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径山蒙庵佛智禅师塔铭嘉定二年 南宋 · 卫泾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一、《后乐集》卷一八
庆元丁巳夏径山寺阙住持,有旨以命僧元聪
后数年,寺烬于火。
不二年,元聪新之,视旧观有加焉。
寺既复,元聪引去,上复以住持命之,且为御书寺额及「蒙庵」二字赐之,仍赐号曰「佛智禅师」。
嘉定己巳十一月十一日元聪示若有疾,以偈入奏,其略曰:「沤灭本来同,尽在吾皇大海中」,及有「愿延睿算」等语。
越四日元聪逝去。
事闻,上特降赠金。
遂以是年某月某日某辰入塔于蒙庵之原。
某时伏在林野,耳剽是事,窃深敬叹。
主上待遇臣子恩全始终,其施于元聪者犹若此。
元聪以寂灭为学,至其垂殁,必以祝圣人寿为言,于以见君臣之典穷天地而不可泯者如此。
欲私记之,未能也。
未几,其徒状师之行求塔铭于某,乃以所闻识其首而后次序之曰:师姓朱,名元聪字蒙叟,福之长乐人
母房氏,以庆寿恩封孺人
师少颖慧,习儒,年十九,始去儒入释。
初从龟峰僧璘游,璘殁,则从晦庵光学
陈公康伯一日至龟峰,见师于优婆塞中,小异,捐金俾之买僧牒。
师既落发,乃白晦庵曰:「元聪身了而心未了,望和尚免以事役」。
晦庵笑曰:「佛法在寻常行履处,何惧事夺耶?
今限汝一月,心如不了,即有决罚」。
师归僧堂,书晦庵语于窗纸,胁不至席者半月,几至欲狂。
晦庵日使人视之,忽闻其有啜泣声,亟呼之前曰:「哑坏了汝」。
师对曰:「昨日闻父讣,不克归,学佛无成,恐两下俱失,故泣」。
晦庵连掴师三掌,师顿有所悟,冲口呈颂:「了了了,彻底了,无端赤脚东西走。
踏破晴空月一轮,八万四千门洞晓」。
晦庵曰:「且放汝三十棒」。
师云:「元聪放和尚三十棒」。
自此机锋浚发,境彻理融,乃辞晦庵,往诸方勘辩。
晦庵住法石,师随之为侍者
晦庵临终,以行雪堂所付法衣付师,书示众曰:「再来毒种元聪,叵耐吾宗灭汝。
边也法衣一条聊分付,听子时挝涂毒鼓」。
师拜而受之,丛林遂有「毒种」之号。
晦庵既终,泉守周公葵首请师住清化
师以晦庵常戒其「年未及四十不得出世」辞之,即日携晦庵骨归葬龟峰
道过福之乾元,时木庵道永方峭立崖岸,师径造其室,木庵云:「莫即是侍者否」?
师称名。
木庵曰:「此事非聪明所能办」。
师云:「通身是口吐不出」。
木庵云:「中毒了也」。
师云:「莫掩彩」。
木庵曰:「须知此事不在方策上,不在口皮边」。
师云:「毕竟在什么处」?
木庵曰:「铁蒺藜当面掷」。
师云:「大好不在口皮边」。
木庵肯之。
其深禅密句多此类,有语录传于世。
师既葬晦庵,即往见密庵咸杰于焉巨,见且庵守仁长芦,又见瞎堂慧远灵隐,见水庵宗一于净慈,又见谁庵宗演于高亭,佛照德光于光孝,复庵可宗于保安,以證其所得。
密庵径山,师为第一座,由是声名益起,四方衲子皆宗之。
钱公佃将漕江西,首请师住隆兴光孝,师辞之。
张公子颜江西帅,又欲以光孝处师。
知其不可屈,乃贻书密庵,俾勉其
师遂自光孝开堂,为晦庵嗣。
至是师年四十矣。
未几,饶之荐福、抚之漕山、洪之宝峰争欲迎致师,师皆不赴。
江东帅留公正、转运尤公袤、丘公崇前后凡三请师住云居,师亦三辞之。
一日,宪使赵公晔俾南康钱公闻诗诡作民家请说法,道过庐山,遂遮留师于云居。
一住九年,百废具举,钳锤益密,炉鞴愈高。
赵公汝愚当涂,以隐静招师。
师忻然从之,外户为之屦满。
未几,平江之承天、常之华藏、真之长芦同日转使至,师曰:「吾缘法自长芦雪峰径山」。
遂往长芦
已而雪峰果虚席,福建詹公体仁会诸禅探筹,一探而得师名,遂以闻于朝。
师欲因之省母,亦不辞而承命,遂住雪峰三年。
雪峰径山,凡坐十四,因回禄之变,筑屋甚广,事见楼公钥所为记。
又倾橐益田,足以安众
师持身精勤,接物弘大,生机硬语,直指人心。
禅徒之奔径山,遂不减大慧盛时。
至于五缘俱契,诸福具全,又若默有所助云。
临终,既奏遗偈,又贻书别常所往来者。
其弟子环绕求语,师皆随根器授之。
最后辞大众曰:「来未尝来,去未尝去。
七十四年,月印寒渚」。
遂掷笔趺化,人以为国一后身。
僧腊七十四,度比丘二百馀人。
嗣法若谦、元诏、可达、南悟、端仁辈,凡五十馀人,它日必有闻于世者。
师灭之夕,大风拔林,瘗骨之日,久雨顿霁。
是夜塔现祥光,空中出金磬声。
初,范公成大师厚
至范公欲得师住承天,则师曰:「愿从公杖屦,不愿承天也」。
范公每谓师墨名而儒行,故余因范公知师甚详,及观师之终始一念于君师父母者,则范公之言信矣。
然独于闻父之丧,当荒迷之中,反有所悟入,则佛者伟之而儒者疑之,岂亦所谓生于忧患者欤。
铭曰:
人生而善,有万惟均。
能尽此性,拔夷冠伦。
在吾为仁,在佛为觉。
理本不殊,殊以其学。
蒙庵之觉,匪觉伊仁
君师父母,仁之本根。
末法波流,纷孥口舌。
孰知此事,初无异说。
龙门雪堂,为法栋梁。
灯翳而吐,由师乃光。
孰振径山
孰扶佛智
我撮其实,天子之赐。
陈氏族谱序庆元六年四月 南宋 · 何澹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九九、《陈文正公家乘》卷三
族之有谱尚矣,凡迹而为之者,皆法诸欧阳文忠公与夫眉山苏氏,然究其年表,则系乎史氏之笔焉。
其所以然者,欲不忘其源流之所出,于其始之所以得姓也,纵历世愈远,枝分派流亦得以考其同异,诚有关于尊祖睦族之道,岂小补哉。
弋阳陈君景思兵部侍郎,吾与同朝,持其家谱出而示之,请予而序。
观其前轶严整,井井有条,且历星霜既久而犹新,非宗本之至,保爱之至,其孰能若是?
遂得考陈之源委,其先乃帝舜有虞之后裔,至成周始受封而得姓,嗣后底于蕃衍盛大,为公为相,更见迭出,至于隋唐,明道自颍川迁居信之弋阳,发源于楚越。
公初官于秦,公一门显大皆由文正公文正之后,仕宦者始绳绳蛰蛰。
是以知陈氏历代为名宦之族,盖上世积德之家矣,至于今而未艾。
景思辈尤能承鲁公之厥绪,由此益振其家声,光前而继后,推其尊祖睦族之道,垂耀无穷,岂不犹昔之陈氏传于今日乎?
尚勖之哉!
因其请之之勤,辄不辞,是为序。
庆元六年庚申岁孟夏既望枢密院使括苍何澹拜书。
改谥陈康伯文正公嘉泰元年正月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九六、民国《弋阳县志》卷一六、《陈文正公家乘》卷一、康熙《广信府志》卷二八、同治《广信府志》卷一一
朕事隆稽古,而慕尊贤。
先正保衡,《商书》所以称伊尹
师尚父,《周雅》所以颂太公。
当时独于美称,后世载扬于遗烈。
追维硕辅,劢相先朝。
闻将死之言,未尽易名之懿,爰加改订,用极荣怀。
乃涣明纶,式昭异宠。
太师、观文殿大学士、鲁国公食邑一万一千九百户、食实封四千七百户致仕、赠太师赐谥文恭陈康伯,承家之子,许国之忠,道全而德钜,识远而才周。
学倡诸儒,识天人相与之际;
望高前哲,合君臣俱贤之谋。
休明亶相于逢辰,辅赞密裨于定策。
渡江而见王导,自致朝廷之尊;
选众而举皋陶,独当社稷之计。
殁飨清庙,功书太常
髣髴于馀风,赖绵延于后叶。
木已拱矣,久嗟魏徵之亡;
梁其坏兮,鲁侯之诔。
眷德仰期于用劝,好贤何惮于改为。
惟成天下之化者谓之文,而格君心之非者期于正。
并稽二美,深畀九原,以肖麟台图像之思,以示象笏故家之懿。
噫!
奉明主而建长策,今犹想于遗忠;
烈祖而格皇天,庸载图于专美。
幽途未远,明命维新。
可特改谥文正
嘉泰元年辛酉正月日。
拙斋先生行实 南宋 · 姚同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七六、《拙斋文集》附(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先生姓林氏名之奇字少颖侯官人,世以儒学闻。
朝议公忻取李氏,得先生以大其家声。
先生幼聪俊不凡,与外兄李和伯迂仲如亲手足,常称伯也德宇如元紫芝,仲无间然叔度之陂。
日夕相从,惟道艺是讲是究。
名肄业之所曰兑斋
晨兴诵读经史,各以所见结衣带而识之。
逮暮相与参订是否而书之,谓之《兑斋录》。
西垣吕公入闽,公闻其以道学名世,乃与二李往候之。
一见之顷,遂定师生之分。
吕亦欣然,进而语之以嵩洛、关辅诸儒之源流,庆历元祐诸贤之本末。
且欲以广大为心,陋专门之蒙昧,以践履为实,刊繁文之支离。
致严乎辞受出处,欲其明白无玷;
致察乎邪正是非,欲其毫发不差。
先生之学,自是日以光明。
绍兴丙辰,以贤书将试南宫,西垣公饯以诗曰:「我为福唐游,破屋占城市。
城中几万户,所识一林子。
蓊然众木中,见此真杞梓」。
先生见重于西垣公如此。
先生西上,日夕以膝下温凊为念。
行至北津驿,慨然作诗,有「耿耿一寸心,不能去庭闱」之句,遂改辕以归。
先生爱亲之心,重于利禄,非学识过人,畴克尔?
先生声名由此益重,士类归仰,如水赴壑。
其知向正学、宗正论,皆先生指踪之力。
吕紫微犹子仓部公莅宪幕,时吕成公未冠,以子职侍行。
先生西垣之传,乃从先生游。
先生尝语诸生,以为若年寖长矣,宜以古文洗濯胸次,扫其煤尘,则晶明日生。
成公受教作文,主以古意而润色之。
先生每读必击节赏叹,知其远且大。
绍兴己巳先生奏名春官,注长汀,未上。
乡枢陈公诚之荐试馆职,除正字
乡枢薨,先生哭之曰:「声名一旦,径达扆前,遂阶试用,躐升群贤」。
示知己之恩不忘也。
再除校书郎,修《神宗宝训》。
改京秩,以三劄入见,首言执中不离仁义,次言宜革文弊,归于忠实,又其次言毋尚庄老之学。
高宗玉音曰:「卿得事君之体」。
高宗御制《损斋记》,先生因奏三说,谓损思以益德,损用以益本,损华以益实,闻者是之。
又言:「王氏三经,大率为新法地。
晋人以王、何清谈之罪,深于
靖康祸乱,考其端倪,王氏实负王、何之责,在书所谓『邪说诐行淫辞之不可训』者」。
金人自秦桧讲和二十年,或传敌欲南侵徙汴。
先生作书抵当路,以为:「久和畏战,人情之常,故必以和为重。
敌知吾重于和,故常以虚声喝我,而示我以欲战之意,非果欲战。
所以坚吾和,欲与之和,宜无惮于战。
以战而和,其权在我。
章圣澶渊之役,与契丹约和,中国终无北顾之忧者,用此道也」。
又曰:「战之所须者不一,而人才为先。
苻坚以百万临淮兵止于八千,谢石大都督谢幼度前军都督谢琰桓伊皆领众而前。
众寡不敌,而校其人才,则幼度足以吞苻坚姚苌,故望晋军曰:『是亦勍敌,何谓之弱』?
然则人才其可后乎」?
