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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居书怀奉寄介然若谷才仲兼简信民 宋 · 吕本中
创作地点:安徽省宿州市
客愁如长河,浩荡去不息。
未来已相关,千里在咫尺。
抱疾寄他乡,终年守岑寂。
中虚耗神志,内热损筋力。
长虞二竖撄,复有寒馁迫。
怪渠甑上烟,愧尔囊中帛。
平生所读书,已如不相识。
坐贻乡党笑,敢辞尘埃没。
旧游今几时,转眄忽陈迹。
死者不复见,墓草春已碧。
生者天一涯,未免陈蔡厄。
儿曹乳臭在,瞑目分黑白。
虽无未见书,颇多雌黄笔。
出言辄周孔,而不辨菽麦。
啾啾要酬和,内顾颇牵率。
坐令怀抱恶,更觉天宇窄。
忽忽十年事,俯仰同戏剧。
从来肺腑亲,翻手胡与越。
独馀二三子,肝胆犹铁石。
尚怪东郭贫,亦讶怀祖黠。
西轩来何时,箪瓢共饥渴。
念君不能已,一饭再三噎。
谁能明予心,皎皎霜夜月。
赠信民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十一部 创作地点:安徽省宿州市
五年客符离,端坐受贫病。
从来疏出门,今乃懒成性。
官多豪富郎,分明与时竞。
取醉不论钱,定无尘生甑。
岂但相娱乐,颇复自贤圣。
汪侯虽官居,笑语怯豪横。
折腰众人后,琼林自辉映。
背后足官府,眼前谬恭敬。
偷闲过草堂,遣兴眯眼净。
虽非醉红裙,清谈却差胜。
秋高数能来,勿厌阻泥泞。
十一月五日与才仲弟相别于白沙东门之外怅然久之不能自释乃知谢安石作恶之语不为过也因成八诗奉寄可见别后气味亦可并示京洛间亲旧也 其七 宋 · 吕本中
押蒸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扬州市仪征市
往者汪信民,爱我不自胜。
以我如古人,得与子并称。
若士不复有,斯言当伏膺。
期君极膏沃,更作无尽灯。
遣怀三首 其三 宋 · 吕本中
押词韵第八部 创作地点:安徽省宿州市
异时忘言人,马鬣今宿草。
生平不如意,欲伴寒木槁。
遂令藜苋肠,更尽组绣巧。
三年对空案,诵子诗可饱。
从来文字工,不解颜色好。
相逢期后身,再访西院老(自注:谓信民也。)。
江西诗社宗派图序 宋 · 吕本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七、《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四八、黄文节公年谱、同治《义宁府志》卷三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
古文衰于汉末,先秦古书存者,为学士大夫剽窃之资,五言之妙,与《三百篇》、《离骚》争烈可也。自李、杜之出,后莫能及。韩、柳、孟郊、张籍诸人,自出机杼,别成一家。元和之末,无足论者。衰至唐末极矣,然乐府、长短句,有一唱三叹之音。至国朝文物大备,穆伯长、尹师鲁始为古文,成于欧阳氏。歌诗至于豫章,始大出而力振之,后学者同作并和,尽发千古之秘,亡馀蕴矣。录其名字曰江西宗派,其原流皆出豫章也。宗派之祖曰山谷,其次陈师道(无已)、潘大临(邠老)、谢逸(无逸)、洪朋(龟父)、洪刍(驹父)、饶节(德操、乃如壁也)。祖可、(正平)徐俯(师川)、林修(子仁)、洪炎、(玉父)汪革、(信民)李錞、(希声)韩驹(子苍)、李彭、(商老)晁冲之(叔用)、江端本(子之)、杨符(信祖)、谢迈(幼槃)、夏倪(均父)、林敏功、潘大观、王直方(立之)、善权、(巽中)高荷(子勉),凡二十五人。
按:《云麓漫钞》卷一四,涉闻梓旧本。
六子哀词 宋 · 吕本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八、《东莱集注类编观澜文集》甲集卷一六
余行天下,得友五人焉,曰馀杭关止叔沼、临川汪信民革、谢无逸逸、大梁夏侯节夫旄、王立之直方。予之与五人者友,惟五子之为信。洛阳张思叔绎则予愿交之而未得也。然今皆不幸死矣,予哀之如骨肉也。初止叔没,予曰:「关子吾友也,今死,吾其可以无一言半词以尽予哀,以见于世乎」!然予业之未精也,业未精而作,辱吾友也,吾不可辱吾友。其后信民又没,无逸又没,立之又没,思叔又没,节夫又没,余念之如止叔也。甲午岁,余来维扬,深居无事,遍考古今之文人骚词之为,而后识其大概,则并颂六子之德,以见余平昔之志焉。其词曰:
余结发以从学兮,历四方而取友。立前圣以折衷兮,考众议之当否。既试之以阨艰兮,又要之以岁月之久。夫惟六子之不可及兮,焕若众星之望北斗。奈何天不假之年兮,曰吾独付之以不朽之寿。惟关氏之独立兮,识众人之未然。汹江河之东下兮,久睥睨而不前。斥异端而远游兮,揽众芳而佩之。问其才之如何兮,盖无施而不宜。山岳高则自颓兮,叹斯人而不久长。吾尝期之以可大之业兮,乃首涂而绝粮。张子出于微眇兮,得千载不传之学。续微言之已坠兮,子为之玉而夫子与之雕琢。推吾智以穷万物之理兮,反之于吾身而安。用吾心以逆圣人之志兮,盖甚易而不难。同天人而一本末兮,兼精粗而合内外。夫何多端而异贯兮,谓去此而有良贵。子独释夫昧糠兮,初不知天地之易位也。谢子文江南之望兮,吾尝以饶、汪与子为临川之三杰。处下流而不污兮,盖百挠而不折。吾盖尝书其母夫人之墓碑兮,信斯言之可传。人之生孰不为土地以易其气质兮,长又不为风俗之所迁?少壮则又徇于气血兮,盖其居之使然。惟知其所止而不自失兮,夫然后得全于天。此盖众人之所甚难兮,而谢子之所易。其文章黼黻足以焜耀一世兮,又谢子之馀弃。凛凛乎其不可犯干兮,恢恢乎其有馀地也。知谢子莫若汪子兮,知汪子又莫如吾久。请言汪子之为学兮,曰以明善为本、知言为右。邪说纷吾前而不变兮,曰吾盖识之未言之前。贯万物于一理兮,众日用而不知其所以然。能此则圣兮,弗知则颠。世有拂乱反覆,聘其辞以信其妄兮,盖舍此而谬传。嗟此言之不复听兮,于今五年。王子之学得于见贤兮,合众善而一之。见一善如不及兮,盖真意而不疑。奔走乎仁义之途兮,沉涵乎大正之域。终其身而不困兮,笑世人之自贼。知学之必始于尚志兮,志定矣则何求而不得?沉痼在躬而弗替兮,曰吾视此得疾如九鼎之珍。捐平昔之所好以遗朋友故旧兮,曰吾惟子之亲。惟夏侯氏之力行兮,盖有类乎古者之刚。以刚直内兮,则守此而自强。其取与则甚严兮,盖其自处者如此。达吾之志以一四海兮,吾且继之以死。死且弗改兮,其何物之能使?志士不忘在沟壑兮,又何有夫禄仕?嗟此六子之为学兮,其入虽异,其归则一。如行乎四通八达之衢兮,卒同会于一室。伤六子之不可见兮,吾邅回而日穷。张子虽吾不识兮,实畴昔之愿从。惟此六子或识或不识,或久或近兮,皆视予犹弟兄。夫岂内交以自重兮,是皆一之以至诚。呜呼哀哉!伤此六子之不可复见兮,霜已坠而草枯。狐狸奋于千仞兮,日茕茕而望予。岁宴日晚兮,吾谁与居?念子之仪容兮,想子之声音。千秋万祀之下兮,其有得于语言文字之表而识予之用心。
筠州投雷教授书 宋 · 倪朴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七、倪石陵书、《南宋文范》卷三三
