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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辩宣仁圣烈皇后之谤书靖康元年 南宋 · 江端友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九、《邵氏闻见后录》卷二
靖康元年月日,诸王赞读江端友昧死再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伏睹宣仁圣烈皇后元丰末垂帘听政,保佑哲宗皇帝,起司马光宰相,天下归心焉。
九年之间,朝廷清明,海内乂安,人到于今称之。
其大公至正之道,仁民爱物之心,可以追配仁宗
至于力行祖宗故事,抑绝外家私恩,当是时耆老盛德之士,田野至愚之人,皆有复见女中尧舜之语。
且功德巍巍如此,天下歌诵如彼。
而一邢恕搆造无根之语以为谤议,使后世疑焉,如日月之明而浮云蔽之,臣不胜痛恨。
初,元丰中高遵裕大败于灵武,责散官安置。
未几,神宗崩,哲宗嗣位。
宰臣蔡确以谓遵裕者,宣仁之族叔也。
即建请牵复,以悦宣仁之意,而不知宣仁之不私其亲也。
宣仁帘中宣谕曰:「遵裕丧师数十万,先帝缘此震惊,悒悒成疾,以至弃天下。
今肉未寒,吾岂忍遽私骨肉而忘先帝,推恩独不可及遵裕」。
谋大沮。
责知安州,作诗讥讪,坐贬新州
邢恕之腹心也,偶与遵裕之子士京中山同官,遂以垂帘时不推恩牵复事激怒之。
使上书言王圭曾遣遵裕之子士充来议策立事,遵裕斥去之。
士充庸懦不识字,实教之为书。
士充疏远小臣,素不识安得与之议及社稷大计,又何从辄通宫禁语言?
且上书时,遵裕、士充亦皆死矣,何所考按?
臣窃闻《元丰八年时政记》,即蔡确所修也。
其载三月中策立事甚详,何尝有一疑似之言!
之本心,但谓不显王圭异同,则难以归功蔡确,而不知厚诬圣母之罪大也。
之为人,非独有识之士无取,其子居实,亦不乐其父所为也,天下皆知之。
章惇,排斥元祐者也,在帘前奏事,悖傲不逊,都堂会议,以市井语诮侮同列,岂忠厚君子哉!
尚云极力以消除徐王觊觎之谤,王圭蔡确同为执政,受顾命,使当时果有异同,岂肯复为此言乎!
之谤,可谓欺天矣。
缘此,绍圣中蔡卞独倡追废圣母之议,赖哲宗仁孝,不听其说。
不然,人神痛愤,失天下心,为后世笑,悔可及乎?
自比年以来,天变屡作,祸乱繁兴,水旱相仍,夷狄内侮,安知非祖宗在天之灵赫怒于斯耶?
至于高氏一族,衔冤抱恨,无所伸雪,亦足以感伤和气,召致灾祥,未必不由此也。
臣窃惟圣人之德莫先于孝祖庙,帝王之政必急于明是非,陛下即位以来,登用贤俊,退斥奸邪,如追赠司马光等,既已辩人臣之谤而明是非矣。
宣仁圣烈皇后者,神宗之母、陛下之曾祖母也。
负谤三十馀年,公卿大臣未尝以一语及之,可不痛乎!
范纯仁遗表有云,宣仁之诬谤未明,使纯仁在朝廷,必能辩之也。
臣愿陛下敕有司,检求案牍,推究言语之端,发之于谁何?
其證佐安在?
则小人之情见矣。
诞发明诏,晓谕中外,庶使远迩臣民,疑议消释,涣然如春冰之遇太阳,岂不快乎!
然后以策告宣仁神祖,上以慰在天之灵,下以解人神之愤。
汉灵帝威宗,怒其责宋皇后
周成王时,皇天动威,彰周公之德。
以此知宗庙之灵,祸福之变,甚可惧也。
宣仁之谤,臣以为陛下惟不闻耳。
闻而不辩,岂所谓教天下以孝乎?
臣不胜区区之情,惟陛下裁择。
端友惶恐昧死再拜。
感德军节度使高世则妻周氏可特封福国夫人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紫微集》卷一八
敕:朕惟国朝母后之家,皆膺寿宠;
若乃宣仁功德之盛,覆被本宗。
故其后人,冠族不坠。
至于保宜家族,致位将相,不凭贵以傲物,不恃宠以干泽。
虽承世德之教,惟其家室,亦有助焉。
具官某妻某氏,山河之德,称其象服;
柔正之行,克相夫子。
逮兹祭泽之广,宜膺褒宠之荣。
俾开大国之封,益峻小君之号。
训尔孙子,毋怠厥修。
可。
任伯雨右谏议大夫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五六、《斐然集》卷一三
仰惟宣仁太皇太后御帘听政,功在社稷,圣睿贤德,克嗣徽音,盖与任姒比隆,而高出汉唐之右。
小人诬毁,罔复顾忌,天下愤之,莫敢式遏。
具官精忠直道,不负言责,力排奸贼之计,独谪瘴海之外。
自今遐想,凛有生气。
朕表章坤德,而刊正谤史,昭雪钩党,以祗慰在天,又取正谏美官,为尔光宠。
使世知公论之不可灭,谗慝之不可行,而尽言纳忠之士,虽绌于初,终得,垂劝之义大矣。
乞罢殿中侍御史补外奏绍兴五年十月 北宋 · 谢祖信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九三
臣比闻朝廷用任伯雨章疏,追治章惇蔡卞以诬谤宣仁之罪,谪授散秩,子孙补外。
臣系是章惇家姻戚,即欲具奏乞解职任,缘臣初除言事官日,首蒙陛下面赐宣谕此事,仍奉圣训,有排浮议而用臣之语,臣亦自以去惇之亡,已数十年,耳目之所不接,似无所碍,故不敢引此以请。
伏思数日,臣既待罪言责,以陛下听纳之深,每有论奏,不敢观望顾避,上负知遇。
窃虑臣今后论事之际,不无閒嫌,反覆熟计,义当引去。
伏望圣慈许臣解罢前件职任,除在外合入差遣宫观一次。
上光尧皇帝书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三、《五峰集》卷二、《宋史》卷四三五《胡宏传》、《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九
臣闻二帝三王心周无穷,志利天下,而己不与焉,故能求贤如不及。
当时公卿大夫体君心,孜孜尽下,以进贤为先务,是以上无乏才,而山林无遗逸之士,士得展其才,君得成其功名,君臣交欢,而无纤芥形迹存乎其间。
逮后世衰微,心不及远,志不周物,据天下利势,而有轻疑士大夫之心,于是始有遁世不返、宁贫贱而轻世肆志者,于是始有奔走于名利之途、纳交于权势之门以侥倖富贵者。
二者虽有间矣,而均为不仁。
然则孔子所干者七十二君,有近于侥倖富贵矣,孟子不见诸侯,有近于轻世肆志矣,而后世仰慕以为宗师,而不以为不仁,何哉?
圣人仁以为体,义以为用,与时变化,无施不可。
学圣人者,以仁存心,以义处物,相时而动,亦岂必于进退哉!
臣生而愚直,力慕高远,以圣人之道为必可行,以圣人之政为必可复,以天下之衰为必可振。
抑又身逢乱离,穷处山林,阅人世之纷纭,知天心之神化,口诵古先之文,心推今日之事,静观兴替,动见几微。
方戎马之凭陵,痛王纲之不振。
陛下宵衣旰食,招延多士,讲论治道。
臣于斯时,潜光独善,有怀不陈,岂不负臣素心,上辜圣世,失孟轲之旨哉!
辄忘微贱,谨用所闻,揆天下之事,陈王道之本,明仁政之方,上干天听。
臣闻治天下有本,修其本者,以听言则知其道,以用人则知其才,以立政则知其统,以应变则知其宜。
何谓本?
仁也。
何谓仁?
心也。
心官茫茫,莫知其乡,若为知其体乎?
有所不察,则不知矣。
有所顾虑,有所畏惧,则虽有能知能察之良心,亦沦没于末流,浸消浸亡而不自知,此臣之所大忧也。
夫邻敌据形胜之地,逆臣僭位于中都,牧马骎骎,欲争天下。
臣不是惧,而以良心为大忧者,盖良心者充于一身,通于天地,宰制万物,统摄亿兆之本也。
孔子作《春秋》,必书元立本以致大用;
孟子告诸侯,必本仁术以行王政。
元,即仁也;
仁,人心也。
心,一也,而有欲心焉,有道心焉,不察乎道而习于欲,则情放而不制,背理伤义,秉彝仆灭,懿德不敷于行,而仁政亡矣。
是故察天理,莫如屏欲;
存良心,莫如立志。
陛下亦有朝廷政事不干于虑,便嬖智巧不陈于前,妃嫔佳丽不幸于左右时矣。
陛下试于此时沉思静虑,方今之世,当陛下之身,事孰为大乎?
孰为急乎?
必有歉然而馁,恻然而痛,坐起仿偟,不能自安者。
则良心可察,而臣言可信矣。
坐大廷而朝群臣,守是心而推之于事;
退便殿而幸便嬖,亦守是心而推之于事;
入燕寝而御妃嫔,亦守是心而推之于事。
凡无益于良心者,勿可为也。
念兹在兹,持之以久,优柔自进,则邪说横议将逆于耳,正言笃论将当于心,智虑日益高明,功名日益光大,邻敌之侵庶几可禁,叛逆之臣庶几可灭。
苟不察心之病而大变焉,则身不能自信,何足以孚民心,动天意哉?
孟子曰:「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
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昔舜以匹夫为天子,瞽瞍以匹夫为天子父,受天下之养,夫岂不足于穷约哉?
瞽瞍犹有不悦焉。
自常情观之,舜可以免矣,而舜戚然有忧之;
举天下之大无足以解忧者,惟自强不息,以成其仁。
其忧不得乎亲之切乃如此。
恭惟太上道君皇帝身享天下之奉几三十年;
渊圣孝慈皇帝生于深宫,享乘舆之次,以至为帝。
一旦劫于金人,远适穷荒,衣裘失司服之制,饮食失膳夫之味,居处失宫殿之安、妃嫔之好,动无威严,辛苦垫隘。
其愿陛下加兵北伐,震之以武,心目睽睽,犹饥渴之于饮食。
庶几金人知惧,一得生还,父子兄弟相持以泣,欢若平生。
引领东望,九年于此矣。
夫以臣之疏贱,念此痛心,当食则嗌,未尝不投箸而起,思欲有为,况陛下当其任乎!
而在廷之臣不能对扬天心,充陛下仁孝之志,反以天子之尊,北面事仇。
陛下自念,以此事亲,于舜何如也?