又曰:「人才有三:一曰文采华丽,二曰持身谨密,三曰沈实有用。
由前二者言之,平居无事,羽仪朝廷足矣。
一旦缓急,往往如贾谊所谓见利则逝,见便则夺,茍免而已,立而观之耳,非可与共患难也。
欲求可与共患难者,必得如庞士元所谓俊杰者然后可也」。
陈福公参赞戎幕,先生尝以书论进取,以为:「自巴蜀以临中原,此不可易之常势。
桓温刘裕尝欲浮江绝淮下梁宋,举齐赵,平燕绝塞,径造北廷,非不可以邀功。
抑形不便,势不利,虽淝水赤壁之役,其势可长驱而前。
而卒不能有中原寸土者,不由进取之常势故也。
今王师小胜不足喜,大计不可失,当假以岁月,先固吾圉,使不可犯,然后由进取之常势而图之,庶乎其可耳」。
福公深然之。
先生在馆三年,搢绅浩然归重,行且柄用,倏以末疾告。
朝廷惜其去,除贰宗正司,俾就医于会稽
既而疾向平,先生丐归闽,遂除泉舶。
及抵官,益究心厥职。
居亡何,力丐祠命,赞本路帅幕。
越忠定王史公镇闽,与先生道旧,款曲加敬。
有以私嘱先生为入言者,先生拒之力,而求不已,乃阳诺之。
暨归,以为问,则曰:「吾忘之」。
他日又云,则曰:「吾忘之」。
如是者数四,竟不之言,其胸中不挠于私如此。
初,先生在馆时,与于湖张紫微厚善。
先生别后,张紫微未尝不言及之。
先生门人江清卿张所告归,张赠之诗,以为:「吾友林少颖,读书不计屋」。
又云:「此君抱高节,雪柏照霜
造物儿戏,卧病在空谷」。
观张之诗,无一字溢美,亦可谓大贤矣。
先生家居,弟之邵之子子冲能嗣先生之学。
士子会者坌集,先生时乘竹舆至群居之诸生列左右致敬,先生有喜色。
或命诸生讲《论》、《孟》,是则首肯而笑,否即令再讲。
或令诵先生编《观澜集》,而听之倦则啜茗归卧,率以为常。
未几,先生病革,不浃日而逝。
方贤士大夫闻者悲怆。
吕成公在官,走介致奠,侑之以文,凡数百言,且曰:「某未冠,缀弟子之列,期待之厚,独出千百人之右。
顾谫薄何以得此,实惟我西垣之故,施及其后人。
培植湔祓,闵闵焉如农夫之望岁。
齿发日衰,业不加进、大惧先生之功力为虚施,每腼然惭,惕然恐」。
又曰:「惟当与二三子尊所闻,行所知,使先生之志犹有考也」。
成公先生可谓敬之至而不敢忽,感之至而不能忘,师生之义,宜如是乎!
先生一子缜以遗泽尉建阳,未上而卒。
二孙亦知学。
犹子子冲字通卿登科,初任南丰簿,次丞将邑。
耕叟行艺不愧前修,诸生避席常数百人,君子是以知拙斋馀泽之不泯。
先生著不一,如《书说》、《周礼说》、《论》、《孟》、《扬子》讲义,《通鉴论断》、《兑斋录》,世已传诵。
先生遗文二十馀卷,子冲裒集。
及《场游录》、《道山记》,闻藏于子冲之家,世未之见。
嘉定五年,郡博潘自牧诸父尝从吕成公游,知成公之学原于拙斋,乃请于郡而祠之于学。
耕叟奉祠焉。
拙斋先生自号,天下之士唯曰三山先生云。
虞雍公允文折虏使奏劄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四、《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南宋文录录》卷二一
开禧元年,虏遣使赵之杰来年正旦,以十二月二十有七日见于紫宸殿,容止倨慢,持国书逡巡立,若将要上为起者。
閤门觉其意,夺书以进,之杰益怫不平,赞拜复端立不动,公卿以下仓皇未知所出。
先是了翁成都日,于忠肃公之孙某获窥公乾道折虏使奏劄,窃所叹异,每以墨本自随。
至是以馆职班里见,退至殿庑,偶闻慢使颇类前事,乃以诵言于朝,而在列之士亦冀速达,转相口语。
少选则闻平章军国事韩侂胄忽遂前奏,请驾还内,殆如乾道故事。
继有旨更以正旦朝见。
故事,越二日使介三节人俱游天竺寺,谓之出山,寻命寝罢。
邓友龙时以夕郎馆客,尚虑之杰反覆,牒议正旦朝见仪。
凡一再往,仅报云来日权行折身,又所赐芗不受。
某闻其词意尚涉骄蹇,遂以公奏劄墨本达诸春官侍郎李公壁,将转致于宰辅,由是诸公始晓然知其事。
然闻侂胄犹谓此谢开之之为,不知开之秉政尚后此十馀年也。
越翼日,某因从三馆取《会要》《实录》《国史》《圣政》《日历》诸书,遍加披阅,于忠肃公折天锡事或无所载,或略及之,率与赵文定公所书抵牾。
而《实录》则又削去问起居事,仍书垂拱殿赐茶酒,茶酒未尝设也。
又书知閤门事王抃上言云云,诏明日引使人朝见,乃以专美于,而词止议受书之仪,复与此不合。
于是不觉怃然叹曰:夷夏之分,此非小故也,而史之阙顾若此。
况自吾有狄难,为所凭陵,厥非一日。
东都之仪,北使进书跪于殿下,内侍启书,宰执受读,而后使人升殿长跪,传道虏酋之语,问主人起居,事体盖若此。
绍兴速于和戎,乃始过自贬损,至廷论固争,仅使秦桧冢宰受书,虽谓善于权宜,而慢书悖使,名称不正,屈辱已甚,今不堪复言矣。
至采石之役,虏气甚索,首遣信使于我,昉用钧敌之礼,然后威令复振,朝廷以尊。
公所遣王抃谕使人之词,谓「问起居事行之又将十年」,正指采石以后也,然则采石之功于国家所补岂浅浅者!
在廷之臣,和战异议,既未能乘机以复境土,而所幸通使自彼,则操纵抑扬惟我实制,由是将尽还东都之旧亦无难者。
而高忠建之来责臣礼,请土疆,迓使之论乃谓土疆实利不可与,礼际虚名不足惜,二三时贤争之不胜,故其所裁损仅十有四事耳。
视南渡之初固已差强人意,较东都之旧则尚多馀憾。
且忠建之登进国书也,犹不肯用新仪,陈文恭公康伯虽能折之以谊,然犹是馆伴掣其书乃得进呈,诚未有若乾道七年之最为得体者也。
太史氏所当大书以诏来世,而于此俄空焉。
况自乾道辛卯开禧乙丑不过三十有五年,使某所得公之墨本偶不在箧笥间,则诸公但谓前有陈长卿而后有谢开之,曾不知虏用敌礼于我昉于采石折北之馀,此繄谁之功?
而因变制宜,使虏气挠折、国威用信,如赵文定公前后所云,其事亦未有以加于公之右者,徒以文献不足,无所考證,其有能言之者,或仅出于区区虮虱之小臣,可叹也。
王抃尝为公传谕虏使,然则盖周旋其间而身复目击者也。
淳熙八年去此未为远也,而北使魏正吉、萧贺正旦,要人主起受书如旧仪,人主难之,方改日引见。
于前事岂遽忘之邪,乃径许使人明日以旧仪见,此独何哉!
虽然,彼武夫小人,自有肺肠,不足道也,而当时惟赵忠定公以从臣争,宰辅之臣、授馆之使,此何等职分,独未闻一言及之,而委之于一閤门
虽卒于出以救其失,而损威辱国固已无及,此又何也!
考其当时所谓宰辅者,则谢开之乃执政之一也,不知韩侂胄何所据而尚云尔邪!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敢附益其说于奏札之末,以备太史之阙文云。
观文殿学士左通奉大夫特进文靖朱公神道碑1217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遂宁市
共惟高宗皇帝聪睿神武,格知天心,自大难甫平,深惟国本之未建,乃绍兴元年四月戊申,以至和故事面谕宰臣宗尹等「厥既得人」,是为孝宗皇帝
由是诏书数下,圣意益白。
绍兴末,诏御史中丞朱公倬知贡举举人刘朔贾谊通达国体在于豫建太子,公擢为第一。
公平时造膝未尝不反覆及此,至是以典举复命,又论奏久之,上再三称善,由是被遇。
建王正名从幸,时惟陈文恭公与公实左右高皇,事无小大,必以咨问,矧揖逊大事,盖熟闻之。
三十二年春二月高皇还自金陵,公以年及七十,引礼律求谢,手书不允。
请至三四,高皇谕之曰:「卿风采诚未复旧,然遽欲引去,何也」?
知不可夺,乃六月己巳,诏以观文殿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会孝皇升储,中外流传,疑信参半,谏大夫故与公有怨,乃以风闻上疏,孝皇知公无他。
比再上,降资政殿学士
词臣承望,至谓「元良天下之本,乃觊畴庸」,不知君臣之间未尝有异论也。
授受之意,屡形诏谕,谁不知之?
矧公自典举尝白发其端,继以臣邻陪扈出入,与闻政几,脱有欲言,当不待临事而发也。
公之所启,不过曰:「靖康之事,正以传位太遽,盍姑徐之」。
揆诸人情,此亦爱君之至者,高皇决不以为忤,而孝庙仁孝笃诚,未尝志于趣得,则亦必不以为疑。
陛辞之日,高皇谕云:「所论于卿何与?
朕欲过德寿宫,卿且归,俟年岁当召卿」。
明年,公以致仕闻,孝宗谓辅臣曰:「朱某有性气,如何便欲致仕」?
辅臣以赴闻,上曰「可怜可怜」,恤典一如前宰相,遂诏复元职,自通奉大夫特进致仕,遗表恩泽凡十人,然后人知两宫果不以为忤也。
淳熙初,公之子端厚、端学侍魏国太夫人于行都。
六年以忧去,端厚自左藏东库除将作监主簿易太府寺簿,端学自左藏南库大理寺主簿,皆出自宸断。
服除,端厚又起家大理丞,端学太府簿,寻迁丞。
至是人益疑传闻之谬。
淳熙十四年,公之孙著举进士,唱第之日,上顾谓二相王淮周必大曰:「此义方之训」。
二相出以语人,人又知孝皇于公历二十有六年柬记未尝忘也。
每惟帝者之盛,犹曰「惟口出好兴戎」。
盖授受之间,古人所甚畏。
以范、文、富诸臣定策之功,人知勿敢言,微王同老自陈,宁没身不见录;
王歧公与子之议未尝有异论也,犹曰指社稷为他家而谴之,微其子仲脩一言,亦将无以自白。
虽然,是尚有可诿者,曰出好自口,兴戎自口,故言之而不自为德也,不见知而不敢辩也。
高皇之蔽志踰三十年,而孝皇以继志为悦,不以位为乐,凡皆中外所共知,是岂较此迟速之间者!
今如言者之说,则浅浅议圣德也,公之知不知庸何恤?
而揖逊古今之盛观,此不可以不辩。
后此者四十年,著为左帑始获托交,每讶公前诬既白而铭谥未请
又二十年,获侍同朝,始知以文靖易名。
著尝从容以语曰:「先文靖即世既六十年,昔者任公文荐尝状其行治,寻厄于火,王公普尝铭其年阀,它未有纪。
子于前言往行概尝有闻,盍为我志而铭之」。
弗敢辞。
字汉章
朱氏自曹姓,其后颛帝之后曰陆终,终之子曰安,安之裔孙曰侠,周武王封之于邾,至仪父十二世矣。
后八世为楚所并,子孙去邑为朱氏,世居沛国相县
至汉,大司马长史诩生大司空浮,浮生下邳太守永,永九世孙吏部尚书尚,生司徒质。
二子:禹、卓。
禹坐党锢之难,子孙避地丹阳
卓之后为唐宰相敬则
唐末,公之七世祖又避地于,遂为闽县人,其丹阳之别乎。
曾祖考翼,累赠至太师追封卫国公
祖敏修,皇朝奉郎广东路提举常平,赠少师
考庭佐,皇从政郎太学博士,累赠太保
取黄氏,赠吴国夫人,故宣奉大夫积之女。
生四子男,公为适长。
生而秀异,曾祖妣周国疾亟,犹抚之曰:「是必兴我家,恨不及见之」。
少长,诵书日万言,少师爱之,寝食必俱。
朱氏世传《易》,公尤极精邃。
未冠,以乡举至京,补太学内舍生
丁吴国忧,哀羸不胜衣。
服除,又居太保忧。
宣和三年复乡举法,公以选登五年进士第,调常州宜兴主簿
虏将入寇,居民求辟地,公为具舟给食,全活甚众。
亡何,民告涝于郡,郡委公阅实,公为蠲田租至九分若全免。
守怒,将捃治之,既知公秉志坚确,乃俾摄属。
张忠献公荐公,召对,除广东路茶盐司干官,再用荐改除检察福建广东西经费财用所属官。
明橐宣谕使至广,人惮其风声,独于公慰荐甚异,谓之曰:「宜兴寇至,脱民于死者,非公邪?