昔人尝论山川磅礴蜿蜒,扶舆郁积之气,其间精英之所钟,神灵之所禀,不有异物,必有异人。是故申甫自岳降,扬雄、王褒炳江汉之灵,不可诬也。盖自周辙之东,圣贤之生,多出于齐鲁之邦。而汉之兴,淮、泗、汝、颍间,则英雄豪杰之所窟宅也。世祖中兴,所赖以成功业者二十八将,而南阳、颍川二郡实居天下之大半。虽曰帝乡故人,而其功烈皆能以才力自致,似非有以私之也。盖天地自然之气数,其生人物,各自有时,无所偏徇。大江之西,国朝以来,异人辈出,人物之盛,甲于东南。庐陵欧阳公首以古学为天下倡,而后之学者非古文不道,遂使五代斲丧萎薾之馀习斩焉不存,而后宋之文超汉轶唐,粹然为一王法,则欧阳公实启之也。临川王文公,虽其所为有戾于人情,然其文字宏博魁然,有荀、扬气象。南丰曾夫子以辞学显,豫章山谷先生以文行著。而秘丞刘公道原,则又江西之巨擘也。究明史体,穷历代之端绪,迁、固而下千有馀岁,道原一人而已。而道原则实筠人也。至其他能以诗名,如谢无逸、潘邠老、汪信民诸公,号江西诗社者,又不可以一二数,江西盖多士矣。自时厥后,奇才异秀,横翔截出,表表自著者,固不绝于时。然求其磊磊落落如前数公者,殆不可多得。今者阁下乃能以辞章魁天下,而还章甫青毡之旧,文名赫奕,耸动四方之观听,以继江西前辈诸名流之后。夫贤者间世而生,譬犹景星凤凰,千百岁而一出,非世之所常有,目之所常见。是故见者注目而争睹,闻者倾耳而乐听,惟恐其后于人也。朴,婺之儒也,闻阁下之名旧矣。今虽以罪拘于此,岂不能彊颜一见,以快披云之睹乎?夫出玉关,度葱岭,涉大夏之西,去中国万馀里,乃不能登昆崙,穷河源,则其还也,乡人有问其所谓昆崙、河源者,将何辞以对?今朴会蒙恩,东归有日矣。婺之士大夫,设以筠阳巨儒雷广文为问,而云不知,可乎?闻而不知,是不智也。知而不求一见,是不敬也。不智,愚也;不敬,傲也。愚且傲,人将弃之,朴也于是乎畏。
汪革谣谶 宋 · 周元鼎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八、《桯史》卷六
革字信之,本严遂安人,其兄孚师中尝登乡书,以财豪乡里,为官榷坊酤,以捕私酝入民家,格斗杀人,且因以掠敚,黥隶吉阳军。壬午、癸未间,张魏公都督江、淮,孚逃归,上书自诡,募亡命为前锋,虽弗效,犹以此脱黥籍。归,益治赀产,复致千金。革偶阋墙不得志,独荷一伞出,闻淮有耕冶可业,渡江至麻地,家焉。麻地去宿松三十里,有山可薪,革得之,稍招合流徙者,治炭其中,起铁冶其居旁。又一在荆桥,使里人钱某秉德主焉。钱,故吴越支裔也,贫不能家,妻美而艳,革私之。邑有酤坊在仓步白云,革讼而擅其利,岁致官钱不什一。别邑望江有湖,地饶鱼蒲,复佃为永业。凡广袤七十里,民之以渔至者数百户,咸得役使。革在淮仍以武断称,如居严时,出佩刀剑,盛骑从。环数郡邑官吏,有不惬志者,辄文致而讼其罪,或莫夜啸乌合,殴击濒死,乃寘。于是争敬畏之,愿交驩奉颐旨。革亦能时低昂,折节与游,得其死力,声焰赫然,自俦夷以下不论也。初,江之统帅曰皇甫倜,以宽得众,别聚忠义为一军,多致骁勇。继之者刘光祖,颇矫前所为,奏散遣其众。太湖邑中有洪恭训练,居邑南门仓巷口,旧为军校,先数年已去尺籍,家其间。军士程某二人素识之,往归焉。恭无以容,又不欲逆其意,革之长子某,好骑射,轻财结客,遂以书荐之往,果喜,留之。一年而尽其技,革赀用适窘,谢以铁镪五十缗,二人不满。问其所往,曰将如太湖,革因寄书以遗恭。革与恭好,有私干,期以秋,以其便之,弗端亶书纸尾曰:「乃事俟秋凉即得践约」。二人既出,饮它肆,酣,相与咨怨,窃发缄窥之而未言。至太湖见恭,恭门有茗坊,延之坐,自入于室,取四缣将遗之。恭有妾曰小姐,躬蚕织劳,以恭之好施也,吝不予缣。屏后有詈言,二人闻之,怒。恭坚持缣出,不肯受,亦不投以书,径归九江,扬言于市,谓革有异谋,从我学弓马兵阵,已约恭以秋叛,将连军中为应,我因逃归。故使逻者闻之,意欲以籍手冀复收。光祖廉得之,恐,捕二人送后司,既无以脱,遂出其书为證。光祖缴上之朝,有诏捕革。郡命宿松尉何姓,忘其名,素畏其豪,弯卒又咸辞不敢前,妄谓拒捕,幸其事之它属以自解。时邑无令,有王某者以簿摄邑事,郡檄簿往说谕。革已闻之,颇为备,饮簿以酒,烹鹅不熟而荐,意绪仓皇,簿觉有异,不敢言而出。行数里,解后,郡遣客将郭择者至。择与汪革交稔,故郡使继簿将命,从以吏卒十馀人,簿下马道革语,劝勿往,择不可,曰:「太守以此事属择,今徒还,且得罪」。遂入,革复饮之。时天六月方暑,虐以酒,自己至申,不得去。择初谓革无他,既见,乃露刃列两厢门下,憧憧往来,袒裼呼啸,颇惧,亶孙辞丐去。革毕饮字,谓择曰:「希颜,吾故人,今事藉藉,革且不知所从始,雀鼠贪生,未敢出,有楮券四百,丐希颜为我展限」。择阳诺,方取楮,捕吏有王立者,亦以革之饷饮也,醉,闻其得钱,扣窗呼曰:「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取谋反人,教练乃受钱展限耶」?革长子闻之,跃出缚择,曰:「吾父与尔善,尔乃匿圣旨文书,绐吾父死地」。户阖,甲者兴,王立先中二刀,仆,伪死。尽歼捕吏,钩曳出寘墙下。将杀择,探怀中,得所藏郡移,择搏颊祈哀曰:「此非他人,乃何尉所为,茍得尉辨正,死不恨」。革许之,分命二子往起炭山及二冶之众。炭山皆乡农,不肯从,争迸逸;惟冶下多逋逃群盗,寔从之。夜起兵,部分行伍,使其腹心龚四八、董三、董四、钱四二及二子分将之,有众五百馀。六日辛亥,迟明,蓐食趋邑。数人者故军士,若将家子弟,亦有能文者,侠且武,平居以官人称,革皆亲下之。革有三马,号惺惺骝、小骢骒、曰番婆子,骏甚,驭曰刘青,骁捷过人。革是日被白锦袍,属櫜鞬,腰剑,总鹅梨旋风髻,道荆桥,秉德之妻闯于垣,匿,弗之见,乃过之。未至县五里,钱四二有异心,因谓革曰:「今捕何尉,顾不足多烦兵,君以亲骑入,大队姑屯此可也」。革然其言,以三十骑先入郭门,问尉所在,则前一日以定民讼,舍村寺未归。乃耀武郭中,复南出,刘青方鞚,忽顾革曰:「今虽不得尉,能质其家,尉且立来」。革曰:「良是」。反骑趋县,尉廨在县治,革将至,有长人衣白立门间,高与楼齐,其徒俱见之,人马辟易,亟奔还。则钱四二者已与其众溃逃略尽,惟龚、董守郭择不去者,尚五六十人,计无所出,乃杀择而还麻地。其居屋数百间,藏书甚富,谷粟山积,尽火之。幼孙千一甫十一岁,使乘惺惺骝,如无为漕司,分析非敢反,特为尉迫胁状。遂杀二马,挈其孥至望江,以五舟分载入天荒湖,泊苇间,与龚、董洒涕别去,曰:「各逃而生,毋以为君累也」。其次子有妇张,实太湖河西花香盐贾张四郎之女,有智数,尝劝革就逮,弗从,至是与其子相泣,自湛于湖,时人哀之。王立既不死,负伤而逃,归郡。郡闻革起聚民兵,会巡尉来捕,且驿书上言,诏发两统帅偏裨扑灭,勿使炽。居十日,而兵大合,徒知其在湖,不敢近。视舟有烟火且闻伐鼓声,稍久不出,使闯之,则无人焉。烟乃𤉤麻屑,为诘曲如印盘,缚羊鼓上,使以蹄击,革盖东矣。革之至江口,劫二客舟,浮家至雁汊、采石,伪官归峡者,谒征官而去,人莫之疑。舒军既失革,朝廷益虑其北走胡,大设赏购。革乃匿其家于近郊故死友家,夜使宿弊窑,曰:「吾事明,家可归师中兄」。遂入北关,遇城北厢官白某者于涂,白尝为同安监官,识革,方骇避,革曰:「闻官捕我急,请以为君得」。束手诣阙,下天狱,狱吏讯其家所在,备楚毒,卒不言。从狱中上书,言臣非反者,蹭蹬至此,盖尝投匦请得以两淮兵,恢复中原,不假援助,臣志可见矣。不知讼臣反而捕者为谁,请得以辨。乃诏九江军送二人,捕洪恭等杂验,皆无反状,书所言秋期乃它事,革亶坐手杀平人,论极典,从者末减。二人亦以首事妄言,杖脊窜千里。方其孙诉漕司时,递押系太湖,荷小校过棠梨市,国器尝见之,惺惺骝弃野间,为人取去。宿松人复攘之,以瘠死。革之婿曰毛翥,字时举,第百一,居仓步,亦业儒,以不预谋,至今存。后其家果得免,依孚而居。后一年,事益弛,乃如宿松,识故业董四,从有总首詹怨之,捕送郡,郭择家人逆诸门,搏击之,至郡庭,首不发矣。其捕董时,亦赏缗十,郡不复肯畀,薄其罪,仅编管抚州。革未败,天下谣曰:「有个秀才姓汪,骑个驴儿过江。江又过不得,做尽万千趋锵」。又曰:「往在祁门下乡,行第排来四八」。首尾皆同,凡十馀曲,舞者率侑以鼓吹,莫晓所谓,至是始验。革第十二,以四合八,其应也。二人初言,盖谓革将自庐起兵如江云。
革存时,每酒酣,多好自舞,亦不知兆止其身。宿松长人,或谓其邑之神,曰福应侯,威灵极著,革时亦欲纵火杀掠,使无所睹,邑几殆。时守安庆者李,岁久,亦不知其为何人也。