且群臣智谋短浅,自度不足以任大事,故欲偷安江左,贪固宠荣,皆为身谋耳。
陛下乃信之,以为必持是可以进抚中原,展省陵庙,来归两宫,亦何误耶!
夫金人何爱于我,其疑我谋我之心乌有限制!
土我土,人我人,然后彼得安枕而卧也。
茍顺其所欲而不吝,名号、土地、人民、货财以委之,正是以肉投虎,肉不尽,其博噬不已。
臣不知陛下何负于群臣,而群臣误陛下乃至于此。
自初年至于今,益已久矣;
义士之心,益已怠矣;
百姓之心,益已安于乱矣。
陛下不早自为计,广揽英雄以自辅翼,绳心之愆,纠心之谬,忧不如舜,力行不倦以感动天下,臣恐四方豪杰有以窥朝廷浅深,无肯为国家尽力者也。
抑臣又闻之,汤有天下,圣贤相继,臣服诸侯五百馀年;
一为淫虐,武兴兵誓众,乃以为世雠,诛之不赦。
自常人观之,武王之举岂不过欤?
孔子定《书》,取以为后世法者,盖作民君师,代天而为之子,其自任不得不如是也。
今海内大乱,二圣播越,元元叩心归命,陛下威福大权岂异人?
任蕞尔女真深入诸华,劫迁天子,震惊陵庙,污辱王家,害虐蒸民。
此万世不磨之辱,臣子必报之雠,子孙之所以寝苫枕戈弗与共天下者也,其宜为雠孰与
而陛下顾虑畏惧,忘之不敢以为雠。
臣下僭逆,有明目张胆、显为负叛者;
有协替乱贼,为之羽翰者;
有依随两端,欲以中立自免者。
夫既为人臣,而敢持二心,干纪逆节,反行天道,其宜诛也孰与
而陛下顾虑畏惧,宽之不敢以为讨,岂不与武王之志异哉!
守此不改,是祖宗之灵终天暴露,无与复存也;
父兄之身终天困辱,而来归之望绝也;
中原士民没身涂炭,无所赴愬也。
陛下念亦及此乎?
故以和,则失事亲之道,而害随之;
以战,则得事亲之道,而利随之。
其是非至易明也。
然不求于本,故大论纷纷,至今未定。
孟子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修身本于正心,正心本于诚意,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而已。
朝廷之上可自欺也,而四方不可欺也,而天地鬼神不可欺。
善恶之应,急于影响,不可不察也。
伊尹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民心无常,惟惠之怀」。
又曰:「作善,降之百祥;
作不善,降之百殃」。
臣愚愿陛下察天理,存良心,以身先群下,深忧如大舜,自任如周武,不牵于姑息之仁,不慑于强暴之威,立复雠之心,行讨乱之政,积精积神,神而化之,与民更始。
实宗社无疆之休也,岂特纾目前之祸而已哉!
臣闻三纲,人之本性;
神化,天之良能。
、文、武恭己尽性,德合于天,一言一行,当物情之精,中民心之会,利用出入,民所共由,故精神感通,折冲万里,天下心服,莫测其用。
《易》曰:「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
此之谓也。
若夫德不能尽伦而三纲废缺,昧于神化而政不能尽制,乃以智术利势相倾者,则臣妾而已矣。
夫天下万事各以类应,君万民而为臣妾行者,必有臣妾之耻。
周平王东迁,王者迹熄,诸侯交侵,然先圣之遗泽尚存,五霸犹能明大义,奉而尊之。
然文、武之道自此日敝,强侯之风自此浸兴。
是以秦得逞其智力,灭六国,君天下。
原其父子君臣之际,莫有当于礼义者,陵夷之渐,实始此耳。
甫十三年,天下共起而亡之。
汉鉴其弊,法古先之馀烈,崇尚经术,留意三纲,政治醇简,用智术而不专,行利势而不纵,王道虽微缺,而正论未衰也。
是以终汉之世,无侵陵之祸。
自此以降,如曹魏、晋、宋、齐、梁、陈、隋,得尊位者,皆本于篡弑,以三纲为虚假,以神化为茫昧,以智术为纪纲,以利势为权柄,前后相因,莫之能革。
五部云扰,悯、怀迁死,神州陆沈,蹙足江表,终不能申大义,踰河而北定中原也。
李唐因隋失道起义兵,平暴乱。
太宗创业,虽有英雄之略,身致太平,然三纲不立,家道内乱,纲纪不张,继世因仍又甚焉。
禄山思明豕突上京,窥窃神器,吐蕃、回纥连年侵暴。
赖忠臣之力,仅克兴复。
迨安、史少衰,而藩镇跋扈,陵夷至于五代,强臣制朝廷之命矣。
迹其行事,皆其类应,非偶然也。
孔子作《春秋》,正君臣之辨,其旨深且远,可不察欤!
及本朝开基,太祖皇帝受命,市不改肆,得之以大功,之以天命,纲本既正,神化斯孚,削平僭伪,如指诸掌。
西北二边虽有动摇,终焉稽首。
丞相王安石轻用己私,纷更法令,不能兴教化、弭奸邪心,以来远人,乃行青苗,建市易,置保甲,治兵将,始有富国强兵、窥伺边隅之计,弃诚而怀诈,兴利而忘义,尚功而悖道。
人皆知安石废祖宗法令,而不知其并与祖宗之道废之也。
邪说既行,正论屏弃,故奸谀敢挟绍述之义以逞其私,下诬君父,上欺祖宗,诬谤宣仁,废迁隆祐。
使我国家父子君臣夫妇之间顿生疵厉,三纲废坏,神化之道泯然将灭,纲纪文章扫地尽废。
遂致邻敌外横,盗贼内讧,天师伤败,中原陷没,二圣远栖于沙漠,皇舆僻寄于东吴,嚣嚣万姓,未知攸底,祸至酷也。
若犹习于因循,惮于变更,不大刬革,以返三纲之本,邪说横议者不废,干纪逆节者不诛,法不守道,诛不守议,昧神化之良能,长智术利势之心,行簿书会之政,文繁实寡,伪长丧真,上下相蒙,莫肯致察,大吏弃置法令,小吏贪冒无耻,奸赃遍于郡县,元元无所告诉,意愁心结,思所以自达于上者,非智术利势无由也。
于是亿兆之心交骛于智术利势矣。
上以利势诱下,下以智术干上,犯法者不必诛,乱政者不必退,是非由此不公,名实由此不核,赏罚由此失当,乱臣贼子由此得志,人纪由此不修。
以臣干君,以贱干贵,子不听于父,弟不听于兄,边隅不听于中国,天下万事倒行逆施,人欲肆而天理灭矣。
残贼之政暴著天下,危亡之忧日以益甚,孟子所谓「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将何以异于先朝,求救祸乱而致升平乎?
然上而公卿之议,下而士大夫之论,习以残贼为常,更为当今之乱,将卒不精练,兵甲不坚利,馈饷不丰给,城池不高深之过也。
商纣百克,而卒无后,项羽百胜,身死人手,秦仓以资刘、项,隋洛口以资李密楚城昭王大城,陈、蔡不羹而乾溪之师溃。
孟子曰:「城郭不完,兵甲不多,非国之灾也;
田野不辟,货财不聚,非国之害也。
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
臣是以愿陛下深念三纲,潜心神化,明脩政事,大革风俗,使卓然与熙宁之政相反,则中国之道立,而边鄙之叛逆可破也。
孔子匹夫耳,天下无主,犹以身当天运,作《春秋》,承帝王之烈,行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事,讨伐乱贼,扶持三纲。
况陛下居得为之位,天开圣性,明于《春秋》,又有能为之资乎!
诚能更加圣心,勿牵制于文义,毅然讨乱贼,定名分,正三纲,穷神化,日新厥德,九重朝诚,四海暮应,岂与汉、唐行智术利势,与英雄角力角智而后臣之,葸葸然常恐臣妾之轧己者比乎!
德格皇天,恩施万姓,四方归命,丰功伟绩,何忧乎豫贼,何畏乎金人耶?
臣原其要,亦曰「举斯心加诸彼」而已。
陛下念之,父兄之望、天下之愿也。
《传》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勿使失性;
有君而为之贰,使师保之,勿使过度」。
是以尧为天子,不乐尊位,而忧先辅佐。
辅佐之重,同于天地,必也相知以心,相辅以仁,外托君臣之分,中结朋友之义,吉凶成败,相与同之,死而不变,然后为尽其分矣。
岂以言合意、行顺旨,不问诸左右,不询于大夫,不访于国人,格天下公议而用之乎!
陛下自登天位,所命辅相多矣,然皆用之骤,退之速,岂其失于易,有未慎而然乎?
岂其以己私好恶,不以天下之公而然乎?
岂其悦人之佞,恶人逆己而然乎?
成汤之于伊尹高宗之于傅说,皆一举而终其身,既得久于其位,故政令纲纪有常而不紊,可变而不变。
此其所以能创业兴衰者也。
陛下今欲任辅相,以二君为法可矣。
臣尝思之,陛下所以不然者,其以未知群臣心志才德,将广揽遍试,以识其贤不肖而后决进退之欤?
臣恐计之疏也。
昔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孜孜不倦,惜此寸阴
况陛下大雠未报,叛臣未诛,封疆日蹙,危乱交至,义之不可以已,孰若大禹
迫切于心,不可以怠,孰若大禹
陛下诚蓄乾元之德,施刚果之用,以大禹之事反求诸心,则轻重缓急可知,必不肯一日茍安其居矣,又何忍以九年之久尝试群臣哉!
臣恐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不足以伤贤于耕乐之陋也。
臣以在廷之臣,类皆茍媚,道寻常之言,理细微之故,虚延岁月,曾不能因先事发愤慷慨,一为陛下明陈斯道,致行斯义,而黄金横带坐于庙朝,更出迭入,传呼辅相,孰有赤心许国不以浮名浮势动其心者!
大臣如是,则人主最病。
臣原其本,亦人主之诚不至而自病也。
曷不改更心虑,恭默思道,积诚于内,感通英贤,进而任之,使久于其位,责以功实,无为坐费岁月,弃机会,纵雠逆而不治,使义士闻之而解体,英雄闻之而动心也。
群臣亦知以是为忧,为陛下言之乎!
