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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消得寒字(一作史嵩之诗) 宋 · 史浩
五言律诗 押寒韵
同云收万里,爱日已三竿
见睍将潜迹,无风特地寒。
晴檐如下雨,槁涧忽鸣湍。
渐觉山河复,方知世界宽。
九日琼林(自此用王荆公韵计十三首) 宋 · 史浩
七言绝句 押先韵
鸣跸登高秋暮天,西郊辇路直如弦
禁园花覆千官醉,愈觉君恩湛湛然。
按:清董沛甬上宋元诗略》卷九引《史氏世宝集》作史嵩之诗。
宋少傅右丞相兼枢密使进封吉国公特旨复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新安郡开国公食邑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三百户赠少师谥文清程公家传 宋 · 程述祖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八、《明良庆会录》卷四、《新安文献志》卷七五
曾祖讳大圭,赠太师魏国公
妣谢氏,赠魏国夫人
祖讳正,赠太师齐国公
妣方氏,赠齐国夫人
考讳放,赠太师鲁国公
妣吴氏,赠鲁国夫人
先公讳元凤字申甫姓程氏,系出重黎氏后。
伯休父为周宣王大司马,魏有昱,吴有普,皆以勋劳闻。
至晋,讳元谭者守郡,有功德于民,诏赐田宅于歙,因家焉。
梁有讳灵洗者,积官开府仪同三司谥忠壮
子孙蕃衍,散处四方,独先公一派留旧乡,故世为歙人。
高、曾皆潜德不耀,齐公轻财乐施,以行义著乡闾。
鲁公博学强记,工词赋,游场屋不偶,谢去,因自号拙庵居士
吴夫人临蓐,里人梦所居屋上烟云叆叇,严怪异常所见,或语鲁公曰:「君世脩积,必生异人」。
先公天资颖悟,甫脱襁褓,端重如老成人
弱冠,毕通六经。
绍定初元,以毛郑《诗》亚于乡书。
明年上春官,时传天庠士夜梦登天者,见天门划开,上书「龙凤文采」四字。
暨省闱揭晓,程松龙居第一,先公居第二,袁文煜第三,赵采第四。
时人歆羡,谓造化之降任有在。
五月,赐对集英,时理考践祚一再岁,养晦执谦,未亲听断。
先公对策,援古證今,忠爱之意溢于言外,主司惮其直,抑置三等,授江陵文学掾
至官未几,寻捧檄衡文鄂渚,居上客次,甫离位迎同僚,而上客次屋遽仆,阃帅大参别公闻之,曰:「即此可知他日远到」。
秩满,以边赏循文林郎
端平初元八月,差充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中捧台檄,主文清江。
当归道,丁母鲁国夫人忧,水浆不入口者累日,哀毁骨立。
淳祐初元,服阕,除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
次夏谒告归省,恋恋膝下,拟终养焉,鲁公曰:「汝尚未报名宠,移孝于忠可也」。
遂行。
十月,除太学正,以祖讳辞,改国子录
宣教郎
丁鲁国公忧,哀毁加于鲁国夫人在柩时。
五年二月服阕,七月,除太学博士八月,除宗学博士
以《诗》、《礼》二经迭讲授荣王府,王倾心敬待,每侍上必称其贤。
以讲二经彻章,转二阶。
十一月,轮对,以天运人事剥复往来之机辩论甚悉,略曰:「臣闻天之剥而复,以阳足胜阴也。
治之复而剥,以阴足干阳也。
刚决阳也,柔懦阴也;
明阳也,壅蔽阴也;
忠直阳也,回邪阴也;
端人正士阳也,宦官女子阴也。
陛下能扶其所谓阳,抑其所谓阴,则一云为、一举措,必以法天为心,而天下之治自剥而复,自复而泰矣。
臣请详言。
所谓法天者,主器之位不可虚也,辅弼之职不可缺也,君子小人之辨不可不严也,内脩外攘之策不可不谨也。
凡此皆天道也,皆君所当法者也,陛下岂不知此为当今之急务哉?
然天下引领而望,犹未有以副其颙颙之思,而反忧世运之日趋于剥,何也?
或者得以妄议,陛下容受有馀而施行未力,高明虽不可及,而刚决或有未至。
秉阳之德不能不累于阴也」。
忠爱之意盖拳拳焉,理考览之,曰:「言尽而旨远,有古遗直风」。
由是锐意向用。
六年冬,除秘书丞、兼权刑部郎官
七年春,兼权右司郎官,暂兼礼部郎官
身佩数印,峨冠东阁,弥纶参决,备极其劳。
丁丑,除著作郎,仍权右司郎官,复当轮对,岁适苦旱,遂先期积忱,以天心君心奏疏,指陈时病尤激切恳至。
理考嘉其忠荩,皆和颜受之,然于时不无少忤。
累章乞外,七月,差知饶州,暂兼冶事。
访民疾苦,为政平实,如脩毁堞以植侯邦之蕃屏,置义阡以易习俗之火葬者,当时名公钜卿纪之,皆班班犹可考。
九年三月,除江淮荆浙福建广南路都大提点坑冶铸钱公事
冶司岁有冬夏帐银,盖以备使者供帐之需,先公不受,悉举以补郡积年诸色课名之欠。
芝生冶所,香气袭人,众以为治行所致。
五月,以年劳转朝请郎,除右曹官。
首拜二疏,其一条陈实学、实政、国本、人才、吏治、民生、财计、兵威六事,次言版籍不明、税赋失陷诸事。
疏奏,理考改容曰:「久不闻卿议论,今得此奏,愈觉精神」。
由是进用意益坚。
八月,差充殿试覆考官,悉心选抡,方逢辰黄大任皆出衡鉴下。
再兼右司郎官
十一月乙酉,除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一再辞,不允。
丞相郑清之久不任事,时兴「池边蹲不去」之讥,前台官潘凯吴燧合章论列,郑不悦,迁二人,二人不拜命,即拂袖去。
先公上疏极论之,略云:「公论,国之元气也,元气流畅则四体康强,元气壅底则百骸受病。
陛下圣度天宽,超越千古,危言激论,靡不包涵。
一二台臣倏入骤出,或者疑焉。
万一果因言事之失实,遂与美迁而斥去,臣窃为陛下惜之。
草茅激烈,犹赖优容,台臣尽言,亦其职分,以言逐人,非盛世所宜有。
臣愿陛下思元气之所系,当使之流畅,毋使之壅底。
宗社幸甚」。
上意犹未遽回,复上疏申之,言「人主以一身立于群臣庶民之上,以有纪纲维之也。
一日无是,则灭亡继之。
由古迄今,未有舍纪纲而能治者。
迩日以来,一二台臣不得其言而去,陛下未尝罪之,远近观望,良可骇怪。
白简霜凝,罪状暴著,纵有回护,人谁不知,自宜羞见吏民,襆被宵遁。
今乃顽然无知,舒徐候代,反揭榜以禁台章之传,纪纲安在乎?
职司耳目,事许风闻,掩耳盗钟,焉能欺众?
自宜退省内思,痛改厥愆。
今乃公然强辩,巧肆诋讦,欲以此为钳制台谏之术,纪纲安在乎?
纪纲陵迟,何所不至?
臣窃观乾道八年御史萧之敏因言事及大臣,除直秘阁,司臬江东,告词有曰:『造膝之词,有犯无隐。
正人去国,岂朕所欲哉』!
孝宗皇帝爱惜正人,褒宠其去如此。
此陛下家法,臣愿陛下以孝宗之待之敏者待二臣,则言路之气脉不壅,国家之纪纲获振。
其于治体,关系非轻。
如是而顽然无知、公然强辩者尚得以肆无忌惮,臣当不避仇怨,弹击以闻」。
由是二人皆获收召,疏传四方,人士击节称叹,曰:「此所谓朝阳鸣凤,无愧古人矣」。
十一年,今上初临资善,首上疏乞选端方纯谨之士,增辅导翊赞之员,用重厚笃实之人供给事使令之役,庶几出入起居无有不正,动静语默无有不著,不徒曰讲读充员,句读勤习而已。
二月磨勘朝请郎
四月,进讲《周易》终篇,转朝奉大夫
继以进高孝两朝《日历》、《会要》,转两阶。
时理考穆卜季秋蒇事明堂,先公即祈天以实不以文,上疏曰:「臣闻礼有本有文,无本不立,无文不行。
何谓本?
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是也。
何谓文?
典章、制度、钟鼓笾豆,以至登降俯伏之节是也。
二者要不可以偏废。
然与其本不足而文有馀,不若文不足而本有馀。
臣请言其本。
上帝临汝,毋贰尔心,人主一念之微,无往而非天也。
纵肆之念或萌于燕私之时,敬畏之心或间于逸乐之际,则嗜欲得以干其防,便嬖得以投其隙,而意未诚,心未正,事天之本有愧矣。
陟降厥士,日监在兹,人主一言为之间,无往而非天也。
好恶之端或不察于颦笑之末,内外之辨或不谨于防闲之严,则号令易屑于细微,请谒难窒于蹊隧,而身未脩、家未齐,事天之本有愧矣。
推而至于治国、平天下,无非承天意以从事,而非人主之所私也。
招徕三聘,未能回考槃之歌,斥去一鸣,适以阻干旄之告,吁俊尊帝,岂其然乎?