抚州登科题名记序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平园续稿》卷一四、光绪《抚州府志》卷八、同治《临川县志》卷五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大江之南分东西两道,自东而西,首曰抚州。其为郡在三国孙氏,至隋唐虽易置不常,然今建昌军治南城,统南丰,入闽为邵武军,本皆抚之属邑。非特地大人庶冠冕一路,而文物盛多亦异他邦。本朝最重儒科,《临川图志》载《题名记》一卷,太平兴国五年乐史而下至淳熙七年姓名具焉。今州学教授富沙刘填将增广刻之石,使来者可继,而郡人太学博士王克勤、士子涂公达见属题辞。夫为己之学、垂世之文,固不专为禄仕计,然拔起耕钓,今异乎古,特诏举辟,久置不讲,士进德修业,怀才抱艺,大欲平治天下,次将黻黼斯文,舍科举安出哉?是以二百馀年间贤达相望。试言其显者:晏元献公之进贤好善,王文公之文学行谊,曾子固巩之主盟斯文,此一身所当勉也。乐氏、曾氏、王氏父子兄弟相继策名,此一家所当勉也。名士如谢逸与其弟薖,学术渊源,砥节砺行,厌场屋而舍之,肆其孙源、曾孙枢继预黄甲,盖不在其身,必昌厥后,此又一乡所当勉也。若乃汪革以奇才冠南省,陈孺因版授逊大魁,是皆杰出人上者,后生得不思齐乎?近乙未岁,罗点廷试为榜眼,刘尧夫释褐魁上舍,克勤由童子举入馆阁,是又盛事参集者,诸生得不踵武乎?凡此五者,有美有劝,教官作成之意深矣。克勤再第进士,公达之先由元祐至今登科者十馀人,二君于此尤惓惓,故嘉其志并及之。嘉泰二年二月旦。
跋抚州邬虙诗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三、《平园续稿》卷八、《益公题跋》卷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临川自晏元献公、王文公主文盟于本朝,由是诗人项背相望,近世如谢无逸、幼槃兄弟及饶德操、汪信民皆杰然拔出者也。南渡以来,又得寓公韩子苍、吕居仁振而作之,四方传为盛事。其后儒冠则曾季狸裘父,释氏则文惠大师惠严,道士则黎道华师侯,同时以诗鸣,人喜称之。今邬君文伯复以科举馀力刻意吟咏,橐其新旧稿远以相示。予虽不能诗,然亦知其为佳作也。盖木有本可以干霄,水有源可以至海,以君之才进而不已,追前人而与之齐斯无难矣。庆元戊午九月戊申。
跋欧阳彻遗事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三六、《平园续稿》卷一一、《益公题跋》卷六、《欧阳修撰集》卷七、《宋陈少阳先生尽忠录》卷七、康熙《西江志》卷一九六、雍正《江西通志》卷一四三、同治《崇仁县志》卷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高宗皇帝即位南京,宰辅不思将顺求言之美意,专为身谋,杀上书人镇江陈东少阳、抚州欧阳彻德明。六飞南渡,亟黜时相,再赠二人朝奉郎、秘阁修撰,玉音恻怛,过禹、汤之罪己,录孤赐田,光于史册。草制者,中书舍人王居正也。右丞许崧老既为哀词,某又抄《少阳行状》授梁君世昌刻之。世昌曰:「德明,吾乡人也。其孙瑀尝裒次事始,里中文士邓名世亦志其藏,将并刻之」。按唐韩文公铭死事之臣张彻云:「呜呼彻也!世慕顾以行,子揭揭也。噎喑以为生,子独割也。为彼不清,作玉雪也」。德明生而命名与之同,为国捐躯又同,是真能睎颜慕蔺者。先是郡庠绘晏元献公、曾子固、汪信民、谢无逸祠于讲堂,德明预焉。其视没世名不称,或遗臭万代者,孰得孰失耶?德明弟衡、子飞黄、婿黄怙皆蒙恩补官。飞黄终建安尉,瑀盖其子也。嘉泰壬戌腊月乙亥。
陈信民求诗 南宋 · 项安世
五言律诗
子合陈平甫,吾当项信求。
食兵吾不愧,门辙子方贫。
老眼观斯世,多情尚若人。
相过无远近,元不计冬春。
跋曾裘父刘子澄帖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三、《晦庵题跋》卷二、《宋元学案补遗》卷二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抚州市临川区
绍熙甲寅初夏,予以赴官长沙,道过临川,汪君见过,出此卷见示,乃曾裘父、刘子澄笔迹也。既仰青溪先生之高行,又感二君所立皆凛凛乎其有前辈之遗风,而今皆不可见矣,为之掩卷太息。汪君得名家之传,有良友之助,所学必有以过人者。恨以王事驰驱,不及细扣之也。朱熹仲晦父书。
永州州学周先生祠堂记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四○、《南轩集》卷一○、《濂溪志》卷七、嘉靖《湖广图经志书》卷一三、道光《永州府志》卷四上
零陵守福唐陈公辉下车之明年,令信民悦,乃思有以发扬前贤遗范,贻诏多士。它日偕通判州事赣上曾公迪诣郡学,顾谓诸生曰:「永虽小郡,而前辈钜公名德往往辱居之,如本朝范忠宣公、范内翰公、邹侍郎公,皆既建祠于学宫矣。惟濂溪周先生嘉祐中尝倅此州,而独未有以表出之,岂所以为重道崇德示教之意乎」?于是教授庐陵刘安世率诸生造府,请就郡学殿宇之东厢辟先生祠。前通判武冈弋阳方公畴以书走九江,求先生像于先生诸孙,得之,陈公命零陵宰历阳高祈董其事而成之。绘像俨然,栏楯周密。既成,属某为记。某以晚生,屡辞不获,敬诵所闻以广其意。先生讳敦颐,字茂叔,舂陵人,历官凡六迁至通判永州。用吕正献公荐,擢广南东路转运使判官,改提点刑狱。所临力行其志,晚以病丐分司,筑居庐山下,有溪流其旁,名之曰濂溪,故世称为濂溪先生。某尝闻程公大中倅南安,先生为狱掾,大中公视其气貌非常人,与语,果知道者,因与为友。故明道自十五六时闻先生论道,遂厌科举之业,慨然有求道之志;伊川年十二三亦受学焉。惟二程先生唱明道学,论仁义忠信之实,著天理时中之妙,述帝王治化之原,以续孟氏千载不传之道,其所以自得者虽非师友可传,而论其发端实自先生,岂不懿乎!先生著《通书》及《拙赋》,皆行于世,而又尝俾学者求孔颜所乐何事。噫!以此示人,亦可谓深矣!后之登斯祠者,睹先生之仪容,读先生之书、赋,求先生之心,真积力久,希圣希贤,必有得颜子之所乐者矣。
赠相者游照序 南宋 · 周孚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二一、《蠹斋铅刀编》卷二五
吾有所疑于相久矣,未始言之也,今试言其略。大观中,汪信民官宿州,有相之者曰:「是人当贵,外虽羸而内行富」。晁伯以父闻之曰:「内行富于古可言,今则已矣」。未期年而信民卒。人有常言:「天之道常与善人」。如信民者行修于家,信著于友,亦可以为善人矣,而卒如此。岂古之为善则天畀之以贵且寿,而今则夭且贱欤?以为不然,则晁伯以父之言何自而验也。夫人所信者天耳,而天之于人有古今之异,吾将孰信乎?且是说也,古之人有言之者乎?而晁伯以父始言之乎?吾皆不能释也。襄阳游照以相名,其来仪真,屡过吾舍。吾与之语,其辞云云,大抵如昔人之语信民者。始也吾疑之,今也吾忧之。照无以求食,方以其术售于人,身之泰否视其言之中否。古之道已无验于今,靳靳焉守而不变,则照之术盖致穷之具也。穷岂照之欲也,信于古者乖于今,其报固若是也,吾何为而不忧?踰月而照告行,次第吾语以赠之,使世之人知古今之异宜,虽照之不中,未可遽以为诮。且以告吾党之士,庶有知晁伯以父之所以言者焉。
书伯祖紫微翁赠青溪先生子诗后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二、《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临川耆旧汪、谢、饶,皆出荥阳公之门。德操既遁世不耀,无逸亦以布衣死,志节稍见于世者,独青溪先生而已。紫微伯祖与青溪忘年交,序引所述备矣。后一诗,勉戒其子,笃至严正,真前辈丈人行语也。