民至今思之」。
遂表于上。
时方以刘豫为忧,因赐对策其必败,高皇大喜,诏改合入官。
与相秦桧忤,出教授越州参知政事张守帅浙东,又以表于上,除教授诸王宫。
恶言兵,公所论掩骼,又忤。
会有边警,浙东制置使梁汝嘉以公详练,表摄参谋
有捕获群寇,梁属公与吕稽中鞠实,公独得二人黥窜之,馀释不问。
曰:「吾大父尉崇安日,有获寇二百,坐死者七十馀,大父谓此饥民剽食耳,未可尽以三尺绳之也,悉缓其罪而不以徼赏。
今吾其无愧大父乎」!
满秩还里,辟秦祸,食祠官之禄十馀年。
家藏书数万卷,皆手自校雠。
通判南剑州,凡四年乃上。
建寇阿魏聚徒数千,建壤接而卒愞不可用,公以信赏擒获,一境赖之。
差知惠州,陛辞,因言尝策刘豫必败,高皇曰:「记得记得,卿久淹何所」?
公曰:「厄于」。
上愀然,慰谕曰:「惠阳去朝廷远,赖卿抚百姓,如朕亲抚之」。
目送公去。
旬日,忽问大臣曰:「前日之对,谁为荐之」?
曰:「守臣陛辞,常典也」。
上令亟召对,政府有未知公者曰:「已去矣」。
遂除国子监丞
公闻命还,视事凡八阅月,以职事转对,建请勤恤民隐。
未几,除提举浙西路常平
二三大臣亦罔知上意,忽特命自今在内除提举官,令朝辞上殿,盖为公设也。
公首登对,上曰:「近来内重外轻,今卿以朕亲擢之人出为部使,人皆知内外之任均」。
又曰:「人不知卿,惟朕独知卿」。
乃除右正言二十七年秋也。
二十九年春二月,进侍御史
秋八月,差国子监发解所监试官
冬十二月,进中丞
公自为台谏,眷滋厚而心益畏。
常言:「人主任我以耳目,托我以腹心,非报怨任气之地,必须上答天心,不为子孙植荆棘也」。
每上疏,必夙兴露告,赫然如上帝之我临。
朝论方畏言边备,公悉力开陈,言详气定,虽逢盛怒不慑。
在言路久,荐人论事以至发仓廪、蠲米价、减私盐、覈军籍抑配、禁州县科借,凡以兴利除敝,无虑数十条,率焚稿不传。
公经学醇深,经筵侍上,多所称善。
自典举还,迁参知政事明年尚书右仆射
公控免之词谓「一言寤主,讵缘左右之容」,人以为荣。
月馀,诏提举三朝国史、详定一司敕令
明堂加恩,进封开国公
金亮寇江,公陈战、备、应三策,且谓兵应者胜。
上曰:「卿所言三策甚当,朕书于坐右,朝夕思之」。
虏势寖迫,公又策虏三事:「上焉者为耕筑计,中焉守备,下则妄意绝江,然臣谓多从下策,可无患焉」。
既皆如公所料。
史忠定张忠简虞忠肃刘忠肃之进用,公皆有力焉。
王鲁公陈福公王公之望芮公烨亦公所荐也。
有议敷编民助军者,公力止之。
有求迁进者,公曰:「此朝廷之名器,岂容以市私恩」!
扈从亲征,忧边思职,寝食俱废,得鼻衄之疾。
上方和药以赐,诏同知枢密院黄祖舜拊问,而公去意不可回矣。
公事亲诚孝,遇族党州闾以厚,未尝言人过,无声色之奉。
每饮食衣服,必曰:「吾父母恭俭积德,以遗子孙,吾德不逮,何敢享此」?
昆弟姊妹凡八人,昏嫁衣食咸取给焉。
最嗜书,搜访古今图史不遗,博见而强志,天文历数之学尤所究心。
元配刘氏,仅两月而卒,赠相国夫人
继室李氏,右宣教郎陔之女,生膺九封,至□国夫人,年七十有八。
二子,即端厚、端学。
端厚终中散大夫、知汀州,赠中大夫
端学终中奉大夫直秘阁,三历郡,四持节,赠光禄大夫
女四人,长适某官刘浚,早卒,次适某官张耜,次某官李璹、某官陈宋衡
孙男二人:曾,某官;
著,今为□□大夫吏部尚书兼侍读
孙女二人,适某官、某官。
曾孙男□人,某官。
曾孙女□人。
公薨以隆兴元年六月甲戌,葬以二年五月辛卯,墓在怀安县灵山飞山之原。
铭曰:
文靖公器远识冲。
劢相中兴,而閟其能,敬保元子,而泯其功。
彼不我知,谓我觊庸。
赫赫两宫,照知臣忠。
有子有孙,简在帝衷。
明明上天,亦临尔躬。
有孙有曾,式亢厥宗。
观湜知渭,观火知风。
我铭有徵,匪私乎公。
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少保陈公神道碑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八七、《南宋文范》卷七○、雍正《浙江通志》卷一五九、道光《武康县志》卷一一
陈公讳贵谊字正甫,其先固始人,后徙名数于福清
曾祖确,赠少保
祖大刚,赠少傅
孝宗召,任翰林学士通奉大夫知制诰工部尚书,赠太师、福国公,始寓居湖之武康
妣郑氏,封淑人,赠齐国夫人
生子男三人,公其季也。
庆元五年,宁宗始亲策进士,公年十七,擢乙科。
上注视良久,福公时以起居郎入侍,荐绅荣之。
待选三年,授从事郎、瑞州推官
连丁齐国、福国忧,开禧元年,调安远军节度掌书记,辟差四川制置司书写机宜文字
嘉定元年,中博学宏辞科,授江南东路安抚司机宜文字。
三年,除太社令,充国子监别试所点检试卷官
寻改武学谕
四年,为国子录礼部贡院点检试卷官
寻迁太学博士
宰士建议更新楮券,以一易二,期迫而泉无所出,几以四五易一。
宰士心知其非,而耻于改令,反以流窜籍没从事
行之踰年,论报山积,楮直益损。
公因轮对言:「人主令行禁止者,以同民之所好恶。
楮券之令,乃使奸恶获逞,道路咨怨,非所以祈天永命、固结人心」。
因援熙宁新法为辞。
次言:「明锐果敢之才足以集事,而失于剽轻;
老成宽博之士足以厚俗,而失于循默。
孰若举之以众,取之以公」。
宰士摘新法等语以激怒时相,而尤衔「剽轻」之语,且谓公欲引类植党,人为危之,赖公论以免。
,除太常博士,以兄贵谦兼礼部郎官引嫌,除将作监丞,兼魏惠宪王小学教授
六年轮对,谓:「言路虽开,触犯忌讳者指为好名,切劘时政者指为玩令。
利害关于天下,是非公于人心,一人言之未已,或至累十数人言之,则又指为朋党。
是非易位,忠佞不分」。
当国者益不乐。
七年,除秘书郎知江阴军
十年,提举江西常平茶盐公事。
十一年,召赴行在,未至除礼部郎官
明年秋造朝,时女真大扰淮蜀,公言:「人才所以立国,今旁蹊曲径,倖门四辟;
言路所以通下情,今媕阿循嘿,囊括不言。
民力已竭,而科敛之外,馈遗以谋进者未已。
军中耻言败北,则阵亡者不恤;
耻言奔溃,则逃窜者复招」。
又言:「婉顺巽从者是美疢也,非爱我也,宜屏之外之;
矫拂救正者是药石也,爱我也。
宜用之听之」。
时宰滋不乐,会公以葬子谒告,即嗾言者逐公,主管建康府崇禧观。
十五年秋,起知徽州
明年五月,诏奏事之任,除司封郎官
公见上,复伸前说,以中外文武之臣未有忠实不二可托缓急者,朝廷命令不审,监司郡守不恤民怨,将帅不恤士卒。
明年四月,兼翰林权直,兼玉牒所检讨官
会有事明堂,公首引包拯皇祐中乞因肆赦除聚敛掊克之弊,且谓当察州县府库致羡之由,仿成周邦飨必及死王事者之子与汉置羽林孤儿,专取从军死事之后,教以五兵。
今上即位,除宗正少卿,兼侍讲,兼权直学士院
寻迁起居舍人
宝庆改元,有诏举贤能才识之士,公既奉诏,乃言曰:「世以容嘿滞固为贤,以苛刻生事为能,以褊狭趣办为才,以轻疏尝试为职。
及兹初政,当求忠实正直、奉公爱民、知礼义廉耻而不越防范者以充中外之选」。
又奏:「成王之初,元臣故老警以无逸者,欲其克寿;
勉以敬德者,欲其永命;
期以岂弟者,欲其受命之长」。
识者知公爱君切而虑患深。
九月,除中书舍人,升兼直学士院
茂陵复土,建神御殿内侍以缮修受赏者猥众,公皆封还诏书。
郊祀有日,公以民生实艰,吏员尚众,征敛几于夺取,公费掩为私藏,宜大明黜陟,庶有以见帝于郊。
礼部侍郎,仍兼中书舍人
明年冬权刑部尚书,升修玉牒官,兼侍读
明年冬,为礼部尚书,兼给事中
都城灾,呜咽入对,乞罢燕游,招离散,给以米粟,假之室庐,尽蠲竹木征榷以通商贾,皆见纳用。
绍定五年春知贡举
秋七月,除端明殿学士佥书枢密院事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
六年冬,上始亲万机,进参知政事,兼佥书枢密院事
上面谕曰:「顷闻忧国之言,朕所不忘」。
于是人始知公有辅赞弥缝之功,世不尽知也。
端平元年夏,兼同知枢密院事,权监脩国史、日历,仍同提举编修《经武要略》。
王师入汴洛,公时已移疾,犹上疏力争。
盖自八月以后,凡五上章乞归,诏勉留之。
病益侵,转四官、加邑封致仕
于是官正议大夫,爵长乐郡食邑三千户、食实封陆佰户。
十月乙酉薨,年五十有二。
讣闻,上嗟悼,辍视朝一日,遣中使吊问,赙恤加等,赠少保资政殿大学士
元配程氏,故同知枢密院之女,封普安郡夫人
子叔建,将仕郎,早卒;
叔远承事郎、监西京中岳庙
叔迈,承奉郎
明年十二月丙午,窆于武康县之龙青坞。
叔远等状公之行以求识竁,予与公为同年进士,又同为柱下史,悉公之言行,不敢辞也。
始公为博士,为匠监丞,论事无所挠屈,与其兄益父时号二陈。
再召为郎,气节罙厉,权相滋患之。
忽托告以归,四请祠官,坚卧不起。
卜居武康前溪,泊乎无营。
新安当上,朝廷假奏事起公,既至则主爵司宗,侍经代言,守正不阿,物望逾美。
宝庆初政,言事者连拄权臣,轻者镌免,重者追褫窜流,以讫于死。
于是正人屏息,权燄益张。
公愀然忧之,与从臣一二同志者居中调护,虽几微不见于面,而随事正救,善类犹有所依。
故予尝疑士之出处去就当以洁身为贵,而孟子所谓或远或近,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而已,则又若不以必去为谅。
然则公决去于为郎之前,而迟回于记注之后,是孰为失得邪!
及观《易》之爻象,而舍然有感焉。
且《易》之初上一阳一阴者凡四,《遇》、《复》、《易》、《剥》是也。
《遇》之四应初,《夬》之三应上,盖以阳应阴于内,此不足言也。
而《夬》之九三内应一阳,独行,遇雨若濡,圣人虑其取忌于群阴也,则有「壮頄」之戒,有「无咎」之善。
《复》之六四下应一阳,中行独复,圣人虑其孤立而无助也,则断之曰「中行独复,以从道也」。
当是时,阳微阴盛,虽未足以有为,而孑然自奋,独为阳德之助,此惟道之从,利害皆非所计也。
然则枋臣擅朝、知藏瘝在之日,而公周旋其间,虽遇雨而若濡,终独复以从道,此人之所甚难者。
不宁惟是,权凶尚炽,公已密勿乎正邪之辩,亲政方新,公又能导达乎中外之情,盖又有人不及尽知。
则所谓或去或不去,归洁其身,于公见之,是宜铭。
铭曰:
孰愦愦以茍容兮,独孜孜以首公。
孰耿耿以逢邮兮,独休休而处躬。
何前之介,而后之通。
介则循斯心之正,通乃济吾道之穷。
介而安,奚恤乎久外;
通而益,奚嫌乎居中。
况积氛之解駮,而大明之昭融,人方望治,天遽夺公。
将信眉于郁郁,卒赍志于梦梦。
千古之恨,一丘之封。
乔行简以久积霪雨连旬再乞罢归不允诏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三六、《鹤林集》卷一二
省所奏,具悉。
顷者夏五月入毕,太史占之,谓为雨淫水溢之象。
已而连月不止,不但予一人以为忧,二三执政亦莫不共忧之也。
卿佐理阴阳,再疏乞上丞相印绶,朕岂不悉?
