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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忠宣公行状(上) 北宋 · 李之仪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二七
公讳纯仁字尧夫
幼警悟,五岁知读书,八岁从群儿戏,能以其所授书为之讲说,正席环侍,剖析有理,文正奇之。
十一遭楚国丧,哀毁如成人。
文正仕渐显,一时知名士多所延揖,如孙复石介胡旦李觏辈,率命公从之游。
乃博通群书,为文无有长语,切于语事。
文正曰:「是必能世吾家」。
文正恩,起太常寺太祝
皇祐元年进士及第,知常州武进县,辞不行,改许州长葛辞。
文正曰:「彼远固有名,此才数舍尔,何辞焉」?
公曰:「本不欲去亲侧,远近非所恤也」。
文正薨,家贫无归,借官屋以居,仅芘风雨。
长兄早得心疾,不省事,门内几百口,公实主之。
人不堪其忧,而上下无一言之异。
服除,始就仕。
贾昌朝大名,辟公掌安抚司机宜文字。
公曰:「方北道多事时,彼将以我为助,义不当免,其如吾兄相与为命何」!
人固彊之,曰:「偕行何妨耶」?
公曰:「兄之疾一作,则数人不能制。
未论官守,不得专在侧,此去隔大河,万一中流疾作,则我必与之俱溺矣」。
再辞,遂已。
宋庠荐公堪馆职,召试学士院,公以兄疾辞。
再召,又辞,卒不赴。
著作佐郎汝州襄城县
民不知蚕,公曰:「是可缓耶」?
乃课民种,后纺织比他郡为多。
既去,思公不已,至名其地为著作林。
签书许州观察判官事。
会昌朝守许,事无巨细,待公而后决。
知开封府贾黯辟公知襄邑县
凡隶官屋舍,无一椽不更,而民不知劳。
县有牧地,卫士岁牧马,率纵之,坏民田,前此莫之禁。
或诉于公,即捕而杖之。
主校抗声曰:「令敢尔耶」?
遽白其事,诏劾公甚急,公曰:「卫士非令所当杖,然民吾子也,又兵实资田以养,安忍坐视其抑哉」?
亟自列以上,寻报免。
令遂兼领牧地,盖自公始。
天久不雨,下将艰食,公命贾贩者辍他货,一意积粟,而告之曰:「异时之出,吾当为尔宰」。
果如其计,赖以全活者甚众,利及旁境。
大兴学校,号舍饮食,毕自区处,来学者益盛。
比自公湖外归,邑人夹道焚香罗拜,逆挽公舟,唯恐其过之速也,距公去四十馀年矣。
河南东路转运判官,召为殿中侍御史,未拜,迁侍御史知制诰
钱公辅缴词头,责滁州团练使,公言:「此其职事也,言虽有过,情则无他。
陛下近诏求直言,而侍臣未闻有所献,得非以公辅为戒耶」?
又言:「自公辅贬谪以来,朝廷除授宁免失当?
臣下不敢言,亏损圣德,无甚于此」。
京师大水,公请诏侍从官各上封事,指陈时政阙失,馀官依次转对如故事。
又乞罢秋宴,以承天戒。
时更定江淮荆湖福建路盐法,公请并依两浙法减价,并下三司别定私贩之令。
又言日近杂学士待制修撰太冗,宜立定员数。
又乞为颍王东阳郡择保傅。
又言岁上辛祀天南郊,致斋日当圣寿节,乞上寿不用乐,以明克己奉天之意。
有诏两制依典礼议濮安懿王称号,封册已定,而政府议不同,复有诏权罢。
公谓同列曰:「此大事也,不可不辩,盖将有甚者焉」。
乃上疏曰:「陛下昨受仁宗诏命,亲许为仁宗之子,至于封爵,悉用皇子故事。
以至纂承大统,天下以陛下为仁宗之子,与前代入继之主,事体不同,愿以大公断之」。
特降诏旨恭依两制所定。
相次果议尊濮王为皇,夫人为后,公又疏曰:「仁宗当盛年,立陛下为子,皇太后不避六宫之怨,力赞先帝,保育陛下,是皆欲陛下继统承祧,一意大业。
不期陛下率然建为此议,上则违先帝之意,中则伤太后之心,下则失天下之望」。
又奏:「欧阳脩首开邪说,妄引经据,以枉道悦人主,以近利负先帝,请寘于理」。
累上章未报,公遂缴纳告身,居家待罪。
皇太后俄出手书,申追尊殊号之议,寻降敕命奉行。
公言:「此事始因中书之谋,陛下谦慎未行。
太后曾下手书,切责政府,因此权罢。
始末不同,天下将何以取信?
此必权臣欲为非常之事,假母后之命以行其志,或乃出于逼胁。
愿察臣言,凡系濮王典礼,陛下自可择而行之,何必以母后为说」?
既而促公供职,公言:「太后与政府大臣并受先帝顾托,言犹在耳,永昭陵土犹未乾,岂遂忘而弗顾」?
再有旨起公,公言:「臣不能早悟陛下,罪益深重,岂可复居言路?
臣之心有死无二」。
中书劄子督迫公出,公乃录前后未降出凡九章回申,又申御史台,殊号之议遂止
公犹未已,乃出公通判安州,移知蕲州,改京西提点刑狱
未到,移陕西
未到,权陕西转运副使
未到,权京西转运使,复移陕西
召对,神宗问公曰:「卿在陕西久,必精练边事,城郭甲兵粮储如何」?
公对曰:「城郭粗完,甲兵粗修,粮储粗备」。
上愕然曰:「卿才如此,朕所倚赖,而职事皆言『粗』,何也」?
公曰:「粗者未精之辞,然如是足矣。
臣愿陛下无留意边事。
陛下若留意边事,则边臣观望,要功生事,结衅夷狄,残害生灵,耗竭财用,縻费赏爵。
不唯目前之害,又将贻他时意外之忧,愿陛下深留圣虑」。
公又奏:「王安石变更法度,物议沸腾,人心不宁。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
愿陛下图不见之怨」。
上曰:「何谓不见之怨」?
公曰:「牧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此不见之怨也」。
上曰:「卿才如此,善论事宜,为朕条陈古今治乱,可以为鉴戒者以闻」。
公遂作《尚书解》以进:「皆文武之事也,治天下无以易此,愿陛下深究而行之」。
尚书兵部员外郎起居舍人同知谏院,公辞不允。
边帅种谔坐擅兴,谪湖外,俄除秦州都监
公言:「朝廷既许夏人纳款,及谓取绥州非本意,今便令处边任,不唯致夷狄疑阻,亦无以戒励沿边生事之臣」。
又乞催促赍夏国封册诏书,使人进发,所贵朝廷恩数速达异国,而疆埸早得宁静
集贤院、同脩起居注
公五上章辞,不允,乃促公受敕。
公既不获免,益思所以为报。
公尝谓人主之势既重,而又堂陛阻绝,非开广聪明,则下情无由周察。
顷虽有言,止缘一时之事,事过即已。
今须推而行之,以防壅蔽。
乃上疏言:「两府之下则有侍从官,实古九卿之职,是宜朝夕论思,同国休戚。
今则只将主判司存便为己之职事,宠亚四辅,报同庶僚。
人情既习因循,朝廷不知考核,或有时政得失,唯能退有后言,处之不惭,仅同胡越。
愿降诏督责,凡朝廷阙失,并须论列」。
其所上章疏,付政府诠定,量加赏罚。
时上新即位,躬亲庶政,公言:「尽心所务,督察细事者,有司之职;
经国阜民,选贤任官者,宰相之职;
容载如天地,广大如江河,巍巍荡荡,无得而名者,王者之德。
愿陛下潜晦颐养,择相而任,广听纳,察迩言,使愚智效力,上下尽心,自然端拱垂衣,太平可致」。
又言:「近日御前拣退年老将校,皆是久历艰辛,累岁戍边守之人。
既因对御选择,将来殿前马步军司便为永例,此军政也,不可不察。
望于其间取稍堪部率者,改隶已次军分,以示人主隐恤知难之意」。
秦州孙永以守边失策,诏以李师中为代,公言:「帅臣尤须久任,方能练习事。
若屡更则难责其效,而又百事从而变易,兵民无不烦扰。
兼永忠谨镇静师中任术躁动,不若责后效,依旧在任」。
又请用庆历中故事,增置谏官,以广言路。
又请重定县考课之法,以防滥奏。
神宗切于求治,臣下多自疏远召对,延访得失。
公言:「小人之言,闻之似可采,行之必有累。
盖其知小忘大,贪近昧远,急于奋身,不思害国,愿加深察」。
又言:「走马承受妄有论奏,动摇帅臣,过索承奉,其言不可轻信」。
又请宣谕执政,如有妄奏边事及曾惹引生事之人,不得与边任。
又请委监司体量走马承受,不得于条约外妄陈边事及言人长短。
其所入文字,乞降出公行。
京东转运使陈汝羲进羡财,及以官绵折还和买绢价,荆湖北路孔延之进纳入官,本户不充则令三四户共买一官。
公请重行贬谪,以戒聚敛辱国之臣。
富弼再相,辄辞疾,家居谢客,屡诏不起。
公言:「起布衣,仁宗擢为宰相,先帝暨陛下倚为旧德,四方士民以为贤臣。
当自任天下之重,而尽陈其所欲为。
而乃恤己深于恤物,忧疾过于忧邦,致主处身,向背失宜。
与先臣最厚,臣待罪谏垣,不敢通私谒,以致忠告。
愿陛下宣示此奏,使弼循省,以供厥职」。
又奏:「唐则天以僭窃之政,务求多士,以收人心,广臣下,举荐兼人,亦得自举。
选任虽冗,然犹多得人材。
姚崇宋璟相继时出,开元之治,实有赖焉。
愿诏内外之臣各举所知,以备选任」。
御史中丞吕诲以言事降黜,公言:「,正人也,愿留之左右,以劝忠良」。
又奏:「臣前此面奉德音,令臣具陕西利害,今列十事以进。
一、于邠宁二州移置帅事。
二、择帅府通判,令兼经略判官,专董粮草。
三、罢监牧,以其田为营田
四、委帅臣监司裁省冗占官兵
五、新城中武艺人于近里州差使,候有警急,旋行勾抽。
六、沿边次边乡村酒场,月课不满二万贯者,并停闭城寨酒课,不务增羡。
七、通解盐茶马于转运司
八、依秦汉军功爵级置散官牙校名品,募人入粟,以实边备。
九、沿边置榷场,以并杂货博易,仍通入解盐额。
十、陕、解、虢、绛四州,岁差夫采斫黄河梢木,并以官钱收买」。
神宗一日谓公曰:「取士之法不均,行之虽久,不能无遗才」。
命公条其利害,公曰:「祖宗以进士一科为盛,公卿以降,多此涂出。
然所举之业,东南、川陕之士最工。
礼部只合西北而考之,故东南、川陕多得而西北少。
设欲明示区别,不无寄贯巧伪之弊。
愿诏郡邑严养士之法,每下诏责长吏学官取本贯及曾入学满二百日有行者,于解额中分三分之一送至礼部,则别为特举一科,只试论经义,明记路分,考校优,立所取之数,至御前赐第亦如之。
若是则均矣」。
又乞诏政府台省馆阁经筵监司并数路参取,无拘有无出身。
著作佐郎章辟光请岐王出居外第,公言:「亲王居外,自有故事,岂容小臣辄生间言?