题伯祖紫微翁与曾信道手简后 南宋 · 吕祖谦
出处:全宋文卷五八八二、《东莱吕太史文集》卷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金华市
先君子尝诲某曰:「吾家全盛时,与江西诸贤特厚。文靖公与晏公戮力王室,正献公静默自守,名实加于上下,盖自欧阳公发之。平生交友如王荆公、刘侍读、曾舍人,屈指不满十。虽中间以国论与荆公异同,元丰末守广陵,钟山犹有书来,甚惓惓,且有绝江款郡斋之约,会公召归乃止。已而自讲筵还政路,遂相元祐二刘、三孔,曾子开、黄鲁直诸公,皆公所甄叙也。侍讲于荆公乃通家子弟,李泰伯入汴,亦尝讲绎焉。绍圣后,始与李君行游。晚节居党籍,右丞以筦库之禄养亲,虽门可设爵罗,然四方有志之士多不远千里从公。谢无逸、汪信民、饶德操自临川至,奉几杖、侍左右如子侄。退见右丞,亦卑抑严事,不敢用钧敌之礼。舍人以长孙应接宾客,三君一见,折辈行为忘年交,谈赏篇什,闻于天下。是时吾家筐筥琐碎,僮仆能言,诸名胜无不谙悉。南渡以来,此事便废。绍兴初,寇贼稍定,舍人与诸父相扶携出桂岭,愒临川,访旧友,多死生,慨然太息。乃收聚故人子曾益父、裘父辈,与吾兄弟共学,亲指画,孳孳不怠。既又作诗勉之,今集中寄临川聚学诸生数诗是也。自秦氏专国,风俗日益隘陋,吾几案间无江西书札久矣。盖江西人物之盛衰,观人文者将于此乎考。而吾家江西贤士大夫之疏密,亦门户兴替之一验也」。言毕复蹙然久之。某再拜识之,不敢忘。建昌曾信道丈,以学问识度为舍人伯祖所许,不幸早世。其子撙节夫,复与某为同年进士,而节夫外舅李夔州,则某少所承事者也。故虽未得与节夫合堂同席,而知其父子之贤为详。病废三年,不复知户限外事。今年春,节夫以伯祖与信道丈尺牍墨本见遗,反复展玩,不能去手。顾诸弟曰:「吾家其犹庶几乎?今日真得江西书札矣」。因录先君之语寄节夫,且以交相厉云。
忠文耆德之碑(奉敕撰)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五、《攻愧集》卷九三
嘉泰四年十月庚寅朔,故左丞相、少傅、观文殿大学士益国周公年七十有九,薨于吉州之里第。十二月丙申,葬于庐陵县斗冈之原。至嘉定元年,公之子纶告于朝曰:「先臣备位首相,既葬而隧,碑未立,敢泣以请」。天子曰:「嘻,此四朝之宗臣也」。谥以「文忠」,御书「忠文耆德之碑」以赐,且诏臣钥为之文。臣钥不佞,荷文忠公知奖之深,屏居四明,先已撰公隧道之碑矣。圣恩起于告老之馀,待罪翰苑,欲引前碑以辞。纶又曰:「昔欧阳公修已铭程文简公琳之墓,复以敕命为之碑。故事甚切,愿毋辞」。臣既共二史馆,敢不敬承明旨,以答孝子之请,以扬公之休光,用诏后世?公讳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世家郑州之管城。曾祖衎,朝奉郎,妣郭氏。祖诜,左朝散大夫,妣潘氏、李氏、张氏。父利建,左宣教郎、太学博士,妣王氏。公既贵,三世俱累赠太师、秦国公,妣俱赠秦国夫人。宣和中,祖通判吉州,因家焉。公幼而孤,十三又遭内艰。天资高亮,记问绝人。绍兴二十一年擢进士第,授左迪功郎、徽州司户参军,改监行在和剂局门。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建康府府学教授。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高宗见奏篇,曰:「他日可掌制」。除秘书省正字,次年改左宣教郎、兼权国史院编修官。明年五月,除监察御史。六月,孝宗即位。八月,除起居郎,直前奏事,上曰:「朕旧见卿文,可进近作」。兼编类圣政所详定官,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尝论翟婉容位官吏转行碍止法事,上曰:「初止谓卿能文,不谓刚正如此」。此其被眷注之始也。应诏条上十事,皆切时病。其一严铨试之法,又奏群臣六参,除朔望过宫外,勿改旧制,至今行之。事有未便者不惮极论,上亟奖叹。公亦曰:「陛下有纳谏之资,故臣辈各思自竭」。龙大渊、曾觌除知閤门事,公与给事中金公安节同奏:「大渊罢副都承旨,觌罢带御器械,俱为知閤。若以攀附旧恩,尚有可诿。正以绅指目,台谏有言,外议方喧,而除命遽加,非舍己从人之义」。有旨:「罢剧就閒,已允公论,尚兹回缴,可特依奏」。既而再除,公曰:「前已反汗,今复申命,岂复但已」!格除目不下。越三日,不获命,以迁奉请祠,两任主管台州崇道观。乾道四年,权发遣南剑州,未赴。六年,改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陛对,留为秘书少监,兼直学士院,兼国史院编修官。上改告词首尾,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意,亲制赞书。臣观汉社稷臣乃在周勃、汲黯、霍光之徒,儒者公孙弘辈皆持禄保位,故宣帝以为俗儒不达时宜。使宣帝求真儒用之,何至杂霸哉」!上曰:「卿学术精深,记问该博,所蕴可以自见。当日夕与卿论文」。兼实录院检讨官。加上德寿尊号,公谓太上万寿,而绍兴末议文及近上表用「嗣皇帝」为未安。按建炎以后遥拜徽宗表及唐宪宗上顺宗尊号册文,皆称「皇帝」,议遂定。七年奏四事:重侍从以储将相,增台谏以广耳目,郎官专以旌外庸,监司郡守皆当久任,上称以为要务。兼权兵部侍郎,上云:「学士院湫隘」。公奏:「宫城不容增广。陛下欲卑宫室,臣等居此亦过矣。若遴选名儒而信任之,不在栋宇之丽也」。除权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有旨公与吏部侍郎王之奇、太子詹事陈良翰对选德殿,出御札引唐太宗魏徵问对,以在位之久,功未有成,治效优劣,苦不自知,使各极陈其当否。公退而条陈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未尽;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未至,又指陈大将郡守数易之弊。且言《贞观政要》四十篇,既先之以魏徵论为君之道,又著不克终之戒于篇末,盖是时惟徵为善谏。愿思太宗广谏诤之德,使嘉言日闻,治道日兴。上嘉纳。又奏:「谏官虚位,愿蚤择正人。先朝参用古制,卑其品而厚其礼,责其尽言,使奸邪望风畏戢,销患未形。如近岁张松、韩玉等,使台谏无所顾忌,蚤为力言,岂至劳民费财,始勤英断」?上曰:「朕自此知戒矣」。又奏曰:「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凡轻于任事,速于求售者,必至败事。若疑儒者不足用,而专用才臣,今既累年,其效可睹。唐太宗之臣即隋之臣,艺祖之臣即五代之臣,非前愚而后智,顾人主用之如何耳」。又论:「臣寮务为新说,欲徼奇功。王安石以尧舜之道告君,实行管商之术,指司马光、苏轼辈为流俗,尤当察之」。江湖亢旱,上称龚茂良措置有理。公请出缗钱二十万代民租,乃不乏事。非不知县官急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费可省乎?上曰:「卿议论殊善,使朕闻所未闻」。兼侍讲,又奏:「近奉诏,以仆射名官非古,欲更其名。周之太宰,卿也。小宰,中大夫也。中间所改非是」。上曰:「止欲为左、右丞相,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皆可削」。公遂奏前古沿革而退。八年,兼中书舍人,固辞,且言:「外制之设,正欲谨于出令。凡有未当,欲其缴奏,非专责以词翰也」。