夫欲成王业者,必用王佐之才。
所谓王佐之才者,以其有王者事业素定于胸中也。
故一旦得君,举而措之,先后有序,纲施纪布,望道期功,如臂运指,莫不从心。
今夫奕之为数,小技也,规势不先定,犹不能取胜,况欲兴衰拨乱,倚任辅相,而用尝试其术之人,侥倖以望成功,必不可得矣。
相者,百官之精选,人才之所自进,政事之所由定。
陛下轻以授人,使各以类进,则执政侍从之臣可知矣,外台耳目之寄可知矣,郡县民之师帅可知矣,所以寄阃外却敌折冲者可知矣。
廊庙非其人,则浅近之言日进,理义之论不闻,而是非乱于天下矣。
监司非其人,则刺举之政不行,黩货怀奸、舞文弄法之吏得以臆逞,正奉公、清修惠化之士无以自进,而名实乱于朝廷矣。
守令非其人,则政繁赋重,民力殚竭,而盗贼起于困穷矣。
将帅非其人,则雠敌外纵,衅孽内生,而披枝伤心之祸萌矣。
故人主之职,在论一相。
昔燕、齐,敌国也,昭王得一乐毅,而犹能以弱燕破强齐,而克仇报怨。
今中原,陛下之旧,一则金人,一则齐、楚。
以名,则中外非敌;
以义,则叛逆之臣不可与我抗也。
诚得贤士,举而任之,使尽其职,则天下之善何所不进?
正名定罪,任天下武勇起义兵,从西北思归之士以诛暴乱,何所不克?
臣历观前古,天下未有无臣之世,患在人君好臣其所教而不好臣其所受教,则盛德之士不可得而官矣。
好柔佞而恶刚直,则守正之士不可得而用矣。
安龌龊而忌英果,则高才之士不可得而使矣。
陛下必欲致士,能绝是三者,勿萌于心,绌权数,仗诚信,忘利势,与天下之士相期于道义,则真儒命世之才将为陛下出焉。
或不若是,则訑訑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
士止于千里之外,而谗谄面谀之人窥隙乘间,侥倖竞进。
权在辅相,则党于辅相;
权在阉宦,则党于阉宦;
权在将帅,则党于将帅
欲固其宠,遂相挤陷,不论人之贤否,不计事之是非,不顾国之安危,茍可以倾人而便己者,无不为矣,陛下亦安能人人而察之哉!
古者圣王制爵位,所以明等级也;
制宠禄,所以奉名器也。
以此防民,犹有尸位素餐惟利之徒,弃君如土梗弁髦莫之恤者。
况人君自以爵位宠禄为己私,则天下安知爵位为明等级之义乎
安知宠禄为奉名器之礼乎!
君以富贵畜其臣,臣以富贵怀其君,而百官皆不知其职矣。
在官者无他事,大抵转相承奉,务以荣进为先。
欲纲纪文章之不坠,祸乱衅隙之不滋,其得乎!
夫官人之义,以其贤也,以其才也。
用其贤才,盖为民也。
唐虞三代,莫不为事设官,为官择人,君无姑息之命,臣无希冒之心。
当斯时也,上法一而百度张,下心清而万事理,远迩肃安,封疆靖固,四方归命,而无狂狡之忧。
譬之人身,血气强盛,肤革充盈,自然阴阳之寇不作,而邪厉之气不能干也。
今世则不然,为人设官,为官造事,冗滥交错,仰食县官,侵渔百姓,坏风俗,乱政事。
往中原提封万里,郡县以百千计,论者犹以为将不胜其弊。
今地益狭隘,州县无几,士大夫自西北而东南者,不知其几千万人矣,自东南而官者,不知其几千百人矣。
郡县荒残,百事宜简,而官吏猥众,上官大吏各私其亲,不遵法制,移易往来,曾无定止,互相攘夺,不顾是非,受贿纳赂,法禁不行,奸豪得志,暴虐日,根本摇动,大命将泛,流荡而不可止。
天下无事,食君之禄;
天下有变,拱手圜视而不能救,则又有乘时侥倖,冒功射利,为国结怨于民而增益祸乱者。
陛下操予夺之柄,握刑赏之威,胡不自为深计,黜阘冗之官以俟英贤,夺冒滥之职以屈高士。
大计若干职,定置若干员,于今在官者,按实功罪,诛赏必行。
任官称职者,使久于其位;
过恶已彰者,编之于民,终身不齿;
志气不立、事业不修者,皆赐罢;
其有学行未成者,归之于学。
庶几官约事省,为政有经,民听不惑,而危亡可救矣。
或者以为行此之政,则必大致烦扰,失人心,为金人豫贼驱才,岂不殆哉!
臣痛之曰:夫国之所恃而上之所保者,亿兆之心也。
若夫士大夫乘君子之器而为小人之行者,乃生民之蠹、国之贼耳。
汰而黜之,则得民心。
所去者寡,而所安者众;
所去者奸恶,而所安者良善。
计道义,权轻重,则所为失人心者,乃在彼而不在此矣。
为天下逋逃主,以有亿兆夷人,而武王以三千人灭之。
纵使仇敌得吾逋逃之士,是皆不忠不孝商纣夷人比耳,适足为吾取胜之资也。
茍或恐惧,动于浮言,不黜衰敝之士,则衰敝之政不更,而衰敝之俗不革,乱不息,威不震,而讨逆复仇之兵未易举矣。
延日引月,下陵上替。
陛下春秋鼎盛,明并日月,威若雷霆,乃行小不忍,而弃大谋,高拱以成土崩之祸,生奸雄心,臣窃为陛下惧焉。
臣闻尧授舜以天下,其付托丁宁之言曰:「众非元后何戴,后非众罔与守邦。
钦哉!
慎乃有位,敬修其可愿」。
夫众所愿者,饱食煖衣,仰有所事,俯有所育而已。
后体元而仁覆天下,则众得所愿而归戴之;
后不体元,为政不仁,无以保天下,则民择仁厚而归之,其心岂有常也!
大禹平水土,拯民之垫,以有天下;
桀不能守,灭德作威,而民归于商;
稷降播种,以救民饥,至文、武而有天下;
幽、厉不能守,肆行暴虐,而民归于五伯。
此已然之明验也。
本朝宗祖厚养天下,当时父老蒙恩被泽者已死已亡。
后来子孙自王安石为政,崇尚掊克,与民争利,狱讼繁滋,民不得安息
加以庸邪继轨,阉宦握兵,求便其私,不为国计,内修宫室,治苑囿,外拓边疆,筑城立栅。
常赋不充,移易经费;
经费不充,始有横敛;
横敛不充,公私俱匮,天下力竭财尽。
虽有感恩戴德之私,迫于威虐,如火销膏,祖宗之泽日益斩矣。
故金人未动,而方贼已称兵于江表,群盗已充斥于太行
及其内侮,民无杀敌保家之志,望风奔溃,乘时为盗,其乱心,侥倖富贵,以偷安须臾,远近继起,连年未定。
然则民心果有常,而祖宗之泽果可恃乎?
陛下亦自强于为善可也。
往中原,国家全盛,提封万里乡邑聚落,财物阜丰,所在百姓以亿计,犹不能堪上命,以及败乱;
迨今地益狭隘,皆寇盗剽掠之馀,贼杀之残也。
生者流离,死者暴露,哭泣之声未绝,伤夷者未起,怨恨愁痛,感伤和气。
故长星亘天,日食地震,川腾海溢,雷电雨雹,愆时失序,木冰竹枯,灾异荐臻。
陛下即位,厉精求治,九年于兹,若之何民犹未安,而天犹未应乎?
臣深探其本,盖陛下体元之功未加焉。
是以听善不明,择善不审,执善不固,官人失贤,行政失理。
虽有爱民之心,屡下宽恤之诏,而有司壅遏大命,不能承流宣化,实惠不施于民,诛之如禽兽,取之如渔猎,求无度,科敛无已,胁之以势,劫之以威,官得其一,吏隐其九,号呼苍穹,天听悠远,惨毒切于肌肤,冻馁迫于忧虑。
其致败乱,岂与中原比哉!
必天有其意焉者矣。
虽军旅日兴,粮饟器械资于民,金帛甲车资于民,不求科敛则军旅坐困,无以禦敌;
求科敛而民益困,邦本先蹙,于军旅何有哉!
然则奈何?
亦选明正沈毅之士,天子亲擢,置于中台,勤加劳问,任以为朝廷天下耳目,勿使为辅相权势鹰犬,信而听之,听而行之,以靖朝廷。
然后明白公正精强之士出使郡县,察举可任,功赏责,可以平政理讼,革邪归正,奸盗不逞,使民有所赴愬矣。
虽有不得已而调敛,均平无颇,尽入于公,用于有益,民孰不愿输也哉!
孔子曰:「均无贫,和无寡」。
如是而军实不充者,未之有也。
虽然,此可以救目前之急耳,必欲足食、足兵,为久远可行之计,则莫若治其本矣。
三代之,税以出,赋以供车,无关市之征,无盐铜之利,无榷酤之法,无称贷之益。
而天下财力日忧不足,海内有变,则剥肤椎髓,痛酷惨急之威猛于虎,烈于火,绝其生生之路,取之犹不足给。
何三代不尽利而富,后世尽利而穷乎?
臣窃思之,财者,天地有时,四民致功者也。
取财于天地则无穷,取财于四民则有尽。
古者,溥天之下,四民而已,民无不食其力者。
汉、唐以来,游手滋众,上无制以革其滥,下无学以权其弊,兵不本于农,人不食其力,为之者寡,而用之者众。
臣请举其大者,夫兴师十万,日费千金,靡然骚动者七十万家,而后十万之师举
是故圣人教兵于乡遂,以行师动众为毒天下,而未尝轻用之也。
历代兴废,制虽不同,然皆隐兵于农。
及李唐中季,渐坏旧章,兵农始分,全家坐食,是日日毒天下无时而已也。
况今海内大乱,土地狭隘,国用空竭,民力凋敝,而被甲者无虑数十万家,家以五口为率,乃有数百万端坐待哺于农民者矣。
夫国之有民,犹人之有腹心也;
国之有兵,犹身之有手足也。
手足虽病,心能保之;
心腹茍病矣,四肢何有焉!
是故欲富国者,务使百姓辟其地;
欲强兵者,务使有司富其民。
国无治乱,无丰凶,政无经权,莫不以辟土地、养人民为本。
今乃行诛剥之政,纵意侵民,以奉冗卒,使田莱多荒,万民离散。
此臣之所未解者,一也。
夫释氏之道,上焉者以寂灭为宗,以明死生为大,行之足以洁其身,不足以开物成务;
下焉者转罪业,取福利,言之足以恐喝愚俗,因以为利而已矣。
魏、晋以上,为僧有禁,梁、陈以下,曾无限制。
僧徒遍天下以百万计。
问其力田积粟、输赋税以实仓廪则不知,问其利器械以供上用则不知,问其披坚执锐为国爪牙则不知。
故凡问以实用、有益于天下生民者,则曰:「非吾事也。
吾所事者,为国焚修、祈天祝圣,以救度一切众生耳」。
自祖宗以来,德大包荒,于道无所弃,亦崇信之。
道君皇帝虽有改更,旋复其旧。
然水旱屡兴,蝗螟荐起,戎马生郊,王师伤败,则祈天之效安在乎?