万一岐王闻之,不安其处,则伤陛下友爱。
防微杜渐,不可不察」。
三司判官张靖陕西转运使薛向博买盐马不实事,诏就劾,而已前知矣,兑换藏匿,唯意所任。
至,而欺罔之迹已不可得,反坐谪,发运使
公上疏极论:「赏罚之失,致天下疑。
陛下责君子太重,奖小人太深。
许风闻言事即坐左迁,违法罔上骤加进用。
在陕七八年,一旦体量,不能尽见虚实。
责君子太重则忠臣难立,奖小人太深则奸邪易滋。
微臣耻枉尺直寻,陛下不可启宠纳侮。
望追还二人之命,以正赏罚」。
又言:「陛下但爱向小有才,可备驱使,其诈佞不足深虑。
此臣所以竭力陈论,死而后已。
兼臣在陕西,亲见其奸,不独坏法,民实被害。
上有大臣主张,下有小人鼓誉。
众虽深疾,在陛下无由得闻。
今又被旨体量之人遽先坐谪,而小人奖用益深,复使均输六路,则必增其奸计巧于前日。
且复人人以为戒,谁复有言?
是纵裴延龄之诈妄,极皇甫镈之诛求,为朝廷敛怨害民,使陛下财聚人散」。
又言:「臣曾奉德音,欲脩先王助补之政。
今乃效桑羊均输之法,而使小人为之,必将剖割生灵,敛怨基祸。
盖是中书不合差除,致累陛下圣德」。
章十馀上,展转详尽,其意欲人主之必听也。
是时王安石初秉政,置三司条例司,兴青苗、役法,分遣专使诣诸路搜抉遗利,将尽变祖宗法度,同己者进,异己者逐。
富弼赵抃唐介日交论于上前,或以疾辞,或以事去,或以至发疽而死。
司马光吕诲范镇章疏论辨,每进对亦必极口指陈,中外纷然。
公曰:「君子信而后谏,未信以为谤己,姑取必于听纳而已。
逆耳之言可遽效耶?
不若驯至于深切,则庶能售」。
以故公自陕西召对,因事以及安石者,无一疏不反复开晓。
至论薛向均输,则渐至于深切。
于是上疏言:「臣自到谏垣,方见陛下进用王安石,与士大夫相庆,以谓儒者得用,必赞陛下行三代之政,脩己安人之务。
安石台官,天子耳目,将使警察百辟,以防侥倖。
今琦等一言柄臣,便蒙降黜。
况在廷大半趋附,陛下更以法令驱之,使畏大臣,则其势将无不至。
然而道远者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
人材不可以急求,积弊不可以顿革。
所以景帝削七国之地而晁错戮,东汉疾横议而党锢兴。
宋襄公急于求霸而致丧师,唐文宗急于除奸而训注祸作。
帝王之图治,必显仁藏用,人材以长育而成,功德以积累而大。
通其变使人不倦,神其化使人不知,无为而天下自安矣」。
又疏:「六路均输为害,借《周官》赊敛理市之法,谓可以夺,兼并百物,其实乃商贾贱买贵卖渔夺之术。
久之不免抑配民间,邀求羡息,罔上毒下,有伤盛德。
盖上率下以俭,上化下以勤。
上下勤俭,则自然公私有馀矣。
愿速诏罢之」。
公以数言事未见听,因见上自陈曰:「臣言可用,愿加采纳。
臣言不可用,愿罢臣言职,重行贬窜」。
上曰:「官家留卿,不可求去」。
公曰:「臣为言事官,言不信于陛下,虽圣恩隆厚,臣愈难当」。
遂居家待罪,上察公不可彊,乃罢公谏职,移公管勾国子监
公求去愈坚,执政密遣人谓公曰:「议除知制诰,可出视事」。
公曰:「斯言何为至哉?
得用过于得美官,如不用,万钟非所愿也」。
又再乞早赐责降,不从。
公言多激切,神宗每优容,而所上章疏未尝降出,左右近臣亦不得而知,盖防执政之或闻也。
而公每宣乞付中书枢密院施行。
至是公尽录前后章疏申中书安石见之怒甚,携以告上曰:「范某狂妄如此,不可不重贬」。
上曰:「范某无罪」。
安石争不已,上久之乃曰:「与一善地」。
遂以公知河中府
盖方用安石,故屈公,令少避也。
未几,移成都府路转运使
安石憾不能释。
而谓新法行之民间多不便,公盖尽论,仍戒州县不得遽行以待报。
安石愈怒,命其客李元瑜提举常平官,且伺察公,将遂害之。
钩索捃摭,无所不尽,卒亦无所得。
公竟坐谢景初李杲卿游宴事,为失觉察,降知和州,移邢州
未到,进龙图阁,权环庆路经略安抚使、知庆州
因入觐,神宗见公,喜曰:「卿父在庆有威名,卿今继之,可谓世职也」。
公谢曰:「臣不肖,何足继先臣」!
又问曰:「卿兵法必精」。
公对曰:「臣儒家,未尝学兵」。
上曰:「卿久随侍在陕西,必熟边事」。
公对曰:「先臣守边时臣尚幼,不复记忆。
且今日事体恐不同」。
公察上意,欲攘夷狄,开边境,徐对曰:「臣不才,陛下若使缮城垒,爱养百姓,不敢辞。
开拓侵攘,愿别谋才帅」。
因坚辞。
上曰:「卿才何所不能,但不肯为朕悉心尔」。
公对曰:「臣子之于君父,杀身且不避,岂有不尽心之理?
但陛下所问,悉非臣所长,不敢上欺」。
公又辞,上曰:「不可」。
明日上谓韩绛曰:「范某论边事一何疏耶」?
退而问公,公即以对上之语语
叹曰:「非我所及也」。
上之谋,公、适与闻,故及之。
庆大饥,道殣相枕籍。
公到,遽发常平米赈贷。
僚属愿请而后行,以避不用赦原之令。
公曰:「报到则无及矣,当独任其责,何复累君等耶」?
民遂苏复
敛殣为聚冢,已而惧无以继,忽蓬结实延袤原野,类而甘,食之可饱,境内以足。
前此民谣曰:「饭来即饱」。
方公命下,民相告曰:「范果来矣」。
至是民德其祥,仍收所馀以实仓廪,益市耕牛谷种,分贷垦殖殆遍。
雨旸随祷而应,岁大熟。
或谤公赈发过多,全活不实。
朝廷遣使按视,皆曰:「公实活我,其忍累公」?
乃相与兼昼夜输还,使到已无所负。
其穷核至发冢数骨,卒无所中。
公知环州种古执属羌为盗,奏流南方,过庆辄声冤。
公以属吏果非盗,乘间讼,公为挟情变狱。
朝廷遣御史制勘狱急而情不可得,反诬告,然朝廷终不舍公。
鄜延吕惠卿密奏公擅回宥州牒,坐是落职,知信阳军
方公召对,合四州之民无虑数万,遮道涕泣,挽公马,不得前。
皆曰:「公擅回宥州牒而反坐狱,我生不如死」。
至是有自投于河者。
又有小儿数十号哭,以诗送公,西州至今传诵。
齐州,或谓公齐俗凶悍,轻为盗劫屠贩,治不峻急不能戢。
公曰:「我宽乃性也,矫以猛则不能久,适取玩尔」。
狱至不能容,公问其然,则皆不当系,不敢出。
公曰:「不出奈何」?
曰:「出则官所病也」。
公曰:「终如是安乎」?
曰:「姑待其瘐,用以除民害」。
公曰:「是岂天理耶」?
尽呼出立庭下,而令曰:「尔等害民紊官,莫不欲尔为瘐者。
茍能自新,我将生尔」。
皆叩头如令,后犯法者至减常岁之半,而狱几空。
以连丧子,请宫祠,诏以公管勾西京留司御史台,再知河中府
保甲教阅甚严,非老弱不得在家。
诸路专置官提举,督责按劾,耸动天下。
公曰:「妨农无甚于此」。
三上疏请辍其力,以应岁事之急。
俟其隙,计日补之。
遂乞计一岁应教之日,并就閒月馀日,令并归业,请著为令。
又乞选武艺精熟人材可观者,以次选用,其颓堕者刺充军。
录事参军宋儋年暴卒,公疑其非命。
即遣子弟家人与后事,微得其遇毒,乃下吏,果如之。
其谋琐细,悉如公所料。
直龙图阁,帅庆。
哲宗即位宣仁圣烈皇后权同听政,诏中外实封言事
公上疏,请凡在官,各陈本职事及所经历利害,无间远近;
仍设科条,须随事具因革,亦可因之以识其人。
时边事未宁,绝西夏岁赐之物,方议还其所赐,或以谓夏国困弱不足虑。
公乃录光武《报臧宫马武诏书》上之,又引孟子「以大事小,可以保天下」之语为据,并谓邈川首领温溪心所言夏国大旱无苗、难集人马为不足信,务欲休兵息民。
已而,夏人入贡极恭顺,然每顿市物过平日之数,谓恭顺为悔过,市物多为于我无疑间。
公言:「恭顺非本情,多市物似不为频来计。
恐于分画地界之际,阻兵胁盟,愿戒边臣益加严备」。
天章阁待制,以兼侍讲召,道拜给事中,辞不允。
公以谓:「人君当正心诚意,以仁为体,使邪僻浮薄之说无自而入。
然后发号施令,为宗庙社稷之福,岂务章通句解,以资口舌之辨哉」?