卒因缴奏而遂免兼。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公当草,不允诏,奏谓:「昨者举朝以为不可,陛下欣然听纳,曾未周岁,复有此除。贵戚预政,公私两失。臣未敢具草」。时权给事中莫济亦封还御笔,遂俱与外祠。九年,除知建宁府,再辞,不许。中道引疾,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天下愈高之。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说罢,召为敷文阁待制兼侍讲。六月,兼权兵部侍郎。八月,兼直学士院。上尝称公持重,不迎合,无附丽。除兵部侍郎兼侍讲。进太上尊号诏草,上曰:「此文难于言,而温纯典雅,无一字可议」。公奏:「初上光尧之号,臣已预议。庚寅之诏,亦出臣手」。上愕然曰:「前诏亦卿所草耶」?兼太子詹事。尝论:「用人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中人惟上所御。为官择人,则引中人为君子,为人择官,则引中才为小人」。又奏:「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然太祖二百馀年之天下,属在圣躬,可不自爱」?上作色曰:「卿言甚忠,正以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尝奏:「闻金星近前星,武士击毬,太子亦预,臣甚危之」。上曰:「卿可语太子」。公曰:「太子,人子也。陛下命以驰驱,臣安敢劝以违命?陛下勿命之可也」。升兼侍读,郊祀禋礼,执绥备顾问,除吏部侍郎。奏:「朝廷守至公之道,有司持一定之法,行以无私,孰不心服」?四年,除翰林学士,奏:「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以其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或有补于治道。得人固多,最可慕者,陆贽、欧阳修也」。五年,为御试详定官,得旨撰《选德殿记》及《皇朝文鉴序》,上尤称之,赐御书白居易《七德舞》,墨犹湿也。除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尝论:「本朝专以仁立国,而又以禁暴安人为本」。上曰:「兵势似弱」。公曰:「仁故似弱,实非弱也。社稷灵长,职此之由」。上曰:「所以并无祸乱耳」。公曰:「本朝似周,秦兵虽强,兴衰竟如何」。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定圜丘合宫互举之议,再执绥草赦,明著古礼,以示来世。礼成,献诗,又进动天之戒。上曰:「动天诚当以德,惟知道乃可语此」。公曰:「皇天亲有德,飨有道,此岂聪明作为所能为哉」!除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论六部长贰判「依」字改为「从」。上谓公视草劳甚,公奏:「臣素无汗马之劳,致此爵位,宣力文字之间,未为劳也」。上曰:「翰墨之功,岂小补哉!若大述作,固当烦卿」。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上曰:「卿遇事殊不依违,宰执自当和而不同」。公曰:「韩琦、欧阳修殿上日有所争,退则欢然,最为可法。大臣自应互相可否。秦桧用事,执政至不敢措一辞,后遂以为当然。陛下惟恐臣下不言,人臣乃欲自是乎」?尝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其故,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二十年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今已数倍,民安得不困?此特其一耳」。上为之怅然。进呈湖北月桩钱数,公曰:「固出于不得已,亦须平时有以存恤。去岁荒旱,若非先事赈救,禁戢苛暴,何以免流殍之苦?舒州汪革始谋不善,若如前代失军民之心,则乘灾唱乱,必致蜂起,亦安肯束身自归于司败?所贵得民,正为是耳。此非仓猝所能成也」。上深以为然。有恃长乐之援,求为郎者。上俾谕给舍缴奏,公谓:「不可,谕意不从则失礼,从之则坏法,命下,臣等自当执奏」。上曰:「卿等肯任怨如此」。公曰:「当与而不与则有怨,不当与而不与,何怨之云」?上叹曰:「所谓任责,非任怨也」。九月,知枢密院事,上曰:「三省本未可辍,卿每见难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可谓敏矣」。上尝叹养兵费邦赋之八,公奏:「自古未有五十年屯兵不解。古者讲和则罢兵,今既有岁币,而兵不敢撤,所以倍费」。上眷公益深,尝奏事退,御笔:「卿临事明敏而有决,朕每嘉之」。又称公「通练军政,深副擢用之意」。公谢曰:「臣本以文墨受知,岂晓武事?误蒙任使,不敢不勉」。十一年,御笔欲移兴元义胜军于襄阳,此军皆契丹、渤海汉儿慕义来归者。上以金、商山险,非用骑之地,闻其营砦遗火,因迁之。公奏:「路经金、洋,当先计人马之数,使郭杲于襄阳豫办。更令彭杲具以此意深察众情」。六月,拜枢密使。上曰:「卿在西府光前绝后,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为也」。先是,金主避暑寿安,过上京,北牒以道远,权止贺正生辰使一年。宣谕:「卿尝料未必遣使,今果不来,可谓庙谟矣」。十二年,金州谋帅,公欲合侍从管军荐举。上曰:「军帅当自上除授」。公曰:「舜用九官,皆咨四岳。与其私荐,不若明扬。若能考实,孰敢妄举」?因论边报异同,上奖谕云:「事无巨细,卿皆究心。昨密问一事,条上数端,深谋远虑,朕所不及也」。上谓王蔺论事颇偏,公奏:「蔺虽稍过,然汲黯在朝,淮南寝谋,尽言而不顾身,帝之左右岂可无此等人?况以献纳为职,若上下相蒙,非国之福也」。御笔尝谓大石契丹欲加兵于金,又谕结约夏国,又有忽鲁窃据上京之报。公奏:「但当严备,随机应之」。未几,上谕公所传皆妄,真有先见之明矣。十四年二月乙亥,面谕:「卿在枢筦,事皆经心,更旬日拜相,后人难继也」。丁亥,拜右丞相,寻兼提举国史院会要所、敕令所。上谕以委任之意,公奏:「自古鲜有无事时,今赖陛下勤政,内外晏然,殆将二纪。此正可惧之时,当思经远之计」。又奏:「舜、禹君臣相戒,唐太宗不存形迹,臣等过失,望随事戒敕,免积罪戾。臣有所见,不敢废弼直之义。日有论奏,动系天下休戚。比至给舍缴駮,台谏论列,已为后时。不若致审于初」。又奏:「人才不失之虚夸,则失之缄默凡冗。宜求笃实为国者」。因旱,求退甚力。请依庆历中例降秩,皆不许。遂奏实惠及民,莫若宽减夏税,施德当自近始。上方笃意救荒,其所以赞宽仁之政,不可胜纪。封事多言宰执同异,公奏:「要当各尽所见,岂可尚同?既是协心体国,苟有未然,虽面诘何害?若人才邪正,政事得失,安危所系,自应反覆论难,止欲归于是耳。陛下复祖宗密白之制,使三省覆奏而后行,正欲上下相维,非止奉行文书也」。高宗升遐,始末稽考制度,奏置山陵五使,赞成圣孝,哀礼两备。会贺生辰使至,上在丧次,议令馆伴使谕遣。公奏:「贺礼固不可行,但彼行人远来,而朝无一辞,于理未安」。遂口占数语,使归报焉。正旦使将至,或请易淡黄袍御殿受书,然后素幄见使者。公力陈不可,止以缟素引见,使者果心服。手诏讨论皇太子参决典礼,初欲开资善堂,公奏:「天禧故实,恐不宜于今。不若取西晋宣猷堂为议事堂」。十五年正月戊戌,公请上特御延和殿,令宰执奏事毕,始过议事堂。思陵发引,公奏:「永熙故典,吕端一相犹摄太傅亲往,而欲用显仁旧例,非是」。