二圣北征,皇宗远徙,陛下巡游,靡克有定,则祝圣之效安在乎?
盗贼蜂起,贼杀人父兄子弟夫妇,流血成川,死于锋镝者以亿万计,则救度一切众生之效安在乎?
其为欺妄,岂不昭明!
而或者以为朝廷固知其无用,而度牒之入亦有助于国家。
且度牒一时之得几何,而农工商贾之子孙既为其徒,则不耕而食,不织而衣,高堂大厦,雕镂文章,以自居处,役徒众,致滋味,以自奉养而终其身,其费岂特十倍度牒哉!
夫为政以均平天下,而坐纵夫庸愚欺诞之奸化诱善良,失国家丁壮,灭绝天伦,坏乱人纪,百万群居,蠹生民之衣食。
此臣之所未解者,二也。
古者,天子、三公九卿、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降及诸侯、卿大夫、府史、胥徒,皆有等差,官不踰事,禄不踰数,故民不疾上,而下无怨劳。
汉世而下,官名滋众,无其职而置空名,无所事而尸厚禄。
公卿大夫多,而府史胥徒之属之家,亦不下数十百万人矣。
农人力作,自徂冬,一岁之间,未尝休息,乃不得免于冻馁之患。
而膏粱子孙、游手末艺、舞文弄法者,依势侵民,食其膏脂,耗蠹邦本。
不能立大正之心,施刚果之用,沙汰罢黜,省费宽民,今复无故广增祠职,俸禄优厚,财用窘急,日益重敛,求千万人之誉而失亿兆之心。
此臣之所未解者,三也。
陛下诚能听臣之计,扩仁民之心,行不忍人之政,申明军法,大加选练,高立标格,宁使入选者寡而厚其资给。
以精则足用,以寡则易使,斥去罢羸,散归南亩。
大兴屯田,罢度牒,天下僧尼道士,收其产业,即今存者令岁纳复身钱一万;
其肯改过归民聘娶者,随口给以公田,使各食其力。
罢废冗滥之官,自西北而东南,饥寒无以自存者,亦随口给以公田,使各食其力。
不出三年,财用必充。
唐刘晏曰:「理财当以养民为,户口众多,赋税自广」。
使不晓财计则,使而少知理财之道,有已行之验,则其言必不可违矣。
夫与民亲者,莫如郡县之官,天子所与共治天下者也。
今类皆以干逐废弃者居之,岂为民父母视民如伤之意哉!
臣愚谓宜重其任,择其人,使久于其位,期以成功。
且申戒察视之官,廉问纠劾一路之广。
赃吏而监司者,罪守贰
守贰者,黜监司
中台者,监司郡守俱赐罢,终身以不胜任废。
立是法而必行,庶几陛下之仁得加于百姓,邦本安隆,而讨逆复仇之兵振矣。
魏武侯西河而下中流,顾谓吴起曰:「美哉!
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
对曰:「在德,不在险。
君若不修德,舟中之人皆敌国也」。
魏氏失于不知本,吴起失于不知末。
夫道有污隆,势有强弱,因处事,体用不遗,本末并行,然后为得也。
是故圣王明于天险,尊卑之分,贵贱之等,定天下之制,而奸邪莫能越;
于地险,山川丘陵以为阻,城郭沟池以为固,而暴客莫能干。
险设如是,然后能守其国矣。
不然,天险废乱,虽潼关何有于秦?
地险不修,虽仁义何有于赵?
金人入据太原,天下要害之地,始欲弃而不守,终虽救而不力,遂致崩陷。
敌乃幸胜,席捲而南,若蹈无人之境,连年深入,所向无坚城,上下震动。
南掠衡湘,东至于海,民无所庇。
自古边境之祸,未之有也。
去年之战,敌无必前之心,诸将侥倖一胜,非有奇谋伟略真可以破坚阵、摧强敌也,然将相受赏,荣禄兼极,天下皆喜,臣独惧焉。
田单即墨破燕之馀卒,有死之心,无生之气,遂破燕复齐。
及齐已定,有生之乐,无死之心,则攻狄不下。
夫亿兆之情,本乎一心,而君者,心之元也;
三军之志,同乎一气,而将者,气之元也。
今君臣上下狃于无故之胜,心志骄佚,不复长虑。
淮南膏腴,寿春名郡,盱眙古县,所宜高城深池,名将坚守,以遏敌人进取之道,而下流有屏蔽矣。
今乃弃废不省,失经画之远图,有退缩茍安之志,人情虽阻,启敌人心。
此臣所惧者,一也。
安陆武昌,上流腋胁,亦宜遣将以兵镇理,凿深池,筑高城,积糗粮,治守备,如中原西北边城,固以待贼。
彼若不顾死亡,越城而进,则以一军扼其前,城中出轻骑抄其后,随宜设变,使彼欲进不可,求退不能,虽有驰突之骑,使不得纵。
此乃用我之长,制其短也。
今漫然不以为意,虽长江天险,人力不施,何以守之?
秋深贼至,临难遣将,必复抢攘。
人心不定,而战胜不可必,一有蹉跌,则大事去矣。
此臣所惧者,二也。
襄阳上流门户,北通汝、洛,西带秦、蜀,南遮湖、广,东瞰吴、越
欲退守江左,则襄阳不如建邺
欲进图中原,则建邺不如襄阳
欲禦强寇,则建邺襄阳乃左右臂也。
何以言之?
长江万里,贼至,下必趋采石,中必趋武昌,上必趋襄阳
以臣料之,金兵辽远,所在凋敝,多发兵则粮饷艰绝,其能来者不过数万,以分则势弱,诸将各拥大众,自足制之。
彼若屯聚而进,寇下流,则我以襄阳之兵直趋汴、洛;
寇中流,则我以上下之兵更出迭入,交至以罢之;
寇上流,则我以淮上之兵入青、徐,批亢捣虚,左右牵制,使贼内顾,不得专意外伐。
然后我得宽于难,内可以修政事,外可以观时变,蓄养精锐,进讨乱贼,平定中原,此事之机也。
今乃委置襄阳,戍以轻兵,不脩攻战之备,不兴屯田以充军实,千里萧条,人无固志。
假令贼以轻兵犯淮南,翠华至重,人情惶骇,其势必以重兵临江抗禦。
贼乃以精锐破襄阳,走江陵,掠舟船,顺流而下,水陆并进,长沙以东必从风而靡,临江将士乃摇心矣。
以摇心之将敌乘胜之军,百战百败,人心离散,虽有孙、吴之术,不能以取胜。
此臣所惧者,三也。
杨夭为寇,于重敛,吏侵民急耳。
本农亩渔樵之人也,其情不与他寇同,故治之之法宜与他寇
陛下诚能选宽厚有谋之臣,为江、湖间守,少给以兵,大施恩信,招抚流散,务农重谷,道化善良,诛锄奸宄,号令清一,明白可信,不出期月,杨夭之徒必大坏。
然后用其乡导,选精锐禽之,易于反掌。
今陛下赫然震怒,命大将统数万之兵,武震以慑威之,使彼惧而知悔,自相残戮,归命天子,实陛下神武,非草野微臣之所敢知也。
如其不然,惧而协谋,舟船便利,随方抗敌,威不能制,恩不能怀,平荡之功不可以岁月冀。
大军久聚,所费不赀,诛剥遗民,侵肌及骨,死亡流散,不复聊生,北马秋高昧死复至,内敌外寇,相因而,虽有良、平之智,不能为谋。
此臣所惧者,四也。
陛下详择,举而行之,去危就安,天下幸甚。
颜回问为邦,孔子不告以威福之柄、制驭之方,乃曰:「放郑声,远佞人。
郑声淫,佞人殆」。
言之不足,至于再言,圣人之意可见矣。
夫言不以正,悖道妨义,而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足以悦人心、惑天下者,皆郑声也,岂必钟鼓云乎哉!
郑声浅陋卑污,听之易知,言之易从,悦之者众。
上无道以揆之,则天下波靡,遂成风俗,而奸邪机巧才佞之士,于是始得投间攘臂,肆行于其间,错乱名实,颠倒是非,盗窃威权,其身荣而天子危矣。
中正之人不阿意,不诡随,据道而言,證经而论,方其犯颜敢谏,有如不恭,面折廷争,有如沽激。
夫以蝼蚁之命犯雷霆之威,自非诚心爱君,岂能如是哉!
孟子所谓「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
不待勉强而亲之,心发于中,自然恋恋不期茍免,如待赵人之疏也。
若夫佞人之于君,安其荣,危避其难,视君如国人矣。
君天下者何惮不弃彼而取此耶!
中正之人错诸邪枉之士,则民心服,而有志必成;
举邪枉之人错诸中正之士,则民不服,而仇益相陵,盗益肆暴,宗社有危亡之忧矣。
陛下即位以来,中正邪佞更进更退,无坚定不易之诚。
陈东以直谏死于前,马伸以正论死于后,而未闻诛一奸邪、黜一谀佞,何摧中正之易,而去奸邪之难也!
此虽当时辅相之罪,然中正之士乃陛下腹心耳目,奈何以天子之威,握亿兆之命,乃不能保全二三腹心耳目之臣以自辅助,而令奸邪得而杀之,于谁责而乎?
臣窃痛心,伤陛下威权之不在己也。
虽然,生不能用,死念其忠,褒其身,又恤其后,臣见陛下天地之量,日月之,改过不吝,日新其德,自今能主张腹心耳目之臣矣。
存此心而不替,事业固优为。
有君如此,岂忍负之?
臣言已在前矣,陛下听之,天下之福,臣之望也。
夫自以至于今,上下三千年,盛衰治乱,载在典籍。
戒者,非不备也,非不也。
而继世创业之君治乱相循,不能自免者,仁与不仁而已矣。
陛下幸听臣言,反求诸心,神而明之,施于有政,灭仇雠,诛叛逆,恢复中原,仁覆天下,乃其功矣。
惟陛下加圣心焉,勿使臣徒为此空言而已也,实宗社幸甚!