椎肌剥髓,州县肆无艺之征;
刊木运材,畿甸兴无益之役,惠民奉天,岂其然乎?
剖符名郡,率多恩泽之侯,振武清班,联升姻娅之仕,天命有德,岂其然乎?
丹书屡挂,猥叨麾节之荣,弹墨未乾,寻赋祠庭之禄,天讨有罪,岂其然乎?
一纪纲之未振,一政事之未醇,一设施之未当,皆非所以尽治国、平天下之道,而事天之本有愧矣。
臣愿陛下穆然而思,惕然而省,汲汲然而反求,戒惧于不睹不闻之地,敬畏于立政立事之时,不以私而害公,不以欲而胜理。
方其静也,中心无为以守至正,及其动也,发号施令罔有不臧,则礼之大本于是乎在,岂专在乎文哉」!
又上疏言边备疏略,当思患预防,申儆军实,以起积玩之势。
继又上疏言刑狱汎滥,鞠讯惨酷,囚禁淹延、报应稽滞四弊。
十月,理考亲洒奎章,以「清忠昭光儒硕」六大字下赐,缙绅荣之。
十二年正月,除右正言,兼侍讲,吁免,且乞避祖讳,旨不允。
权以右补阙系衔。
先公感理考知遇,思血忱以报,首疏帝王格心之学;
次论革士大夫之风俗,当革士大夫之心术;
至于论文弊,论边储,论人材,论民心,论储将帅、救灾异,皆莫不空臆尽言。
余晦以从父天锡恃理考旧邸恩,攀援以进,越次守京畿,凭怙上恩,任意妄作。
三学扣阍上书言状,捲堂而去,司业蔡杭袖劄白堂请罢,清议沸腾。
先公亟章奏,数罪劾之,奏上,除大理少卿蔡宗正少卿
先公率全台拜疏,乞留蔡而黜,以安士心。
寻奉旨,蔡仍司业与郡,三学诸生始还。
十月,除殿中侍御史侍讲,辞不允。
时虏中二雏争立,朝野皆有敌去而舞之心,而台谏自吴、潘之去,莫敢明目张胆,皆依阿取容。
先公因进讲《孟子》「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国非其国」之语,即草疏以进,谓今之法家拂士不可谓之有,今之敌国外患不可谓之无,而通国上下皆不知有畏心。
人心之所畏者理,愿坚圣心之畏,以警动内外之畏。
未几京城灾,复上疏力陈致灾之原数事,乞辍土木无益之役,以济暴露野处之民,移缁流泛滥之恩,以给颠沛憔悴之众;
务行宽大之政,固结亿兆之心,则转危为安,易祸为福,天下亦尚可为也。
理考御制《仁厚论》赐儒臣,复上疏愿因必世后仁之时,力行司马光范祖禹二臣之所谓仁,以取法仁祖由必世之仁,以至于丰芑数世之仁,则普天率土咸被仁厚之泽,而残暴丑虏乍起骤仆,且终归于无敌之仁矣。
复以风俗、刑狱、边备等事历历陈之。
宝祐初元,进讲《孟子》彻章,转朝议大夫,寻差护试礼闱
六月,四疏乞辞,不允。
八月,累疏乞外,不允。
先公复拜疏,直叙久居言责,无补涓埃,恐防贤路,理考再三勉留,而当揆复将旨副次劄云:「上眷甚至,幸望少留」。
九月,升兼侍读
甲午,除侍御史,兼职依旧,累辞不允。
首上疏乞取法孝宗八事,末谓人君之学非知之艰,行之惟难。
又言荐贤报国,前辈盛心,久蕴此志,犹惧以为近名,载念此而不言,无时而可,遂历取当时才望政绩彰著者陈昉饶虎臣李昴英章大醇方岳、谢干强、曹孝庆吴革吕重庚等二十馀人,力荐于榻前,后皆卓卓能植立,为时名人。
先公莅职言路,首尾凡四载,先后凡百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皆足以扶是非之公,严正邪之限,纯实明畅,的中时病。
不立异取名,不雠私快己,故所弹击,人皆心服而无怨言。
侍讲告词谓「言议不激而不阿,植立甚伟而甚度」,侍御告词谓「肃门庭如冰雪之清,严限界于泾渭之辨」,皆纪实也。
其在经帷,色温气和,尤善开导。
讲《孟子》、《礼记》、《春秋》三书,据经以析理,因事以辅治,言约义明,尤有功于缉熙之学。
二年四月乙丑,除尚书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脩撰,仍兼侍读
亟草辞奏,出阙俟命,降诏不允,宰执面奉玉音,差官宣谕入门供职。
朝臣将旨至,先公复草辞奏,乞照前请畀祠廪,诏不允,不得再有陈请。
将旨者荐至,具言理考委重之意,始勉就职。
尝进读罢,因奏外间日来汹汹,言宫禁备卫甚严,上曰:「宫庭比有异见」。
奏曰:「陛下目击之乎」?
上曰:「朕不见,宫人辈见之」。
奏曰:「妖由人兴,虎豹九关,何自而入?
愿陛下镇之以静」。
上曰:「朕素不信,彼既见人形,不得不为他防」。
奏曰:「宫庭当肃,出入当严,不必张皇。
宫禁系天下听闻,一语之出,百语皆讹,可不审诸」?
上曰:「极是」。
六月,以磨勘转中奉大夫
九月,有事明堂,充执绥官,肃侍天颜,屡承请问,音吐鸿畅,应答如响。
上问:「禋礼仪文,中兴后视祖宗时何如」?
先公奏曰:「祖宗时承平日久,仪文大备,大驾卤簿凡一万六千人,法驾减三之一,小驾减其半,可见仪文之盛。
中兴之初,草创未皇。
绍兴十二年始造玉辂,明年又造金、象、革、木四辂,卤簿仅一万一千二百二十二人,仪文差略。
然祖宗敬天之实,则有在于仪文之外者」。
上首肯之。
西太乙宫钱唐门二里而近,实据湖山之会,佞臣久启车驾游幸而无名,因明禋恭谢,倏颁旨涓日款谒,先公亟草疏以奏曰:「陛下临御踰三十年,不事游幸,天下所共知也。
虽以恭谢为说,然羽卫莅湖山之胜,貔貅严郊坰之屯,传播四方,但见游幸之疑似,安知款谒之本心?
是陛下三十馀年之诚心实德,一旦无以取信于天下,所失岂小小哉!
以内地言之,年谷幸登而枵腹未饱,近寇甫息而疮痍未瘳。
以边陲言之,蜀之竹隘虽复而忿兵未退,淮之合肥虽捷而哨骑尚留,加以窥襄闯广,传闻不一,虏多狡谋,巧于觇伺,万一行幸之语一传,宁不启戎心而谓中国无谏臣乎?
舆论籍籍,咸谓陛下因比者总章祼享,转雨而晴,喜动圣心,遂有是命。
夫天道难谌,祸福倚伏,倘喜心一动而肆心乘之,则一时降格之可嘉,安知无大可畏者继之」?
寻奉旨寝其行。
十一月,三奏乞祠,诏不允,复面申前请,理考曰:「卿留一日则有一日论思之益,何屡以去言?
朕所未喻」。
三年春,除权工部尚书,辞不允,继于经筵造膝力奏,乞放还山林,理考曰:「未可,见方赖卿毗赞,何可言去」?
理考察先公求去之志坚决,御劄与台长云:「程某议论笃实,心事纯明,独立无朋,不阿不激,朕察之熟矣。
抗疏再三,力求引去,比于经幄,荐控忱辞。
朕念班行寥落,人物渺然,已勉留之,卿宜转谕同列,俾知朕意」。
先公虽感激上眷,而去志未释,未几,复五上疏奏帖,申归田之请。
六月丙子,依前中奉大夫,特授端明殿学士同佥枢密院事
先公以祈退得进,非其素心,一再恳辞愈力,批荅不允。
时蜀气孔炽,夷祸复萌,义难固辞,谢表所谓「矧边气之未靖,正军实之当严,必户牖缪绸而为阴雨之防,必维楫备具而图大川之涉」,道其实也。
,蜀境与沅靖交急,朝廷欲择重臣开督,上疏乞用徐敏子为蜀帅,用向士璧镇抚,移吕文德上沅靖,庶能成犄角之势,悉从其言。
史嵩之得罪公议,忽进职名与致仕,先公虑人疑朝廷将再收用,不肯书黄,谓宜因其辞免,特从其请,庶可以释天下之疑。
中条陈财计五事,量剂曲当,尤为理考叹赏。
八月乙丑,依前端明殿学士,除佥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三上免牍,批荅不允。
于时矩堂董公槐以人望当国,先公悉心协赞,中外无异论。
四年,三奏乞祠,或与补外,不允。
四月,除政事,吁免不允。
先公感上知遇深厚,谓归美报上,莫急于丰培根本,故仁厚为第一义。
七月,拜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新安郡开国公提举国史实录院监脩国史、日历,提举编脩国朝会要,提举编脩玉牒,提举编修敕令,提举编脩《经武要略》,三上表恳辞,不允,至形天笔勉谕:「朕亲政以来,命相凡几,居多弗绩,岂但害于其国,抑亦累于其身。
虽悔何追,往事可鉴。
清忠素著,洁白无瑕,当言责非仁义不陈,处政地于辅相有补,爰置诸左右,以济多艰,雅宜开诚布公,相与脩内攘外,痛革蠹弊,仪图骏功」。
先公虽感激上知,然犹惧不胜任,且拜且辞,周曲累日而后治事。
首摘时政之最急八事,条陈以奏,一曰正心,二曰待臣,三曰进贤,四曰爱民,五曰备边,六曰守法,七曰谨微,八曰审令,略云:「臣闻人主天下之主,人主一心,又人主之主也。
所主不正则外邪交攻,治乱安危于此乎判。
古之圣人知其然也,故中心无为以守至正,惟恐斯须不正,投隙而来者纷如也。
臣愿陛下持心以敬畏,处心以安静,养心以寡欲,则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上而延洪天命,下而固结人心,近而示法子孙,远而垂则万世,皆陛下一心基之矣。
《书》曰『任贤勿贰』,《中庸》曰『敬大臣,体群臣』,此帝王待臣之要道也。
后世则不然,决择不审,任用不专,如医方察脉而杂然投剂,肘欲画圆而掣之以为方,蓄缩畏谨则议其无所长,展布设施则疑其有所为。
卒之终日救过不暇,而天下事亦无一可人意者。
此固其庸庸碌碌无以启人主之信心,而人主亦何便于此哉?