公每进讲,必反复开陈,期于人君可行而后已。
于是司马光初相,将尽改熙宁元丰以来法度,公闻而叹曰:「先帝励精求治,十九年间,寤寐三代之君,如旦暮相与䌷绎。
但大臣用心太过,希合者不计可行与否,趋风迎意,私致先帝寤寐之求,旦暮之遇,转而之他。
今特去其太甚者可矣。
又须徐徐经理,乃为得计」。
一时与同者,多指公为好名。
公闻而叹曰:「是又一王安石矣」。
又曰:「差役一事尤不可暴,当择人付之,使之施行,以审利害,方可去取。
然而不独此也,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法度无不便者」。
既见光,即以所上役书稿示公,公曰:「方欲有请也」。
力陈不售,又作书告曰:「此法熟议缓行则不扰,急行则疏略而扰。
委非其人,其扰滋甚。
公忍以扰,重毒吾民耶?
大不类公所举,或已奏难回,则可先行一路,以观其究竟」。
不从,而持之益坚,公曰:「不从容尚有说,遽尔以益坚之请,是使人不得言尔。
不言,人孰不能,亦可以赞公茍取容悦者。
若果尔,何如少年合介甫以速富?
安用彊颜于此,以媚公求合哉?
公未可以我心至诚,便为民受其赐也,不胜忧惧」。
又欲进士得朝臣保任,乃许应举。
公曰:「不可,此议已行,人不我同,则虚劳思虑,而失宰相体;
若遂从,则众人莫如公者。
正人退,而谄谀得乘其间。
不独乘间,且将增饰以迎公意。
推此以往,何所不至」?
既而都堂召公计事,退而上言曰:「三省枢密院召臣议边事,臣已随问略对矣。
欲降诏,则臣对以解仇释怨,罢兵息民;
欲审察敌情,措置事机,则臣对以专委帅臣
欲弃地,则臣对以不可徒然便可与换易,陷蕃兵民。
此安危所系,而执政所异同。
计陛下深居九重,不易裁决。
愿赐对上前,使得详尽」。
上寻遣中使赐御膳及实封劄子问公曰:「夏人自升遐,累遣使入朝,外虽恭顺,中则未测。
向日所得城寨,守之弃之,何者可久」?
公对曰:「今闻夏人将到,请择押伴臣僚,使与推诚语,论圣政好生恶杀、舍己从人之德,以索其语。
如其意在得地,则以换易谂之;
如无说,则以此事付延州赵卨俟。
其押生口至界上,乃迁入城寨居人,勾集虏到生口人,与地相交还。
然后罢兵息民,以图无前之利。
臣所以乞责之臣下者,虑其言不婉顺,有亏国体尔」。
又奏乞依嘉祐敕,重定案问举首之法。
又奏:「四方谳请大辟案,见依去年十一月二十三日诏书。
臣窃校之,降诏以后,比旧断死者无虑数倍。
罪疑惟轻,宁失不经。
得失甚明,望委执政必决于上,而降除误奏之罪,则可无冤滥」。
吏部尚书,公再辞,未报,俄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有旨:诰命更不由门下省,径付外行下。
时夏人在廷,上欲公遂任此责,而公与司马光联亲,虑引嫌有言,稍稽入院也。
公既辞,又指此为嫌,不允。
公知上意所托,乃力陈前议,而同列或难之,持久不下。
公偶移赐告,遂上疏具三策以献。
以地易人,一也;
兰州定西城,二也;
并塞门吴堡义合二砦与之,三也。
又乞还地之外,每送到一汉人,支绢十疋,以诱其利心,而人尽可得。
章惇得罪去,父年九十岁,议与一便郡,已行矣,而言者遽止之。
帘中宣谕三省,今后不得如此,似形责戒。
公言:「置往咎而念其亲,与夫从谏不惑,皆陛下甚盛之德。
然戒约之言,君臣之间,不免形迹。
二三大臣多是老于患难,进之犹恐不及,若更退之,不免顾避,自防翻怨,无所裨益,而偷合茍容之人进矣。
又闻宣谕:『假令私家尊长有所怒,卑幼岂容宽解』?
臣愚以为不然。
人主之量如天地,岂得更有喜怒好恶?
臣恐佞人谗间,以惑聪明」。
乃引唐魏徵太宗语:君臣一体,若有形迹,邦之兴丧,未可知也。
公自以不次被遇,尤思所以为报事。
虽非所与,必亦竭尽启沃。
邓州邓绾扬州,言者指旧事,论斥甚急,公于帘前极论以为非,退又上疏言:「已经先朝责降,今来因人易地,岂可再有所贬」?
三上章,反复开陈,期于必省。
又言:「臣曾蒙差知襄州,因奏罢。
今日之言,盖上惜朝廷事体,下以安人情反侧。
尚恐进呈之际有所移易,不免再三冒渎」。
上遣中使密赐批语,以谓:「当时希合者众,若人人而责,则事无穷已,似非安静之道。
欲作一诏书,谕以更不行遣,当各安职业,令改过自新。
如何?
卿更具可否奏入」。
公奏:「臣伏读批旨,不胜感叹,望只以此意付词臣润色,以成训诰之美」。
学士院试馆职人苏轼草策题,言者论其引用不当,公言:「乃临文周虑不至,本非有罪,而闻言者不已。
臣深恐万一施行,则相与论辨纷纭,不免上烦处画。
望召言者,谕以朝廷置谏官,盖欲补阙失,辨邪正。
人臣小过,本无邪心,不须深论。
若其引咎求去,则云朝廷不欲以小事轻去言者」。
司议太皇太后册礼,依明肃皇后故事,御文德殿受。
公乞不用此例,又言:「近日以久无雨,上心焦劳,群下利病宽恤殆遍。
独禁军教阅主兵之官牵于赏罚,不复究察,颇闻嗟怨,有伤和气。
望诏有司,并依祖宗故事,各量人力为石斗,察其偷墯而不系赏罚,则自然相济」。
公在枢密,以进退人材,盖大臣之事,而地参丞弼,乃不得与闻,遂因旱上疏言:「古者多因菑异求访直言,所以宣导人情,以防壅蔽。
陛下即位之初,所得应诏章疏,其中必有可采。
愿选官置局,随宜行下」。
公奏:「尚书六曹,诸路监司,多执文害事,以致冤无所诉,亦宜取索元案看详,求访边防利害,军民疾苦,务从宽恤」。
韩维有旨与外任,公言:「论议赏罚,直前尽心,未闻别有大过。
遽然罢去,必有人谮毁,致误陛下。
任贤不终,失进退大臣之节,乞追寝前命」。
按:《范忠宣公集》卷一八至一九。
谨次君倚舍人寄题惠山翠麓亭 北宋 · 焦千之
 押尤韵
余爱兹山昔屡游,回环气象冷清幽。
茂林滃郁叠苍翠,宴坐潇洒风飕飗。
密甃积藓迸泉眼,飞翚比翼参云头。
径边谁开青步障,客来共泛紫玉瓯。
思乘兴可独往,尘缨未濯莫我留。
胜处尽至心未厌,健步历览势挟辀。
平生趣向与时背,泉石夙志略已酬。
兹山独以泉品贵,乃得嘉名传九州。
譬人其中贵有物,源深混混难穷搜。
支公此去久愈爱,自我佳句忘百忧。
忽蒙远寄煮岩壑,而我方欲千里求。
愿公早见疑蛇解(自注:公久服蘖。),急诏当应易剡舟。
西湖 北宋 · 舒亶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八一、《舒懒堂诗文存》卷三、《四明文献考》第二八八页、《四明图经》卷一○、嘉靖《宁波府志》卷一九、《敬止录》卷六、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咸丰《至正四明续志》卷一一
湖在州城之西南隅。
南隅废久矣,独西隅存焉,今西湖是也。
其纵南北三百五十丈,其横东西四十丈,其周围总七百三十丈有奇。
其中有桥二。
绝湖而过,曰憧憧,天禧间直馆李侯夷庚之所建也。
然僻在一隅,初无游观,人迹往往不至。
嘉祐中钱侯君倚始作而新之,总桥三十丈。
桥之东西有廊,总二十丈;
廊之中有亭,曰众乐,其深广几十丈。
其前后有庑,其左右有室,而又环亭以为岛屿,植花木于是,遂为州人胜赏之地。
方春夏时,士女相属,鼓歌无虚。
亭之南小洲,前此有屋才数椽,乃僧定安守桥之所。
后浸广,今遂以为僧院,寿圣是也。
其西又有佛祠四。
并其东,皆乡士大夫之所居。
其北有红莲阁,大中祥符中章郇公尝倅是州,实创之,有记在焉。
阁之北,即郡酒务。
故时使人即湖以汲水,劳费甚,乃堤湖之中,畜清流,作楼于其上,以辘轳引而注之,至今以为便。
然是湖本末,《图志》所不载。
其经始之人,与其岁月,皆莫得而考。
盖尝闻之父老,明为州,濒江而带海,其水善泄而易旱,稍不雨,居民至饮江水。
是湖之作,所以南引他山之水,畜以备旱岁。
始未之信也。
熙宁中,岁大旱,阖境取给于其中,湖为之竭;
既又穴为井,置庐以守之。
虞君大宁,尝记其事,刻石于寿圣院,乃知父老之传不诬也。
钱侯去,距今几三纪矣,而湖辄浸废不治。
其亭南,既堤以为放生池,濒湖之民,又缘堤以植菱芡之类,至占以为田,淀淤芜没,几不可容舟。
元祐癸酉刘侯纯父来守是邦,适岁小旱,乃一切禁止而疏浚之。
增卑培薄,环植松,复因其积土,广为十洲,而敞寿圣之阁,以其名名之,盖四时之景物具焉,湖遂大治。
然其意,初不在游观也。
古人于事,盖不茍作。
惟其利害伏于久远难知之中,所以后世贵因循者,或莫之省,而好功之士,至乐为之纷纷也。
明有数湖,危于废者,不特是湖也。
若刘侯,可谓有志于民矣,故具论之,以冠诸图,庶来者有考焉。
元祐甲戌三月
王安石专权谋利及引薛向领均输非便疏熙宁二年十月 宋 · 刘琦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九、《宋宰辅编年录》卷七、《续资治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五八、《东都事略》卷七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六、《泾川文载》卷三九
臣等历观自古以来为人君者,未有不以偏听失德;
为人臣者,未有不以专权致乱。
志曰:「听之不聪,是为不谋」。
盖以其不能广览远听,择所长而用之,而溺于私爱,甘于谀佞,忘义理之是非,惟辩给之嘉尚
《洪范》曰:「聪作谋」,若其听受之偏,其能谋乎?