王蘋特授左宣义郎绍兴八年五月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四、《王著作集》卷一、乾隆《震泽县志》卷三五
左承奉郎、新差权通判常州军州兼管内劝农事王蘋绍圣元符之间,奸人得志,首陈绍述之说,以胁持上下;
次为废立之议,以诬谤宣仁,伤泰陵孝治之风,失神祖励精之意。
凡是群邪之举措,皆非当日之本心。
贻患至今,馀风未殄。
载观旧史,实骇予闻。
爰命儒臣,复加笔削。
以尔亲见大儒,得其要妙。
维此一代之典,遂为不刊之书。
增秩之荣,厥有故实,尚思奋励,朕不尔遗。
可特授左宣义郎差遣如故。
绍兴八年五月
范如圭特改左宣义郎绍兴八年七月二十九日癸丑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二一
绍圣元符之间,奸人得志,首陈绍述之说,以胁持上下;
次为废立之议,以诬谤宣仁,伤泰陵孝治之风,失神祖励精之意。
凡是群邪之举措,皆非当日之本心。
贻患至今,馀风未殄,载观旧史,实骇予闻。
爰命儒臣,复加笔削。
以尔如圭承外家之学,怀疾邪之心,维此一代之书,遂为不刊之典。
改秩之宠,厥有故常。
尚悉所闻,以究而事。
显仁皇后挽词三首(代安抚王尚书 其一 南宋 · 王十朋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妫汭嫔天子,涂山毓圣人。
聪明配昭献,慈俭继宣仁
汤沐宁私己,园陵不病民。
鸿休耀彤管,无复数娀㜪。
显仁皇后挽词三首(代安抚王尚书 其二 南宋 · 王十朋
五言律诗 押微韵
八秩年无憾,三仁谥有辉(自注:国朝仁宗皇帝宣仁皇后、大行皇太后谥曰仁。(原缺,据四库本补))
瑶池燕仙侣,窆石遗衣
忽睹龙輴去,犹疑騩驭归。
圣情哀不尽,泪向禹陵挥。
跋温公帖 其二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二八、《梅溪先生后集》卷二七
孟子曰:「欲为君,尽君道;
欲为臣,尽臣道」。
宣仁所问,温公所对,可谓各尽要道,真君臣也。
乾道改元重阳一日
乞窜责宋贶绍兴二十一年闰四月 宋 · 章复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二
贶市井小人,初无才术。
左藏库去年阙乏,支遣不行,乃以临安府公使、激赏、赡军三库那钱物支遣,又不勘虚实,令军人自往漕司支散,及令捉事使臣于诸倡家强买妇人。
贶,章惇甥婿,以诬罔宣仁之故,得旨子孙不得与行在差遣,而贶尝假章俸钱数万缗,乃辟其子为酒官
又每于省府事,辄曰此非贶意。
嫁怨于上,敛恩于己,此最害治之大者。
望赐窜责,以为奸邪之戒。
张商英 南宋 · 何麒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五、《容斋随笔》卷一五
元祐元年,除权发遣开封府推官公事。
时朝廷渐欲更改役法等,而谏者或诋斥裕陵。
公上书曰:「先帝末年,参用韩琦富弼之语,釐改新法之不便于民者,以十七八计。
为其子者,正当遵用父道,以守其成。
故《论语》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
今先帝陵土未乾,即议更变,以理言之,得为孝乎?
今群臣诋斥者,实繁有徒。
使先帝政事傥有不善,当先帝时何不尽言指陈,上疏极谏,而今乃迎合时好,妄肆莠言也?
臣乃先帝识擢之人,难以改节立朝,乞除臣外任差遣」。
乃除河东路提点刑狱公事。
陛辞之日,又以劄子极言先帝政事不可轻改,且言:「司马光在先帝时,与王安石议论,闲废几十五年,其意必欲自行己学,此为有理。
若他人在熙、丰则附熙、丰,在元祐则附元祐,此乃反覆射利之人,不可不察」。
因自陈身受裕陵之恩,不忍取合群小之意,至于泣下。
宣仁哀之,谓曰:「卿忠臣孝子也,但朝臣多言熙、丰政事有未便者。
已令子细讲求利害,非轻改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三原注引。)」。
为熙宁御史,则逐于熙宁;
为元祐廷臣,则逐于元祐;
为绍圣谏官,则逐于绍圣;
崇宁大臣,则逐于崇宁;
为大观宰相,则逐于政和
黄君墓志 南宋 · 汪应辰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八一、《文定集》卷二二
公讳某,字循圣姓黄氏
其先建州浦城人,至公之曾祖始居姑苏
曾祖讳某,承议郎,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信都郡夫人氏。
祖讳彦,朝奉大夫,赠朝请大夫
宜人钱氏。
考讳策,左宣教郎、直秘阁
孺人程氏。
公自幼礌落不凡,直阁公以元符末上书论事,系名党籍,公自以党人子不复应科举,朝夕亲侧,所以奉养尽其欢。
且益得以用力于学,审正其是,父子间自为知己。
靖康元年党禁解,公始出预荐书,至贡部不耦,遂弃去。
盖自绍圣以来,用事之臣,变论是非,无所不至。
太上皇帝既即位,首下诏书推明宣仁皇后功德,崇奉隆祐皇后,尽其爱敬,民志定矣。
而异时权臣,诡谋密计,其本末曲折,世往往不能知也。
蔡京作相,欲掩蔑元祐政事之善,摘元祐《日历》、《时政记》中语言奏乞类此者悉焚毁。
公偶得其手书奏藁上之,诏付史官
之在翰林也,被召草制,复元祐皇后位,徽宗皇帝谕以哲宗悔悟之意,及制出,初不如所谕也,意盖有在矣。
公又得其手书所进圣语副本上之,且乞因此辨明诬谤,以颁示天下。
会隆祐皇后遗诏出,公论之益力,太上感动,诏有司讨论合行典册,奏告天地宗庙。
直阁公闻之,叹曰:「伸吾志者,此子也」。
绍兴二年丁直阁公忧,服除,会杨么据湖湘累年,丞相张公出视师,以公偕行。
官军遣人往贼所辄被害,无敢往者,公独度贼势穷蹙,自请行。
贼自惊喜致恭,然意尚犹豫,公遍见其党,谕以朝廷好生之意,且贺其得为平人,众皆欢呼,贼首乃随公出降。
湖湘平,奏功授公昌州文学
未几,以母老乞归养。
公前后数上书论朝廷恢复中原大计,忠愤激切,词理条鬯。
会车驾自建康临安,公以为退守似安而实危,进战似危而实安。
已而金人废刘豫,欲得和于我,公又以国家于敌无复通好之理,使和议出于敌之诚心犹不可听,况其诈乎?
疏各数千言,援据明白,反复详尽,皆不报。
右迪功郎潭州南岳庙
丁母忧,服除,以右修职郎绍兴府山阴县簿
未赴间,改淮西安抚司准备差遣,又以右文林郎淮西提刑司干办公事
未几,移病归,以右宣议郎致仕。
命未下而公即世矣,寔绍兴二十九年十二月九日也,享年五十有九。
娶葛氏。
二子,曰元振,曰元衡,皆业进士,有声,能世其家者也。
五方帝 其一 宋 · 郊庙朝会歌辞
四言诗 押屋韵
帝宅震方,在德惟木。
宣仁赋和,大生□育。
祀法有虔,皇情允肃。
神之格思,报以介福(同上书乐六之九)
检计奉安景灵宫仪白劄子绍兴二十二年六月 南宋 · 张见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八四、《中兴礼书》卷一○七
奉圣旨指挥两浙转运司修内司景灵宫并斋殿、太一宫西斋殿,今后每月逐旬赴宫检计奉安景灵宫仪。
奉告前一日,其日奏告奉迁、奉安行礼等官赴景灵宫宿斋奏告。
其日五更,有司排办香币、青词、祝文、供养食茶酒果讫,赞者引光禄卿诣殿下再拜讫,升殿,点阅讫,退次。
赞者引奉礼郎太祝太官令诣西斋殿下,北向立,礼直官引奏告官三员,俱诣殿下,西向立。
直官揖躬拜,在位官皆再拜讫,赞者引奉礼郎以下升殿,各就位立。
直官引奏告官诣盥洗位,北向立,󲦤笏,盥手帨手,执笏,诣爵洗位,北向立,󲦤笏。
洗爵拭爵,执笏升殿,诣尊所,󲦤笏,跪,执爵。
太官令󲦤笏,跪,酌酒讫,奏告官以爵授执事者,执笏兴,诣圣祖天尊大帝、元天大圣后圣像前,各󲦤笏上香,再上香,三上香,跪。
奉礼郎󲦤笏,跪,奉币。
奏告官受币、奠币,执爵进酒,再进酒,三进酒,执笏,俛伏,兴,少立。
太祝󲦤笏,跪读青词讫,奏告官再拜。
初,奏告官诣圣像前行礼,次行祖宗神御前。
奏告官诣宣祖皇帝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真宗皇帝仁宗皇帝英宗皇帝神宗皇帝哲宗皇帝徽宗皇帝神御前。
次引诸后神御前,奏告官诣昭宪皇后孝明皇后、懿德皇后明德皇后、元德皇后章穆皇后章献明肃皇后章懿皇后慈圣光献皇后宣仁圣列皇后钦圣宪肃皇后钦成皇后钦慈皇后昭慈圣献皇后昭怀皇后显恭皇后显肃皇后神御前,各󲦤笏上香,再上香,三上香,跪,执盏奠,三奠酒,执笏,俛伏,兴(内宣祖皇帝昭献皇后、宣仁圣烈皇后神御前,太祝各󲦤笏,跪,读祝文讫,执笏,兴。)
奏告官再拜讫,俱降复位,礼直官揖躬拜,在位官皆再拜,礼直官引奏告官以下诣望燎位,南向立,礼直官曰:「可燎」。
有司焚燎青词、祝文、币帛讫,班退,归幕次。
奏告迁奉。
其日早,仪仗、仪卫、亲从官威仪、僧道、教坊、钧容直乐人于西斋殿下排立定,都大主管官往来照管。
直官礼仪使圣祖天尊大帝圣像香案前,󲦤笏,上香,再上香,三上香,出笏,就位再拜讫,礼仪使退归幕次。
又引分诣行礼官诣元天大圣后圣像并祖宗诸帝后神御前,早烧香讫,退次。
仪仗、仪卫诸色祗应人,教坊、钧容直更互作乐。
告迁时前,御史台閤门太常寺分引应骑导官诣西斋殿下,北向再拜讫,分东西两向立定。
次礼直官礼仪使诣殿上,西向立。