臣愿陛下思元首股肱之一体,接之以礼,待之以诚。
如其非才,以礼退之,勿强其所不能。
如其果贤,以心委之,勿间之以疑贰,勿外厚而内薄,勿阴夺而阳予,如此则君臣相与之义尽矣。
自古未有不信仁贤而能治国者。
今也班行寥落,殆若晨星,临事需才,动忧乏使,岂人才独啬于此时哉!
拔十得五,实为确论。
臣愿陛下旁搜博采,兼蓄并用。
长于心计者使治赋,优于韬略者使筹边,德履温纯者不疑其迟钝,议论慷慨者不恶其矫激。
取其长,略其短,录其功,忘其过,寸长片善,咸得展布,则意气招徕,精神翕聚,势之弱者可使强,权之轻者可使重矣。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未有民生憔悴而国势奠安者。
今边鄙之民流离奔迸,虽尝蠲租,武夫憸人反肆苛征之毒。
内地之民愁恨叹息,当加抚摩。
贪官虐吏岂念饥寒之苦?
臣愿陛下严饬制阃监司,择其贪黩无状者条列奏闻,痛与镌斥。
去稂莠所以长禾稼,驱狐狸所以蓄鸡鹜,仁政之行,莫此为急。
国家之财耗于兵者十常七八,然伍符尺籍,虚额尚多,老弱疲癃,未闻改刺,以器甲则朽钝,以武艺则卤莽,以训习则文具。
将帅者又从而掊尅科敛之无艺,平时且不聊生,缓急安能效死?
是真可凛凛也。
臣愿陛下严饬诸阃,覈实军籍,招收强壮,精其器械,程其技能,而又痛惩贪将之诛求,庶乎士能用命,可以禦敌。
祖宗之法,昭如日星,废法用例,为弊滋甚。
而废法之大者,莫如贵戚之临民。
然分符之初,贪庸弗绩者犹不逃于吏议,今非惟人莫敢议之,而反欲议人矣。
愿陛下遵祖宗之法,凡贵戚之贪暴者、痛谬者,悉赋以禄廪,使之坐享富贵;
其有才而温良、有德而通畅者,间虽遴畀以郡符,必使内外台臣得以公廉察之权。
庶几知有所惮,而不至倚势作威,戕贼根本。
古者侍御仆从罔非正人,盖无微而不谨也。
汉唐以来,徒知亵近之可亲,不知操柄之旁落,不谨其微,流祸斯惨。
陛下英明果断,御之有法,然道路之传,犹谓蹊径未能尽窒,攀缘钻刺之习未能尽无。
微之不谨,著将奈何!
臣愿陛下警之以祸福之几,训之以保全之道,谨微自守,勿与外交,无罅可投,趋者自止,非特国家之福,亦近习之福也。
君之号令不可不谨,陛下一劄十行,无非军国大务。
至于小小武职,亦勤内批,或谓已失之亵,而小吏省劄、缁黄敕牒,亦勤宣谕取索。
陛下之用宰臣,将责之以经纶之务乎,抑使之为是琐琐者乎?
臣愿陛下示天威之尊严,绝小人之玩亵,其于事体,大有关系」。
奉御笔云:「朕之命相,正欲仰成,既得其人,何所不可。
览奏旨哉,乃言惟服,尚期励翼,其克有勋」。
先公在揆席,每事皆存大体,不务纷更以骇观听,不事矫激以求誇耀,惟欲上下相安于无事。
时虏久蕴窥伺之志,前董相当国,尝自请身督蜀师,暨次年秋蜀报转亟,荆阃以光、之警告,桂阃以诸蛮之警告,理考宵旰焦劳,怛焉不宁。
先公自念身任大寄,岂当以贼虏遗君父忧?
退而讨论险要,设施方略,调兵择将,峙粮筑堡,或面对详陈,或手奏潜告,莫不纤悉毕举,处置得宜。
故荆有荆门之捷,蜀有苦竹之捷、嘉定之捷、襄汉之捷,馀琐碎不胜纪。
乃若修复沿边城筑,虽由一时分阃得人,然忧边思职,未尝顷刻置念。
虏首狡焉,启封疆之志已非一日,幸赖庙谟深远,臣谋毕献,足以挫其气折其萌。
迨夫还政未再岁,而生民之祸有不可胜言者矣。
史院脩高、孝、光、宁四朝国史,久未就,先公奏乞专任尤煜领其事。
五年春,书成上进,转金紫光禄大夫
六月,五奏乞祠,诏不允,仍断来章。
九月,明堂升侑高宗礼成,进诗三章称贺,理考亲沾洒宸翰,赓韵以赐。
初,先公守番,丁大全浮梁,小有才,为当路所称,然为人憸黠剥刻,先公心薄之,而素性宽涵,未尝辄形于言。
既登政路,大全时在柏台,上疏力诋董相,罢之,至移台牒速其行,意欲借是以相撼摇,赖理考眷爱深厚,且爰立之初,不敢遽动。
未几,大全由谏坡登宥府,势位相轧,自怙其以术得君,志溢气骄,好凌驾人,至与同列争事,交臂于中书堂,观听为骇。
先公观其所为益强悖,知难与共政,而其议论间朵颐鼎席之意累露。
理考虽密察其机狡,然小人易进难退,先公惟思亟去以避之。
十月,五疏拜丐祠,理考亲洒奎画勉留,有云:「荐省来章,足觇雅志。
一身之计绰有馀矣,万机之务谁与共之?
决当留行,勿复有请」。
先公志意虽久决,然感理考眷留,终始不渝,未敢遽然舍去,复强勉就列。
六年春,又五疏丐祠,理考复颁宸章,谕留益至,有云:「诿之以疾,则卿气体方刚,酬酢有馀裕。
虑其不善后,则卿表里纯一,何瑕可指?
决不容于勇退,宜悉付于忘言,为朕勉留,深所望也」。
四月,逾月不雨,力以燮调失职,引咎上疏,力乞解机政,上诏留数四,复有云:「朕以十三相而得卿,卿不二年而舍朕,岂人情哉」?