但稽之先朝,陈康伯朱倬以久雨待罪,高宗曰:「罪在朕躬,岂可移过大臣」!
魏杞叶颙以霪雨不止乞罢政,孝宗曰:「实朕不德,方赖卿等克修庶政,以致消弭。
朕但知常雨之罚,弗加于大臣而已」。
卿所援彝章,却不为此,所请宜不允。
缴进嘉绍本议状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一、《鹤林集》卷二二
臣恭惟皇帝陛下以艺祖适传,奉宁皇丕训,入继大统二十有二年,上敬典神天,内尊事宗庙,夙夜永惟万世长策,而未有继嗣,无以安天下心。
臣曩以非材,簪笔禁从,曾取仁宗高宗两朝故事上进。
丙辰之秋,因陈己见,复及国本,且援仁祖王圭曰:「此决自朕怀,非由人臣之言」。
高宗陈康伯曰:「此事出自朕意,非因臣下建明」。
盖欲陛下浚发睿断,遴选宗,保毓深宫,以待皇嗣之降。
是时特蒙陛下和颜听纳,不以为忤。
自端平而嘉熙,历嘉熙而淳祐,凡九年矣,内学既达,而储议未定。
臣虽在畎亩,一念惓惓,未尝忘此。
司马光以一并州尚能开仁祖养育英宗之基,娄寅亮以一上虞丞犹能启高皇选建孝宗之议,况簪履之旧耶?
臣因考绍兴二十八年范如圭言广嗣建储二事,遂纂集嘉祐臣僚章奏三十六通,囊封以进。
或以越职为如圭危之,独陈康伯对上曰:「如圭可谓爱君之至,言之不尽,故类聚以进呈」。
圣心感悟,立子之意遂决。
顾恨其书止于仁宗之世,而搜求有所未尽。
至南渡中兴以来,其贤臣所言,则又未有继而述之者。
臣辄不自揆,窃慕如圭忠爱之忱,网罗放失,会粹见闻,合嘉祐绍兴奏疏共六十三篇,分为三卷。
仍参考事实,疏于其下,间有管见,则自为一说以发明之,命之曰《嘉绍本议》。
臣久已缮写,欲输畎亩之忠,而臣数年以来,扼于媢嫉,弗敢出位缴进。
今睹陛下更新大化,收召群贤,下至微臣,亦蒙简眷,俾窃祠官之廪。
今因表谢,辄附此奏,并同上件《嘉绍本议》三册作一盝,奉表以闻。
伏惟陛下清閒之燕,特赐览观。
圣志既决,公与大臣协议,早定主计,以绵亿万年无疆之休。
臣干冒宸严,罪当万死。
宋故少傅右丞相太师卫王谢公墓志铭端平元年 南宋 · 张嗣古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九
宋中兴四叶甲子夏六月辛酉少傅致仕丞相谢公薨于私第。
明年秋,葬临海县太平乡环翠山之原。
后二十有五年,公第五孙女作配宸极。
又二年,以长秋推恩,追封信王
明年封卫、鲁二王
嗣子采伯军器监,嗣古获侍同朝,一日以故郎中张布之状曰:「先公墓木拱矣,而坠道之碑未立。
登先公之门者,惟子存焉,敢以铭请」。
嗣古辞不获,则叙而铭之。
谢自任姓建国于南阳宛,至晋□会稽上江,族始大。
五代时天台,世积厚德,号善良者家
曾祖俨,赠太师、福国公
祖侁,赠太师齐国公
考景之,赠太师,累封岐王
公讳深甫字子肃
乾道二年进士,授迪功郎绍兴府嵊县
召赴都堂审察,特授文林郎,调平江府昆山县
改秩知处州青田县,未赴,丁母秦国夫人忧。
服除,召都堂审察,擢藉田令,迁大理寺丞提举江东常平
光宗除户部左曹郎,借礼部尚书,充金国生辰使。
绍熙初元,除右正言,迁左史,兼给事中直宝文阁知临安府
二年,擢户部侍郎,兼吏部户部
四年,复兼给事中
宁宗即位,为阜陵𣪁宫覆按使,还,除御史中丞侍读
庆元元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年,参知政事
三年,兼知枢密院、充大礼礼仪使
四年,知枢密院参政
五年,进金紫光禄大夫,拜右丞相封申国公
明堂大礼使封岐国公
崇陵因山之役,为总护使,还,封鲁国公
嘉泰元年封冀国公,上太皇皇后册宝,拜少保
屡以疾求去。
三年,拜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封益国公,改醴泉观使
明年疾革,拜少傅致仕,则甲子之岁也,享年六十有六。
诏赠太傅,加赠太师
公少孤,颖悟,博闻强记。
十岁能属文,刻志为学,积十年不寐。
每夕怠,设器贮水,加足其上,以警困怠。
于是悉通诸子百家之说,卓然为乡闾名儒,从学者云集。
为人识度凝远,有公辅器
既入仕,表表以行能显。
其政事以爱人兴利为先,而行之以明谨无倦。
嵊县岁饥,首捐俸助赈贷,载朱糗即赐山谷民,全活甚众。
有妪诬主家掠死其子,认道殍以诉。
乃捕系,公廉得妪子匿他所,逮以至,妪惊伏曰:「某人榜我为之,欲陷其叔尔」。
时以向文简钱宣靖比之。
在苏摄长洲常熟两邑,以治行闻。
录事,剖滞讼四十有三,皆协情法。
江东值岁大侵,覈义仓实储,尽发以赡饥民。
禁遏籴以通商贾,条赏格以励劝分,阁逋债以安贫乏,召官吏乡隅讲授方略,详密周尽,活者一百六十万五千馀人,弛租百十三万有奇。
行部止无供张,例馈一皆不受,剸词谋之舆人不获申者,一道歌舞其赐。
天府之政,宽则废法,严则厉民,酌用其中。
罢遣刺察民事予夺,阴传以教化,吏不得一摇手,要近不敢以私谒。
抟浮冗之费,偿前政所贳商贾缗钱数十万,奏减九邑和买夏税折估。
于潜新城昌化皆被山,则并秋苗折估递减之,民至今享其利。
每朔望谒庙课诸生,士以为昔未尝见也。
中丞日,诏轻江浙和卖折丝之□,公请揭所减数示民,使州县不得巧于损益。
神泉监废已久,奏复之,输天下铜皿以增鼓铸,其利甚博。
其于议尚大体,明好恶,详辩坚确,在于言必行,行必效。
初,孝宗求贤如不及,御史泌、颜师鲁合词以公为言,有诏堂审。
未几,侍郎王蔺宿直禁中,复荐之,遂召见,言:「今日人材枵中侈外者多妄诞,矫许沽激者多衒鬻。
激昂者急于披露,或邻于好誇;
刚介者果于植立,或邻于太锐;
静退简默者寡有所合,或邻于立异。
故言未及酬而已龃龉,事未及成而已挫抑。
愿任使之际,必察其实,然后涵养振作,勿使沮伤」。
复疏保正长、催科、科折、差夫五弊。
上问以救弊之方,公即以条画所当施行者对。
上悉嘉纳,命板曹锓梓颁行。
又请优恤海道舟户以备不虞,遂著为令。
北寺转对,论上下习于苟安,拘挛顾忌,偷惰软熟,愿厉以廉耻,申以训敕,劝以赏罚。
既处言路,论益剀切,慷慨无所挠。
首言:「君,天也,天以刚健中正为德,故能宰制万物。
君宪天,当以刚健中正为本」。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以论吴端、孙垱忤旨移外府,公抗疏留之,且言:「士大夫廉耻道丧,命义不明,愿留圣虑」。
时内庭干祈恩泽者众,公言渐不可长,今大农、州县类皆空虚,因献祖宗裁抑节省凡七疏。
星文变异,公以为「阴盛于阳之象。
君为阳,臣为阴;
君子为阳,小人为阴;
朝廷为阳,宫掖为阴;
中国为阳,外夷为阴。
愿默察精思,求弥天变」。
御史直前奏事,言天道可畏,当恐惧修省,以尽应天之实。
且及于清心节用,惜名器,谨赐予,言甚切至。
元夕知閤门事韩侂胄越五官转遥刺,公封还内降,引法拒之。
右司谏邓驲以论近习左迁,公谓驲参章切直,不为身计,请还其职,无使清朝有为近习动谏臣之失。
进士俞古上书语讦,送瑞州听读。
公言:「以天变求言,未闻有所旌赏。
以言罪古,恐失朝廷事体」。
内侍陈源久斥,忽畀内祠,固执不可。
姜特立复召用,力争,竟不得入。
张子仁建节,凡十一疏争之,命遂寝。
至内廷有希求者,上曰:「恐谢给事不可尔」。
其守正不阿,为上所知如此。
尝留独坐,言:「比来纲纪不振,台谏有所论击,不与被论同罪,则反除以外任;
给、舍有所缴駮,不命以次官书行,则反迁以他官;
监司有所按察,不两置之不问,则被按者反得美除。
奔竞无耻,请嘱亏法,贪墨纵横,隳坏纪纲,请风厉在位,以肃朝廷」。
礼官议祧僖祖侍讲朱公熹引义抗言。
公言:「宗庙重事,未易遽更。
考订有所依据,请从其议」。
公论事辞旨温厚,不事矫亢,至公论所在,必连疏恳切言之,士皆服其得体。
其历二府、总百揆也,守法度,持纪纲,惜名器,纯悫详陈,不激不随。
处大事,决大计,定以片言,朝廷倚以为重。
王德谦以阉寺除节钺,三疏力争,以大观覆辙为戒,必谪逐乃已。
医官王泾受赂,奏窜之远方。
虏使讫石烈直入不如仪,上起入禁中,在廷𥈭眙。
公端委不动,俾虏使再俟于殿隅,请上复御朝,引使贡书,如旧制。
侂胄窃权弄国,公持正引旧,与相颉颃。
上春秋高,国本未立,公以仁宗高宗故事,奏立近属为皇子,以系人心。
椒风未建,公以为庶人婚嫁尚决之家长,请听命于太皇,议遂定。
侂胄势沮,始谋挑边以固权位。
公自使虏还,则以力陈修德修备之说,至是得请入辞,复极言兵端不可轻动。
拳拳忧国,不以去留易虑。
公既去,边衅遂开,而首祸者以死。
呜呼,公可谓明哲大臣哉!