尅择官报时,及礼直官礼仪使诣殿上,当中俛伏,跪奏:「礼仪使臣某言,请圣像神御降座升舆」。
奏讫,俛伏,兴,权归幕次。
俟捧奉擎腰舆进行,仪仗、仪卫、僧道作法事,教坊、钧容直作乐。
前引,次引、宰执使相侍从、台谏、两省知閤礼官南班宗室步导至殿门外,骑导。
又礼直官礼仪使步从至殿门外,骑从。
景灵宫门,并下马执笏,步导、步从至殿下东西相向立,礼直官礼仪使并分诣行礼官各诣殿下,南向俛伏,跪奏:「礼仪使臣某言,请圣祖天尊大帝圣像降舆升殿,侧座权奉安(分诣行礼官跪奏称:「分诣行礼官某言,诣圣像神御降舆升殿,侧座权奉安。」)」。
奏讫,俛伏兴,升殿,西向立,以次捧迁升殿。
直官礼仪使并奉安行礼官归幕次,骑导官权退次,僧道、乐人更互作法事、作乐,仪仗、仪卫、亲从官更互排立,以俟礼仪使奉安,行礼官晚烧香如早烧香之仪。
奉安日。
其日奉安时将至时,俟有司排办香币、青词、祝文、供养食茶酒果等讫,赞者引光禄卿诣殿下,再拜讫,升殿,点阅讫,退次。
都大主管官往来照管。
御史台閤门太常寺分引应合陪位立班官立定,礼直官、赞者引奉安行礼官奉礼郎太祝太官令,各诣殿下立定,礼直官礼仪使升诣前殿上,西向立。
尅择官报时,及礼直官礼仪使圣祖天尊大帝圣像前,俛伏跪奏:「礼仪使臣某言,诣圣祖天尊大帝圣像升正座(分诣行礼官跪奏称:「分诣行礼官臣某言,请圣像神御升正座。」)」。
奏讫,俛伏,兴,降东阶,于褥位西向立。
直官赞有司谨具请行事揖躬拜,在位官皆再拜讫,赞者引奉礼郎以下升殿,各就位立。
直官礼仪使诣盥洗位,北向,󲦤笏,盥手帨手,执笏。
诣爵洗位,北向,󲦤笏,洗爵拭爵,执笏。
升殿,诣圣祖天尊大帝圣像香案前,󲦤笏,上香,再上香,三上香,跪。
奉礼郎奉币,礼仪使受币,奠币,执爵进酒,再进酒,三进酒,执笏,俛伏,兴,少立。
太祝󲦤笏,跪读青词讫,执笏,兴。
礼仪使再拜讫,降阶,复位立。
礼仪官揖躬拜,在位官皆再拜讫。
礼仪使以下诣殿门外望燎位南向立,礼直官曰:「可燎」。
有司焚燎青词、币帛讫。
直官礼仪使下班退,陪位官班退。
初,礼仪使行礼,礼直官引奉安行礼官诣元天大圣后圣像前行礼,并如圣祖天尊大帝之仪。
次诣宣祖皇帝太祖皇帝太宗皇帝真宗皇帝仁宗皇帝英宗皇帝神宗皇帝哲宗皇帝徽宗皇帝昭宪皇后孝明皇后、懿德皇后、明德皇后、元德皇后章穆皇后章献明肃皇后章懿皇后、慈圣光宪皇后宣仁圣烈皇后钦圣献肃皇后钦成皇后钦慈皇后昭慈圣宪皇后昭怀皇后显恭皇后显肃皇后神御前,各󲦤笏上香,再上香,三上香,跪,执盏奠,三奠酒,执笏,俛伏,兴(唯宣祖皇帝昭宪皇后宣仁圣烈皇后神御前,太祝各󲦤笏,跪,读祝文讫,执笏,兴。)
安行礼官再拜讫,降阶复位立。
直官揖躬拜,在位官皆再拜讫,礼直官引奉安行礼官以下诣殿门外望燎位,南向立,礼直官曰:「可燎」。
俟有司焚燎青词、币帛、祝文讫,班退。
同前 其二 南宋 · 周必大
五言律诗 押冬韵
忆昨登中寿,觞庆九重。
回春方昼永,月掩遽云浓。
钟鼓沈长乐,蚕桑罢濯龙。
宣仁遗懿在,定谥独追踪(以上同上书卷八一)
元丰怀遇集后序1196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一七、《平园续稿》卷一二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吏部尚书少师王公子发序其西掖制草,谓自高祖晋公、曾叔祖魏国文正公以及其身,世掌丝纶,名集曰《怀遇》而不曰「荣遇」者,谦也。
恭惟太祖太宗削平僭乱,勃兴文治,士生斯时,以登畿为荣,而晋公知制诰乾德之三年至太平兴国八年真拜舍人雍熙末出院,才四岁而文正已践父官,盖淳化二年也。
至道三年章圣即位,乃迁内相
父子继遇明主,出雷风之令,鼓舞多士,󲦤绅荣之。
后八十馀岁,当元丰六年十月复绍高、曾之业,越二年进给事中
是时裕陵董正治官,文章焕焉可述;
宣仁、哲庙大收人才,协成初政,润色之功尤多。
盖三世代言,俱接武于两朝,可谓荣也已矣。
庆元丙辰,公曾孙淹为庐陵郡太守杨侯方得是集而悦之,将刻板布之四方,谓某绍兴乾道间尝典斯事,俾作后序,记其本末。
昔官制初行,舍人曾南丰也,一日除郎、御史十人,都司,付制吏部,读而叹曰:「本原职守,为之训敕,人人不同,咸有新趣,而衍裕雅重,自成一家」。
予谓欲知公制词之美,此数言尽之矣,岂所谓夫子自道者耶!
至于追爵荀况扬雄韩愈三制,简古明粹,殆与西汉诏令相为表里,呜呼盛哉!
集凡七卷,制词三百馀首。
或疑末卷他文十八篇不当入集,按宋元宪《掖垣丛志》云:「中书因事表状道释,斋赞疏语并当制舍人撰」。
近世此例方废,并书以告来者。
七月十日
苏魏公文集后序1186年10月1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二一、《省斋文稿》卷二○、《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至和嘉祐中,文章尔雅,议论正平,本朝极盛时也。
一变而至熙宁元丰,以经术相高,以才能相尚,回视前日,不无醇疵之辨焉。
再变而至元祐,虽辟专门之学,开众正之路,然议论不齐,由兹而起。
又一变为绍圣元符,则势有所激矣。
盖五六十年间,士风学术无虑四变。
得于此必失于彼,用于前必黜于后,一时豪杰之士有不能免,况馀人乎?
若乃上为人主所信,中不为用事者所疑,下常见重于正论,惟丞相苏公为然。
方仁宗右文馆阁者九年。
英宗责实,公首预监司省府之选。
神宗励精,公则掌制尹京,出藩入从,眷奖尤渥。
厥后大用于宣仁垂帘之际,荣归于泰陵亲政之日。
历事四朝,始终全德,独为儒学之宗,呜呼,盛哉!
平生著述凡若干卷,翰林汪公彦章为之序。
某尝得善本于丞相曾孙玭,适显谟阁直学士张侯几仲出守当涂,欣慕前哲,欲刻之学宫,布之四方,使来者有所矜式,其用心可谓广矣,故以遗之而纪于后。
淳熙十三年十月一日
皇考左承议郎尚书吏部员外郎史馆校勘累赠通议大夫朱公行状1199年12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六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九七、《韦斋集》卷首、嘉靖《建宁府志》卷二○、《新安文献志》卷六八、紫阳朱氏建安谱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本贯徽州婺源县万年乡松岩里。
曾祖振,故不仕。
妣汪氏。
祖绚,故不仕。
妣汪氏。
父森,故赠承事郎
妣程氏,赠孺人
公讳字乔年,以绍圣四年闰二月戊申于邑里之居第。
未冠,繇郡学京师
政和八年上舍出身,授迪功郎建州政和县
丁外艰,服除,更调南剑州尤溪县,监泉州石井镇
绍兴四年召试馆职,除秘书省正字,循左从政郎
丁内艰,服除,召对,改左宣教郎,除秘书省校书郎
著作佐郎尚书度支员外郎,兼史馆校勘
司勋吏部两曹,兼领史职如故。
与修《哲宗实录》,书成,转奉议郎
以年劳转承议郎,出知饶州
未上,请间,得主管台州崇道观
满秩再请,命下而卒,绍兴十三年三月二十四日辛亥也。
公生有俊才,自为儿童时出语已惊人。
少长,游学校,为举子文,即清新洒落,无当时陈腐卑弱之气。
及去场屋,始放意为诗文。
其诗初亦不事雕饰,而天然秀发,格力闲暇,超然有出尘之趣。
远近传诵,至闻京师,一时前辈以诗鸣者,往往未识其面而已交口誉之。
其文汪洋放肆,不见涯涘,如川之方至而奔腾蹙沓,浑浩流转,顷刻万变,不可名状,人亦少能及之。
然公未尝以是而自喜,一日喟然顾而叹曰:「是则昌矣,如去道愈远何」?
则又发愤折节,益取六经诸史百氏之书伏而读之,以求天下国家兴亡理乱之变,与夫一时君子所以应时合变先后本末之序,期于有以发为论议,措之事业,如长沙陆宣公之为者。
既又得浦城萧公顗子庄剑浦罗公从彦仲素而与之游,则闻龟山杨氏所传河洛之学独得古先圣贤不传之遗意,于是益自刻厉,痛刮浮华,以趋本实。
日诵《大学》、《中庸》之书,以用力于致知诚意之地。
自谓卞急害道,因取古人佩韦之义以名其斋,蚤夜其间,以自警饬。
繇是向之所得于观考者益有以自信而守之愈坚,故尝称曰:「士之所志,其分在于义利之间两端而已。
然其发甚微而其流甚远,譬之射焉,失豪釐于机括之间,则差寻丈于百步之外矣」。
又尝以谓「父子主恩,君臣主义,是为天下之大戒,无所逃于天地之间。
如人食息呼吸于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
是以自昔圣贤立法垂训,所以维持防范于其间者,未尝一日而少忘,其意岂特为目前之虑而已哉」!
是时和之季,士之干世至是已无可言者矣。
旋属靖康之变,中朝荡覆。
公在尤溪,方与同寮燕集,忽有以北狩之问来谂者。
公闻震骇,投袂而起,大恸几绝。
既而建炎再造,王室漂摇,未有所定。
寇贼纵横,道路梗塞,固不暇于博求幽远,以尽一世人材之用。
而公抱负经奇,尤耻自售以求闻达,以是困于尘埃卑辱、锋镝扰攘之中,逃寄假摄,以养其亲十有馀年。
以至下从算商之役于岭海鱼虾无人之境,则已无复有当世意矣。
会诏出御史胡公世将抚喻东南,公乃因谒见而说之曰:「古之为天下国家者,必有一定之计,以为子孙万世之业。
未有俯仰依违,苟度朝夕,曾不为终岁之备而可以为国者也。
今日庙堂之义固必有所谓一定之计矣,然未知其但欲襟凭江汉,控引荆吴以保东南而已乎?
抑当克复神州,汛扫陵阙,据中原而抚三河也?