自是不敢疏辞,但引先朝宰臣赵雄奏曰:「顷岁宰相罕有善罢,大者窜,小者逐,愿及宸眷未衰,畀以藩服,使天下知宰辅中亦有保全者。
孝宗皇帝感其言而从之。
臣之才力虽不逮,陛下圣明视孝宗若合符节,是用荐沥愚衷,频渎天听。
癯羸多疾,不敢如求畀藩服,但得解罢而去,从事药裹,实拜君父保全之赐」。
由是天听为动,知先公意已决,不可强留,除观文殿大学士、判福建安抚使内帑出金器精缣、薰茗酒核,以宠其归。
盖理考自端平以来寘相凡十三,进退纯全者,自范、游后,仅先公一人而已。
得政才两年,三辰平,百度举,朝无异议,民无疾呼,门无私谒。
虽外视之精采若不快人意,譬如服参苓之剂,丰培滋养,其于元气所益多矣。
四上奏归闽越,上亦闵劳先公。
七月,依前职提举临安府洞霄宫,恁便居住。
退居两年,惟以书史自娱,世间嗜玩无足以动其心,幅巾藜杖,逍遥田野间,行道见之,初不知其为宰辅。
居第简朴,门外田数亩,躬课家僮自耘耔,示子孙以穑事之艰。
每遇旧交故属踵门,从容延款,或谈论竟日,一语及时事异同,必嗟咨审问,忧见颜色。
盖身虽江湖,而心实宗社也。
理考念公愈笃,凡生旦宣赐银币,未尝少替,始终眷遇如此。
讵意大全柄国,蔽天聪明,任私灭公,丑正党邪,酿成鄂渚偷渡之警,内阻外讧,上心怛焉不宁,首颁天诏问计策。
先公既手疏收人心、重赏罚及团结民兵数事以奏,理考洒奎画一再褒嘉,最后云:「览卿所条边计,备见忠恳,助朕忧勤,便当参酌施行,良用衔戢。
嗣有所见,陆续以闻」。
次年八月壬寅,诏依旧职判平江府,兼淮浙发运大使,四上免章不允。
凡三颁奎劄勉谕,至谓:「某以八十馀老犹为朕出抚七闽,卿六十乃以老病言,过矣。
幸无遐心,以副延伫」。
先公知上意坚确,不容牢辞,遂勉一出。
至郡,访求民瘼,稽较餫事,首务行宽大,少苏疲瘵。
手疏乞增籴减数,前牧希求望外恩赏,取六邑籍版纷更之,号修明局,岁增解农寺米五万石,以无为有,猎取美名,暨农寺索偿,则移补塞责。
先公恻然,虑后来者长此不已,民愈不堪命,拜疏乞豁除之,奎笔亟可其奏。
六月,上以霪雨弥旬,近畿之田皆巨浸,独吴门幸免,御劄褒奖,谓皆卿精意祷祈、仁政感通之验。
先公以籴事既已数足,而郡政皆粗脩,累疏丐归,诏不允。
十月,拜特进,依前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兼侍读,叠腾免椟,天使驰奎劄谕旨,复上疏恳辞,旨特给假两月。
三年六月,诏疾愈速赴阙,复三拜疏控辞,旨特依所乞,免兼侍读,宸翰褒谕云:「卿奥学重德,简在帝心。
延伫肯来,庶资启沃。
累诏趣发,辞则如初。
陈情既真,高节难挽。
勉遂雅志,俾奉外祠,少须康强,嗣有光宠」。
景定五年五月,再任醴泉观使
咸淳初元,以今上登极恩,进少保
三年,拜少傅右丞相兼枢密院使进封吉国公
辞椟方上,而台臣论列之章下矣,旨依旧观文殿大学士、充醴泉观使
六月,四拜奏乞致仕,不许。
四年四月,罢醴泉观使
逾年骤感寒疾,遂致其事,旨依所乞,守少保观文殿大学士致仕,时五年三月也。
同签枢密院事以后,除拜极恩,加食邑至八千九百户,食实封三千二百户,阶官回授者五。
丙申,薨于正寝,距生庆元六年十二月甲申,享年七十。
遗奏闻,上震悼,辍朝两日。
公朝诹故实,特赠少师谥曰文清
前妣吴氏,先公二十七年卒,赠周国夫人
继妣汪氏,先公八年卒,赠汉国夫人
男三人:象祖,故朝奉郎直秘阁,两易知处州军州兼管内劝农营田事,先公七年卒。
述祖,承奉郎,待铨;
崇祖承奉郎,待铨,并与江东漕选。
女一人,适奉议郎通判隆兴军府事兼管内劝农营田事罗鼐。
孙男二人:樟,承奉郎,待铨,与两浙漕选;
,尚幼。
孙女二人:长适将仕郎吴克绍,次未行。
述祖等将以咸淳七年十月忍死奉柩葬于歙西古城关,去所居十里而近,遵治命也。
公朝特差脩职郎汪仪凤护葬事,如旧典礼。
先公气见冲粹,襟度宽夷,不为町畦峭堑,待人遇物,春风蔼如,然胸中泾渭甚严,短长轻重,寸量铢较,犹黑白凿凿乎不可乱。
平居退然一儒者,言若不出诸口,及临决大事,虽千条万目纷错于前,审义之得,毅然自任,如山岳之不可移,既底则了无矜伐色。
其于兵也,非所素练,当边疆绎骚,审计熟虑,动中事机,虽老将宿校所不及。
中保任一二将帅,尤吻合众心。
其于财也,率裁以义,遇调度繁兴,纾匮支乏,,刘之所缩手,而处宽裕如也。
引援天下贤俊,虽采奇拔萃,惟恐遗才,而人不知所从来,至有终身不识面者。
尤爱惜公朝名器,故姻𡠽交友,无一人敢萌意外希求者,门虽无我,而限界肃然。
一恩旧子未学制,干谒求贰令,先公谢之曰:「除授须由资格」。
其人再三请不置,且以先世为言,公曰:「先大夫畴昔以某粗知恬退,故相荐,今所求似躐次,岂先大夫意哉?
矧以国家官爵报私恩,某所不敢也」。
其人虽不满意而去,然未尝不心服其公。
前任言责,所尝论列,后居政地,见其可用,未尝忘荐拔,每曰:「前日之弹劾,成其才也;
今日之擢用,尽其才也」。
以故多致通显。
郡守旧名在白简,废锢累年,一日至阙自陈,以先公辅政,瑟缩不敢进,朝行语其故,且教其来谒。
一见即问其出处,守方起谢,先公曰:「吾岂敢以一眚而弃人,幸无疑」。
守感不能言,泫然出涕,寻得郡去,守亦知自新焉。
其胸中洞达,不滞于物如此。
重惟早岁奋迹布韦,无尺寸援,蒙理考不世之知,任言责,历禁途,至登庸鼎揆,三十馀年,眷遇委任,弥久而弥笃,朝野曾无间言。
中值一畏拈朝,翩然如冥鸿之举,虽于报国之忠未克殚竭,然于见机之智亦可谓无遗矣。
恭遇先皇更化,圣上嗣政,天下清明,一旦不幸,物论倏兴,几至求全之毁,向非天朝立扶公道,察其心迹无他,则未必得为太平幸民全而归之也。
初薨之日,堂奠之文曰:「幸而邪正之不相掩,亦不幸而出处之适相值」。
当时指为名言云。
自号讷斋居士,有《讷斋文集》、经筵讲义、奏藁、制文诗记,凡若干卷。
呜呼痛哉,尚忍言之哉!
重念述祖等不肖不学,智不足以扬前光,文不足以发潜德,谨沥血以序始终大略行事如前。
百拜乞言于当世之大君子,尚惟仁慈兴恻,哀其忱恳,诠次而赐之状,俾得藉手告于太史氏,岂非不肖孤之幸愿。
傥九原有知,必与增荣感焉。
咸淳七年月日,孤子述祖等泣血百拜谨书。
十七字谣 宋 · 临安里人
 押霁韵
光祖做总领许堪为节制。
丞相要起复,援例(《宋季三朝政要》卷二 《宋季三朝政要》:淳祐四年九月史嵩之丁父弥忠忧,诏起复右丞相兼枢密使太学生黄恺伯等百四十四人上书,中有云:近畿总饷本不乏人,而起复未卒哭之马光祖京口守臣岂无胜任,而起复未经丧之许堪。故里巷为十七字谣云云。)
梁竑夫通判江州1142年2月5日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五、《古今事文类聚》外集卷一二、《洪文敏公集》卷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景德镇市
东平梁竑夫六世而下嗣以文鸣,为大龙甲。
五世祖庄肃公永昭陵,驯至高曾大父,身荣若庙告,咸都帝师,胙巨邦,信史景钟,垂徽迈烈。
竑夫以邃清学士子,年未壮,彻籍中朝,天子以监浔阳郡事。
所凭厚矣,而窃窃然不得愿,今三十二年。
诵诗读书,掇拾骚人剩残,自《两京》、《三都》、昌黎河东先生以降,眼之而不置,手之而不释。
既久且有得,则又设格诸子百氏,扬子云所摈不读者,兼而有之。
厚积以富藏,饫览而腴中,务与瓮牖桑枢者牟,向所固然槩不录,视诡涂并辔,追尾儒先,不暇顾也,而予特幸友之。
一日踵门告曰:「吾父母在是,吾朋从在是,吾愿朝夕焉。
官之长迟吾来,厮舆之卒且至,吾不得留,今别子,子何以幸教」?
予矍而语曰:今人之称士大夫者,子知之矣。
道先王者传经谊,扳儒术,其蔽文而腐;
业吏道者,熟法制,商功利,其蔽暴而刻。
自游、夏之文学,圣人不以政事两之,而问宰于父,鸣弦于武城,虽有明者不能善其后,古君子大过人者职此。
今之士起家一官,主簿、尉于某,令、丞于某,地计里以百,民数户以万,欣悴恬愉系焉,乃曰我以文进,此俗吏职耳。
治中于某,守于某,地之侈,民之夥,视县且十,亦曰我以文进,此俗吏职耳。
立县若郡者举不自效,数闻有以法制功利自予者,则圜拱而笑之,至使民重足引领,曰某郡有良二千石,某邑有贤大夫,胡不使我幸生此土也!
由是学者敝民倍蓰于俗吏,不幸而相参会其祸,斯人也不少矣。
竑夫侠于文,方将戛青冥,凌阆风,与瀛洲玉堂人曹游,愿先致志于所蔽。
江干饶山之,可以望会,乃日申引导而丁可税也。
举措之必闻,犹鸣鸡吠犬,然尚毋忘今日意。
竑夫颔此言,则叙而送之。
绍兴十二年二月五日序。
肖颜堂记1154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四八、《省斋文稿》卷二八、《江右文钞》卷三、乾隆《吉安府志》卷一○、乾隆《龙泉县志》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庐陵隐君子公克道以书来告曰:「吾老矣,进无求于世,退而筑堂,榜曰『肖颜』,非敢有意道德也,庶几肖陋巷之尔。
子盍为吾记之」?