公于大材尤所经意,尝诹访人物,录姓名置小佩囊中,所推挽多材学忠实之士。
校漕闱擢叶适徐元德、戴□于文卷,为部使者曹彦约建平,力荐于朝。
坐庙常荐进邵文炳王楠龚颐正乔梦符等,多一时名士。
公在相位,弥缝规拂,意尤至。
上尝御云锦堂赐宴,公从容论持盈保业之难,又论用人之道,因及王安石喜人同己,遂致国家之患。
一日奏事毕,复进曰:「迩来圣德日新,更愿戒谨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
上皆悚听。
公以材学简知孝宗孝宗召见,初即欲擢用。
江东遣使,首被亲泽,寝历清选,如驾轻车就熟路。
在光宗朝为言事官,登法从,以谠言劘上听。
晚相宁宗,毅然自守,勤劳百为。
上雅重公,将再用,而大星已夕陨矣。
公性孝弟,丧秦国,哀毁骨立,至感异梦。
奉其兄润甫尤谨,兄卒,诲育犹子矩伯,官之,嫁其女五人。
自奉冲澹寡欲,每禁家人用无过侈。
尝曰:「官可改,人不可改」。
故虽自位显荣,而简俭若布衣时。
训诸子以义方,择师必名士。
为文章典重宏丽,五当朝廷大典册。
尤工诗,有文集二十卷、《北征日记》二卷。
先娶林氏,蚤世,封益国夫人
继室以其妹,自郡夫人封至鲁国,追封楚。
子男四人:采伯,其长也;
渠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澧州追封太保、祁国公
棐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漳州
汇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泉州,兼南外宗正丞。
女四人,长适故登仕郎李𨑖,次适故中奉大夫、守左司谏侍讲张次贤,次适朝请郎通判婺州黄准次安人在室。
孙男十六人:奕脩,朝散郎淮东总领所干办公事
奕楙,承直郎、监淮安州五祐盐场;
益昌和州防禦使带御器械干办皇城司
奕礼,朝请郎、行大理少卿
奕巽,朝奉郎湖广总领所干办公事
奕恭,通直郎知南康军都昌县
奕中,通直郎
奕俭,承直郎、新监两浙转运司临安府造船场;
奕容,承直郎、新监嘉兴府新城户部犒赏酒库;
奕正,宣教郎
奕善,文林郎、新监建宁府合同场;
奕艮,儒林郎
奕信,通仕郎
奕明、奕进,并承信郎
孙女十一人,长适从事郎、新南剑州军事判官吴楹,次适脩职郎、绍兴府诸暨县宋倅,次适通直郎、添差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元直,次慧性赐紫圆照太师,次适脩职郎、新温州瑞安县黄元贶,馀未行。
曾孙男八人,在学业进士,堂、𡌴、塈并承务郎
曾孙女五人,长许嫁宣教郎吴洁,馀尚幼。
其葬实开禧元年,追王绍定五年,志而铭之,端平之初元也。
铭曰:
钜宋中兴,德进朝尊。
世有韪人,祊国擎天。
丕显阜陵,吁俊登贤。
丰水有芑,贻谋子孙。
堂堂谢公,有德有言。
鸾风来仪,一鹗孤鶱。
翊光相宁,橐籥乾坤。
位无滥官,官无倖恩。
有臣舞权,佻起兵端。
公排其奸,虑我本根。
兵出骚边,权奸丧元。
明哲保身,礼仪不愆。
法彼先觉,祚其后昆。
以茂以蕃,以王其门。
翠山之原,斯文永存。
按:《东山志》卷一七,清刻本。
论君臣濯旧图新疏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乾隆《中江县志》卷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五
臣闻天运常新而无穷,人情循旧而难变。
陛下即位以来,坐受春朝凡十二正朔矣,天地变化,岁月推移,光景常新,事会无极,乃以更新之意向,复还往昔之规模,虚老流光,浸渝初志,上恬下玩,甚可惜也。
迩者十二月壬子雷,甲寅荐雷,越正月己未大雨雪,辛酉又雪,视鲁隐八日之灾孰甚!
八月敌寇蜀,十月寇襄,十一月围黄,视汉阳诸姬之祸为惨。
天变如此,外患如此,此正陛下君臣濯旧而图新之时也。
然臣仰窥圣德,妄议朝政,私窃有惑焉。
陛下本心清明,向也韬晦于逸欲,今缉熙典学,君德宜日新矣。
然妃后之閤,妙丽交进,王侯之邸,锡赉频烦,则恭俭之德不加乎旧。
陛下八柄予夺,向也牵制于权奸,今垂拱亲事,君权宜作新矣。
貂珰之长,间通外庭,羽衣之嬖,时干私谒,则总揽之权不加乎旧。
州县贪黩之根,皆故相遗种也,而时异事殊,馀孽复起,犹回护于旧恶而不衰;
天人乖异之證,皆故王厉气也,而日迈月征,烝尝缺祀,犹藏宿于旧怨而不释。
旧染之俗,贵咸新也,旧邦之命,欲维新也。
今细微节目,时有一新之功,而大本大端,脱然未变于旧,是岂明德新民之极乎!
往者权臣三十年用人,多出私意,每欲用一私昵,则必参以公议一人,谓之带过。
更化初无此弊也。
近日除授,率乖素望,往往兰艾同进,而不皆一色纯正之人,则除吏复循其旧。
往者权臣每台谏月课,多出风论,及意有所覆护,则言又寝而不行,谓之收起。
更化初无此弊也,近日台疏率多浮沈,往往风采销沮,而常有危疑引去之意,则玩谏复仍其旧。
陈升之闽人吕颐浩山东人,荐士而私其乡党,此旧辙也。
今著廷之官,督府之属,左右互拟其一,何以兼揽天下之才!
赵雄多用蜀人王淮多用浙人,选才而偏于乡旧,此故态也。
执政之召,说书之置,东西并用其二,何以旁招四方之彦!
夫使亲旧而皆贤,固所当用也,乡人而皆善,固不当弃也,然陶陶日新,曾几何时,而昭昭然立的,复寻旧武,此岂至公血诚之心哉!
然则剥烂而复,鼎否而新,亦在君相加之意而已。
建炎四年正月,雷雨再见,是为乌珠过江之应,高宗谓辅臣曰:「朕与卿等宜共脩德,以实应天」。
此陛下新德畏天之法也。
绍兴辛巳正月,雷雪交作,是为金兵临江之證,王十朋陈康伯书曰:「相公居燮调之任,当进贤退不肖,以弭天变」。
宰相国正君之事也。
臣愿陛下濯去旧见,以来天下之善;
大臣改纪旧习,以公天下之听。
用人必惟其贤,毋使邪党乘间而错起;
听言必从其是,毋使公论被厄而不伸。
养君心之源,常戒谨危机以扶天理;
清政本之地,务力行好事以顺人心。
惜阴爱日,惟新是图。
如此而天怒不回,民恫不怿,外患盗贼不屏息,臣甘伏妄言之诛。
论三边备禦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五
臣闻射不志正,虽巧无用,药不当病,虽良无益。
臣不量愚分,冒进瞽言。
前疏六条,于陛下之心之身、家国之事,粗陈其概矣,今事有至急至切者,又何敢隐情惜己,不为陛下终言之?
臣闻之道路,见之谍报,窃知敌人聚兵牧马,决意南来,一渡河洛以窥江淮,一由唐、邓以窥襄汉,一托秦、巩以窥四川
三道并入,众号百万。
甚至脩搭桥路,将带羊皮浮环,以为饮江之计。
兵有先声,虽虚实未审,然三伍见闻,殆有深可虑者。
胡不以金人之初起观之?
五月传箭于国中,令乡兵备战,至八月则点集,今秋风已动,非草地点集之时乎?
四月放马入泊逐水草,至七八月则取马出淀,以备战斗,今童马免乳,非出牧战斗之时乎?
汉备匈奴,率以秋冬,唐遣戍卒,谓之防秋。
中国于秋高马肥之时,每每严作堤备如此,岂可以候卒流传之缪,遂谓疆吏张皇之言,款我边陲,懈我守备,恃其不来,而不恃吾有待之乎?
绍兴庚申,乌珠分四道入寇,外则张焘等豫言之,内则陈渊等继言之,下则京局小官亦言之,而秦桧忍耻恃和,漫不为战守之备,使无刘锜顺昌一捷,则铁浮屠必南牧矣。
绍兴辛巳,金人分四道入寇,旧相张浚首言之,老将杨存中力言之,从官金安节等交议之,陈康伯虽决战守之策,然江沱燕安之久,使非敌酋自毙以归,则紫茸军必绝江矣。
以今事力视绍兴时,将无河北山西之旧也,兵无背嵬、铁山之勇也,器械无锐首、驻队之犀利也,舟师无戈船、海鳅之坚壮也。
京洛溃师以后,精锐歼于锋镝,粮械委于蒿莱,京帑耗于兑楮,边储空于生券。
总所科降之数,日积月压,无以给其乏,然而边民调度之馀,冰销火燎,靡敝不知其几也。
以空虚无可恃之边备,而当飘急不可测之敌兵,脱或哨骑一来,直闯篱落,则沿边镇戍,闻风荡摇,惟有卷甲以南趋,必不能北向为陛下发一矢矣。
秦师伐郑,蹇叔曰:「师之所为,郑必知之,勤而无所,必有悖心」。
夫劳师袭远而敌国先知,尚且肆其贪残,不肯徒返,矧并吞无厌,鄙我犹憾,若知而不为之备,则其悖心岂不烈乎!
今之授任者,方敌未有衅,则抵掌虚喝,欲营分表之功;
及寇已有萌,则搏手周章,不为局内之虑。
我之将士不豫附,而乃醲其赏赐,过待新附之军;
我之田野不加辟,而乃供其饩牵,外招遗烬之众。
军实无楚师之儆,师乘无晋卿之和,端居无事,互相猜防,万一事会之来,而望其首击尾应,难矣哉!
事之急者不可以舒缓图,寇之深者不可以浮浅应。
臣愚欲望陛下少垂圣思,明诏二三大臣,不拘旦暮,延见议事。
如建炎诏书,许令侍从台谏聚议都堂,讲明军政。
绍兴典故,取张守四路帅守之议,经理淮甸,以为外禦之防;
表臣七处备禦之策,控制长江,以为里虚之备;
允文三重防托之说保护蜀口,以为上流之固。
兵食之数有几,当置讲议一司,以考登耗之源;
风寒之处有几,当置脩攘一局,以议攻守之要。
偏裨材武,当有格法,逐军事艺,当有掌记
军书之措画来上者择行之,边守之贪懦不职者易置之。
事事精思,日日申儆,而又命一重臣,视师江上,董督诸将,以训齐三军,如张浚汪澈叶义问故事。
庶几统体一而国势张,思虑集而人心奋,臂指服役而精神折冲。
吾圉有备,又何忧寇兵之暴至乎!
天下之事难平,敌人之情难料,佳兵者殆,忘战者危,老师弗戢,既一失于前时;
玩寇养安,难再误于今日。
若频复而数误,则国事非矣。
《诗》曰:「犹之未远,是用人谏」。
臣不胜拳拳。
陈文正康伯黄庭帖赞 南宋 · 岳珂
 押萧韵
隆兴圣主临盛朝,元臣堂堂冠蝉貂。
镇抚百度服天骄,九鼎安固屹莫摇。
凛然遗墨后凋,美锦不裼璞不雕。
百年攸熺均童妖,惜我乔木屈艾萧。
围棋赌墅意自消,后来伟迹何(原作可,据聚珍版改)岧峣。
我来郿坞鸟焚巢,乃见拱璧污脂膋。
卷藏再拜刻琰瑶,百花藩溷随飘飘。
愿续洛谱从午桥,不问处所知春饶。
诸门生祭真大参西山先生 其一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六○、《臞轩集》卷一一
朝士之为门人者十有七人。
天生先生,为宗社计,进退存亡,关系斯世。
海内一词,期以经济,道之将行,命有所制。
穷理致用,讲学有宗,时雨之教,春风之容,伪者献诚,慢者致恭,人谓先生为程淳公。
方寸不欺,守道自信,曰思无邪,曰无不敬,口无过言,身无玷行,人谓先生为马文正
淳公位卑,道立于独,人惜其亡,天下无福。
文正登庸,远夷心服,未久而薨,都人巷哭。
先生之道,远绍于程,立朝补外,俊伟光明。
先生之位,虽不及马,儿童走卒,无不知者。
权奸见忌,退处八年,著书西山,其乐怡然。
天日清明,甫及闻政,筋力未衰,乃婴病疢。
丐归者屡,仅畀丙祠,丙吉病愈,上日望之。
中外门人,孰不致祷,夫何彼苍,遽夺此老?
述作万卷,珍重璠玙,最留意者,《衍义》一书。
谓此书成,死可无憾,自今观之,殆成语谶。
风涛汹涌,思济洪流,巨楫一折,沦胥是忧。
自有都堂,凡几辅弼,如先生者,不一秉笔。
易箦之际,神气溶溶,曰予此心,秋月当空。
骑鲸而仙,先生何欠,国病民痍,孰针孰砭?
诸生畴昔,乐在抠趍,忍于此日,而奠生刍
薄奠陈情,有泪盈掬,已矣先生,百身莫赎。
贺闽漕王郎中启 宋 · 危稹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六八、巽斋先生四六、《春山文集四六钞》卷上
承天子诏,暂辞覆锦之清班;
使者东,来董飞刍之重寄。
荧煌一节,照耀七闽。
恭惟文献家传,才猷天赋。
干将淬砺,初无盘错之难;
洪钟在悬,自有铿锵之韵。
早从鹓序,出绾虎符。
访羲之、灵运之旧游,续文正、龟龄之美化。
功畴赤仄,身照紫泥。
三尺参平,笔染圜扉之绿;
九迁沓至,袖携兰幄之香。
肃奉纶言,屈颛漕计
游刃解牛之智,著鞭成流马之勋。
咏四牡之闲闲,暂劳揽辔;
扈六飞之耳目,行即召环
某猥以非材,冒焉分竹。
西江退食,请一廛而为氓;
今濒海于蕃,以六条而受察。
自天赞相,随地遭逢。
矫首连云,喜有庇身之厦屋;
举头得月,愿同近水之楼台。
州学所塑陆文安公服色判 南宋 · 叶提刑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二五、《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三
以德诏爵,为之等列,本为生者设。
近世固亦有死后追封之制,然与谥法自不相关
谥法起于周人,以讳事神,生名之,死讳之,必有以易其所称,故节以一德,取其行之大者而为之谥耳,于爵无干也。
今据彭学谕缴到简子,大纸乃谓得谥者皆称公,即是公爵,欲用冕服加之文安之塑像。
若尔,则当璪九旒,服九章。
今朝廷赐谥,不赐爵也,生六品服,死而以是加之,使文安有知,其肯当否?