《书》曰:「臣之作福作威,害于而家,凶于而国」。
《易》曰:「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盖言臣之事君,将顺其美,正救其恶,有功而不敢尸,有善则归于上。
故人虽知其贤,而不得见其迹。
苟异于是,已非臣道,矧威福在己乎。
臣等切见陛下擢用王安石参知政事,未踰半年,中外人情嚣然不安,盖以其专肆胸臆,轻易宪度,而全无忌惮之心也。
臣等请言其略。
伏自陛下即位以来,精心万机,任贤求治,常若饥渴,故置安石政府,必欲致时如唐虞,跻俗如
安石反以管、商权诈之术,战国纵横之论,取媚于陛下。
陛下遽信其言,遂与陈升之同谋,侵夺三司之利,取为己功,开局置官,引三人者于本司议事,用八人者分行天下,惊骇物听,动摇人心。
其所辟用,皆门下亲旧之人,如吕惠卿王子韶卢秉、王汝翼之徒,岂能通晓钱谷,周知天下之利源乎!
复用薛向发运使,兼领均输之职。
信如诏书之言,徙贵就贱,用近易远,固亦无害。
然便小人为之假以货泉,任其变易,纵有所入,则不免乎夺商贾之利。
商贾既不行,则诸路税课,自然亏失。
是先丧其岁时之常入,则国之经费何以仰给?
官司贩易,物有难售者,须至均配在民,以取其直。
物既积壅,艰于速贸,则必有鬻田宅,破家业以应期会者,不然则淫刑滥罚从而加之矣。
古人有言曰:「财尽则怨,力尽则叛」。
民既怨叛,则恐奸雄之人得以攘臂于其间矣。
不识朝廷之意,果以是为便乎?
而况薛向之为人也,所至之处,多用耳目刺探州县长短,从而胁持之,即以裒敛非道之事,俾之承禀。
其赃贪畏懦之人,莫不俛首曲从,其公正持守之者,须至违戾,则必为其中伤矣。
朝廷方委之兴事,万一有勉而听之者,则缙绅之徒,离心解体,将自窜于岩穴之中矣。
不识朝廷之意,复以为便乎?
去年许遵,文过饰非,妄议谋杀自首按问之法,朝廷遂差王安石司马光定夺。
二人者所见不同,司马光则持至公之论,请依旧法,不可以谋为因。
王安石则任一偏之见,改旧法而立新议,以害天下之大公。
臣等抗章论辩,指安石之议为非,复差吕公著韩维钱公辅再定,而皆附从其说,不思法制之难行,但务人情之茍合。
后来言者不已,又令密院同议可否,文彦博等所定既协公道,陛下即以众人所议文字委富弼看详,在病告,不俟其出,朝廷又却行安石所定首减指挥
良由同列畏其强愎,陛下惑其浮辩,乃至此尔。
小人章辟妄献歧邸迁外之议,疏间陛下友爱之德,罪不容诛。
御史中丞吕诲及臣等连章奏乞加窜逐,以绝疑萌,陛下虽屡许其请,独安石百端沮格,且荧惑圣听,而陛下以为爱己,遂隐忍而不行。
是以吕诲陈安石党庇小人之迹,而复降黜,中外之议喧然不平。
吕公著一言,辟光之罪即时贬责。
公著中丞也,何诲言之而获戾,公著言之而遽行?
公著安石生平相知,表里相应,亦恐言之未必从也。
岂非威福之柄,不出于陛下,而尽由于安石乎!
且如近用吕公著御史中丞,与兄公职任相妨,臣等亦曾论列,陛下不以为听也。
切闻陛下始欲用司马光中执法安石力荐公著,而欲罢公弼枢府之任。
公著以人言不协,又于兄弟之义难安也,遂亦辞免。
陛下乃听安石之言,遂两用之,此得为允当乎?
近又睹中书劄子,今后御史中丞独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此亦安石之谋也,不过欲引用门下之人,置在台中为己之助耳。
己之有过,彼则不言,此得为朝廷之福乎?
况祖宗以来,未尝有兄在枢府而弟为中丞者,亦未尝有举台官不拘官职高下,而知杂御史不同议也,亦未尝有不与学士院轮举也。
先朝所立制度,乃陛下家法,自宜世世子孙守而勿失。
今一旦信安石之言,乃欲事事更张,废而不用,良可惜也。
如上所条之事,岂非安石之专权而陛下之偏听乎?
切见安石故人团练副使陆伸叙复著作郎,颇喧物议。
陆伸昨知柳州日,于治平亮阴中使妓乐饮宴,以至更深,因虞候、兵士作闹,遂决挞虞候,至于身死,情理至重。
朝廷明有指挥,经恩未得叙用,仍不与亲民差遣
福建路提刑王陶因不觉察其子贩盐,一般责降团练副使,比之陆伸所犯差轻,尚未甄叙。
陆伸身为郡守,官列朝行,不存臣子之礼,全无忠孝之义,将何面颜,更求仕进?
若非与安石相知,岂能便得复官?
安石举亲情王无咎国子监直讲
无咎昨自亳州卫真主簿台州天台县,系次远,不赴任,寻医,却于常州掌学二年。
后复授南康军南康县主簿,避见远官,又乞寻医,遂来京师以聚徒教学为名,出入权门,营求直讲
御史孙思龄迎合安石之意,奏无咎不候寻医年满,先次差充直讲
况流内铨寻医人未尝有预先举授差遣体例,兼无咎寻医后自系违碍选人,即合入元初次远路分。
今有此优命,若非安石力加荐引,曲为主张,岂能冒宠侥倖,异于众人乎?
如此之事,皆安石欺罔不公之罪也。
谨按安石自应举历官以来,凡著书立言,莫不知尊尚之道,以倡率学者,故天下士人之心,无不归向,谓之为贤,以至陛下亦闻而爱之,遂致位公府。
今遭时得君,如此之专,当以平时所学仁义之道启沃上心,以广圣德。
今乃首以财利之议,务为容悦,言行乖戾,一至于此。
刚狠自任,则又甚焉。
不知安石之心,待陛下为如何主也?
陛下天质颖悟,不世而出,至治,指日可复。
今反以霸国诸侯之术,唐室衰主之事诱惑上听,何不恭之甚也!
孟子》曰:「齐人莫如我之敬王也,我非之道不敢陈于王前」。
安石则异于是。
其意无他,是欲持禄保位,觊觎宰相耳。
其奸诈之迹,顾不明耶,奸诈专权之人,岂宜任在庙堂,以乱国纪?
臣等伏愿陛下奋乾刚之断,早罢安石重任,以慰天下元元之心。
曾公亮位居承弼,被遇三朝,自宜悉虑竭忠,奋身许国,而反有畏避安石之意,阴自结援,更相称誉,以固宠荣。
安石奏对之际,惟肆强辩,多生横议,岂执政大臣体?
采祖宗以来宰相故事,若昭文在假,集贤尚不敢专行圣旨,岂如今日安石作参知政事,傲视同列,旁若无人,爱憎与夺,一出于己,败坏中书故事,皆公亮之罪也。
公亮久妨贤路,无补时政,亦堪罢免。
赵抃则括囊拱手,但务依违。
大臣事君,固若是耶?
方今河北地震连年不已,加之星文谪见,天下水灾,漂溺人民不可胜数。
变异之来,无甚于此,庙堂视之,恬不为怪,臣等但恐渐更多事,使陛下不得安枕而卧,皆大臣之罪也。
伏望陛下思宗社之长计,措生灵于久安,委任老成有德之人,疏远迂阔生事之辈。
臣等不胜爱君忧国之至。
盆中移白菊 北宋 · 刘摰
七言律诗 押虞韵
九秋风露下星榆,玉刻圆钱散晓株。
人住水涯多白发,地应花谷近清都
按香清(畿辅本作挼香渍)酒登新谱(自注:君倚酿酒。),益气轻身载旧图。
移取黄堂朝夕见,北洲亭远故台(自注:郡中旧有白菊台,今荒废。)
蔡确作诗讥讪事奏(九 与梁焘吴安诗同言 元祐四年五月 北宋 · 刘安世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二、《尽言集》卷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二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七八
右,臣等窃闻蔡确已有责命,舍人彭汝砺封还词头,不肯草制者。
臣等窃谓之罪恶,本天下之所共疾,不容更有异议。
汝砺侍从论思之列,不以君亲为念,沮格诏旨,奋力营救。
臣等前日进对之际,固已言其朋党之状,观今日之举,可验有实。
伏望陛下诛其奸意,重行贬黜,庶分邪正,以肃中外。
〔贴黄〕臣等伏见治平中王畴枢密副使,是时钱公辅当制,缴还词头,朝廷以为不当,遂责授滁州团练副使
今来蔡确责命与王畴事理不同,汝砺挟奸,不肯草词。
伏望详酌,重赐施行。
仍乞速降指挥,免致惑乱众听。
毗陵后河兴废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二、《道乡集》卷三二、《梁溪漫志》卷六
郡城中所谓后河者,乃旧守国子博士李公馀庆创开。
李公精地理,诱率上户,共成此河,且曰:「自此文风寖盛,士人相继登高科,三十年当有魁天下者。
尔之子孙咸有望焉」。
河成未几,学者果盛。
已而紫微钱公公辅登第为第三,右丞胡公宗愈继为第二,吏部余公中遂魁天下,其去河成之日,适三十年,盖熙宁癸丑也。
自后,濒河之民多侵岸为屋,及弃物水中,由是堙塞,久不通舟。
崇宁初年,知给事中朱公彦出守于此,询究利病,得其实,于是浚而通之,向之形胜复出矣。
给事中霍公端友遂于次年魁天下士,是岁岁在癸未,去熙宁癸丑适又三十年。
霍氏居河上游,河势曲折,朝揖其门,钟聚秀气,世有名人。
知太平州霍公汉英与其侄给事数十年间相望起东南,为时显用,然则形胜之助,孰谓不可信乎。
按:李公葬州之横山,民病痁者取其坟土服之辄愈。今朝散郎撰乃其孙也。
军学记绍兴十年三月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四、《丹阳集》卷八
州学故栖城北。
治平三年知制诰钱公公辅知军事,病其湫隘,相城东南得宽閒亢爽、面山背市、秀气磅礴之地徙焉。
后历岁三十,军右正言孙公谔复新而大之,穿池潴水以毓芹藻,頖林之盛,称雄江东,自是郡人赐第于廷者踵相蹑。
建炎己酉兵火,学不烬者十三。
岁在戊午丹阳洪侯自台郎出守,始用币先圣,视荆棘瓦砾之墟,愀然弗怡,慷慨自念:「古之学,凡蕝礼、阅乐、习射、考艺、养老、受成、献囚、告馘,无不即焉。
政治不可以一日弛,则学宜亦如之,岂当计时之险夷而为缓急崇替哉!