予以童子从公乡校,蒙训励奖与甚至,今又不远数千里来须鄙文,其何说之辞?
请诵异时闻诸函丈者而复公命。
嗟夫!
箪瓢之乐,颜氏之极至也。
《鲁论》二十篇,夫子称颜子众矣。
曰如愚,曰好学,许之以用舍行藏,而告之以四代之制,待之非不重且大矣,然未称贤也。
独于在陋巷则曰:「贤哉
贤哉」!
予是以知箪瓢之乐为颜氏之极至也。
方颜氏之学夫子也,步亦步,趋亦趋,仰高而钻坚,瞻前则在后,惴惴然惟恐交一臂而失之,恶在其为乐哉!
及夫由适卫而得心斋之妙,由心斋而造坐忘之域,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出智,同于大道。
于斯时也,进以行道为乐,退以守道为乐,一性之外,无馀事矣,抑不知陋巷箪瓢之为华屋鼎食与?
华屋鼎食之为陋巷箪瓢与?
盖非深造乎道者不至于此。
不然,则安贫而不怨,菲食以自约,此后世高人处士之流皆能勉而为之,何足为颜子重而夫子申言其贤也哉!
今公自少而至壮,自壮而至老,学师颜子,而贫或过之,又能筑堂揭名,日从容乎其中,可谓笃志不衰者矣。
扬子曰:「睎颜之人,亦颜之徒也」。
何逊焉!
虽然,贫,外也;
乐,内也。
在外者有目斯可睹,而在内者非圣人莫辨也。
坐无尼父,焉别颜回
顾小子何足以识之哉!
他时效官岁满,归省丘墓,尚冀登斯堂,请斯乐,公其有以语我夫!
绍兴二十四年月日记。
太平歌颂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四二、《诚斋策问》卷上
太平有形容不若无形容,太平有歌颂不若无歌颂。
昔者《典》《谟》之书无丰年,而麟经有丰年;
邹、鲁无文士,而锦城文士
夫子宰中都无治声,而有治声。
岂列国兄于,洙泗弟于巴蜀,而二子贤于将圣耶?
大抵质极美则无华,实不足则有名。
不有所短,谁称其长?
不有所拙,谁称其工?
以丰年称者,丰年之衰也;
文士称者,文士之衰也;
以治声显者,治道之衰也。
呜呼!
太平可形容,其太平之衰乎;
天下而有歌颂,其歌颂之衰乎。
陶唐氏有虞氏其君何君,其相何相,其功德何功德,穷天下之笔舌,写万一之形容,金石丝竹之宜也,歌颂在何许乎?
以成功则无名,以帝力则不知,虽谣康衢、歌明良,然其辞不过出于儿童之戏语,与夫臣下之赓唱而已,其事不过「不识不知」,与夫「庶事康哉」而已,之为之为,卒不可及也。
其辞朴而野,古而真,初无后之文人才子笔挟风雨、辞泣鬼神之手也,乌有分寸佞舌哉!
故唐虞为唐虞,自夏迄周,名称日盛,声誉益著。
文王有二《南》,而歌颂始拱把矣;
成王有《雅》、《颂》,而歌颂始寻丈矣。
然其作之者谁乎?
周公乎,召公乎,抑闳散、毕公乎?
不过声乎林谣野咏之口,而播乎瞽矇之乐乎。
其言简,其事信,多不逾百言,寡不过十数语,而其大概又不出乎述闺门之雍睦,郊庙之庄肃而已。
《关雎》、《鹊巢》无他语也,《清庙》、《既醉》无他词也,取而读之,气象何如哉!
然仰观唐虞之质已少间矣,故三代为三代。
粤自唐虞蓬蒿,三代邱墟,天下无学校,而鲁人有学校,是以有《泮水》之颂;
天下无贤君臣,而鲁有贤君臣,是以有《有駜》之颂。
至于复一宫宇,修一马政,此细事也,鲁人则又颂;
克淮夷,服荆舒,荒徐宅僖公未始有是事也,而鲁人则又颂。
夸奢艳侈,动千百言。
青黄腐株,丹雘粪墙,非不足诳俗目也,如质何!
孔笔不铲,非予之也,伤之也。
呜呼,歌颂于是乎病矣!
汉唐之后,新音益淫,古风不归。
王褒圣贤之颂,若元结湘崖之碑,若韩愈之圣德诗,柳宗元之淮夷颂,彼其髡颖涸砚、镌肝剔肺非不勤也,珩佩其声、黼黻其态非不丽也。
颂其君则勋华两出,颂其相则夔契复生,颂圣德则天宽地容,颂治效则海澄河清,颂文物则缛典星烂,颂威武则雷轰电掣。
铿鍧焜耀,读之使人目动胆惧,齿蜜口脍,真若可以培塿二帝,而拳石三王也。
然究其所归,类皆言有浮于实,质有愧于文,识者观之,博一笑耳。
呜呼,歌颂于是病甚矣!
夫高厚不可绘,而细微易以描;
溟渤不可探,而沼沚易以测。
知此,则知有歌颂者,孰若无歌颂之为神?
椒浆桂酒之味出,而大羹之风绝;
锦帆凤楫之舟起,而刳木之制亡。
知此,则知歌颂出于文人才子者,孰若出于匹夫匹妇之为得?
古今之醇醨,治道之玉石,明眼者当自知之,今日之盛,其何得而歌颂耶?
一气默运,太虚无为,天下皆知吾君之圣,而不知所以圣。
手扶日月,足履星汉,天下皆知吾相之贤,而不知所以贤。
狴犴绿草,俎豆春风,弓矢积武库之尘,老稚锄桑麻之影,天下皆知太平之冠古,而不知所以太平。
执事下询,尚以歌颂未作为问,呜呼,不言之化,无声之诗,正在今日也。
虽使十韩愈、五曼卿,芝房宝鼎之笔,黄鸟碧雉之辨,愚知其不能献巧于今日矣。
齐景公问于子贡曰:「仲尼之贤奚若」?
对曰:「今谓天高,愚智皆知;
其高几何,皆曰不知也。
仲尼之贤,不知也」。
赵简子问于子贡曰:「孔子何如」?
对曰:「譬渴者饮江河,知足而已。
孔子犹江河也,奚足以知之」?
吾君吾相之治,即得位之夫子也,天下安得知之哉!
知之且不能,安能歌颂而形容之哉!
虽然,太阳之照虽不求葵藿之倾,而葵藿自倾;
和气之至虽不求仓鹒之鸣,而仓鹒自鸣。
今日之治虽不可得而歌颂,然臣子报上之心不能自已。
玉堂鸿笔,鸾台宿学,必欲收拾宇宙之和气,发露古人之所未有,亦《天保》归美之义也,然孰若忘言以报上哉!
史子由主簿 南宋 · 释宝昙
七言律诗 押庚韵
君归意定气逾平,莫学秋虫泣露声。
少日斲凋须妙指,莫年深稳见真情。
为邻古井无波日,试挈铜瓶待月明。
独抱斯文慰幽寂,莫辞万象与逢迎。
史子由主簿(时在象山,晓行海滨,视海山烟云笼络有若图画,因成七言以呈,聊同一笑) 南宋 · 释宝昙
七言律诗 押阳韵
晓行云海意苍茫,画入王维鸿雁行。
烟树屏山分远近,风帆沙鸟认微芒。
笔端应有鲛人泪,句法仍搜墨客肠。
日暮归来欣有得,眼空当不数潇湘。
史子由主簿食瓜 南宋 · 释宝昙
 押词韵第十五部
邻翁种瓜时,翠蔓不忍触。
提携落吾手,割裂亦甚酷。
相如方渴时,想见价金玉。
沉浮及桃李,一世谩貂续。
注泉挹甘寒,落蒂验香熟。
精神发良夜,清坐定更仆。
无使妨盘餐,开端自醽醁。
运判宋公墓志铭1191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八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三、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三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
公讳若水字子渊成都府双流县人
其先唐相文贞公裔孙旦,以给事中僖宗入蜀,遂家眉之彭山
生五子,散居成都、邛之间,号五房宋氏,双流其一也。
公之曾大父右言、大父杰、父维皆不仕。
其父以公故累赠奉议郎,母蹇氏亦赠安人
公自幼即知刻苦为学,邑之贤令如任公渊、李公焘皆爱其文行,屈辈行与交。
及将就举,有欲移公试漕台者。
公曰:「欺君诬祖,吾不忍也」。
从州举试外省,得奏名,对策廷中,切直无所避。
考官不,犹以冠乙科,授左迪功郎嘉州龙游主簿
未上,丁外艰
更调龙州仁寿县主簿,监永康军青城县味江镇税,兼合同场。
先时茶禁甚急而私贩益多,商算甚重而岁额反耗。
公至,弛禁薄征而旧弊顿革,课入大增。
或劝献其赢以规赏,公曰:「独不为后人计耶」?