且所称公者,如温国文正公荆国文公之类,有公爵而称公者也;
胡文定朱文公之类,无公爵而亦称公者,盖尊称之耳。
公者,男子之尊称;
子者,男子之通称。
如古之大夫文子、武子、正惠文子之类,岂皆子爵邪?
今所塑文安像,宜有银绯,如罗主簿之议,最为惬当。
切不可用冕旒,如彭学谕所云,深恐贻笑识者,他日像成,难改也。
帖报主簿,仍请备榜祠堂。
朱文公陈丞相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七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后村题跋》卷三、《莆阳文献》卷七、《莆阳文辑》卷五
文公上受孝皇深知,当时元老大臣多敬事公;
下为天下学者师尊,惟不为时相王鲁公所喜,或言因按发台州而然。
夫为天下之宰,当平其心,顾以一乡人芥蒂胸中乎?
文公陈福公帖,云「除书朝下,章劾夕闻」者,亦足以见其不容于时之大意。
盖曰主眷,曰人望,曰公论,至此皆不足恃,而相权亦可畏矣。
若夫上无人主之知,次无元老大臣之助,下无天下之誉,又值王鲁公当轴秉钧,止有山林一路可入,别无它法。
林君善藏此帖,非我辈人勿轻出。
跋中兴三相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一、《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五、《后村题跋》卷七
李忠定奏藁三,赵忠简张忠献陈鲁公帖各一。
三公皆中兴贤相,江左所恃以立国者,其遗墨当自为编,不可杂以他帖。
第一板名绛者,子华乎?
厚之乎?
非同时,又人品各异,宜削去。
忠献帖前一板非忠献笔,细视其名,乃汾字,非也。
汾,忠简子也,后人不察,以汾为,亦宜削去。
杂记1254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二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辛酉,国史、实录院,日历、会要、玉牒、经武要略、敕令所进书,太保右丞相贾某拜太傅,加食邑
时余兼儤直,预备一制。
及宣锁,余适不当日,遂藏藁不出。
朝士多见之,惟洪仲鲁侍郎录副而去。
后失其藁,不能追省,犹彷佛记三数语,首联云:「总群书,奏《七略》,载嘉汗竹之劳;
太傅,曰三公,爰峻面槐之拜」。
中间云:「昔夫子却莱夷之后,定古文之百篇;
周公践商奄而归,作太平之六典。
向非天资学力之俱到,安能文事武备之两全」。
尾联云:「于戏!
倚相楚良史,岂惟读上古之坟典索丘;
谢傅晋之伟人,可以系中国之衣冠礼乐」。
语意稍著题,与寻常进书加恩者不同。
上圣学尤高,词臣进小字本,或用事稍晦,或一两字未,必反复询究,或御笔径改定。
完颜氏垂灭,李梅亭草某制,用「销金」字,取汉人销金石之语,上改「销」字为「穈」字。
程沧洲草禋赦,用「皇灵」字,上改「皇灵」为「国威」。
余拟《科举诏》,草《杨镇建节》、《吕文德加恩》制,进小字本,上于中间疑一二字,皆宣谕下问,即具出处回奏。
政再改进,上或依改本,或批不必改。
凡圣笔所定,无不曲当,此类不能悉记。
孟珙家请赐神道碑,诏学士院撰述,久无下笔者。
其家请不已,本院具两直院名衔取旨,御笔:「刘某撰述」。
及进稿,翌日宸翰付出三省云:「刘某所撰《孟珙碑》,措词平正」。
辛亥,余以右史内制侍讲,时相安晚年高,二三执政方收士誉,诸人心怀向背,以攻安晚者为贤。
余一日见晚,晚不胜愤郁而言曰:「吾负诸贤?
徐直翁率全台论某者,力引为执政
汝腾为尚书,甫供职而去,超除真学士
非不容诸贤,诸贤乃不容
去,有不如某者来,坐此始见思尔」。
余劝其召潘、吴二豸及董夕郎,则人言自止,安晚不纳。
外间皆言淳祐旧揆必相,众忧之,不知所出。
余因进读《九朝通略》至澶渊事,上叹今无寇准,余从容奏云:「本朝国势差弱,中间有三狄难,赖三大臣以身当之。
耶律氏越幽、蓟,犯河朔,决大驾亲征之策毙挞览者,寇准也;
完颜氏越太行、黄河,犯汴京,决坚守京城之策走干离不者,李纲也;
逆亮百万南吠,或欲散百官而航海,卒之扈銮舆、幸建康者,陈康伯也。
臣尝谓此三人者,皆奋由书生,口不谈兵,仕不历边陲,不曾作将帅,一旦国家有急,所立奇伟如此,岂有它哉,直以忠义之气吞此虏耳。
方今人材衰少,求之材恐不可得,若就士大夫中求如康伯辈,莫须有人。
若不论其人节义大闲,但于曾作边帅中择相,中外之所以寒心也」。
上称善曰:「卿言良是,岂非疑朕复用某人耶?
朕决不用之」。
退而仰叹上英断不已。
侍读赵端明用父闻之,叹曰:「人主岂可无儒臣在左右」!
顷,余以少蓬西掖侍晚讲。
一日汤左史季庸夜访余曰:「闻君翌日进讲,吾欲求外补而上未允,烦君一语赞上决」。
余巽谢不敢当。
季庸曰:「上于经筵常目属君,吾求退不求进,君何疑焉」?
余漫诺之。
及讲罢赐坐,因奏:「汤中求去,陛下何以处之」?
上曰:「其人甚贤,朕欲留之」。
余言:「汤素恬退,自言初筮二考即蒙拔擢,由掌故学馆历谏官,至柱史,全不历民事,乞一外任自试,万一有外庸,它日召用,不惮再来。
其人朴实,非矫饰者」。
上曰:「卿素识之耶」?
对曰:「臣前假守袁州宜春主簿,与之同官。
一旦求岳庙去,臣不能留,由此敬重之」。
上曰:「然则合入何阙」?
余曰:「此在君父。
向来真德秀右史江东漕,若除监司亦可」。
江东阙漕,余奏:「以此处汤,何如」?
上曰:「已许某人」。
退以告游丞相游丞相曰:「上先诺杨伯岩矣」。
即拟奏汤秘阁修撰湖北运判
除目至后省,见御笔批其后云:「除右文殿修撰湖北运副」。
余遂以上意载之赞书
端平乙未并拜二相之后,时事小异,安晚辞官表云:「忧心愠于群小,或忧蹊隧之渐开;
众贤聚于本朝,未必规模之遽变」。
再相数年,求去不允,群议稍侵之。
又表云:「大臣负暧昧之谤,不能自明
小臣窃忠直之名,以徼后福」。
此类不一,语意极条鬯。
辛酉夏,余进《皇太子宫端午帖子》云:「错繇术进何裨汉,伾以棋亲亦累唐。
圣代尊经崇理学,讲堂燕子日初长」。
外议以错、伾事不当用,丞相以为问,余曰:「遍考前人所作,此如寒食必用介子推事、端午必用屈原事在上两句,下二句却颂到本朝之美,此者不可胜举。
杨诚斋老于文学,于大蓬兼光宗谕德贺东宫生日云:『橘中,瓜处屏伾文』。
何尝不用王伾事?
某下二句归美今日,抑彼所以扬此也」。
众议乃息。
辛亥明禋前,余以大蓬内制、常少,又被敕摄卿。
上既临景灵宫斋殿,余与卤簿使徐同知直翁立帘前。
烛光烘帘,见上将易服,而貂珰辈忽离立偶语,若祭礼有未备者。
余为礼官,深虑失职,既而微闻寻瓒未见,谓在太庙失记携来。
久之,左右奏知,上徐曰:「去取来」。
又久之,一珰走告,瓒止在神御殿柱边,烛闇不之见。
又以奏,上徐曰:「取来看」。
既见本色,上易服,余始跪奏请上行礼。
竣事,上还斋殿,左右请究诘掌瓒者,上不答而起,终无所问。
因一瓒迟了十馀刻,百执事皆有窘色,惟上自始至终端坐,恬然若无事。
余与直翁窃叹,万乘之主而圣性宽洪一至于此,非德盛仁熟,其孰能之!
赵观文与𥲅以版书尹京,都人颇议其挟筦榷以固位市宠,虽油酱琐细皆笼其利。
余侍经筵极论之,略云:「榷酤榷契,囊括无遗,弓张未弛。
倅失利源,邑因茧丝之取;
邑无生意,民受鱼池之殃」。
且引汉算缗、唐宫市以讽。
又曰:「麟趾之泽熄,虿尾之谤兴」。
闻赵愬于上曰:「言臣犹可,乃谤及国姓」。
余不自安,讲次乞骸以避之。
上问其故,余奏:「臣素善与𥲅,此论国事尔。
所谓『麟趾之泽熄』,盖秀才家时文有『无《关雎》《麟趾》之意,不可行《周官》之法度』耳,于国姓无与」。
圣意释然。
后郑发论余,赵移书闽舶杨瑾云:「后村去非某意」。
乙未六月,余为编修官侍右郎官轮对,至待班所则吴叔永舍人已先在彼侍立矣。
叔永借余奏劄一观,余答:「对毕当纳副本,今未敢示人也」。
及对,至论伦纪处,上反复论难累百言,余一一条析以对。
上色庄然,玉音温厚,不以为忤。
既退,叔永问曰:「对何其久也?
某立得肚饥矣」。
余示以奏藁,叔永叹美曰:「诸人皆不敢言矣,君真不易」。
隔三数日,解后见叔永曰:「某为君对语激发,因皇女不育加封词头下,某既草词,别入《贴黄》云:『陛下未有皇嗣,虽皇女亦多不育』。
梅福『续人者所以自续』之语,必为故王立继则子孙千亿。
及付出,则《贴黄》已揭去,闻上不乐。
某封上且如此,君昨面对,天威咫尺,慷慨开陈,踰晷不退,某有愧于君矣」。
后余为季永所论,叔永游果山联骑饯余湖山,叔永云:「某不意舍弟如此」。
余曰:「人各有所见,昔黄鲁直右史苏黄门不肯押省劄而寝,不以鲁直坡公之客而少恕。
其来久矣,何足怪也」!
游公笑云:「天下乃有故事亲切如此」。
一笑而散。
丙午十月一日,余为少蓬当转对,论国本,大略谓:「此事不可谋之妇寺邪谄之人」。
又曰:「当定于一
今也朝选一人焉,暮选一人焉,举棋之势未定,当璧之觊寖广」。
又言:「或难臣曰:『金枝玉叶之繁,将恶乎择』?
臣曰:『圣意之所属,即天命之所属』」。
又言:「近臣无范镇司马光累数十疏不已,大臣无韩琦赵鼎以此事为己任」。
疏出,翌日游丞相亦有密奏。
越三日,上享原庙,有贵州刺史之命,而先遣入内小学者归其家塾。
后六年辛亥,余召对,再温前疏,愿采臣自侄为子之说。
末言:「昔朱熹三见孝宗,言:『日往月来,不惟臣苍颜白发,仰瞻天颜亦非昔矣』。
臣自丁未至今亦三见陛下矣,由臣视,愚贤虽异,爱君一也。
此言,悽然有感」。
上欣然曰:「朕意已定,小者略长成即教他入来」。
既对,众论以余不攻安晚,指为晚党。
庠士陈宗干谒余,不惬所欲,嗾其党上书,指余二疏皆非,惟论国本差强人意,然未免贪天之功。
余累乞骸纳禄,顿首上前曰:「群臣多论国本,陛下试编类,几有一部《通鉴》多。
臣止有一板半板,何功之贪」?
天颜为一笑。
「贪天之功」四字,谓当权位者,若漆室女君、老子少倚楹而啸,岂可加以贪天之名乎?