盖尝闻之,不取关中,中原不可复;
不取荆淮,东南不可保。
唐唯不失关中,故更三亡,不失旧物。
而吴孙氏东攻新城,西攻襄汉,乃所以保建业
其后桓温刘裕虽能以江汉舟舻西入河渭,然既得之而不能守,则亦仅足以保东南而已。
然则天下之大势可知已。
今进既不能以六师之重通道荆襄,循汉沔以赴兴元,结连拓跋,控引五路,东向以图中原;
退又不能移跸建康,治兵训武,北争荆淮,以为固守之计,而但蹙处一方,费日月于道涂,前不能有尺寸之利,后又无所保以为安,未知漂漂者竟何如耶」?
胡公奇其言,壮其策,归即以闻于朝。
而泉守、资政殿学士谢公克家随亦露章荐公学行之懿,不宜滞筦库,于是乃得召试。
而发策者以中兴事业之难易后先为问,公即对言:「自古谋国有得失,而成功无难易。
盖天下国家有至计,而国势之强弱、兵力之盛衰、土地之开蹙不与焉。
唯能顺人心、任贤才、正纲纪,则天下之事将无难之不易。
惟上之人惜爱日而亟图之」。
反覆驰骋,辩说纵横,出入古今,證验精博,日未昳,奏篇已上,累数千言而文不加点,高宗览而异焉。
赵忠简公以元枢受诏,西督川陕荆襄军事,欲奏取公为属。
会太夫人属疾不果。
既遂遭丧以归,而赵公卒亦不果行也。
再召入对,上已用张忠献公之策,进次建康,指授诸将,计日大举以复中原,国势亦小振矣。
公始进见,欲坚上意,以遂中兴之业,即奏言曰:「陛下以圣哲之资,抚艰难之运,侧身焦思,累年于兹。
而民困兵弱,虏伪侵凌,戡定之勋久而未集。
意者陛下殆当抗圣志于高明,而辅之以睿智日跻之学,垂精延访,蚤夜汲汲,以求宗庙社稷经远持久之计;
申明纪律,崇奖节义,而又以民心为基本,忠良为腹心,则臣有以知虏伪之不足忧而恢复大功指日可冀矣」。
因论自古中兴之君唯汉之光武勤劳不怠,身济大业,可以为法。
晋之元帝、唐之肃宗志趣卑近,功烈不终,可以为戒。
反覆切至,而犹虑夫计画之间或未精审,无以服众心而成大功也,则又言曰:「人主操大权以御一世,必有所以处此者有以切中于理,然后足以深服天下之心,是以无为而不成。
今万机之务决于早朝侍立逡巡之顷,未有以博尽谋谟之益,使其必当事理,以服人心。
谓宜略放唐朝延英坐论之制,仰稽仁祖天章给札之规,延访群臣,博求至计,然后总揽参订,以次施行。
则政令之出,上下厌服,天下之事无所为而不成矣」。
顾又尝病士溺于俗学而不明君臣之大义,是以处于成败之间者,常有苟生自恕之心,而缺于舍生取义之节,将使三纲沦坠,而有国家者无所恃以为安,则又奏言:「宜鉴既往之失,深以明人伦、励名节为先务,而又博求魁磊骨鲠、沈正不回之士,寘之朝廷,使之平居无事正色立朝,则奸萌逆节销伏于冥冥之中。
一朝有缓急,则奋不顾身以抗大难,亦足以禦危辱凌暴之侮,则庶几乎神器尊严而基祚强固矣」。
上悦其言,而于光武、晋、唐之论尤所嘉叹。
明日,以喻辅臣,且论元帝肃宗之失,而尤以元帝区区仅保江左,略无规取中原之志为诮。
乃诏改公京秩,仍典校中秘书。
则当是之,圣志所存亦可见矣。
不幸适有淮西杀将叛兵之变,中外恫疑,异议蜂起,张公至为解相印去,而国论遂变,至欲尽撤两淮之戍,还建康以自卫。
公深以为不可,因率同列拜疏言曰:「淮淝东南之屏蔽,昔人之所百战而必争者。
今皆幸为我有,而无故捐之以资敌,非计之得也。
若彼乘吾之郤长驱以来,不信宿而至江津,人心一摇,则建康虽有甲卒十万,亦将无所施矣。
且其新民累岁安集,亦既有绪。
今乃一朝而弃之,使其老稚狼狈而南来,丁壮忿憾而北去,其失人心以贻后患,抑又甚焉。
即以宿卫单寡,必行今策,则愿毋庸尽撤,而使合肥盱眙两戍所留各不下三万人,则亦足以固吾圉而折虏冲矣」。
疏奏不省,而刘豫果数求援于虏以乘吾隙,议者方以为忧,而虏反忌强将不可制,一旦执而废之,遂不暇以我为事。
不然,则亦殆矣。
自是之后,庙算低回,上下解弛,北伐之谋日以益衰,顾望中原,坐失机会。
明年,车驾遂还临安矣。
御史中丞常公同荐公恬尚有守,可任大事,因复召对。
公即抗言:「当今国论不过两端,喜进取之谋者既以行险妄动而及于败,为待时之说者又以玩日愒岁而至于媮。
二者不能相通,而常墯于一偏,是以成功不可见而均受其弊。
故臣尝谓能自治以观衅,则是二者通为一说而无所偏废。
盖能夙夜忧劳,率厉众志,则未尝不待时而不至于媮;
审知彼己,必顺天道,则未尝不进取而不及于败。
谋人之国者诚能如是以求逞于雠敌而有不得志者,臣不信也。
然臣窃迹近事,则夫往年江上之捷,日者伪刘之废,中原之衅可谓大矣。
而吾终未肯求所逞,岂非以行险妄动为不可以不戒,而于吾所以自治其国家者将益求其至欤?
今日之势虽未至于危机交急,亦可谓迫矣。
谓宜断自圣志,深思昔人爱日之义,忧劳庶政,无少怠忽。
凡事之故常,非天下所以安危存亡者,悉归之有司,而日与辅相大臣一心戮力,明礼义、纲纪、除弊政、振媮俗,抚循凋瘵之民,淬励士大夫而责之职业,凡以求吾所以自治者,然后谨察四方之衅,投隙而起,安受其烬以致天地之殛,则虽有智者亦不知为敌谋矣」。
刘光世淮西,御军无法,而寇至辄谋引避。
既正其罪而夺之兵矣,寻有叛兵之变,庙议反谓由罢光世使然,更慰藉而宠秩之。
张俊盱眙,方撤戍,犹命分兵留屯,而不受命,悉众以归,朝廷亦不能诘。
公于是又言:「陛下有为之志未尝少衰,而天下之事每每病于不立,使中兴之烈未有卓然可见之效,臣窃不胜忧愤。
而深惟其故,以为陛下诚能并进忠贤,修明纪律,惩陵夷委靡之祸,革姑息苟且之政,深诏大臣,号令所出,必务合于天下之正义,而毋恤匹夫徇私之怨,则威令必振,国势安强。
虽桀骜之虏,亦将歛衽而退听,尚何病于事之不立哉」?
上亦不以为忤,特命除郎,兼畀史笔。
而常公犹以为此非所为荐论之本意,再论上前,言甚恳至。
然事已行,不及改也。
公至史院,会方刊修蔡卞所撰《哲宗实录》,而宣仁附传实公所分,所以辨明诬谤、分别邪正者,于体为尤重。
而公考订精密,直笔无隐,论者美之。
其后顾亦不免颇为他官所窜易,是以读者犹有憾焉。
既而虏人亟遣使来请和,赵公以议小不合亦罢去,而秦丞相始颛政事,遂决屈己和戎之议矣。
虏使名称既不逊,而所责奉承之礼又有大可骇者,于是众心共怒,军士至汹汹欲为变,夜或揭通衢,指为虏谍。
都人汹惧,一时忠智之士竞起而争之,公亦亟与史院同舍胡公珵凌公景夏、常公明范公如圭五六人者合辞抗疏言曰:「虏人方据中原,吞噬未厌,何忧何惧而一旦幡然与我和哉?
盖其纽于荐食之威,动辄得志,而我甚易恐,故常喜为和之说以侮我。
又虑我训兵积粟,畜锐俟时而事有不可知者,故不得不为和之说以挠我耳。
盖虏人和使即秦之衡人,兵家用之百胜之术也。
六国不悟衡人割地之无餍以亡其国,今国家不悟虏使请和之得策,其祸亦岂可胜言哉!
执事顾方以为吾为梓宫母后渊圣天属之故,遂不复顾祖宗社稷二百年付托之重而轻从之。
使彼得济其不逊无稽之谋而藉躏以逞,将焉避之哉?
昔楚、汉相持之际,项羽常置太公俎上,而约高祖以降矣。
使为高祖者信其诈谋而遽为之屈,则自其一身且无处所,尚何太公之可还哉?
唯其不信不屈而日夜思所以图楚者,以故卒能蹙鸿沟之上,使其兵疲食尽,势穷力屈而太公自归。
此其计之得失,亦足以观矣」。
其言之切如此,盖出公与诸公之意,而成于胡公之手。
虽持其议不少变,然虏人狂谋因是亦有不得尽逞者,论者莫不壮之。
然自是之后,边备遂弛,士气益衰,而兴复之谋上下皆以为讳,堕公等所忧挠我之计。
顾自以为得上心,始谋以次尽逐诸异议者,公因是亦数自求引去。
参知政事李庄简公又尝欲引以寘近班,以是尤忌之,固留不许。
及虏使再至,独许归我河南地
公因轮对,又言:「陛下践艰难之运,十年于兹,虽有大有为之志,而于天下国家所以经远持久之计多有所未暇者。
今者天启戎心,画地数千里以归于我,此虽异时之变未可以豫知,意者天其以礼悔祸,使陛下间于忧虞而大有为之志将有所使,此万世一时也。
然天下之事每病于难立者,以向一夫独见之言而略众口异同之论,是以谋始太锐而用计有未详也。
愿考汉廷杂议之法,自今发政造事,陛下既与大臣谋谟于上,又令卿士大夫有忠虑者亦得以自竭于下,然后总揽群策而裁处其中,将举天下之事惟陛下之所欲为而无不成矣」。
此于前日讲和之议犹欲三致意焉。
又念国步日艰,人心未服,而天子无自将之兵,诸道无典戎干方之实,二三大将人拥重兵,强不可令,事盖有不可知者,则又数数建言,宜复武举,责实用,必其洞晓韬钤、长于绥御者,以储将帅之才
下州郡选骁勇悉送行在,以补周卫之缺。
精择帅守,使蒐卒乘,以壮藩维之势。
亦皆当世之急务,久长之至计,反复惓惓,不能自已。
其于请建太学、明大伦,以倡节义之风而厉苟媮之习,则又平日之所深虑而每言之,所谓如人食息呼吸于元气之中,一息之不属理,必至于毙焉者,非若后来诸人承望风旨,但以课试文墨为粉饰太平之具而已也。
然而国是已定,言无所入,由是公之求去愈力,而之怒公愈甚。
十年,遂使言者论公独以怀异自贤,阳为辞逊为罪,而出之外郡。
然公去未几,而虏果败盟,复夺我河南地,悉其锐师,数道大入,如公所谓未可知者。
于是中外大震,亦不知所为,周章回惑,至于视师之奏,援引乖错而不自知,闻者莫不窃笑而深忧之。
幸而一时将卒犹有前日柬拔蒐练之馀,以故关陕、顺昌橐皋之师连战大捷,虏乃引退,复议讲解,而梓宫母后始得南归,又如公等所论楚汉强弱之势。
遂掩己失而冒以为功,公夺主权,肆然无复有所忌惮矣。
公固不能复为之屈,遂自请为祠官,屏居建溪之上,日以讨寻旧学为事,手抄口诵,不懈益虔。
盖玩心于义理之微而放意于尘垢之外,有以自乐澹如也。
旧喜赋诗属文,至是非有故不徒作,乃其文气则更为平缓,而诗律亦益閒肆,视诸少作,如出两手矣。
然公自是不复起,年未五十而奄至大故,善人之类,莫不伤之。
其后十馀年间,遂颛国秉,大作威福,诸与公同被逐之人,大者削籍投荒,小亦弃置閒散。
死败,其幸存者乃起复用,或至大官,而公皆已不及见矣。
呜呼!