故鲁颂修泮宫而郑刺废学校,吾其可讳劳爱费以毁墉倾屋累后人耶」?
明年正月,乃发羡调冗,猝募众工,约旧制而兴役。
七月乙未告成,肃宾佐、师生、耆老行乡饮礼落之。
会先圣四十八世孙尚书副郎端朝来省庙,实预在席。
仪门正殿,授经之堂,肄业之舍,若廥廪膳爨之所,莫不雄深巨丽。
文正范公尝为掾曹,初迎师加惠学者,因增置房祠祀之。
仿阙里庙绘伯鱼子思二侯像于堂。
东西殿故位十哲,而无群弟子像;
侯诹《家语》、《史记》诸书定为七十子,又古今儒先二十有六人,皆绘于壁,俾从命祀。
凡尊爵、豆登、篚洗之属,傅经考古,更制而簿正者,无虑数百器。
斥閒田之在官者为永业,以食来学者;
聚古今坟籍且万卷,以迪多闻之益。
季课月试,亲论辨而升黜之。
旁郡学子鼓笥而欢趋者相属也。
郡人欲刻石记其事,以无忘侯之德,猥以属予。
予谓自艰难用武以来,仕者以墉壑赋箕为急;
或婴意庠序,类指为左计,故兹学废且十年,至以论堂贮曲,而教官之舍更处他官。
及侯鼎来事,不谋于僚属,费不资于士民,奋然改筑,则夏屋百区,不旬岁而讫工。
盖天下事因循苟且,则虽小不立;
先定其志而持以不息之诚,则虽大必就。
惟吾党之学道者亦然,非特是役也。
后之弦歌饘粥于是者,能不因常人之废坠,而潜心圣道,拳拳钻仰,则由圣人墙仞而升堂睹奥不难也,功业之炳焕特馀事耳。
呜呼!
大学之道,岂谓摛章绘句、登场觅举而已哉!
侯意傥在是,故予乐书以告焉。
侯名兴祖,字庆善,由分教吴兴召见,登馆阁
于书无不读,尤邃于《春秋》、二《礼》,皆著为《义说》。
推其素学而施有政,宜不紊于次第也。
使所莅者大,其见效将何如哉!
绍兴十年三月丙子记。
题名崇宁二年五月 北宋 · 冯齐参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七二、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九
真阳冯齐参祖仁,被命赴柳城教官朱矩方叔、李敩宣道、利仲平君倚饯送于此。
崇宁二年五月二十五日题。
论明堂大礼配飨事状 宋 · 章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八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
右,臣等三月二十九日尚书吏部牒,三月二十八日都省劄子节文,权吏部尚书胡直孺太常少卿苏迟等,讨论明堂大礼配飨事。
奉圣旨,令侍从台谏集议,指定限一月闻奏。
臣等四月七日圜通院同翰林学士汪藻等集议,缘所见互有异同,合具奏禀者。
臣等窃见胡直孺等奏,乞参酌皇祐诏书,请合祭昊天上帝、皇地示于明堂,奉太祖太宗以配。
苏迟等谓宜用皇祐诏书之意,采景祐礼官之请,祀昊天上帝、皇地示,以太祖太宗、真宗配,仍设圜丘第一龛、方泽第一成神位。
臣等熟考二议,虽各有据,然稽之经旨则未合,参之典故则未尽,施之事帝则未为简严,有是三者,诚未足以隆一代之弥文,而垂万世之轨则也。
臣等窃详明堂之议,实本于《我将》之诗与孔子宗祀之说,盖言周之配天于郊既以后稷,而配上帝于明堂当以文王,二祀异宜,不容并配。
今国家既以太祖配天于郊,比周之后稷,则太宗宜配帝于明堂,以比周之文王,功德世序,两适相当。
礼官乃欲以祖宗并配,此臣等所谓稽之经旨则未合者也。
臣等窃见仁宗皇祐二年行明堂合祭天地,并配祖宗,乃一时变礼。
至嘉祐七年再行宗祀,已悟皇祐之非,乃罢并配,仍彻地示之位,故有去并侑烦文之诏。
至嘉祐末仁宗升祔之初,英宗命官集议,钱公辅以谓圣宋崛起,非有始封之祖,创业之君遂为太祖矣。
太祖周之后稷,配祭于郊者也;
太宗则周之文王,配祭于明堂者也。
二配者至重至大,万世不迁之法也。
真宗周之武王也,虽有配天之功,而无配天之祭,未闻成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而移之于武王也。
仁宗周之成王也,虽有配天之业,而无配天之祭,未闻康王以严父之故废文王配天之祭而移之于成王也。
臣等谓如嘉祐之诏,则太祖地示已不与祭;
公辅之论,则太宗独配为合于礼。
礼官等议,乃欲合祭天地,并配祖宗,此臣等所谓参之典故则未尽者也。
臣等观先王制礼,各有所宜,郊祭天地,百神遍举,固不敢简,宗庙祫飨,列圣并祀,亦不敢略。
至于明堂独祀上帝,配以一宗,以示简严,亦不可渎。
故元丰是正祀典,诏曰:「历代以来,合宫所配既紊于经,至杂先儒六天之说,朕甚不取」。
于是悉罢群祀。
礼官议欲以圜丘方泽之神并行从祀,此臣等所谓施之事帝则未为简严者也。
臣等伏见陛下建炎之初郊祀昊天,尝奉太祖以配矣,将来明堂大飨,宜专祀昊天上帝,而以太宗配,则于经旨为不悖,于典故为可稽,于事帝为简严而不渎,庶几仰称陛下夤恭宗祀之意。
臣等末学,辄以所闻上备采择,伏望圣慈详酌施行。
宋故端明殿学士左朝散大夫致仕安定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赐紫金鱼袋左中大夫胡公行状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八五、《鸿庆居士文集》卷四二
曾祖㝝,赠太师沂国公
祖寔,赠尚书虞部员外郎
父宗旦,赠宣奉大夫
公胡氏,讳交脩字己楙常州晋陵县人
胡氏自公伯祖文恭公宿枢密副使仁宗英宗嘉祐治平间,任重道远,佐两朝,天下推为钜人长者。
元祐中,脩简公宗愈又以尚书右丞秉国钧,道大名播,具著国史,而胡氏始大。
更四世百有馀年,仕于朝者,或以文章显名,或以治行著于吏迹,登侍从,践台省,典一州,领使一路,率尝数十人。
朝廷推其贤,士大夫论其世,天下慕传其家法。
建炎南渡,大家巨室焚剽之馀,转徙于山区海聚之间,殆亡几矣。
而公与从子世将者,又相扳以起,更掌内外制,同侍讲读,俱为端明殿学士
父子同升,簪组蝉联,搢绅歆艳,为江左衣冠之冠,何其盛也!
曾祖㝝,赠太师沂国公
祖寔,即文恭之母弟,修简之世父也,赠尚书虞部员外郎
父宗旦,以公贵,赠宣奉大夫
公举崇宁二年进士,中乙科,授泰州军事推官
坐小法,与守将皆免。
高邮军士曹,复以亲嫌避去。
试词学兼茂科。
资政殿学士翟汝文给事中同知贡举,读公文,以为胜己,擢第一,编修国朝会典所检阅文字
公文章宏赡有气,不喜琢雕为奇,词达而事称,无长语。
自举进士至礼部试词学,皆一上中之,不再试。
政和六年,改宣教郎,迁太常博士都官员外郎,徙祠部
靖康初宰相徐处仁当国,除吏先久次者,而公回翔省寺八年矣,擢左司员外郎,俄拜起居舍人起居郎
昭慈垂帘听政,除右文殿修撰、知湖州
今上纂极,召试中书舍人,辞不拜,改徽猷阁待制提举杭州洞霄宫
建炎三年,复以中书舍人召还。
守臣敦遣就道,进给事中直学士院侍讲
见上,首论天下之势曰:「淮南当吾膺,而将士遇敌先奔,无藩篱之卫;
湖广带吾胁,而群盗乘间窃发,有腹心之忧。
江浙肇吾基,而根本久未立;
秦蜀张吾援,而指臂不相营。
宜诏二三大臣修政事,选将帅,蒐补卒乘,以张国势;
抚缓疲瘵,以固国本。
此最当务之急」。
上又出手诏问公弭盗保民、丰财裕国、强兵禦戎之要。
公疏言:「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
昔人常谓甑中有饭数升,床上有一故絮被,虽仪、秦说之于前,驱之于后,不能使之为盗。
惟其冻饿无聊,日与死迫,然后忍以其父母妻子所仰之身而弃之于盗贼。
陛下哀悯无辜,下宽大之诏,而开其自新之路,禁苛慝之暴,而丰其衣食之源,则悔悟者更相告语,欢呼而归;
不变者党与携落,亦为吏士之所系获,盗可弭矣。
盗弭则可以保民矣。
沃野千里,残为盗区,皆吾粳稌之地也。
操弓矢,带刀剑,椎牛发冢,白昼为盗,皆吾南亩之民也。
陛下抚而纳之,反其田里,无以急征暴敛启其不肖之心,而安于其故一亩之宫。
上父子,下鸡豚,行相群,居相友,随田高下,杂植五谷无废壤,妇女蚕桑无懈人,谷帛不可胜用,而财可丰矣。
财丰则可以裕国矣。
日者翟兴西洛董平南楚,什伍其人,为农为兵,不数年,积谷充仞,雄视一方。
盗贼无赖朝不谋夕,为苟且之图,以纾目前而已,乃独能强水土之政,务农足食,屹然自立于虏巢之中而不可犯。
以吾江东二百郡之地,欲强兵以禦寇戎,而不能为翟兴之所为乎」?