景仁君实一生名节可敬,论建储特一事尔。
同时职方员外郎张述亦论此事,尤切,大为时相富文忠公所诋,何足道哉!
余自江东宪以太府少卿召对,御笔赐第入馆,俄兼晚讲,甫旬月又兼权中舍
余力辞至四五,游丞相云:「此上意,某不敢复奏」。
余因白丞相:「多士满朝,何至用某作词臣
此距新春不远,万一省试差官,又当滥吹耶」?
游公曰:「恐不能免」。
余曰:「此大不可。
先朝以王君贶张安道知举,因争卷子,君贶自谓举进士第一,骂安道曰:『公杂出身,晓不得』。
张公以贤良进而人言如此,况其本无出身耶」?
游公大笑。
其冬,余因留黄去国,晚为兵侍兼内外制
壬戌省试前,诣庙堂乞免考试,今傅相鲁公答语,亦如游公。
余举君贶安道旧话,鲁公亦大笑,卒免差。
余仕由门荫,卿监则历宗少、常少、大小蓬,史局则历编修检讨同修撰经筵则历说书侍讲侍读,又兼西掖,再直北扉,可谓忝窃,惟不曾为试官尔。
余少未为人所知,水心叶公称其诗可建大将旗鼓,西山真公自为正录时,称其文,延誉于诸公。
初筮靖安主簿,年二十四。
庾使絜斋袁公被旨来摄豫章,辱致之幕。
教官拟贺冬年素不合,忽蒙委,公不易一字。
因白事留语:「主簿它日必以四六名家」。
余答:「非素习,黾勉为之耳」。
公曰:「君年事未也,而四六乃有李汉老风骨,它日岂易量」?
余谢不敢。
当时但知李公《汉宫春梅》词而已,实未见其四六也。
退以告郡士万伯材,自述空疏之愧。
万曰:「李公有一位在郡中居」。
从其家借《云龛集》与诸家所作诵习之,稍为上官代筦记,大小状皆以薄技得之,它无缪巧。
故谏议忠简傅公每见其文击节,荐于朝曰:「使为文字官,必称职」。
时余方在选调。
上登极,举贤能材识,公已告老,又以余应诏
谢以小启,公自答云:「取旧知而论荐,应新诏之蒐罗。
虽非当时有味之言,庶几文若不休之意」。
南塘赵公西宗,评余四六云:「驯雅简洁,全法半山」。
又云:「老胡双眼犹能别宝,更须参取,使之神化不测」。
它日见余一二篇,又云:「某在兄云雾中。
今知前所见一卷,就某所好一体耳」。
南塘四六独步一时,西山书云:「安得好时节,使兄与南塘对掌」!
其后南塘直玉堂,余亦忝内外制
西山四六高处不可慕拟。
江东漕,与广德魏岘争赈济,谢表惟欧公能道,他人莫及也。
然书与余云:「某四六从龙溪入,兄与履常由半山入,故标致不及二公」。
其谦下如此。
开禧乙丑补入参果行,仲弟无兢、从弟志学参持志,与安晚同斋,余因二弟识之。
后余宰建阳李知孝方兴乌台诗案,余踪迹危甚。
晚在琐闼,力劝远相不宜以言语罪人,其事遂解。
余有一启谢晚,或云语泄祸未已,遂不果投,惟录寄西山及陈参与正夫。
远薨晚相,客见其座右写陈振孙刘克庄姓名,正夫乃示以前启,俄有堂审之命。
西山三山,以议幕辟余,除将作监簿福建参议官
西山召,余遂牵连造朝。
安晚初相,贺执满床,晚以余启为第一。
及为枢掾,以西山薨,堂白再乞福建参议以送其终。
二相皆言:「早间方奏知,欲以礼部郎官相处,如何去得」?
检正余子寿、副都颜耆仲左司崔端纯、右司赵汝谇陶木编修陶奎在坐,皆闻其语,退而相率贺余。
余曰:「祸将作矣,何贺之有」?
未几,被论去国。
李元善谏省,小柬云:「因南宫之除稍响,一表郎何足忌,忌余或为词臣耳」。
然余晚遭遇,未尝历表郎而为词臣
余为广漕被召,为金渊所论,予祠。
明年尚右郎官召,为濮斗南所论,皆言其披襟南宫。
余每与游丞相安晚诸公书言:「某中年婚嫁迫人,但得一粗官,苟俸禄以送老足矣,虽凋郡边城或总饷亦愿为。
乃无故加以此名,幸无它过。
今年之斥此罪也,明年之斥又此罪也。
初负此谤未五十,今六十矣,恶名著身如染癞沐漆然」。
词穷理极,终不能免此等差使
壬戌二月,宣锁草《杨蕃孙建节》、《皇侄乃裕检校少保制》,二鼓尽进稿,至四鼓后宣谕问《蕃孙制》所称「渭阳」二字。
时将解衣就枕,旋呼烛作回奏,不禁劳苦,有「衰飒秃翁垂八十,四更烛下作蝇头」之句。
六月二十九日召试馆职内宿,夜作策题,写未毕,忽晕眩不自持。
诘旦,遂语同院洪伯鲁,决策求去,以贵主薨不敢入字,至八月末始得请。
余年六十二,罹陟屺之哀,始得晕滑二疾。
初犹三两月一作,及辛亥免丧召归,则二疾月一再作,或数日一作。
十日九谒告,上问宰执知余疾状,云何不灼艾。
宰执使人导玉音,余始炙丹田,饵乌附,自徂秋,小愈。
迫禋祀,始参告宰执
徐枢直翁言:「昨奏差执绥官,上曰『刘克庄可而病,程公许可而老』,遂差陈显伯
可见上有清切差遣,常属意于君」。
辛亥五使按严更警场,余摄太常卿与焉。
版书赵德渊为余言:「止消几个使相,穷了版书」。
因言赵悦道一员锡赉一千八百疋两,始悟温公力辞郊赉之意。
悦道仪同节钺德渊尹京,兼桥道顿递使。)
端平初,陈珰洵益微惹外议,余轮对略及之,云:「北司贵臣,凭恃恩宠,风宪不敢劾」。
上问为谁,余以洵益对,上不以为忤。
稿传,意台中必不乐,而台端王去非乃上疏相助,当时台谏之贤如此。
李元善论宫媪及洵益,迁工侍,不拜而去。
然未几召用,至内相
一德度前代帝王所不及。
上洞知群臣情态。
端、嘉后言者多及宫媪,或言二吴阴与通谱,认之为姑。
道夫因论事亦有数语及之,若欲摆踪者。
唐伯玉察院晚讲,上语及道夫,笑曰:「别人如此说,他也如此说」。
伯玉因弹道夫,《贴黄》及毅夫
二吴一生权谲,而不知心术为人主所窥如此。
宰辅赐谥多上自定
杭相李公当轴除授,公户庭肃,鞭靴不及其门。
乔孔山相先后薨,上谥李曰「文清」,谥乔曰「文惠」,圣笔之严如此。
近矩堂董相薨,御笔赐谥「文清」,余归道建,徐公直翁问董何以谓之清,余曰:「见董公词头,至院草制,缴连其《乞致仕表》,自言策免后十年居里,自惭无益县,职俸祠俸皆不敢帮。
岂非上见其遗言如此,遂得美谥耶」?
徐默然。
后陈益斋谥「忠肃」,直翁谥「忠简」,皆出圣裁,不下有司。
龙学余尚书神道碑1268年5月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五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公讳字景瞻,故左相忠肃公之仲子,世居衢之龙游县
生于绍兴壬午
幼受学于耆英刘靖君愚
国子生,尤专苦,虽同学儿不识其为贵介公子。
淳熙癸卯,侍忠肃出疆。
擢丁未第,调饶州安仁主簿
忠肃金陵,改监两浙运司华亭船场。
抵官未几,忠肃西府登庸,监西京中岳庙者再。
忠肃长沙,改江西转运司干办公事
擢第至是十有三载,惟华亭岁馀,馀皆侍忠肃临方面之日。
漕幕,为使者条十事,皆急政要务切当可行者。
嘉泰辛酉,改秩知岳州临湘县
忠肃再判长沙
忠肃薨,跣护归葬。
服阕,甲子七月,除籍田令
开禧乙丑考省试,得杭相李文清公卷,擢冠本经。
闰八月,除太府寺簿,剂局圆散一新,蠹毙清矣。
开禧丙寅二月,除诸王宫大小学教授
四月,兼庄文府教授五月,除太府寺丞
七月,除枢密院编修官
时江氛甚恶,狂猘南吠,用事者无策,欲具海舟、浚水门河道以备南幸。
十二月,公轮对言:「应兵之道,气胜则兵振而敌慑,气衰则兵沮而敌骄」。
因援景德却近臣楚蜀之议、绍兴却或者闽中之议,当示欲进以作天下之气,示欲为以起天下之懦。
公虽以严见惮,然权臣外犹牢笼,使参预李公壁谕意,欲擢公紧官
公力丐外,嘉定戊辰六月,差知南剑州
七月陛辞,首言:「三边解严,睦邻继好,如疾疢甫瘳,既当防护周密以杜风寒之侵,又当从容恬养以散药石之毒」。
次言:「中兴以来,存留州郡十数阙,专充职事官补外,盖以人情无彷徨顾虑之忧,斯有雍容去就之美」。
九月合符南剑,首蠲诸色欠负,为缗钱二十六万有奇。
郡有拦河和籴,客舟过者率十籴一,公亟减其额。
又有随苗和籴七斗有奇,初给以直,继犹折盐,久乃白取。
公曰此与和买何异,又惧后来以乏事藉口,非可遽革,省缩浮费,度所积可支一岁,减所籴三之一,上其事于朝。
建守闻之,曰:「镡津岂独为君子乎」!
亦奏蠲减。
继至者又广公意,复捐其半。
龟山旧庐为巨室所得,交讼,公曰有司治此不过用交易法尔,以例卷钱百万赎畀其孙,且为立閟宫、访遗稿焉。
庚子八月,除知大宗正丞,兼权金部郎官。
辛未正月,除右曹郎官,面对,首言:「天下未治固当忧,其已安者不可恃。
自古智略高世,有以消弭变故,而大本不立,不能保其日后之无虞。
逆而察之,民心穷愁,士风消弱,权纲沮挠,法令废弛,人才衰靡,所恃以为国者无以为他日可久之道,是可畏也」。
次言:「以资格为守令,不问贤否,甚者罢软衰耄、贪刻骄惰之人扳联亲故,交结权要,肆其贪虐。
纵复败露,类皆舍大而问小,暂罢而倏起」。
四月转对言:「建炎南渡,权宜创置,增赋凡四千三百馀万,而供亿于三衙与科截于四总所者无虑三千六十馀万,其耗于养兵者几十之六七。
竭天下之力困于转输,谓宜士饱马腾,而连营菜色,刚心勇气销铄殆尽,何望其投石越距而慷慨激扬乎!
岂非形格势禁,彼此判截而揣摩利害,迄未得其要领耶?
臣尝观汉胡建援《兵法》曰:『正亡属将军将军有罪,以闻』。
注谓『军正不属将军将军有罪过,得表奏之』。
未尝不叹古人防虑之深密。
夫事从中御固非委任将帅之术,然颛倚爪牙而略无耳目之助,亦非维持统摄之道
唐置监军,法是人非。
厥今总饷,职非不重,顾王人之尊自有常体,戎务项尾似难尽究,不若别置一官,军事钜细咸俾与闻,此疏达壅毙之长策也」。
六月,充金国贺生辰使。
盱眙对境,澒洞接伴,对展词语加顺,馆舍饔饩,比旧尤整。
涿州定兴县,铃声迅急,驿马交驰,溃军累累,号泣言鞑靼宣德县,去此只三四百里。
群胡垂首丧气,马嘶车行夜不绝,吏卒相视失色。
公慨然以义命勉之曰:「国家大雠未报,天其或者假手外夷以毙此虏,若目见破败俘执,何快如之!
