!
公娶玉融林氏,赠淑人,宝章国博之女,先公卒四十二年。
子三人:强甫,朝奉郎、三省架阁、添差福州通判
明甫奉议郎邵武军通判
山甫承奉郎、监岭口盐仓。
女一人,适正献福公之孙、故通直郎惠安知县陈琰
孙男八人:沂,登仕郎
涣、洙将以京选二泽分奏;
汶、履、瀵、锦、绚尚幼。
孙女五人,已嫁者承奉郎、监岭口盐仓方广翁,修职郎浦城主簿方公权,馀未笄。
是年十二月十九日,诸孤奉公之柩葬城北徐潭之原。
公负间世之才,问学所积,源流三世,探索涵泳,又深造而自得之。
无书不读,发以诗文,持论尚气节,下笔关伦教,一篇一咏,脱藁争传。
初年即见知于诸老。
温陵竹隐傅公晦翁谥议乃公所笔,寄声愿纳交,趣召道莆,造公之庐,览公近作,曰「亹亹逼人」,屡以疏荐。
洁斋在豫章,得公代郡贺正表,喜曰「酷似李云龛」,勉公加意。
南塘西宗,得公诸作于北山,甚奇之,或问北山:「潜夫诸作如何」?
北山曰:「不患不好,只患忒好」。
公归自桂林,迂道见南塘三山,读公南岳藁,称赏不已,自此遂为文字交。
水心评公诗曰:「当是建大将旗鼓者」。
西山知公尤至,端平初贻书庙堂曰:「当今词人,惟赵某刘某」。
南塘与公也。
乙未梦奠于京,门人诸贤俱在,独以遗表属公。
果山得公杂咏二百首,手之不置,曰:「一章虽二十字,皆史断也」。
辨章师相尤奇公之文,每得公所作,必令吏录之。
西山诸老既没,独岿然为大宗工,四方大纪述,皆归后村氏,铭叙先世勋德,以不得公文为耻。
公尝笑曰:「吾卖文以资老者也」。
公见地既高,而学有定力,穷达得丧、是非毁誉,寄之歌咏,一付嬉笑。
梅花数联,以诗得谤也,而略不以为悔;
巴陵一疏,以言获谴也,而不自以为高。
前后四立朝,共不盈五考,非无蚍蜉之撼、含沙之射,而未尝恨其人。
既有丘明、子夏之疾,黑白如故,往来交际,饮笑自如。
每曰:「友年皆后我,木已拱矣。
我于今以往,皆剩底岁月」。
自营竁室,乃徐先辈故居,结庐其间,佳客过从,时与同宿。
有以青囊术见者,岂无异议,但笑以视之,非达乎?
公吏事素长,自领邑建阳,最声已著;
为麾为节,剖决如神,处事件件有方略
在藩司臬,狱案千纸,一览尽得其要,而行之以恕。
息庵汤公尝语余,甚叹服之。
安晚亦曰:「潜夫真材吏,为文名所胜,故人不尽知之」。
虽中间与安晚少忤,而追思痛悼,时见吟篇,暮年状其行事几万馀言。
每语人曰:「安晚实知我」。
公尝以成集属余序之。
诸作皆高,律诗尤精绝,李唐诸子所不及。
至于骈语,虽祖半山、曲阜,而隐显融化,键奥机沉。
表制之外,诸启尤妙,自成一家,他人或相仿效,神气索矣。
甲子以来,又为浑深简到之语。
尝语余曰:「吾四六又一变」。
公有前、后、续、新四集,已行于世,其在新集者半出于目眚之后,口诵成篇,子侄笔受
镕煆诸书,字字严密,无一篇不可垂训,非徒诗也。
其于当世交游,先后辈皆名流杰士,姓字班班见集中,不可悉数。
余屡摈于时,去公所居差近,每一篇成,即以见寄,时有商搉,以余为知言。
疾革既默,诸子问以遗奏属仆如何,公瞠目颔之。
奏上,君相嗟惜,赠银青光禄大夫,与致仕遗表恩泽。
将谋请谥,诸孤俾余状其事,欲上之太史
碑铭、墓表则属之东涧汤公阳岩洪公择斋徐公,皆平生密友,亦遗命也。
谨状。
咸淳五年十一月
日,同舍生中大夫、新除秘书监林希逸
上殿轮对劄 南宋 · 蔡杭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一二、久轩公集
臣尝伏读国史,恭闻高宗皇帝有言:「君臣之间当至诚相与,勿事形迹,庶可同心协德,以底于治」。
大哉王言!
万世子孙所当取法者也。
自古圣君贤辅,未有不以心相与,以道相孚,至公血诚,对越无愧,而能底于有济者也。
有虞盛时,禹、皋、相与赞襄,君则恭己任贤于上,臣则同寅协恭于下,元首明而肱股良,股肱喜而元首起,一堂之上,犹春风和气之袭人,泰和之盛,冠绝万代。
我朝庆历之初仁祖锐意求治,登用诸贤,而韩琦富弼范仲淹亦皆同心体国,上前争事而下殿不失和气。
当时诸臣,有济济□逊□□,故卒致庆历之治,庶几泰和之风。
元祐之初群贤毕集,治象开明,有同庆历。
未几党与互分,自相排击,一时曾不少逊于同列,异日乃甘受祸于小人。
至于吕大防刘挚所争者,损吏额之小事尔,而趋利者交斗其间,朋党自此起矣。
由是观之,君臣上下,此心协一,未有不治;
此心不一,未有不乱。
臣窃观今日君臣上下之心,皆未能协于一者,何也?
陛下所以待大臣执政之心未能纯一而无贰,是以大臣执政之心亦未能交孚而无间。
昨者廷绅进言,责备贤者,而传播哗然,疑议纷起,或者已凛凛乎嫌隙之启。
犹幸当轴大臣至公无我,固已洞释彼此之疑矣。
至于迩日边议可否之辨,乃为国家利害而争,正得虞廷赞襄之盛,初非若济水以为同者。
顾乃如贾寇之避嫌,以启外议之纷纭。
臣恐心术之未孚,而猜防终不释,形迹之未泯,而间隙之或开。
况今日事势,真所谓危急存亡之秋,若非一心同德,协济时艰,而徒区区求胜于议论之间,立异于意见之表,虚掷岁月,坐失事机,则天下之势,惟有日趋于危亡而已。
臣愿陛下先一此心,明白洞达,无少疑贰;
大臣执政精白承休,同心夹辅。
处事谨畏而不必过于畏,持论的当而不必过于激,相规其所未至,相期于必可行,以宗社为心,以生灵为念,使局面坚牢,罅隙窒塞,则天下事庶□□□□矣。
不然,元丰大臣衔怨刺骨,窥伺嫌隙,而诸贤不悟,分党相攻,卒至稔成绍圣反覆之祸,以至于宣、靖之间,而天下事去矣。
臣为此惧,惟陛下与二三大臣深思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