神武军造甲铠,弗大农钱无艺,而有司不敢何诘,有旨罢之。
未几复请,又予之。
公曰:「将帅视诏书为虚文,何以示天下」?
封还,遂已。
乘舆还次会稽,内批取金以百计,绢以千计,银钱以万计,人言藉藉以为费。
公曰:「予以驭其富,人主之柄也。
即有赐第,诏有司奉行,无视人以私」。
上欣纳。
李成江淮,张甚,廷议欲亲伐。
公曰:「群盗猖狂,天子自将之,不武不胜,贻天下笑,此将帅之责,何足以辱王师」?
议遂格,而盗如公策焉。
周杞常州,坐残虐免,众怒不厌,会大旱,上御迩英,问所以致旱之由,对曰:「此殆佚罚之故」。
属吏
疑公谗之,上书告公罪。
宰相建遣所善大理丞胡蒙诣常按验,不如书,反复究穷,吹析毫毛,故群从多抵罪者,公独翛然无一发之挂。
寻请宫祠,除徽猷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是岁,绍兴二年也。
三年,复召为给事中,进刑部侍郎翰林学士、知制诰侍读,拜刑部尚书
公言:「汀州宁化县论十人大辟,以狱上,而知州事郑强验问,无一人当死者。
县令为民父母,而杀无罪十人,徼冒进秩之赏,不重寘典宪,何以慰塞天下之怒」?
又言:「江东留狱传逮纷然,犹有六百人之未至者,若累累待六百人之集,桁杨之下,疾病饥寒,必有瘐死者。
请予之以期,罪状明白论如律,疑则从轻」。
诏下如公言。
期尽,无一夫之狱。
国论欲以两蜀交子行之诸路,以作水陆挽漕之费,公曰:「此治乱安危之机」。
上疏力陈其害,以为:「崇宁大钱覆辙可鉴。
当是时,大臣建议,举朝和附,无敢议者。
法行未几,钱分两等,市有二贾,奸民盗铸,死徙相属,终莫能胜。
今之交子校之大钱,无铜炭之费,无鼓铸镌磨锻鍊之劳,一夫挟纸札坐空舍中,日作数十百纸,鬼神莫能窥焉。
偏州下邑,真赝莫辨,售之不疑,转手相付,旋以为券,抵触宪网,破家坏产,以偿告捕,祸及无辜,势必至此。
岁月之后,公私之钱尽归藏镪之家,商贾不行,市井萧条,细民艰食,必无束手待尽之理,比及悔悟,恐无及矣」。
人伏其精识。
八年,以亲老丐去,章四上,除宝文阁学士、知信州
入辞,上眷惜不已,欲留公侍讲读,公力辞不可,曰:「臣母老念归,蒙恩守信,去乡县益远矣,愿奉祠里中,以便养亲」。
上曰:「卿弟去,行复召卿矣」。
提举江州太平观
公端默寡言,喜怒不见,进止可识,虽对人主,必思而后言,言无文饰,洞见肝腑。
上察其诚,特深信之。
将相议大举,料兵算食,戒师期矣。
会公进故事,遂擿汉娄钦语以讽曰:「高帝引四十万众攻匈奴,而遣十使为间,皆谓可击。
钦独不然,以为两国交兵,宜夸矜见所长,而壮士健马皆匿不见。
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不可击也。
怒不听,卒有平城之围,而冒顿解鞍与城齐者数。
所与十使,所觇老弱羸胔,为如何哉?
妄言无行之徒,缘饰无根为迎合可喜之论,吾无以考验其实,而遽信之以举事,其为误国,岂不大哉」!
上览之矍然。
越日,出公奏示大臣曰:「胡某之言,一士之谔谔也」。
已而四川谋帅,上问公,廷臣孰可将者?
公曰:「臣从子世将可用也」。
上即日命世将以枢密直学士成都潼川府利州路安抚制置使
吴玠死,遂副宣抚
凡涖蜀五年,以资政殿学士卒于官。
士大夫由是知公造膝之际,从容讽议,为上所倚信盖如此也。
朝廷聚重兵梁、洋閒,以杜虏人窥之谋,而饷道崄远,人病之。
先是,漕舟出嘉陵江,而春夏有涨暴漂溺之虞,秋冬有水落胶舟之患。
至绍兴初,创行陆运,调成都、潼、利三路夫十馀万。
县官部送徼赏,争先倍道而驰,昼夜不息,僵仆道路,十毙三四,人愁痛入骨髓。
公言:「养兵所以保蜀也。
诛敛不已,人不堪命,财聚民散,腹心先溃矣。
尚何保蜀之云?
臣愚欲自二月解严后、九月防秋之前,除存留防关正兵外,其馀将士分戍它州,就粮歇泊。
如此,则戍关之食,水运有馀;
分兵就粮,陆运可免。
此百世之计也」。
上命学士院述公意诏吴玠施行。
九年六月,召归,除兵部尚书,权翰林学士兼侍读
公进见,上必问世将守边状,少日当以签枢处之,公顿首称谢。
世将疾病,亟进资政殿学士,礼秩视签枢云。
十年,复请补郡,除端明殿学士、知台州
领州才数月。
遂感疾不起,实十二年正月丁未也。
公不求磨勘者十五年,故官止于左朝奉大夫,转左朝散大夫致仕,爵安定郡开国侯食邑一千户
遗奏上,进官四等,赠左中大夫
享年六十五。
公两除词掖,三侍经幄,再入翰林学士
经术通明,诵说有法,诏令简严,天下诵之。
昭慈弃宫寝,近臣例进挽歌辞。
上读公诗称善,尝以所御白团扇,书「相门韦氏在,经术汉臣班」之句以赐。
文恭、修简相继掌内外制,一时以为盛事。
及是,世将又踵文恭赞书命、直学士院,父子祖孙,皆以文章翰墨为邦国之华。
公悉裒聚纪次为书,号《四世丝纶集》,以侈一门感遇之荣。
近世所未有也。
公事继母太淑人杨氏以孝闻。
初,宣奉公元配姚氏、嘉祐名臣辟之女,有贤行而蚤世。
宣奉公以文艺名场屋,累荐礼部,卒不遇,既没,而太淑人年未三十,外家镌谕俾更嫁。
公再拜,秉笏而进曰:「某不幸,蚤失姚氏母,今又失吾父,诸孤藐然,恃吾母以为命,外家忍夺之?
某虽不肖,所以事吾母,敢有不如礼」!
太淑人曰:「然。
践二庭非我志也」。
公再拜,感泣而出。
太淑人性刚严,治内事肃然如官府。
他日,意有所不适,公必具衣冠立侧,踧踖屏气,候伺颜色,至日中不敢尝食。
太淑人为改容,笑语如平日,然后返室。
自筮仕致位通显,晨夕奉周旋,四十二年如一日。
内外宗姻、里长老交口誉叹,以厉其子孙曰:「胡公真一世之标表也」。
抚二弟充修、成修,尤友爱。
遇恩,以次补官,而后任子。
女弟适闽人杨氏而寡,贫无依,公具资装迎之以归。
会公之子察当受室,诸豪贵争请昏,公曰:「聘杨氏女,俾察奉其姑以嗣吾意」。
沂国公孙曾有困乏不能自存者,公捐橐金巨万为诸族倡,共买田赒之。
其疏财尚义,盖天禀然。
娶钱氏,封淑人,故知制诰公辅之孙,冰华居士世雄之女。
二男子:曰岐老,蚤卒;
次即察也,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
女嫁右承议郎邵及之
孙男曰立方右承务郎
公乐易无适莫,不为节目崖岸,群居恂恂然。
寒温粗接,臧否不出诸口;
遇所厚善,论天下人物与古今成败之故,是是非非,如东西白黑,虽精练少年、专门名家所不逮;
居官任职,不录细故,专务掩覆人过失;
遇事可为,则慷慨自奋,亦不茍止而妄随。
至论交子,则宣言于朝,曰:「此大事也」。
义不与之两立,故极论无所讳。
天台,屏恶戢吏,持法律严甚,不受一辞干请之私,奏免上供非经数者万馀缗,州人至今思之。
晚喜读佛书,不假师传,自然超诣。
天台时,与太淑人言,类多知死者。
既属疾,却药屏医,湛然而逝。
其年四月壬申葬于武进县怀德北乡之原,公所自卜也。
谨状。
宋故左中大夫特进邵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七、《鸿庆居士集补遗》卷一九
邵氏世家金陵,南唐国除,徙常州宜兴县。
至公四世,皆以儒学传其家,故多名人在世议中,而公与二兄尤称于天下。
绍圣元符閒,朝廷崇尚经术,推选四方髦俊,聚之太学,而举开封进士亦无虑数千人。
公试开封中第二,伯兄太学中第一,而仲兄彬亦屡荐于乡。
文誉蔚然倾一时,号「三邵」云
公讳某,字叔承
曾祖明;
祖直清,赠中大夫
父询,以公贵,赠开府仪同
荣国夫人钱氏,故知制诰公辅之从女弟也。
公儿时,钱公帅维扬,荣国归省,携以俱。
钱公熟视而喜曰:「儿有奇骨,真吾家宅相也」。
既冠学成,擢绍圣四年进士第,主江宁府溧水县簿
代还,除深州州学教授
深并边,椎陋少文,公日从诸生据一席讲说,教以属文辞之法。
耳濡目染,未几皆化,翕然中有司之尺度,于时擢科第者三人。
里父老相顾叹曰:「吾州固未曾有也」。
崇宁五年,用举者改宣德郎广亲宅宗子博士
满岁,移睦亲宅,除敕令所删定官
书成,请补外,除蔡河拨发;
未赴,改河东西路提举学事
又徙河北东路州县学事。
三舍法罢,就除知永宁军
军俗朴野,少斗讼,而以赋役不均为患。
异时群豪擅事,挟一二老吏为囊橐,高下出入自其手,太守视成,署纸尾而已。
公至,属当造簿,公曰:「吾民族居相望,贫富相悉,至互相推校,不容独有侥倖者」。
乃召之庭,诸豪黜不用,不使一吏预其閒。
书札为符,杂置空札中,人探一札,得符者主其事,才一二,推文甲乙为差而注之籍,举军称其平。
于是燕山之役,调发民财以供军实,而贫民下户无秋毫之责。
代还,属时开边,天下多故,载糗舆粮,擐甲执殳,蹄踵遍道,公叹曰:「非吉徵也」。
始浩然有归志。
一旦具扁舟,不谋于家人,不告于朋友,浮汴绝淮而东,距里门乃止。
居岁时,又载其家入乡县,葺故庐居之。
明年,金人诱诸种,号百万,长驱河朔,遂陷京师
又二年入淮南,渡扬子,经常、润,据钱塘,官寺民庐,所过焚灭,伏尸流血数千里。
而公方聚百指于溪上,曾奠枕高卧,不闻徵呼发召之警。
其先识见微,虽楚穆生晋张翰不能过也。
呜呼!