熹尚忍言之哉!
公性至孝,事太夫人左右无违。
友爱诸弟,委曲将就,有人所难能者。
与人交重然诺,不以生死穷达二其心。
抚孤甥教之学,而经理其家事曲有条理,人无间言。
接引后进,教诱不怠,闻人之善,推借如不及。
至于邪佞嵬琐、简贤附势之流,与己异趣,则鄙而远之,或不忍正视其面。
至其所以施于吏治者,亦皆果决明辨,抑邪与正,无所顾避。
顾熹晚,不及于闻见之详,故不得而记也。
晚既属疾,自知必不起,而处之泰然,略无忧惧之色。
手书告诀所善胡公宪原仲刘公勉之致中刘公子翚彦冲,属以其子,而顾谓往受学焉。
其志道服膺,死而后已,垂裕后人,不使迷于所乡者又如此云。
所为文有《韦斋集》十二卷行于世,外集十卷藏于家。
吏部侍郎徐公度欲为之序,略言少日多见前辈,而自得从公及正平张定夫游,始得为文之法。
会病革,不及脱稿,而今序则直秘阁傅公自得之文也。
其论以为公诗高洁而幽远,其文温婉而典裁。
至于表疏书奏,又皆中于理而切事情,亦为得其趣者。
公娶郡祝氏,封孺人,赠硕人
其父处士确有高行。
硕人性慈顺孝谨,佐公事太夫人于穷约中,未尝一日不得其欢心。
承接内外姻亲,下逮妾媵僮使,曲有恩意,后公二十七年卒。
一男子,,今以朝奉大夫致仕。
一女子,嫁故浏阳县子翔,蚤卒。
孙男三:长塾,亦蚤卒;
将仕郎
次在,承务郎
女三,其婿脩职郎刘学古、迪功郎黄干进士范元
曾孙男五,钜、钧、鉴、铎、铚。
女九,长适文林郎赵师夏,馀或许嫁而未行也。
公卒之明年奉其柩葬于建宁府崇安县五夫里之西塔山,而硕人别葬建阳县崇泰里后山铺东寒泉坞。
然公所藏地势卑湿,惧非久计,乃卜以庆元某年某月□□日奉而迁于武夷乡上梅里寂历山中峰僧舍之北。
盖公之诗尝有「乡关落日苍茫外,尊酒寒花寂历中」之句。
呜呼。
此岂其谶耶?
不肖子追慕攀号,无所逮及。
窃惟纳铭幽堂,具声烈,以告万世,盖自近古以来未之有改。
而公赠官通议大夫四品,准格又当立碑,螭首龟趺,其崇九尺,刻辞颂美,以表于神道,用敢追述其平生论议行实之大者如右,以请于当世立言之君子。
伏惟幸垂听而择焉。
谨状。
庆元五年十二月日,孤朝奉大夫致仕、婺源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赐紫金鱼袋状。
经筵讲议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三八
《二南》之诗,圣人示万世以制治之本源,乃三百六篇之纲要,如《易》之首《乾》《坤》然。
《葛覃》次于《关雎》,盖述后妃虽贵,不可忘其初。
处宫室之中,而思其在父母家之时;
居富贵之位,而念夫女工之劳。
感时抚事,而因以起其归宁之心思。
其节俭敦本,孝爱恭敬,薰然见乎其辞,反复诵咏之,则可以得其趣矣。
一章思夫在父母之时,方春延蔓于中谷,维叶萋萋然其始茂也;
黄鸟聚于丽木,其鸣喈喈然其甚和也。
诵此章,则一时景物如接吾耳目中矣。
二章「维叶莫莫」,则是既成而可采之时也。
于是言其刈获之以为絺绤,如此服之无厌也。
盖躬其勤劳而享之则安耳。
诵此章,则其敦本之意可见矣。
三章言其因是以思其父母,告师氏以言归,污治其燕私之服,浣洁其朝见之衣。
「害浣害否」,言何者当浣,何者当否,治其衣服,盖欲以归宁父母也。
诵此章,则其孝爱恭敬与夫节俭之意,又岂不薰然于言辞之表乎?
古者虽后妃之贵,亦必立之师傅以诏之,故此诗言归,必首以告师氏。
而《左氏传》亦谓傅母不在,宵不下堂,则知师傅之职所以朝夕辅导之也。
法家拂士,非惟人主不可一日无,在后妃亦然。
诚以人心易动,贵骄易溺,处其极而无所畏惮,则其可忧,将有不可胜言者。
是以古之明君与其后妃相与夙夜警戒,而不敢少忽乎此也。
臣尝考周家建国,自后稷以农事为务,历世相传,其君子则重稼樯之事,其室家则躬织梍之勤,相与咨嗟叹息,服习乎艰难,咏歌其劳苦,此实王业之根本也。
周公之告成王,其见于《诗》,有若《七月》,皆言农桑之候也;
其见于《书》,有若《无逸》,则欲其知稼穑之艰难、知小人之依也。
臣以为帝王所传心法之要,端在乎此。
夫治常生于敬,而乱常起于骄肆。
使为国者而每念乎稼穑之劳,而其后妃又不忘乎织梍之事,则心不存焉寡矣。
何者?
其必严恭朝夕,而不敢怠也;
其必怀保小民,而不敢康也;
其必思天下之饥寒,若己饥寒之也。
是心常存,则骄矜放肆何自而生?
岂非治之所由兴也欤?
美哉,周之家法也!
圣哲相继,固不待论,而其后妃之贤,见于简编,太王之妃则姜女也;
文王之母则太任,妃则太姒
武王之后又邑姜也。
皆助其君子焦劳于内,以成风化之美。
观后妃,则太王、文、武之德可知矣。
以此垂世,而其后世犹有若幽王者,惑褒姒而废正后,以召犬戎之祸,而诗人刺之曰「妇无公事,休其蚕织」,盖推其祸端,良由稼穑织梍之事不闻于耳,不动于心,以至于此。
「服之无斁」之章,则知周之所以兴;
「休其蚕织」之章,则知周之所以衰,其得失所自,岂不较著乎!
以是意而考秦汉以下,其治乱成坏之源,皆可见矣。
讲毕,臣栻复进曰:「臣观三代令王,必知稼穑之艰难,其后妃必知织梍之勤劳。
惟其身亲之,视民如伤,其心诚痛切也。
后来只为不知艰难,故都不省察,但见目前一事之办,一令之行,不知百姓流离困苦于下。
所以汉唐妄为兴作之君,多在中叶,良由不知艰难所致。
周公作《七月》,反复只说农桑;
作《无逸》,只说稼穑之艰难。
要得成王胸中了然,都知许多辛苦曲折,自然朝夕敬畏,惟恐失民心,下情通达,凡事不敢草草,其治所以安固长久。
天生民以立君,非欲其立乎民之上以自逸也,盖欲分付天之赤子而为之主。
人主不以此为职分,以何为职分?
人主不于此存心,于何所存心?
若人主之心,念念在民,惟恐伤之,则百姓之心自然亲附如一体。
若在我者先散了,此意思与之不相管摄,则彼之心亦将泮涣而离矣,可不惧哉!
古帝王为治,皆本乎此。
后世兴利生事之臣,先毁薄此论,谓之陈腐,亦无怪其然。
盖须指此为陈腐,则彼兴利生事之说方得而进。
臣尝譬之,饥必食谷粟,渴必饮水浆,此语似乎陈腐,然饥须食谷粟,渴须饮水浆,不可易也。
若以此为陈腐,却求吸风饮露之计,宁有是理!
人主不可以不察。
臣又尝观后世两种议论,或云『小害无伤』,或云『要得立事,扰人不奈何』。
臣以为此等议论,乃坏国家元气毒药」。
上云:「王安石谓人言不足恤,所以误国事」。
臣栻请破前此二者说:「臣尝为州郡,备见百姓利害,百姓甚易扰动。
未论州郡所行,只如知县妄行出一文字,乡间扰害百姓,有不可胜言者,何况以朝廷之势临之,若一事偶未审,草草行出,外间受害又何可以数计!
百姓被困毒,得闻于人主之前者有多少间隔,其受害已不少矣。
然则岂可谓小害无伤?
济大事必以人心为本,若未曾做得一毫,事先扰百姓,失却人心,是将立事根本自先坏矣,乌能立哉!
然则岂可谓要立事,扰人不奈何?
人主又岂可不察?
然而又有一等颓墯苟且之论,借养民之说,却是要玩岁愒日,都无所为,此反害正论。
臣所论先王养民之政,盖其所施行,具有本末先后,正合朝夕讲究,以次行之,非是恬然不为」。
臣栻又进曰:「古人论治,如木之有根,如水之有源。
言治外必先治内,言治国必先齐家
须是如此,方为善治
臣适论成周家法,自汉唐以来,家法之美无如我宋。
臣尝考四后之德,其立甚正,终为宗庙社稷之福。
光献曹太后英宗之初,有功社稷。
宣仁高太后致元祐之治,号如女主中
钦圣向太后建中靖国之初有功社稷。
钦慈孟太后靖康建炎间社稷之功又冠前古,以此知本朝之家法,何愧三代?
实子孙万世无穷之法(《南轩集》卷八。又见《南宋文范》卷二六。)」。
著:宋本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