岁旱,民争水泉之利,群聚相殴击,且欲为乱。
公单马喻之,皆释仗听命。
公又为祷于灵湫,一夕不雨而水溢,沟浍皆满,焦槁以苏,物情乃安。
明年荐饥,民又相聚剽掠以求食,有期以某日掠镇民某氏者。
公召诸豪语曰:「饥民求食,此易与耳。
私贩之徒负勇玩法,一与之合,非小变也。
今能出力以致其党,使为一境之卫,不唯足以销其奸心,饥民知吾有备,亦惮不敢进。
此一举而两得也」。
诸豪皆应曰诺,悉出金币,椎牛酾酒,召致其徒,杂于居民保伍之间,日以兵徇于市。
公亦带剑跃马其间,众皆畏服,而饥民遂不敢犯。
且曰:「是尝为我祷湫出泉者,吾当谨避之耳」。
镇故无学,公为作孔子,考古制器,率诸生行释奠礼,延师儒,躬讲说,士子竞劝。
制帅汪公暨诸使者闻其贤,争荐之,移知神泉县
始至,承废弛之馀,首罢追胥之扰,但以幅纸书负租,与民为期,无敢后者。
不数日,尽偿前令宿逋。
为言州家,使得善去。
邑产黄雀,岁供诸司至以百万计。
公请罢之,民用不扰而物生亦遂,至今为法。
诸司知其治行,徙知嘉州犍为县
神泉民相率留之,不能夺也。
公于二邑皆治其学校,如味江所为。
民有讼者,躬以义理恩意辨告谆悉,皆大感悦,无复犯者。
其尤无良、不听令,敢以武断病齐民者,乃捕劾之,上狱于州,罪至流徙。
于是闾里正清,善良皆得其所。
宣教郎干办诸司粮料院
太常寺主簿,齐宿必虔,濯溉必洁,同列愧叹,以为非所及。
新繁故有艺祖神御,蜀帅请改筑宫于成都
事下太常,公闻其且将大兴土木,穷极侈丽,使民不得安,为处驳议,事乃得寝。
国子监丞,再入太常博士,转而为丞。
吏部考功郎官,改兵部,除秘书丞,复兼吏部
三馆将以故事为暴书会,而上方闵雨,避殿降食。
公为官长言:「君父焦劳如此,而臣子相与燕乐,诚有不自安者」。
官长是其言,白罢之。
以旱故,诏馆职条上阙政。
公为书数万言,历数当时刑赏之缪,以为是所以干阴阳之和者。
宰相闻之怒,出公提举江东常平等事。
上称公诚实,俾移福建
俗故多不举子,公与帅司合议,按律令,严保伍,为所以禁防诲诱之具甚悉,全活者众。
汀州远且多盗,又名瘴乡,常时使者按行多避不往。
至是群盗甫平,死伤横道,疫疠大作,又非常岁之比。
公独慨然引车深入,煮药自随,亲问病者饮之。
民为盗所攻劫与能捍禦奋击以助官军,有劳效者,皆弛其租。
汀民大喜,人人知戴公德
建阳招贤里故常别贮常平米数千斛,凶岁发以赈民。
本隐士魏君掞之所为,而岁久陈腐,出纳不时,反以病民。
有以版曹所下社仓法告者,公喜,立为移书,更属乡人士君子岁歛散之,一方尤赖其利。
湖南提点刑狱公事,建人老稚邀遮恋慕,至竟日不得发。
湖南尤多盗,皆昼伏豪民家,抵夜辄出,以故发不时得。
公至,申明保伍之令,使相收司。
盗无所容,至有扣头车下,请得召保,复归农业者。
公皆抚而遣之。
又檄诸郡精阅禁旅,按行所过,察视激犒如法。
月调诸县弓兵,校其艺而诛赏之。
由是皆乐为用,盗发辄得。
奏狱官毋得兼摄它职,又条七事以申儆之。
于议法尤兢兢焉,每论死刑,必齐戒露香,要质于天,然后敢决。
决日辄罢燕设,所以致其钦恤之意者无不尽也。
属郡大札,遣吏挟医载药驰以救之。
衡山浮户有与土人不相中者,诣阙言:「衡山,国之寿岳,祠城东故有溪,并城南出。
后或凿城北址,导水使西,不能无断地脉。
筑山决水,使复故道」。
下公平奏,公言:「水西出岁久,故道皆为民居。
今欲东之,则是数百家者不无荡析离居之苦。
寿岳之云,无所经见。
就如其言,则国家中兴、慈皇寿考皆在西流之后,尤不宜妄有改作」。
事乃得已。
衡州故有石鼓书院,墟废亦久。
使者潘侯畤始复营之,公成其终,为增置弟子员,以永嘉戴溪为之师。
割田置书,教养如法。
又知处士刘某之贤,与郡守刘清之交章论荐,诏特补官。
于是学者乃知公好贤尚德之意,不独为科举计也。
被旨摄帅事,飞虎军素骄悍,白昼掠人,吏不敢问。
公一以军律绳之,赏信罚必,士民以是得安其居,而军吏亦皆悦服。
会久不雨,请祷过勤,遂得疾。
改除江南西路转运判官,而江西是岁亦大旱,下车首问荒政所宜,发廪劝分,蠲租乞米,以次施行。
其奏请者亦多报可。
又行帅事,事益丛委,公自力不少休。
家人有谏止者,皆麾而却之,遂以大病。
然夙兴,犹视事如常时。
夜过中,遂不起,淳熙十五年二月甲子也,年五十有八。
方病革时,民相率为公禳禬无不至,晨夕走府门,侦起居状。
及卒,皆缟素吊哭。
行日,号泣挽车,哀送数十里不绝。
湖南吏民闻之,有千里来赴义者。
盖公资禀醇厚,隆于孝友,处内外族姻、长少存没之间,不见其少有遗憾。
为学勤恪不懈,既脱场屋,益玩意于圣贤义理之学。
近自周、程、张、马之言以达于经,吟讽辨说,未尝虚口。
推以及人,一以仁爱惠利为心。
闻善即行,如恐不及。
故所临莅,士民爱戴,见于风谣,非一时谀说空言也。
其在朝廷,据经守正,不为苟合,雅为虞雍公所知。
其为之言,不过用人材、严守备,以俟敌人之衅而已。
尝因轮对,请戒群下怀私立异、迎合纷更之弊,损宗戚岁时赐予、贵臣给使宣借、百司吏禄之费,及减畿甸房缗,以惠贫弱,上皆称善。
公因极论恢复大计,反覆数百言。
上益喜,顾曰:「即当相与赴功名之会耳」。
事下有司,不得尽施行,而房缗之惠遂及于天下。
他议贡举铨注之属,又皆广恩优老、革薄从厚之意。
而其应诏言事,则直指宰相挟私罔上之失无所避,虽以是不得久于朝廷不悔也。
寿皇知公深,尝语近臣:「斯人乃朕于奏对间得之」。
其在湖南,盖尝有召用意。
宰相犹以前忿尼之,识者恨焉。
而为文汪洋融液,务极事情。
晚岁乃更造约,尤好读《易》,尝梦有问《易》之一经孰为门户者,应曰:「阴阳两画,非《易》门户也耶」?
其精诣纯熟盖如此。
所著书有经解五卷,《书小传》十卷,史论十卷,古今诗百卷,杂著三十卷,奏议五卷。
安人张氏,蜀之故家汉御史纲之后,历千馀年而谱牒可考不紊。
安人性贤孝,读书史,善笔札,通古今,识义理,而不肯为词章。
父岐尝宰永康,颇以严治
安人每陈古谊以谏。
既归公,事舅谨敬,奉祀庄肃和叔妹有礼,遇族党有
舅丧,悉力佐公办治如法,人以为难。
公居间久,上官有欲使摄局者,安人不怿,曰:「吾之赀尚足以支伏腊,徇禄从人,得无隳素志乎」?
公善其言,为谢不往。
其方直之操,士夫或有愧焉,不但为妇人之贤而已。
先公十九年卒。
安人宇文氏,宣教郎骘之女。
子男三人,之源、之润、之汪,皆嗜学而有文。
女一人,适熊应,早卒。
皆张出也。
之源等以十六年十二月某甲子葬公及张安人成都县杨侯乡癸山先墓之次,遣人来建安请铭,踰年乃达。
而予适有临漳之役,使者以书还。
明年复来,则值予哭子悲甚,言不能文。
顾与公相得晚而相知深,其为社仓、书院,皆尝为记述,又重之源兄弟之请,越数千里,连岁再至而不倦也,勉为之铭,以致吾意。
铭曰:
资之厚兮学之博,退循循兮进谔谔。
三方一节思无斁,九原归卧不可作
我铭其居诏冥漠,欲知斯人视斯石。
参知政事余端礼该覃恩转官制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一五、《攻愧集》卷四一
敕:朕以寡昧之资,传泰安之祚。
既登九五之正位,允赖二三之大臣,盍因覃霈以疏恩,终以谦辞而改命。
具官某崇深而有裕,庄肃而能容。
幼学壮行,终始勿渝一节;
出藩入从,精白不形二心。
比参鸿枢,实赞初政。
俾进居于东府,仍兼领于宥廷
一日万几之繁,既调娱而曲当;
三军五兵之问,又该综以无遗。
虽官簿之当升,曾身谋之不顾。
命由中出,事则公行,何陈义之益高,乃抗章而不已。
姑徇三辞之请,仅升一秩之华。
噫!