风俗之坏,士大夫在闾巷者,为独言美行以峙声名,在朝廷者,又驰骛于空文以哗世取宠。
唯公居官洁身自好,不以闲剧为喜怒欣戚,虽以文行知训导宗子编修法令,号中都官,而禄薄地寒,实同吏隐。
三任十年,循道守官,羸马敝裘,晨出莫还,未尝吐一词以自鸣其不遇。
御史中丞郭三益欲援公自助,曰:「南院御史,方求笃实信厚如吾叔承者」。
公曰:「平生不谈人过,峨豸触邪,非所顾也」。
故相黄潜善吕颐浩杜充,皆宗学同寮友,相善。
三人者更持国柄,书谒满门,公独无一迹。
参知政事陈与义礼部奏召所拔也,移书问所须,公不获已,请宫祠,得江州太平观
从兄朝请公榑,与年相若,又相好也,每以为官所羁,周走南北,相约蚤退为闲居之乐。
公以诗寄赠,有「相期六十傲林泉,屈指犹应十四年」之句,至是退休,五十九矣。
古人谓诗以道志,非空言也。
累转朝请大夫
渊圣受内禅,迁朝议大夫
太上皇践祚,迁中奉大夫
官制行,以年劳转左中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
提举荆州云台观。
赐三品服,封宜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遂告老,是岁绍兴十四年也。
公性淡无嗜好,宴坐一室,以书自娱,尤覃思于《易》,趋高领妙,得其所以言。
故于富贵宠利,不以干其心。
閒遇胜日,拄一策,徒步出门,与山翁释子、田父野老相尔汝于东阡西陌之上,颓然两忘其所趋,而有得于物外之适。
于是公与令人皆寿,八十发如漆黑,无一茎白者。
三子通朝籍,六孙亦以公奏任补官,扶行侍坐,袍笏如林;
印组累累,光丽夺目。
岁时伏腊,翁媪坐堂上,子孙环拥,缙笏跪起,罗拜膝下,奉觞称寿,喜笑欢哗,如丹凤领九雏,翔集于庭梧之上。
宗从咸会,纵观太息。
一门冠冕之华,当世缙绅莫与伦拟,何其盛也!
十五年五月十三日,感微疾,卒于宜兴私第正寝,享年八十一。
娶同县余氏,封宜人,累赠吴兴郡夫人
诸孤卜以其年七月十七日奉公之柩,葬于县清泉乡阳䌽山之原上。
子男三人:曰及之,朝奉大夫、新知信州
曰守之,故右承议郎通判临安府;
曰得之,故右朝奉郎通判汀州
孙男七人:曰輗,右从政郎建康府句容县
曰軧,右迪功郎严州司法参军
曰轺,右从政郎平江府录事参军
曰辀,右迪功郎婺州司法参军
曰轺,右修职郎临安府新城县主簿
曰辑,右迪功郎建康府左司理参军
曰辅,右迪功郎徽州祁门县主簿
孙女二人:适右迪功郎王宠通仕郎章汲。
曾孙男女十九人:男曰初,将仕郎,次补、提、袼、襘、授、襜、衿;
女尚幼。
公没十八年矣,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今天子御极,恩加区内,公之子及之奉使典州,方为世用,再赠公特进
一日过余曰:「先公墓碑,至今无辞以刻」。
乃出从子右朝奉郎纬状公胄出、氏名、爵里、卒葬终始,属余铭。
靖康建炎之乱,公卿大夫颠倒失据,逃死无所,惟公见几祸之先,趯然远去,高视万物之表,雄峙百代之下,一人而已。
某视公,丈人行也,知公为审,不敢以既老为辞,乃次第其语为铭。
曰:
世途昏险,昧昧不觌。
连衡交骛,据微钻隙。
捋虎婴龙,蹈险不慄。
一跌罹凶,草亡木卒。
矫矫我公,万夫之特。
识洞几先,起幽作匿。
有灶直突,积薪在侧。
泌泌影然,孰视弗恤。
趯然远去,去不待夕。
独立千仞,高逝八极。
楚醴不继,吴莼欲茁。
我岂区区,嗜酒谋食。
祸及如天,閒不容息。
独擅一丘,渔樵争席。
千载相望,今犹绍昔。
生虽有终,寿八十一。
馀光发耀,贯珠叠璧。
奕叶竞秀,兰薰郁。
阳䌽之,公手自植。
曰此佳城,可置万室。
书淳师房六言三绝 其三 北宋末 · 周紫芝
六言诗 押蒸韵
罂粟汤翻白雪,梅花句嚼春冰。
助我看山老眼,借君倚枯藤
育王山诗跋 北宋 · 胡慎修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三二
伯父资政简公嘉祐戊戌乡荐第一。
明年礼部奏名,天子临轩,皆擢第二,调奉国军节度推官
《和知郡学士育王山》诗,即紫微舍人钱公君倚也。
后五十六年慎修权领郡事,刊刻于石。
政和四年冬至前三日,侄朝请郎通判台州、权管勾明州军州事慎修书。
按:《阿育王山志》卷一一,清刻本。
王恭简义田记绍兴三十一年 宋 · 王葆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五○
敷文阁学士王恭简公方为布衣时,已魁然负公辅之器,常曰:「自吾前人衣食兹土五叶矣,传至于今,而支派日益蕃。
产析资分,有不能以自活,去亲戚而弃坟墓者,于吾心重恻恻焉。
计所以处之而力患不赡」。
既而公与兄监丞相次拔进士,横翔阔武,遂自掖垣来镇全蜀。
其冢嗣元度从公掌内机,因请于公曰:「大人禄四千石,序辰亦幸窃廪,稍酬曩所志,今其时矣」。
相与度囊中装,遣畀其家市田以振族。
幸忝属吏广汉,公喜于酬素志也,为言之。
姑苏,知有范氏义田久矣,闻公言,退则取其条画与其所刻钱君倚之说以献于公,公欣然,有契丰凶敛散之法,盖参取而并用之。
盛哉,公之用心也!
不鄙,复俾记之。
闻万物本乎天,人本乎祖。
均本乎祖,而饥者弗食,等之路人,有仁心者宜不尔也。
公平生学问有得于养心寡欲,而居常议论,且以能定能应为法。
兹举也,亦足以见其利己之念轻而待族之意重矣。
闻之,积善之家必有馀庆,苟积而不能继,虽栾书不能垂远也。
世传文正淮阳,使子尧夫归取五百斛,尧夫闻友人三丧未举,尽以畀之,文正因予子以庙廊器。
盖范氏之贤,不特文正,而又有忠宣,故文正仁宗忠宣相哲庙,燡然相望,为国名臣,由其所存者异也。
今公所志不减文正,而元度忠宣且无愧,他日建植当与范氏方驾矣。
于公无能为役,徒以生文正之乡,偶能诵文正之事,而遂俾之当君倚之笔,愧非其人也。
固辞弗获,于是乎书。
绍兴三十一年
按:道光万年县志》卷一六,道光七年刊本。
论明堂之礼宜复举行劄子淳熙三年三月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二、《中兴礼书》卷五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五二
臣闻天地之祀,贵质贵诚,繁文缛仪,历代竞加崇饰,非明圣所专尚也。
圜丘合宫繇皇祐至绍兴间举迭用,惟诚惟质,神祇歆答,福祚荣衍,盖二礼初无隆杀。
臣于乾道六年秘书少监,因摄左史直前奏事,尝具劄子妄言当郊之岁宜祀明堂,猥蒙陛下欣然开纳,若谓其言可行者。
臣寻被命远使,七年于外,今兹擢长东观,岁又当郊。
窃惟圜坛之祀,陛下既三举矣,合宫之际,盍一用之?
仁宗之旧规,显光尧寿圣宪天体道性仁诚德经武纬文太上皇帝之睿谟,孰云不可哉?
古今陋儒,误讲《孝经》,故于宗祀或拘异说,独司马光吕诲所以告英宗,及神宗所以告王安石者,皆深得圣人意。
钱公辅李受傅卞等议,亦足以释疑辨惑,况是太上皇帝首遵仁祖成宪,行于绍兴元年及四年,兹又何嫌之有乎?