遂再拜请行,乃以公摄太傅。上虑使人坚欲上寿,公奏:「必无争执」。上欲先令侍从、台谏集议,公曰:「国之重事谋之帷幄,有不必询众者」。上尤称奖:「卿能如此,国之幸也」。仲冬之初,奏乞骸骨,忽宣谕:「以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少留」。公奏:「圣体康宁,止是孝思稍过,岂应倦勤」?上曰:「礼莫严于事宗庙,而孟飨多以病而分诣;孝莫重于执丧,而不得日至德寿,欲不退休,得乎?朕以此委卿」。公泣而退。十二月壬申,密赐绍兴传位亲札。辛卯,留身,议定二月壬戌之吉。又命公草诏,专以奉几筵,侍东朝为意。十六年正月己亥,拜左丞相。壬子,因奏事,始谕二府旬日当内禅,又令公独呈诏,兼提举玉牒及监修日历。二月辛酉朔,降传位诏。翼日,上吉服御紫宸殿,公奏:「陛下巽位与子,古今盛典,再见圣朝,中外同庆。臣等辅政无状,自此无由日侍天颜,无任依恋之至」。哽噎几不能言。上亦泫然曰:「正赖卿等协赞新君」。光宗首问当世急务,公奏用人求言二事。寻即降诏,公积阶至特进,爵自管城县开国男至荥阳郡公。历封济、许二国公。三月,拜少保,益国公。公以三孤之官不应以覃霈而得,力辞不可。又乞回授至于四五,不得已而始受之。奏以朔望之次日朝重华宫。五月,求去方力,而谏省有言,请益切。除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言者不已,殿中助之,遂以少保充醴泉观使而归。孝宗赐金器劳问。绍熙改元,判隆兴府,辞不赴。二年,除观文殿学士、判潭州。罢倍税牙契钱二十万缗,郡事皆亲理之。三年四月,复元职。七月,坐所举官以贿败,降荥阳郡公。四年八月,复旧封。冬,易镇隆兴,力求奉祠。主上登极,求言于旧弼。公奏圣孝、敬天、崇俭、久任四事,皆切于世用。遣閤门官赐少傅告,控免至再,始许貤恩。庆元元年,于是公年七十矣,三表引年,遂以少傅致仕。嘉泰元年,布衣上书及公姓名,台评降一官。明年乃复。遗奏既闻,上为震悼,辍朝二日,赠太师,赙银绢各千,累食邑一万五千六百户,食实封五千八百户。娶王氏,监察御史葆之女,封益国夫人。先一年薨。一子,即纶也,朝请大夫、新知筠州军州事。孙颢,宣义郎、新监饶州浮梁县景德镇兼烟火公事。孙女五人:长适承事郎、监嘉兴府籴纳仓萧彖,馀尚幼。呜呼!天之生公,固授之以间气。公之出仕,亦可谓千载之遇矣。自决科以至考终,五十有三年,始以文字受知高宗、孝宗,以至位极人臣。晚辅光宗之初政,退被主上之休宠。孝宗在位二十有八年,公实相为终始。其中以十年出入翰苑,时方承平,极铺张扬厉之美。以十年辅政,秉钧尽辅,赞弥缝之妙。两以逆折奸锋,深忤上意。事定言验,得眷愈隆。致身元宰,出处为时重轻,几无纤瑕微颣之可指。文章则追配作者,论议则究极古今。风度如张九龄,谋谟如崔祐甫。宋广平之守文,杜如晦之善断,公几兼之。乃所愿则尤切切于陆宣公、欧阳文忠,此非臣之私言也。平日著述,为书十馀种,总为二百卷,行于世。校之前碑,撮取其名节国事而略其馀,谨再拜特书,以对扬休命。铭曰:
巍巍孝宗,天锡勇智。二十八年,是为盛际。猗欤益公,善始以终。始进以文,终察其忠。再折奸萌,逆鳞以批。事定言验,表表忠规。献纳论思,知无不为。弥缝辅赞,百工惟熙。三圣相授,同守一道。公实佐之,家有宸藻。忧边思职,具存宏模。临机辄断,华夷谧如。告老既休,著书自若。拳拳斯文,以惠后学。天不憖遗,殄瘁兴悲。既铭公墓,又勒丰碑。生荣死哀,身美君显。是为宗臣,后庆其衍。
少傅观文殿大学士致仕益国公赠太师谥文忠周公神道碑 南宋 · 楼钥
出处:全宋文卷五九八七、《攻愧集》卷九四
孝宗皇帝在位二十八年,厉精求治,久而不倦,圣德日新,光绍祖宗。宰相凡十有五人,明良会遇,可谓盛矣。求其相为终始,全德备福,亦未有如益国周文忠公者。始,公亲见龙飞,御名之立,已尝预议。中间再以力排权倖,沮其枋用,忤旨去国,略不少贬。士大夫之过计者,谓公不复用矣。圣明洞照,愈加褒擢,遂至元宰,任天下之重,周旋密勿,终赞与子之决。以孝宗之实睿实聪,公之明敏肃给,真千载之遇。而又事光宗于春宫,夹辅初政,功成身退。既挂衣冠,犹被主上宠光者十年。呜呼,其可谓圣朝之宗臣矣。公薨之二年,嗣子纶以书抵四明楼钥曰:「先公既葬而隧碑未立」。谓钥荷公之知,晚而益深,又尝待罪太史氏,俾为之辞,且示以今参知政事李公壁所作行状。钥不佞,谨摭其大槩,洎平日见闻之实而书之。公讳必大,字子充,一字洪道,世为郑州管城县人。曾祖衎,朝奉郎。祖诜,左朝散大夫。父利建,以上舍魁登第,终左宣教郎、太学博士。以公贵,三世俱赠太师、秦国公。曾祖妣郭氏,祖妣潘氏、李氏、张氏,妣王氏,俱赠秦国夫人。宣和中,祖为吉州通判,因家焉。外祖给事中靓知平江府。靖康元年,公生于郡治。幼孤,归信州外家,从汳人陈持学。太夫人躬督诵书,率至夜分。十三而太夫人卒。公记诵绝人,徒手入举场,有问者应如响。文又工致,遂名荐书。绍兴二十一年擢进士第,授左迪功郎、徽州司户参军,改监行在和剂局门,以邻火罢。二十七年,中博学宏词科,循左修职郎、建康府府学教授。三十年,除太学录,召试馆职。高宗称奏篇,谓他日可掌制。除秘书省正字,循左文林郎。三十一年,改左宣教郎、兼权国史院编修官。三十二年五月,除监察御史。六月,孝宗即位。八月,除起居郎,直前奏事。上曰:「朕旧见卿文,有近作进来」。此眷注之始也。侍立讲筵,奏:「劝讲非为分章析句,正欲从容访问,以裨圣聪,究治体」。兼编类圣政所详定官,暂权给事中,兼权中书舍人。尝论边事,上以蜀为忧,对曰:「蜀民久困征求,愿降诏抚谕」。许以事定宽其力。又奏比岁史官不备,故记注多阙。欲先自六月十一日修纂,前未备者并修之。论翟婉容位官吏转行碍止法事,上曰:「初谓卿止能文,不谓刚正如此」。公奏:「前宰执、侍从依赦复职,亦有不合人望,当缴奏者」。上曰:「固然。卿论事但令适中,朕无不从也」。应诏条上十事,皆切中时病。其一严铨试之法。又奏群臣六参,除朔望过宫外,勿改旧制,至今行之。安穆皇后追册祔飨,公奏神主谒诸室前殿,则不以钦宗服而废祖宗之乐;别庙奉安,则乞备而不作。金人来邀旧礼,诏从臣指陈定论。公率同列奏:「向者祐陵未卜,慈宁未返,以讲好之故,宁亲宁神,两遂所欲,礼虽屈而志则伸。今而遽许之,必谓我怯,将有难塞之请。使者之行,当再用邻国之礼。彼或有辞,则告以通好于用兵之后,以何名而屈,以何名而受耶」?事有当駮者,皆极论其不可。上亟加奖叹,公亦言:「陛下有纳谏之资,故臣辈各思自竭」。龙大渊、曾觌除知閤门事,公同给事中金安节奏:「大渊罢副都承旨,觌罢带御器械,俱以閤门处之,实迁也。若以攀附旧恩,尚有可诿,正以绅指目,台谏有言,外议方喧而除命遽加,陛下于将相要官或罢或贬,一付公论,略无适莫,独此二人乃为之迁就讳避,殆非舍己从人之义也」。有旨:「罢剧就閒,已允公论,尚兹回缴,可特依奏」。已而二相宣示御札,谓:「给舍为人鼓惑,议论群起,小事岂应如此」?公等奏言:「昧于事体,专徇流俗,轻渎天威,居家俟罪,再乞重赐窜责」。俱不允。入谢,上曰:「朕察卿务举职,但朕欲破朋党,振纪纲耳」。旬日,二相又道上意,已再除两知閤,且云:「后省想亦无他」。公曰:「前已反汗,今复申命,岂敢但已」!格除目不下。右揆以闻,越三日不获命,以信州迁奉请祠,两任主管台州崇道观。乾道四年,权发遣南剑州,未赴。六年,改福建路提点刑狱公事。陛对,论帅臣有名而无其实,将副具官而非其人。又论杂举中外文武之才,以备选用。益县令之俸,而责其廉。及捕盗官候六考行赏。执政奏拟秘书少监,上可之,仍令兼直学士院。会草晁公武知扬州不允诏,御笔改定,公引故事乞罢,不许。兼国史院编修官。初,郑闻草公制,上改首尾词,公奏:「陛下取汉宣帝之言,亲制赞书,明示好恶,敢因训词推广圣意。臣观汉社稷臣乃在乎周勃之鄙朴,汲黯之少文,霍光之不学。