吁谟远犹,乃所望于贤辅;
高爵厚禄,岂有吝于予怀?
其尚钦承,以副隆委。
邹元祥墓碣嘉定四年十二月 南宋 · 杨简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二、《慈湖先生遗书》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
饶之乐平邹梦遇字元祥
四明杨某之宰乐平也,梦遇与乡贡,自是相与从容。
后某以职事至兰若,梦遇见次,言近觉。
某叩之,知其觉矣,而犹不无阻,随通之,自是益澄明。
后又得梦遇之叔祖近仁字鲁卿,与之语。
厥明再语,而顿觉。
末得比邑馀干之曹夙字叔达
叔达留县庠,昼忘食,夜忘寝,旬有四五日而忽觉。
呜呼,盛哉!
孔子殁,学者率陷溺于文辞论议,丧其本灵而事意说。
寥寥二千载,其自知自信者有几?
若三子者可谓自知自信。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
人皆有是心,百姓日用而不知,三子知之。
鲁卿之子曾字伯传,比年亦觉。
呜呼,盛矣!
元祥事亲至孝,笃爱诸弟,尝语人曰:「事亲从兄之际,不思不勉,无非实地。
变化云为,弛张阖辟,宇宙在吾手」。
又曰:「浑然之中,品节条理粲然以列」。
又曰:「人皆以兀坐端默为静,吾独以步趋应酬为静。
人皆以步趋应酬为动,吾独以兀坐端默为动」。
其舅谓元祥色温言约,神定气和,喜愠不形,动容周旋,庄肃閒泰。
其处事一于义理,不可夺。
别后进德,厥效乃尔。
久欲来见,嘉定四年春礼闱,罢而疾作,不可来。
归而略平。
孟夏三日,命二子扶坐艮斋,自谓气虽微而神则嘉。
时斋明,喜甚,哦曰:「嘉木扶疏兮鸟鸣关关,暑风舒徐兮庭中閒閒,起视天宇兮浩乎虚澄」。
中堂,与家人茗饮罢,就寝而殁。
讣至永嘉,哭于燕堂,遣奠。
腊月,其子自得使弟自厚来,某对哭,自厚再拜:「葬有日,请志其墓」。
铭之曰:
人心至灵,自通自明。
元祥无能有所增,惟不动乎意,不昏其本灵。
通判平江府校书姚君行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八二、《絜斋集》卷一五
君讳颍,字洪卿,其先吴兴人,后徙明,明今为庆元府
曾祖讳阜,故迪功郎容州户曹参军
祖讳孚,故左奉议郎
父孝全,累封朝奉大夫致仕赐紫金鱼袋
先是,君之曾伯祖希始以儒学决科起家,时则有若户曹公,实继其后。
户曹勇于为义,喜周人急,尤笃于宗族,创必庆堂于城南,延硕师,聚族子弟就学,涵濡薰炙,彬彬可观,时则有若奉议公及其从兄持,持之从弟大任,相先后擢进士科,而姚氏遂为鄞著姓。
奉议笃学力行,以古人为的,尝与丞相之弟俱游成均,有合堂同席之好。
秦公当国,缘是以进,高爵立可得,退然安分,不登其门。
再调和州录事参军,即致其事,官止通籍,时人高之。
大夫公克遵家教,培养益深,时则有若校书君,对策大廷,独冠多士,而姚氏益著。
沿流溯源,殆非偶然者。
君资性警敏,十岁属辞已工,试于乡校,郡博士疑非己作,更题以验之,操笔立成。
师事屯田郑公锷,苦心刻意,种积累年,词采绚发,且有典则矣。
校官相继皆名流,复亲炙焉。
又求同志之士,相与讲磨。
参考古今,详于兴亡理乱,是非得失之迹,下至曲艺小说,多所采获。
又思驰骛不止,安所归宿,大书《论语》一编,朝夕诵味之。
且取伊洛诸儒言论之精要者,丛为巨帙,探索其旨,理融心通,德与艺俱日进。
淳熙四年秋,浙漕高选。
明年春,南宫奏名。
范公成大领贡举,见君笔力雄豪,亟称之。
奉大对集英殿,于是孝宗皇帝临御十有七年矣,渴闻嘉言,以臻极治,君首言:「《中庸》、《大学》,治道根柢。
为天下国家之要,在于九经。
正心修身之效,见于治国平天下。
本末内外,相为贯通。
世固有好是书者,乃谓绪馀土苴,不足以尽道,举而归诸希夷旷荡,不可容声之境。
言不适用,人主疑焉,故功利权术之说得出而乘之」。
又言:「秦王衡石程书,天下病其苛。
汉宣帝用刑馀任法律,而政治沦于杂。
光武三公之权,事归台阁,而东汉之规模浅狭。
唐太宗兼行将相事,而有好大喜功之病。
德宗强明自任,而韦渠牟李齐运裴延龄之流得肆其奸。
臣愿陛下握其道揆,毋以多事自弊,操执纲领,俾群臣莫不精白以承休德」。
又曰:「力一则强,分则弱。
圣人治天下,惟于先务用其力,而末节俱不暇讲。
艺祖皇帝肇造之初,一统之号,却而不受,惟诸国是图。
始得蜀而黜王全斌,所以为江南计也;
始下江南而惜使相曹彬,所以为太原计也。
泽潞之役,赵逢扈从,惮太行之险,止于怀州,以坠马辞,则贬逐加焉,所以惩避事也。
自奉极于俭约,而用兵之费,独无所靳。
惜诸国之帑藏,裒岁用之赢馀,将以收山后诸郡,易敌人之首也。
艺祖惟用力不分,是以征伐四出,莫不如意。
今天下最大患者,金人未殄,中原未复尔。
惟陛下通艺祖创业之法而经营之,则必有道矣」。
又曰:「中国有以自立,而后外域可图。
今士大夫安于苟简,和议一成,则以言为讳。
烽火不接于江、淮,羽檄不驰于荆、蜀,则甲兵之问不至于庙堂,怠惰之风成而勤恪寡,畏懦之习胜而勇气消,无能奋身为国家当大事者。
臣以为当今之务,必内有以作士大夫之气,而外有以伺敌人之隙。
盖金人之悍,不可以力胜,而可以计取。
汉高帝之取项籍,不在于垓下之合围,而在于陈平之反间。
彼其权臣擅政,骨肉相残,一动于萧墙之变,吾投其机而间之,则攻取易为力。
武帝百战而不能灭匈奴,不乘其隙也。
其后匈奴扰,五单于争立宣帝推亡固存,一投其隙而呼韩款塞,元帝亦因以斩郅支,皆乘其隙也。
臣愿陛下为先定之计,以待敌人之隙」。
又曰:「樊哙欲以十万众横行匈奴,其气非不壮,而见诮于季布
晁错景帝削七国之地,其志非不锐,而见愚于扬雄
高后不用言,而天下免于疮痍之祸;
景帝惟用计,而七国之变,几至于不支」。
凡此皆深谋远虑,切于当时,非独书生无用之语,故表而出之。
对者四百馀人,有司奏君策第三,天子览而异之,擢为第一,年二十有九。
君进诗以谢,四句云:「六典未新周礼乐,三河正想汉官仪。
平生作计非温饱,可但区区诧郤枝」。
盖用王沂公语也,闻者壮之。
时远人有献驯象者,上因思不宝远物之戒,书《旅獒》一篇赐君等。
故事,例给墨本,今奎画独藏君家,夐无前比。
承事郎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上以君策论北人事宜,戒毋镂版,而亟欲试以民事,诏与添差。
君言:「员外置官,朝廷所以优朝士,厚宗戚,吾不可以冒此宠」。
力辞,上嘉叹,许之。
魏惠宪王方镇四明,以是邦未有魁天下者,欲荣其归,使以盛礼逆之。
君不事表暴,扁舟抵故庐,人无知者。
祖妣孺人史氏,太师魏公之姑也。
君始唱第,魏公再相,以亲故,顿首称谢。
王鲁公信知其然,曰:「是足为吾婿矣」。
明年鲁公枢密使,竟因魏公以其女妻君。
他日因奏事及之,上曰:「姚某策中用赵逢事极当」。
其简记如此。
七年,奉二亲之官。
太守龙图郑公伯熊,当世钜儒也,一见契合,遇之良厚。
秩满去,语君曰:「亲老思乡,满则罢,罢则归。
虽丐祠之请,亦不至庙堂」。
君韪其言,亟以书白鲁公,具道之,且曰:「是当力言于上,使以达宦荣其亲,甚于里居之乐其亲也」。
郑公既去,继之者治尚严切,催科峻甚,君言:「郡之严切什一,县且什五,吏胥并缘,辗转滋甚,民何所措手足」?