伏愿陛下独决圣心,内禀慈训,遂发明诏,复举盛典。
凡百仪注,悉取绍兴元年四年已行者行之,逮之成,早见上帝,为万姓祈福,天下幸甚。
臣今节录到神宗语及司马光吕诲钱公辅李受傅卞等议,并臣乾道六年直前奏事劄子,并连录在前,惟陛下裁择。
乞行明堂礼并录连典故奏淳熙六年八月 南宋 · 李焘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六二
行明堂并录连典故。
一、神宗圣语。
熙宁五年神宗王安石曰:「宗祀明堂,如何」?
安石曰:「以古言之,太宗当宗祀。
太祖太宗共一世,若迭配明堂,亦于事体为当」。
神宗曰:「今明堂乃配英宗,如何」?
安石曰:「此乃误引严父之道故也。
若言宗祀,则自前代已有此礼」。
神宗曰:「周公宗祀乃在成王之世,成王文王为祖,则明堂非以考配矣」。
一、治平元年知制诰钱公辅知谏院司马光吕诲之议曰:「《孝经》曰『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孔子周公有圣人之德,成太平之业,制礼作乐,而文王适其父也,故引以證圣人之德莫大于孝,答曾子之问而已,非谓夫凡为天子皆当以其父配天然后为孝也。
近世之祀明堂者,皆以其父配五帝,此乃误认《孝经》之意而违先王之礼,不可为法也」。
一、天章阁待制侍读李受天章阁侍讲傅卞言:「臣等窃以为严父者,非专谓考也,故《孝经》曰『严父莫大于配天,则周公其人也』,下乃曰『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
夫所谓天者,谓郊祀配天也;
夫所谓帝者,谓五帝之神也。
故上云严父配天,下乃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则父者专谓后稷也。
且先儒谓祖为王父,则知父天者不专谓乎考也」。
一、乾道六年李焘秘书少监兼权侍立官,奏:「昊天四祭,在曰祈谷,在曰大雩,在曰明堂,在曰圜邱,名虽不同,其实一也。
太祖尝行大雩之礼于开宝,太宗再行祈谷之礼于淳化至道,其礼并如圜邱。
独明堂之礼,皇祐二年仁宗始创行之,嘉祐熙宁元丰元祐绍圣大观政和又继行之。
太上皇帝建炎二年,既祀圜邱,绍兴元年即祀明堂,以太祖太宗并配,天地神祇飨答,福祚绵永。
陛下临御之三年既亲祈谷,七年又祀圜邱,窃谓明堂之礼合宜复行,远稽祖宗故事,近遵太上皇帝慈训,实为当务之急」。
按:《中兴两朝圣政》卷五七,宛委别藏本。
大成殿 宋 · 杜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六二
古者自京师至于郡邑必建学,明有教也。
学必立庙以奉先圣,明有尊也。
国朝圣圣相承,尊经右儒,遐陬僻壤,咸建学立祠。
桐川学在郡城之巽隅,群山前罗,泮水外环,扶舆英淑之气,皆萃于此。
治平中太守钱公辅实基之,中更兵燹,片瓦只椽无复存者。
绍兴初洪兴祖实营之。
然其地势卑下,水潦仍至,岁加荡沃,木朽而蝎中,土溃而蚁聚,日穿雨注,过者伤之。
隆兴改元,曹公绂暂新两庑殿,未遑也。
于后二千石师儒官稍留意,则亦不过视榱栋楹桷之腐败挠折者易之,丹雘之漫漶弗鲜者饰之则已。
淳熙丁酉冬,今承议郎赵侯剖符来临。
明年端月,炎始分教,乃仲春朔,侯帅僚吏谒款儒宫,周视殿楹,前仆后隳,大惧覆以毁神位,顾谓炎曰:「吾侪学夫子道以临民,惟夫子之道闳肆尊显,虽不得位如、文、武,万世而下由其道则理,不由其道则乱,宰我所谓贤于,岂虚语哉!
今其堂陛弛剥若此,可坐视邪」!
明年,令行政成,帑廪充羡,始命广德邑取杞梓,撤而新之。
鸠工庀徒,云集响应,竹木砖瓦,钉胶丹漆,所须百物,率皆市鬻,锱铢无亏。
丰基隆博,视前之所筑,崇三之一;
蜚栏轩翥,视前之所建,高五之一。
祠宇秘严,隆杀合宜,阶楯嶙峋,升降有度,揆厥财力,赢而不竭。
爰及师生之舍,敝者增葺,坏者更造。
工既讫事,人以鼓舞,乃放礼据古,贲饰绘绣之章,革正配食之位,卜日之吉,祀以告成。
惟时诸生徘徊瞻顾,咨嗟骇愕,作而言曰:「猗与盛哉!
此邦之伟观也」!
乃相与请于炎曰:「古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鲁侯能修泮宫,史克颂厥成功。
汉文翁兴于蜀,班固赞之,光于史牍。
郡侯治最诸郡,新庙既成,吾党小子庸可不伐石纪德,昭示无穷」!
炎应之曰:「昔杜牧出守于许,载新庙貌,以严祀事。
薛伯高来临于道,下车未久,作新斯庙,时则中山刘禹锡河东柳宗元作为文章以登载之。
侯以经术决科,以儒雅饬吏,在职二年,具举百废,爰始爰谋,作庙翼翼,俾尔学徒是钦是式,如入阙里,以瞻以仪,如履曲阜,以步以趋,当有儒宗,将比美韩、柳,粉饰厥文,以垂不朽。
何人哉!
姑识其实,以待来者追琢而镵丰碑」。
名希仁字山甫
按:光绪广德州志》卷五四,光绪七年刻本。
平江府教授厅壁记 南宋 · 崔敦礼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宫教集》卷六
乡里必有学,学必有师儒,古之制也。
周之党庠术序之法行,仕焉而归老则教于其乡,大夫士师,士为少师
由汉至唐,州郡兴学,文学博士之员列于僚佐
国朝庆历间,天子开天章阁,与大臣论治所先务,慨然诏天下皆得立学。
于是设教之职,有可充选者,部使者郡守许以名闻。
熙宁以来,简置悉由于朝,清其选,号为外道馆阁
姑苏大郡,先自范文正公出守,割南园之地以创学宫,继以前辈名儒相承讲道,文风之盛济济乎,洋洋乎,为江浙冠,吁,其盛哉!
余掌学之明年,诸生合辞以请曰:「学旧无题名,前人名氏将湮没不传。
今稽之图籍,自乐圃先生朱伯原而上所可见者五人,又访之耆老,自林元孚而下继之三十有五人。
虽官资岁月不能尽省,而先后之次皆可考识,愿刻诸石以图永久」。
余曰:「子可谓知本矣」。
仕于郡者分职而治,夜漏未尽已起,缨弁束衽,诣长官白事,退则困吏牍,埋没不得出气,其所可否关民休戚,甚则系人之生死。
教官抱尘编,对青衿,空谈其间,课程无补于簿书,弦歌不应于期会,真若缓不急者,而天下之治乱,风俗之厚薄,其原盖出乎此。
诸儒教导余不得优劣,独考其次。
安定先生翼之实首居其任。
先生所至务以体用之学训学者,东南之士出其门无虑二千人。
其徒刘执中奏事熙宁间,谓今学者明夫圣人体用,以为政教之本,皆由师之力。
今门人在朝,若钱藻之渊笃,孙觉之纯明,范纯仁之直温,钱公辅之简谅,在外明体适用以教于民逮数十辈,其馀政事文学出于时不可胜数。
当是之时,天下无事,内之风化醇百姓安,外之威灵宣四夷服,治道运行,诸产得宜,思肥土渥,远近咸抚,固曰上之德,亦一时人材出于先生之门者与有力也。
余生乎后时,不获亲而炙之,幸与二三子搜次名氏,因书其事以示后之人,庶乎为典教之丕式,且亦知教事之为重云。
乾道壬辰冬至日记。
朝散大夫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先生墓志铭1189年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九八、《水心文集》卷一三、《经义考》卷一八八 创作地点:湖北省荆州市江陵县
先生姓周氏讳淳中字仲古
进士第,乞监潭州南岳庙
教授全州,以心丧去。
教授广德军
广德之学自钱公辅洪兴祖先生增制学宫,教以义利先后,人用知劝。
满秩,有咨其贤者,共为荐,改官,知台州宁海县。
富人子育于伯父,后乃愬父与赀不平,傅狱累岁矣;
先生使并处一室,为言鞠养旧恩可念也,因相泣不复愬。
知州索民久欠甚急,先生争不可。
又以故乞监岳庙去,朝廷将用之,先生辞焉。
主管淮西安抚司机宜文字,帅欲奏边状,必请先生乃具。
还,授茶陵军使,茶陵阙远,故求之。
已而遂乞主管台州崇道观成都府玉局观
淮东安抚司参议官,当上,又乞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淳熙十六年五月己未卒,积年六十八,阶至朝散大夫
先生温州瑞安县人,居三港镇之西。
初买废山,躬执锄镰,烧地种木,稍凿平为宅。
既久,则大竹,回合蔽亏,绮岚绀池,焕霍房户。
生出仕之日少,退休之日多,常终岁闭门,花香鸟鸣,畅然怡适,不问外事。
间行市上,负贩错杂,见者惊异,谓为古人。
先生与人尽恭,能推善逊强,不使人以其薄仕进为出己上,故行高而人不忌。
著《文集》十卷,《春秋说约》六卷。
昌龄者,曾王父也;
曰赠宣教惟良者,王父也;
大宗正丞中大夫之翰者,皇考也。
娶林氏,将作少监待问之女,封宜人
有四男子:㮨,迪功郎、新福州永福主簿
橚,未命;
卒;
枋,太学进士
两婿,曰刘用晦、林必大。
孙男三人,焘,烈,熙。
孙女二人。
九月壬申,㮨等葬先生于来暮乡龟岩
大宗正丞以节廉重,人恨其不得为谏官御史
先生仍祈退远利,诡世无悔,迄再不显。
铭曰:
凡仕之初,岂异乎民!
超卑跨尊,奴使厥神。
又于其间,突兀轮囷;
智不能周,并伤乃身。
取物之残,眄睨嚬呻;
勤拾涕洟,味其芳辛。
吁嗟先生
退以自珍;
冗不希荣,屈不望伸;
有来招之,亦莫汝徇。
不以为高,所求者仁;
异彼区区,计伐称勋。
如编群羽,附诸坚珉。
我述斯铭,无惰后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