至于儒者持禄保位,则公孙弘辈实为之,故宣帝嫉之,以为俗儒不达时宜,盖有激而云尔。使宣帝求真儒用之,何至杂霸哉!陛下以汉为监,则士风趋向归于正矣」。上曰:「卿学术精深,记问该博」。又尝曰:「平昔所蕴,可以自见矣。自此当日夕与卿论文」。兼实录院检讨官。加上德寿尊号,公谓:「太上万寿,而绍兴末议文及近上表例用『嗣皇帝』为未安。按建炎以后遥拜徽宗表及唐宪宗上顺宗尊号册文,皆称『皇帝」』。议遂定。赵丞相雄以中书舍人奉使,贺金主生日,宗室伯骕为介。御札生辰使兼赍国书一封,理会受书。公立具草,有云:「尊卑分定,或校等威;叔侄情亲,岂嫌坐起」?后四日对秘殿,上曰:「朕未尝谕国书之意,而卿能道朕心中事,可谓大才」。赐坐久之,欲退而不记来路。上指示之,命内侍导而出。七年,奏四事:重侍从以储将相;增台谏以广耳目;郎官专以旌外庸;监司、郡守皆当久任。上称其为要务。皇太子领临安尹,公既草制,因奏恐别无被受,欲依诏书体式降付东宫。兼权兵部侍郎。上云:「学士院湫隘」。公奏:「宫城不容增广,陛下欲卑宫室,臣等居此亦过矣。若遴选名儒而信任之,不在楝宇之丽也」。除权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升同修国史实录院修撰。有旨,公与吏部侍郎王之奇、太子詹事陈良翰对选德殿。袖出御札,引唐太宗、魏徵问对,以在位之久,功未有成,治效优劣,苦不自知,各极陈其当否。公退而条陈:「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未尽;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未至」。又指陈大将郡守数易之弊,且言:「《贞观政要》四十篇,既先之以魏徵论为君之道,又著不克终之戒于编末,盖是时惟徵为善谏。愿思太宗广谏诤之德,使嘉言日闻,治道日兴」。上嘉纳,且曰:「方图力革二弊」。又奏:「谏官虚位,愿早择正人。先朝参用古制,卑其品而厚其礼,责其尽言,使奸邪望风畏戢,消患未形。如近岁张松、韩玉等,使台谏无所顾忌,早为力言,岂至劳民费财,始勤英断?虽天纵浚哲,安能尽见」?上曰:「如人奕棋,当局多误,惟旁观乃见之。朕自此知戒矣」。又奏:「人主无职事,惟在察臣下邪正。凡轻于任事而速于求售者,他日必至败事,不可不察。若疑儒者不足用,而专谓才臣能趣辨,今既累年,其效可睹。唐太宗之臣即隋之臣,艺祖之臣即五代之臣,非前愚而后智,顾人主用之如何耳」。又论:「臣寮务为新说,欲徼奇功。王安石以尧、舜之道告人主,实行管、商之术。指司马光、苏轼辈为流俗,尤当深察之」。上曰:「苏轼却是流俗,可谓颠倒」。尝奏江湖大旱,上称龚茂良措置有理,公请:「出南库缗钱二十万代民租,乃不乏事。非不知大农急阙,然艰食则盗起,盗起则调兵,费可省乎」?上曰:「卿议论殊善,使朕闻所未闻」。谢曰:「臣惟以不欺事陛下」。兼侍讲,上以雨雪愆亢,欲加精祷。公奏:「《洪范》『肃时雨若』,此殆言路旷官之證。台端一日不可阙,今乃五旬不除」。上言未有人,公奏:「百执事何至乏才?兼御史台令,殿中阙,具察官姓名取旨差权。苟未欲轻用人,亦可举行此制」。上惊曰:「朕不知此」。遂宣谕宰相具上。又奏:「近奉诏,以仆射名官非古,欲更其名。周之太宰,卿也;小宰,中大夫也。中间所改,亦未可用」。上曰:「太宰今吏部尚书尔。止欲为左、右丞相,如『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皆可削」。公遂历奏前古沿革而退。八年,权中书舍人。公奏:「西浙为今日根本之地,而赋税供亿反重于他路。且户部既理财,朝廷又理财,争肆渔取,致以隐漏为名,增无实之税」。上曰:「此漕臣之缪」。公曰:「陛下既知,何不改正」?因辞西掖,且言:「外制之设,正欲谨于出令,凡有未当,欲其缴奏,非专责以词翰也」。上曰:「正有望于卿」。因奏:「闽漕陈岘议变盐法,恐扰民难行」。又奏曹耜除府推事,上曰:「知其人才,欲与寺丞」。公曰:「臣即有文字」。上意不悦,退而缴词头:「愿别择俊寮,协赞元良」。耜知严州,公亦免兼矣。张说再除签书枢密院,王之奇赐出身,并命公当草,不允诏,奏谓:「昨者举朝以为不可,陛下欣然听纳。尝云『兹事诚误』,旋即改命。曾未周岁,复有此除,贵戚预政,公私两失。若谓西府间以武臣,愿择大将有威望者畀之。臣非欲专任文吏也。且当是时,之奇亦曾论奏,今乃与说同升,恐亦未当遽受也。臣未敢具草」。时权给事中莫济再封还御笔,遂俱与外祠。又趣公出门,匹马便面,翩然径行。九年,除知建宁府,再辞,不允。中道引疾,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天下愈高之。淳熙元年,除右文殿修撰。说罢,召还,除敷文阁待制兼侍讲。六月,兼权兵部侍郎。尝论改官举削到部放散之制,后虽润色,然自公发之。八月,兼直学士院。上称公持重,不迎合,无附丽。除兵部侍郎,仍兼侍讲。进太上尊号诏草,上曰:「此文难于言,而温纯典雅,无一字可议」。公奏:「向者初上光尧之号,臣已预议。庚寅之诏,亦出臣手」。上愕然曰:「前诏亦卿所草耶」?兼太子詹事,上论史事,公奏:「李焘于史学如嗜饮食,《长编》考證异同,罕见其比」。尝论:「用人惟上智与下愚不移,中人惟上所御。为官择人,则引中人为君子;若为人择官,则引中才为小人。今不及数月,已望迁擢,后将无官可迁。愿力革此风,爱惜名器」。又奏兵将官刻削等事,上曰:「今不如此」。且言:「王友直极廉,安有刻下」?公曰:「昨闻殿司进羡馀二十万缗,此何从而得」?上曰:「朕已不受」。公曰:「虽则不受,当思其所自来」。上曰:「统制官不治财赋,统领却治之,可相关防,不致妄费」。公则曰:「此尤非也。主将而下须令各得欢心,今因小利更相猜察,情既不通,缓急何由得其死力」?又奏:「闻陛下日御毬场,固知不忘阅武。然太祖二百馀年之天下属在圣躬,可不自爱」?上作色曰:「卿言甚忠,得非忧衔橛之虞乎?正以雠耻未雪,不欲自逸耳」。又奏:「闻金星近前星」。上曰:「止是略近」。公曰:「天道高远,当论人事。武士击毬,太子亦预,臣甚危之」。上曰:「卿可语太子」。公曰:「太子,人子也。陛下命以驱驰,臣安敢劝以违命?陛下勿命之可也」。升兼侍读。大礼执绥,备顾问,除吏部侍郎。奏:「朝廷守至公之道,有司持一定之法,行以无私,孰不心服?近乃有任怨之说。法行以公,人自无怨」。上曰:「朕每谕大臣弥缝人情,无有是处」。四年,除翰林学士。奏:「自唐至本朝,优待词臣,以其无簿书之冗,可以朝夕论思,或有补于治道。得人固多,最可慕者,陆贽、欧阳修而已。若乃进则有隐,退则不密,挤人而利己,扬己以取名,安能逃日月之照哉」!上曰:「学士宴见无时,至为亲近」。五年,为御试详定官,屡乞去。上问文士可代者。闻吕祖谦能文,公谓翰苑须用有学问者。祖谦涵养既久,习知典故,史院甚得其力,不但文字之工也。得旨撰《选德殿记》,又命书之。后内直宣对,别令中使引至碑下。传旨:「记文词采赡蔚,召卿观览」。既见,上又有博美之称。归至玉堂,御书白居易《七德舞》赐之,墨犹湿也。后进呈《皇朝文鉴序》,上曰:「卿之文在廷莫及,真匠手也」。除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尝论本朝专以仁立国,兵非不用,而以禁暴安人为本。上曰:「兵势似弱」。公曰:「仁故似弱,实非弱也。社稷灵长,职此之由」。上曰:「所以并无祸乱」。公曰:「本朝似周,彼秦兵虽彊,兴衰竟如何」?六年,诏礼官详议明堂典礼。公奏:「祀帝祀天,以祖宗配,此前朝已行之制。世俗止诵《孝经》之语,未尝深考其义,致以今日为疑」。由是定圜丘合宫互举之议。公再执绥草赦,引周汉故事,有曰:「俶经路寝,有皇祐之彝仪;遍秩群神,有绍兴之近制。盖明著古礼,以示来世也」。礼成献诗,又进动天之诫。上曰:「动天诚当以德,惟知道,乃可语此」。