恳切规讽,守感其诚,不以为忤。
岁大旱,劝之疏决。
宽其期会,蠲其无所从出者,欢声载路,甘雨响答,邦人深德之。
八年五月,召对,论治道体要,其略曰:「举其偏则弊自除,反其本则利自兴,出于彼必入于此,如翻覆手尔。
是故献谀者斥,则忠谠至;
利口者摈,则真贤出;
议兴大狱,请用严刑者抑,则宽政可举;
巧于聚敛,以羡馀求媚者黜,则民力可苏;
严侵牟之禁,则兵力强;
杜债帅之门,则将材奋;
俗吏不为公卿,则诗书道显;
近习不预国议,则恩威柄专;
苟且者不容,则任职者厉;
恬退者褒擢,则奔竞者消。
欺罔是惩,孰不务实;
党偏是戒,孰不趋中」。
若此类合十八条,皆抑扬取舍,判然黑白,彰明较著之论,而归诸人主心术。
读未竟,玉音琅然曰:「道理当如是」。
常平之储,久且红腐,请严以新易陈之令。
义仓赈济,远者难及,欲复乡为义廪之法。
又论守令不可数易,盍委监司郡守郡守县令,有公平通敏,慈惠廉洁者,迁其官而久任之,则进取无滞,才志获伸矣。
上悉嘉纳,除秘书省校书郎
吏袭故迹,雌黄数字,请复书之,以是为供职。
君不可曰:「吾当自亲之」。
或有舛讹,无不是正。
时方重馆阁之选,阶以居要地者甚众,四方承风致馈,启缄。
易衔以反之,时论服其清德。
鲁公当轴,引亲嫌求外补。
参政周益公欲以郡处之,固辞,添差通判平江府,又辞釐务,曰:「宰执子弟所为不得官州县者,虑他人观望,道不行也,婿其可乎」?
强之而后受。
馆中诸贤惜是别也,相与祖饯于西山园亭,用「风流半刺史,清绝校书郎」分韵赋诗。
九年,转宣教郎
君蚤以儒英,万言正对,结知明主,中秘校雠,最为清切,簪笔持橐之列,要不难致。
顾丞藩郡,涂辙稍迂,若心所不快,有不屑为者。
既至官,夙夜恪共,职业所关,纤芥不苟,有所剖析,明见毫末,而不自矜衒,密启郡将,惟所施行。
吴江二豪,讼久不决,部使者知君通明,以是委之。
君揣其情,必持县短长,有掣其肘之故,檄令逮之,不报。
趣之,果以豪强未易追逮为言,君诘之曰:「张官置吏,非以治贫弱也,正欲制此曹尔。
此而不惩,焉用州县?
卒穷竟其事,阖郡悚服。
张公杓之领常平也,尝护使客,夜分抵馆舍,君偶在告,摄事官不集,张公怒,将劾之,惧而求救,君不许,恚恨而去。
徐为申理,事竟得释,而斯人不知也。
十年,旱甚,斋戒祈祷,心形俱疲,由是得疾。
疾且革,语家人以二亲之养不伸,君父之恩未报,为终身恨。
十月甲戌,卒于官舍,享年三十有四。
二子,元特才四岁,元哲二岁。
一女三岁。
家贫,丧不能归,鲁公自遣其子护之还乡。
其年十二月壬申,葬于阳堂乡延寿山之原。
始君处庠序,庄肃自持,寡笑与言,一饮一食,亦无所苟。
非意相干,未尝轻愠,人皆乐其可亲。
有戏狎者,正色以裁之,又可敬也。
识者知其为远大器。
事大父母、父母皆谨甚,大父母终,过于哀戚。
大夫公性刚,委曲周旋,求所以悦之,或有愠怒,屏气以立,不敢辄退,引咎刻责,至于自挝。
宜人杨氏病疽,焚香敬祷,愿以身代,俄而疾瘳。
友爱亦甚笃。
既婿王氏,其季夤缘补官,又捐奁资以嫁其妹,凡所以顺适亲意者,无不用其极。
该郊祀恩,以君曾任馆职,二亲俱封,人皆荣之,而君志未足也。
每谓立身行道,无忝古人,始足以显其亲焉。
才华之富,倾动流辈,而荣进之念,曾不汲汲。
其言曰:「退后一步,其味愈长。
乘流则逝,遇坎则止,安于所遇而已」。
间服深衣,以「迂」名斋,此岂随俗苟求,皇皇于利欲者哉!
跂慕前修,必取其中正不偏者。
于当世人物,心焉惓惓,疏三十馀人,劝鲁公急用之:「宰相无他职业,进贤而已矣。
以天下人才为天下用,君子众多,则小人不能胜,此前辈规模也」。
君之赐第也,今建康留守叶公实为第二,后复同官吴门,契好日深。
时士大夫各从其类,有党同伐异之风,君深病之,调和其间,不立畛域。
既与叶公定交,又并叶公之友为鲁公言之,所以消融植党之私,恢张吾道之公也。
天假之年,此志获伸,天下异同之论,将泯然不见其迹,岂复有后来若是之纷纷哉!
此君子所以为斯世惜也。
孺人鲁公恩封,其寡也,年二十三尔,守柏舟之节,摇者万端,确不可夺,不惟天资之美,亦足以验君操行笃实,刑于家人者如此。
生理萧条,清苦已甚。
依倚外氏,抚教孤幼,至于成立。
元特以鲁公遗恩为迪功郎、新饶州安仁县主簿
近例,抡魁泽不及后者,特旨官之,元哲由此受命为迪功郎、新福州连江主簿
兄弟修谨嗜学,振起门户,将有望焉,皆娶舅氏女。
女适承奉郎、新监临安府粮料院王俨,又鲁公长孙也。
孙男女各二人。
君双亲垂白,见其后裔如此,宁不自慰。
而君垂没之言,不及终养,衔恨无穷者,亦足以释然于泉下矣。
君没二十年,二子将求铭于当世钜公,而属某状其行,其请勤勤。
怀我亡友,见其后昆,心焉悲恻,其敢有爱于言乎。
虽然,某老矣,学殖既落,无能发明,实德懿行将晦而不彰,是则有罪。
踌躇久之,而二子之请不已,遂强为之,词虽不工,要非溢美。
呜呼,其摭实也夫!
其可信也夫!
谨状。
宝章阁学士通奉大夫淮南东路安抚制置使兼知扬州赵葵辞免权将淮西一路分隶史嵩之赵葵节制恩命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七、《东涧集》卷二
文武兼资,无施不可,东西惟命,何为力辞?
况与人而同忧,每以重而自任。
深沟固垒,已处置以得宜;
决胜运筹,致寇攘之潜弭。
复遣精骑,力援邻封。
予嘉乃勋,俾分兼于制阃
维扬我武,当力奏于肤功。
其亟钦承,毋庸逊避。
以解倒垂之急,克成无敌之功,时乃之休,惟朕以怿。
所辞宜不允。
宝章阁学士太中大夫新除京西荆湖南北路安抚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使兼知鄂州史嵩之乞改畀丛祠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七、《东涧集》卷二
卿自领制垣,荐更岁籥,务防秋而备塞,善应变以随机。
整吏修戎,比决边陲之战;
排锋挫锐,将伸中国之威。
盍展壮猷,益图伟绩,胡为逊避,遽欲退休?
勿贰勿疑,朕方隆于委寄;
成终成始,庶永底于安强。
毋庸固辞,勉徇大义。
所请宜不允。
宝章阁学士太中大夫淮西制置使兼沿江制置副使兼知鄂州史嵩之祠廪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七、《东涧集》卷二
安边境立功名,盍用礼乐诗书之帅;
修封疆守要害,自无寇贼奸宄之虞。
既得若人,宜久其职。
卿昨司襄阃,备悉敌情,尝屡奏于肤功,信足当于隆委。
遂以两道之寄,特劳十乘之行。
属时绎骚,究心筹画,遣师徒而捍禦,弭邻敌之凭陵。
然蹂践之馀尚资经理,而流离之众尤赖抚绥,胡遽抗于囊封,乃欲安于真馆?
能胜其任,岂宜怀退避之思;
毋弃而成,庶亟底安强之绩。
勉从朕志,嗣有殊恩。
所请宜不允。
参知政事督视军马史嵩之乞畀祠禄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七、《东涧集》卷二
整师修戎,既克底侵疆之复;
命将遣戍,又能挫外敌之锋。
允谓殊勋,深副舆望。
方身佩安危之寄,实系重轻;
胡力辞督视之权,欲求闲退?
虽备见谦冲之意,然孰图康济之功,矧已陟于台司,宜益宏于远略。
其徇大义,毋事小廉。
通奉大夫参知政事督视京西湖南北江西路光蕲黄施夔州军马史嵩之乞畀祠禄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七、《东涧集》卷二
卿昨司制阃,屡阅岁华。
应变随机,不但固边陲之守;
排锋挫锐,又能伸中国之威。
已绰著于殊勋,遂宏开于督府
独当隆委,益展壮猷。
招辑淮军,欲安民而和众
遣行蜀戍,尤与人而同忧。
既处置之得宜,信缓急之足恃。
成终成始,盍图尔庸;
何嫌何疑,遽腾逊牍。
况实佩安危之寄,岂宜怀进退之心。
其体眷知,益思经济。
通奉大夫参知政事督视京西湖南北江西路光蕲黄施夔州军马史嵩之辞免兼督视淮西军马恩命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七、《东涧集》卷二
理内御外,固当因时而施宜;
强本折冲,尤贵并谋而合智。
遂令督府,兼总西淮
庶脉络之相通,而事权之归一。
以守则固,何功不成。
况恢恢游刃之材,何兢兢履薄之虑。
祗若予命,毋事谦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