鞑靼于我无衅,宿昔旷隔难通之情未必不因是可达。
万一不幸,身沦异域,亦命也,安之勿忾」。
因裂黄缯为宋使旗藏之。
俄有使传虏旨遣回,公请留以俟,往复再四。
虏意惶窘,读才终纸,公借观,径夺置怀中,虏不能拒。
十月,公至阙下,面奏:「臣临淮而闻其纷扰之刑,过江而见其虚耗之实,调役骚动,公私无马,三节始尽用车」。
上曰:「马皆北边去」。
又奏:「今鞑靼坚锐,即女真崛起之初;
而金人沮丧销耎,有旧辽灭亡之势。
方雠虏疲惫之馀,适国家閒暇之日。
孝宗皇帝规恢之念无一日忘,自符离未捷,不复出师,盖无机会之可乘,初非委置而不问,此君臣上下所当痛心疾首、是究是图者也。
欲望陛下深诏大臣,讲求所以备边自治者。
汉有汲黯淮南为之寝谋,则人材不可不储;
唐有李绩突厥不敢南犯,则守将不可不择;
充国积谷破羌,则屯田不可不行;
晁错粟实塞,则积贮不可不广」。
富弼仁宗朝衔命使虏,既坚盟好,方且拳拳以修政备边为言;
公有《使燕录》一卷,纪金、鞑情状尤详。
十一月,公奏言:「财赋散漫无统,请置总计使一员,视仪签枢,宜择禁从中诸晓财赋、风力素著者居之,是亦国初三司使之遗意也」。
壬申二月,除军器监
六月,乞外补以便亲养。
七月,除浙西路提点刑狱
建台两期,五所行部,平冤决滞,锄击强梗,风采凛然。
甲戌八月,除大理少卿
时憸人有为沽激好名之说以倾善类者,十一月公论对,谓:「人之才品难一,多以疑似失之。
孤特者若崖异,谠直者若陵讦,老成者若迟钝,沉毅者若顾望,刚劲者若褊隘,凡此疑似,不可不察」。
复论棘寺四毙,深中事情。
乙亥三月,以越国疾丐祠,除知婺州
寻丁越国忧。
丁丑六月禫除,十月令赴行在奏事,首言战守大计,谓蜂锐者多轻举,玩愒者易苟安,战无必胜之形,守无可恃之势,同声附和,随事辄变,愿如古集议,使人得尽言。
秘书少监,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十二月,兼权太常寺少卿
戊寅正月,除太常少卿
时科条繁兴,或归咎于绝币纳降,公为宰执言:「若论失计,节目尤多,使诸贤为之,必不至是。
今当一新规模,持以坚忍,庶几事尚可为」。
奏记庙堂数百言,略谓:「反顾根本,固当舍战而言守;
深察流毙,似未免因守而为和。
昔之善谋国者,立于万死百败之地以成隽烈;
今日之事未至于不可复为,何至销铄戚缩而甘就下策乎」!
都司或言今日甚得沈铎、季先山东一项人力,公曰:「向以纳降为非,今藉其力,正论终不可诬。
然此军他日必难制,要须有一项劲兵以控驭之」。
后卒如公言
六月,兼吏部侍郎
七月,兼国子祭酒
京尹方趋时好以沮士气,小司成因此去官,诸生空学出,庙堂欲以公镇之。
公乞全小司成之去,惩府吏之罪,然后拜命。
庙堂初难之,公力争,庙堂出尹于外,且勉诸生归斋。
己卯二月,除权吏部侍郎、兼中书舍人、兼祭酒
内帑监司守贰岁额登亏,中批或迁官,或削秩,或展磨勘
公言赏罚之权分于北司,末流之毙,不可救矣,为三说以缴还。
:「内帑岁入巨万,累朝所积,不知其几,陛下俭约无妄费,何为空竭至此?
借曰外郡逋负,亦帑吏受赂隐欺所致,今舍吏不问而先谴监司守贰,人其谓何」?
:「天下财赋悉有一定窠名,逋慢乃为旷职,供输岂足言功?
但此端既开,赏之不可胜赏,不赏无以酬劳,异时尚费处分」。
三谓:「赏罚之行,当在中书,今若悉由中出而中书但务奉行,岂盛世事」?
时某人方睥睨两地,诸生欲举幡攻之,其人祈公一言款诸生,公固拒,某谋遂寝。
六月,升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
三乞祠,十一月除集英殿修撰知建宁府以归。
庚辰十月,改太平州
辛巳春,虏犯蕲、黄,沿江戒严。
八月,有旨以采石水军听守臣节制措置,公物色军中积毙,尽刬除之,修战舰,造戎器,阅射艺,旌旗壁垒,精采一新,有《须知》一卷。
又别创防江新营,以厢禁溢额衣粮别募精锐,纪律视大军。
拨钱二十万缗为防江库,以备赏激,有《条约》一卷。
壬午九月,除焕章阁待制沿江制置使、兼知建康府江东安抚使、兼行宫留守公事。
公在当涂时,岁旱潦,皆一祷而应,至是江涨冒城郭,公精祈而潦缩。
选官吏视灾伤,家赈给有差,一如在当涂时。
具遣医疗疫,家至户到,全活尤众。
潦后苦饥,发廪平粜,又不足则蠲税招贩,无饥莩者。
以樽节钱十五万缗为循环籴本,名曰平止。
公经画阃事,亲至唐湾、靖安阅习舟师如采石军。
以三十万缗创防江备用库,他所兴修数十,有《事目》一卷。
自淮出溢口,何处发源,何处□江,委官相视,尽得南北要害。
每谓行伍中人才多为管军所压,时时按行籍记,遇朝廷乏使,多以问,皆得其人。
京河帅许国惮山东降附之横,欲耀兵誇之,大合诸军阅山阳,移文沿江制司调发,公答以「千里赴教,且当冬寒,无故使士卒疲毙,恐军气不张,反为北人所轻」。
复密白于朝,不能止。
会久雪,教阅之期屡展,士卒暴露胥怨,而北军疑其将不利于己,卒致内变,人始服公远虑。
公虽鼎贵,而自奉萧然,如老书生。
陪京号佳丽地,公以清约倡诸司,未尝有夸嬉之宴。
十月,除显谟阁待制
宝庆乙酉二月提举安庆府真源万寿宫
公悯乡俗不举子,置局三所,各给钱米药饵。
又以火葬之俗近夷,为义阡四所,刻石表茔,种松成列,旁为厚俗庵,守以僧,买田赡之。
时宰与公同年,常言安得余景瞻来相助,公闻之不皇安。
里居四载,无寒暄一字,相忽专书问劳,欲公出当事任,公谢不能。
绍定己丑,除知潭州荆南安抚使
时诸峒反侧,事变方棘,公不敢辞。
九月开阃,衡之酃县沙甫峒、郴之桂东县高垓峒相挻而起,已破酃县,犯茶陵
公察致寇之由,首罢黜贪虐吏,檄谕祸福,且奏调鄂兵以张威声。
沙甫寇欲降未决,宪司檄有「会兵讨捕」之文,寇愈惊疑。
公移书劝力止,宪不听,且设招格倍于帅司,寇愈玩侮,复破资兴
时鄂兵未至,寇张甚,公截留飞虎戎兵数百守茶陵,以属官王友莘、留子迈董之,又调苏洪飞往茶陵,以死争险。
兵适至,诸将连捷,沙甫酋领诣行司束身归罪,未高垓负固。
公遣鄂兵抵耒阳扼其前,檄王友莘、留子迈以飞虎军泊安仁掩其后。
明年春,高垓寇相率赴军前首降。
衡之常宁世忠峒素有忿,阋内相攻,县令偏有所主,遂犯省地。
公抚定之,且赈活酃、安仁耒阳资兴诸邑被寇祸者。
安仁浦阳富室闭粜,有啸聚强籴者,公遣古灵寨官率隅总收捕。
衡山孙家原永兴之大爻效颦蜂起,公立赏格,布方略,至忘寝食,以次荡平,部内肃清。
全守裒敛贾怨,营卒失伍,破吏家,掠市肆。
公先劾贪守,檄前全倅王梦弼摄郡,除首乱者,馀勿问,一郡帖然。
诏以梦弼知郡事。
辛卯正月,以平寇功除宝谟阁直学士、依旧任。
公每谓湖湘莽为盗区,郴、衡诸邑无城所致,请于资兴县秆子爻筑城以捍高垓之寇,茶陵县筑城以捍沙甫之寇。
计费钱十万缗、米万石,愿身任其费,不烦科降。
资兴宁县仍移县残煆改名就城
茶陵古城基址犹存,今但增筑二城。
皆以辛卯九月经始,壬辰九月落成。
又谓城必有兵,宜以飞虎二百人戍茶陵,一百人戍兴宁,别桩钱四万缗以备三年券食。
其地控扼两峒咽喉,郴、衡诸邑可高枕而卧矣。
郡有惠民仓,前帅曾公从龙所创,丰歉不常,寖亏旧额。
公桩钱五万缗创库,收其息以补亏。
始至,师旅饥馑,军府赤立,而公平酃寇,缮城池,筑险要,防溪峒,事力沛然。
复以钱三十万缗置备用库,为缓急之防。
新建贡院、传舍、亭台之类,屡书不一书,若天雨鬼输者。
去日帑有馀积。
阅府县版籍,为下户畸○税代输。
旧委右选部餫,亏二万馀斛,缧系数十家,公为偿逋,且资其铨调,皆泣拜而去。
公尝自言,叨守四郡,非有生财之术,惟吏不得欺而无渗漏,己无苟取而不敢妄费。
他人管蠡小智,锥刀微勤,必誇诩铺说,公于国有大勋劳,其辞谦厚如此,故详著之。
端平元年正月,除敷文阁直学士、依旧任。
乞休致,四月,除华文阁学士沿海制置使、兼知庆元府
六月进封信安郡开国侯
再乞休致,七月召赴行在。
公祈闲愈力,除宝谟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逾年,上命陈公卓移书问安否意向,且除公兵书。
公在长沙积劳,体中有微恙,然神明不衰,屡上免牍,陈义慨然。
上嘉叹,除焕章阁学士,依旧祠。
丙申十一月,御笔迁工书,累辞不允。
嘉熙丁酉夏杪,疾甚,七月戊寅晦,呼子孙戒曰:「我与忠肃世荷国恩,清约无厚蓄,汝等当强学继志」。
随阅遗表,更数字,释笔定而薨,享年七十有六。
上震悼,特授龙图阁学士光禄大夫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赠恤如仪。
龙游之余,远有世序。
曾祖铎,赠太师、益国公
妣傅氏,益国夫人
祖绘,赠太师、蜀国公
妣虞氏,燕国夫人
端礼特进左丞相,赠太师封卫国公谥忠肃
妣叶氏,越国夫人
公娶徐氏,先四十年卒,继应氏,先二十二年卒,皆赠郡夫人
子男四人:道申、道永,早世;
球,奉议郎、知浔州桂平县,先公六年卒;
璨,某官。
孙男三人:垕,某官;
垓,承议郎添差通判绍兴军府事;
槩,登仕郎,早卒。
孙女一人,朝散郎大理寺主簿王同祖其婿也。
初,公自卜葬于忠肃公墓域之侧石壁之原,孤璨以次年二月二十日奉柩安厝,从治命也。
余惟忠肃公绍熙顾命大臣,援立宁考,庆元相业,其保全定策国老、平亭伪学禁锢,功在社稷,号为南渡名宰
公接绪言而传心印,其告吾君必曰任贤去邪,其告大臣必曰开诚布公,其言财利必曰损上益下,其语和战必曰斩使焚币,其论纪纲必曰不可使中人预政令,不可以中批行赏罚。
孤直行一意,终始持一说,立朝如阳城、孔勘,临边如羊祜杜预
近世名卿将,舍公指不多屈,西山真公复斋陈公尤敬重。
公葬三十一年而垓奉木石尤公所作行状请铭于予,予先君昔与公同为枢掾,情好如兄弟,但姓不同耳。
某甫冠,受教于公。
先人弃诸孤,时公方奉使畿内,遣吏士抚孤嫠,使先君返骨首丘,而一门百口生还故里者,公力也,某终身不敢忘。
木石公亦余故人,昔俱被遇穆陵,同时为史官,为词臣
郑枢载伯之薨,某状其行而木石公铭之,今木石公状公之行而某铭之,不敢以荒落辞。
木石公所已载者,不复出也。
公所著书有《周易启蒙》、《毛诗说略》、《春秋大旨》、《戴记序发略》、《掖垣类藁》、《肯堂宾谈随笔》、《肯堂职业》及杂记录各若干卷,藏于家。
铭曰:
本朝名公卿,家庭俱貂蝉。
仲仪文正,子颐于忠宣
东都事远矣,姑述近者焉。
福公有复斋紫岩南轩
皆以子淑后,岂惟翁拜前。
卓哉肯堂公忠肃之嫡传。
追怀庆元初,只手扶厦颠。
迓续天命永,矫揉国论偏。
色线用不尽,一券付象贤。
及雷密输忠,授钺劳筹边。
平生仁义谏,丹青累百篇。
居中每不久,去若箭离弦。
防江垂四期,镇湘亦六年。
念昔坐春风,琅琅闻杂言。
长恸閟一丘,孰能起九原
斯文后死,虽耄犹勉旃。
幸与木石老,附名石壁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