公曰:「皇天亲有德,飨有道,此岂聪明作为所能为哉」!除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承旨。论六部长贰判「依」字,遂改为「从」。尝奏:「祖宗涵养善类,名卿才大夫相望。自章、蔡沮士气以坏风俗,奖谗谄以植党与,卒致播迁之祸。中兴一洗前弊,得人为多。秦桧以患失之心,济忌刻之资,引庸人以充侍从,对毕辄纳副封。既出其门,无所不有。人才衰落,贻患至今。论思之职,上规人主,次及大臣,下及四方,安可纳副封耶?愿博求文武之英,布列中外」。上曰:「如曾开辈,今岂易得」?又及:「舜之无为,非皆无所为也,特不为期会之屑屑耳」。又言:「自古上自人君,下至士庶,鲜有不为左右前后之人所牵制者」。上谓公视草劳甚,公奏:「臣素无汗马之劳,致此爵位,正使宣力文字之间,未为劳也」。上曰:「翰墨之功,岂小补哉!若大述作,固当烦卿」。七年五月,除参知政事。上曰:「近见卿遇事殊不依违,执政之于宰相事任非远,自当和而不同」。公曰:「韩琦、欧阳修殿上日有所争,退则欢然无间,最为可法」。后又尝曰:「前此宰相议事,执政更无语,今乃肯各述所见」。公奏:「大臣自应互相可否,秦桧用事,执政至不敢措一辞,后遂以为当然。臣尝以绍兴初圣语示同列,勉其协济。况陛下虚心无我,惟恐臣下不言,人臣乃欲自是乎?惟小事不敢有隐,则大事何缘蔽欺」?八月,以久旱,御笔付三省求直言。初,回奏虑所在因是皆有赈济之请,公言:「上明目达聪,而吾侪不能将顺,独不愧于心乎?万一上自行之,或以此奏示外,岂不获罪公议」?相亟从之。又奏:「圣明在上,星变旱灾殆繇臣等所致」。上曰:「若封事及大臣,朕须留中」。公曰:「付出何害?未闻有过而人不知也」。昌化有箭谷得米,相以上再三。及此议宣示外廷,公曰:「天若为瑞,必无水旱。乾道间有以九华山竹米为瑞而得罪者。且宣和有此,岂是休徵」?遂已。有乞改常平不以赦原之法,公奏:「绍兴中因孔括申请,遂与谋叛等同科。乞令削去,祗从海行法,遇两赦或非次赦听原」。公尝极陈民困之由,上问其故,公曰:「且以平江府论之,二十年前归正添差等官岁用五万缗,今乃数倍,支移折变之数日有所增,齐民安得不困?此特其一尔」。上为之怅然。进呈湖北月桩钱数,公曰:「固出于不得已,亦须平时有以存恤。去岁旱荒,若非陛下先事赈救,禁戢苛暴,何以免流殍之苦?舒州汪革始谋不善,若如前代失军民之心,则乘灾唱乱,必致蜂起,彼亦安肯束身自归于司败?所贵得民,正为是耳。此非仓猝所能成,其来有渐矣」。上大以为然。上尝谓枢密非古官,公奏:「在唐止司传导,五代始置崇政院,分宰相之权。神宗亦有意废并,圣谕可谓尽善。但二百年官制难以骤改,不若且令二府互领,更加熟虑」。有恃长乐之援求为郎者,上俾谕给舍。公奏:「台谏给舍与三省相维持,岂可谕意?不从则失体,从之则坏法。命下之日,臣等自当执奏」。上曰:「卿等肯如此任怨」。公曰:「当与而不与,则有怨,不当与而不与,何怨之云」?上叹曰:「此所谓任责非任怨也」。上尝言《唐鉴》一书兴衰治乱之理甚明,公奏:「祖禹著书,皆可备乙夜之览,篇篇即是谏疏」。九月,除知枢密院事。上曰:「卿才堪其任,三省本未可辍。卿每见难处之事,卿以数语决之,可谓敏矣」。上谓公如统制官之类,可时与之接,以观其才。公因奏:「雷世贤说淮南地形缓急,欲守滁。臣谓不然。庐、和则当其冲,滁沮山林,可自守而不可以禦敌」。楚州旧屯军八千,雷世方乞止差镇江军五千人。公奏:「山阳控扼清河口,韩世忠实屯重兵。今无故减戍,他时或增,必致敌疑。扬州武锋军有众八千,本屯山阳,若岁拨三千同戍,诚为两便」。十年,奏:「白气自西南亘天,宜为兵备」。上曰:「日脚之气,冬常有之」。公言:「此日官相宽之词,然有备乃能无患」。上尝叹养兵费邦赋之八,公奏:「自古未有五十年屯兵不解。古者讲和则罢兵,今既有岁币而兵不敢彻,所以倍费」。文州蕃部劫杀二汉人,吴挺止申照会。公请:「督其根治,使知朝廷事必留意,不敢忽略。日有万几,不察于微,弊不胜救」。上曰:「自昔多因不防其微,驯致祸败」。温州军士喧悖宪司,欲先定汪义端刻削之罪,仍正纪律。公奏:「此风不可长,恐兵愈骄」。郭杲请移江陵万二千人,与其孥永屯襄阳,公言:「止当以兵之半分戍」。杲谓襄阳为要地,而江陵亦在江北,为吴楚喉衿,争辩甚力,乃许万人,且令骑兵尽行。上眷公益深,尝奏事退,特命中使赐御笔:「卿临事明敏而有决,朕每嘉之」。宣谕:「金主避暑寿安,所徙器用倍多,且分诸子出镇。或谓欲至东都,秋间议过上京」。公奏当豫为之备甚详。上称公:「通练军政,深副朕擢用之意」。公谢曰:「臣本以文墨受知,岂能晓畅武事?误蒙任使,不敢不勉。彼方恫疑虚喝,正恐我或先动。所当精择边将,镇之以静」。上曰:「朕尝戒臣下以公心,人自无说」。公曰:「所以私者,欲收人情,其来无穷。得者寡,不得者众。若不裁以公道,恐誉者不若毁者之多。以陛下圣明,臣等智虑所不及则有之,何敢有所欺也」。十一年,奏:「广中盐法既更,州县空乏,事势可忧。詹仪之、胡庭直皆贤而才短,故锐于革弊而不能计其后」。已而果然。公言:「赵汝愚在福州百废具举,孜孜国事,殆不多得。王希吕缓急可当一面,彼小廉曲谨,虽无瑕可指,却恐误事」。上曰:「如赵雄、汝愚、希吕,皆帅才也」。义胜军皆契丹、渤海汉儿慕义来归,屯于兴元,御笔以金、商山险,欲移襄阳用骑之地。闻其营砦遭火,因以迁之。公奏:「路经金、洋,当先计人马之数,使郭杲于襄阳豫办,方可议迁。更令彭杲具以此意深察众情」。
敕赐威显庙记 南宋 · 曾渐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一八
天之爱人也甚矣,均之为人而独能出力以有功于众,天意虽不可知,□□□□必矣。民生不幸而罹五代之祸,抑何其惨欤!狂□之□,贼盗之质,一旦悍然其上,斯人毙于赋敛兵革,何可胜记。嬉笑反覆,死生系焉。盖有更一字而活人者,亦有更一字而族一家者,穷凶极虐,腥闻于天。好还之报,亦不旋踵,于是乎有洞胸流肠、刲若羊豕、扯裂蹈践,斯须而尽者。呜呼!此为何等时耶?于此有人焉,其才有以过人,而一乡受其蔽遮,赖以全活,阴德无验则已,如诚有之,享无穷之报,亦何异哉!贵溪之南十五里有侯祠者,是为五代时人,名卿,仕南唐为静边总辖,所谓其才足以蔽遮一乡,则侯其人也。盖自唐末失驭,杨氏、李氏相继以有江南,而信隶焉。其□□□□战而败其师,论者第以为偶然耳。其后折北于周室,□旅拒我宋,至于臣服,是皆大力役也。信民之征调□□不可得考,然一国皆乱,无宁家者,其间危存,倡者□赏以信叛,而杨氏之攻虔、韶,李氏之攻福州,则信之兵马与焉。其攻楚也,又特以信州刺史主之。耗矣□□□□□命矣,孰能率其子弟而得全于征役欤?孰能□□□□□得免于剽掠欤?侯之行事虽不甚著见,然乡之□□□之哉!久而祠之益严,自非出于人心所同,而足以合天意而能至此!绍兴四年,信使者参验得实,乃请于朝。庆元二年,得请,以威显庙为额。乡人侈上之赐,将以迎来□□告□□而桂氏族子琦者,尝从予游,实来请记。予既考请具实,以为天心在于爱人,当其糜烂鼎沸之中,苟有以及物,天必相之,顾又有事。可以决知天意者,大抵为善之报,尝验于后。今夫提百万之师出死入生,为国禦大灾,捍大患,意气伟伟然,足以激懦夫而震殊俗。人力所逮,无欲不遂。然其行不再传,辄遂不振,往往而有。此非其富贵服用取数已多,权势凭藉快意过当,久而不能不尔耶。今侯之后世二百年,高大门第,环居祠旁,生殖蕃盛,好礼服义,科第缙绅,相望不绝,而长者乐于教,少者竞于学,源源未艾也。由是而推,若侯者将必有隐德焉。天之与人,未尝不相因□□□永世绪者而笃族义,思所以相生养者而辑乡邻,思所以振家声者而勤术业,夫非桂氏之所当勉者欤!
按:道光《贵溪县志》卷三一,道光四年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