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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隆皇太后谥议1131年5月25日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七九、《浮溪集》卷一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四六、《宋元通鉴》卷六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臣伏奉敕命,礼部状,据太常寺申,今来大行隆祐皇太后崩,合差谥议官,差臣撰谥议者
臣谨上议曰:臣闻承天者地也,所以函六气而熙岁功;
配阳者阴也,所以分四时而成物化;
俪宸极者后也,所以奉宗社而隆化基。
故古之母仪天下者,生也荐之尊名,终而述其大行。
三代尚矣,靡得而详。
在汉则明德、和熹著称于前,在唐则文德懿安垂纪于后。
皆所以揭椒涂之范,炳彤管之辉,巍巍乎与帝德并隆,不可贬已。
洪惟大行隆祐皇太后,躬圣善之德,茂柔明之资。
粤自先正魏王,有功仁祖之世,王室所赖,旂常纪之,其泽深庆绵,用集我太母
惟我太母,基迹元祐,嫔于泰陵,逮事宣仁钦圣两宫。
禀二《南》之规,兼四教之善,正位宫掖,三十馀年。
含洪广大而体坤道之常,进退存亡而得圣人之正。
靖康初载,天割我家,二帝出郊,中原无统,列辟相视,莫知所图。
太母起于危疑之中,自任以天下之重,手援大宝,授之圣明。
当方隅倾侧之时,序璇历纂承之次。
文母以十乱兴周,不能过也。
已而六飞南渡,按跸武林,元凶窥朝,宄自内作,天下之势,甚于缀旒。
太后投袂而履祸机,立谈而销逆祲,坐使天地复正,三辰复明,四方元元,悉免涂炭,虽娲皇以鍊石补天,不能过也。
既勋猷崇极如此,而乃抑华敦俭,率礼蹈和,塞私谒之涂,裁外家之宠,清净谦冲而以道为本,沈潜刚克而与神为谋,拥佑圣躬,殚诚尽爱,煌煌乎度越《麟趾》《思齐》之上矣。
方期清我甸服,驾旋旧京,虔奉翟车,谒款宗庙,极四海之养,即东朝之安,而昊天不辰,祸结慈极。
亲蚕告毕,方开盛夏之祥;
隙驷难留,遽掩长秋之御。
兹天子追慕,悼心失图,叹厚载之中倾,痛仙游之不返。
虽遂服不可,勉从期岁之丧;
而兴哀无时,每过举音之节。
由是命有司考易名之典,懋饰终之仪,告于神明,节以四惠,庶几有以彰淑则而畅徽音。
谨按《谥法》:「明德有功曰昭,视民如子曰慈,聪明睿智曰献,安民有功曰烈」。
若乃两值时变,当阳御帘,基图既安,即复明辟,泽及万世,与天无穷,非明德有功耶?
寝兴焦劳,言动恳恻,冒风涛兵革之险,济宇宙生灵之艰,非视民如子耶?
察兴替之端,知变通之利,亲庶政以任溥天之责,奉真人以膺神器之归,非聪明睿智耶?
中微之绪而我振之,大乱之原而我窒之,从容房帷,密斡鸿造,非安民有功耶?
呜呼!
道之大者,理谢形容;
名之尊者,言绝称谓。
故古者贱不诔贵,幼不诔长,而皇后谥则请之于庙,示虽天子,必有尊也。
况我太后盛德元功,夐无前比,岂承学之臣,所能拟议?
意者必受成于宗庙,为足以对在天之灵。
大行隆祐皇太后谥议,宜以祖宗之命,锡之曰「昭慈献烈皇后」。
臣谨议。
右中大夫宝文阁衢州曾公墓志铭绍兴六年五月1136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三、《浮溪集》卷二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三、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下、《南岳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绍兴五年十月戊辰右中大夫、直宝文阁、知衢州曾公,卒于信州
明年五月丙申,即其州之南七里上饶乡葬焉。
将葬,其孤惇以吴兴刘一止之状,属公故人汪藻而告曰:「先人以文章议论政事,行世三十馀年,卒不克大施以殁。
葬而不得传信之辞纳之圹中,犹不葬。
惟夫子幸赐之铭」。
谢非其人,不可,则书而系以铭。
讳纡字公衮,世家抚之南丰
尚书户部郎中直史馆、赠太师密国公致尧之曾孙,太常博士、赠太师鲁国公易占之孙,而丞相文肃公布之第四子也。
母曰鲁国夫人魏氏。
公少颖悟,天资既高,又受学于贤父母。
当是时,文肃公为天子守边,不暇朝夕视,专以鲁国为师。
年十三,伯父南丰先生巩授以韩愈诗文,学益进。
文肃公任为承务郎
学士邓润甫、尚书彭汝砺与语,大奇之。
贤良方正科,上其文公车,科废而止。
建中靖国元年文肃公为二后山园陵使,用故事辟公以从。
事已,左丞相韩仪公欲擢公馆阁文肃公力辞,下除太仆寺主簿,一时名士贤者皆愿见之。
于是左司谏江公望累数百言荐公,不敢以宰相子为嫌。
文肃公免相,言者指公尝夜过韩仪公家议复瑶华事,且受父客金,请付吏,当国者用吕嘉问尹京典诏狱。
嘉问熙宁中文肃公议法为敌者也。
锻鍊半年,无所得,诏自中,窜永州,入元祐党籍,赦移和州,又赦复承奉郎、监潭州南岳庙
文肃公殁,执丧以孝闻。
服除,调监南京、河南税,改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
宣城江溢,没数千家,白守曰:「饥而赈贷,法也。
然廪非部使者不可发,今事急矣,请船粟以哺垂死之民」。
守曰:「如三尺何」?
曰:「纡,常平主管官也,有罪当坐之」。
即发廪自言,部使者嘉而不问。
通判镇江府淮南漕渠不通,泗、楚州连数守罢,发运使陈亨伯密奏选公知楚州
公因荒政役饥民,渠通而民活者,不可胜计。
以功加直秘阁,与部使者论事不合,移秀州
州岁比版图,前此吏高下其手,民患苦之,公委僚属降登,不使吏预其间。
吏怨公入骨,则为书以摇众,人人自危,公立焚其书,州以无事。
还朝,除蔡河拨发。
未几,提举京畿常平,改江南东路转运判官,陛辞,升副使
罢归,得主管南京鸿庆宫,屏居湖州
建炎三年苗傅刘正彦反,吕、张二公檄诸州勤王。
檄至湖州,守梁端士大夫谋之,众未及言,公奋然曰:「逆顺明甚,出师无可疑者」。
间数日,苗傅来取兵,公请械系使者,毋令还。
当是时,微公几殆。
上反正,御史中丞张守白发其忠,除直显谟阁
且召见之,曰:「守臣在也,吾何为者」?
辞不行,然上雅知公名。
明年六月,除江南东路转运副使
九月,移两浙路
于是大军屯江上,求索无涯,公随给之,犹不满意,狼籍公牒。
公度不可留,引嫌自言,复还江南东路
先是盗孙诚等暴诱属邑,一方骚然,公作圣旨招安,单舸见之,谕以祸福,诚等望风迎拜。
上书归矫制罪,天子贤而释之。
未几,隆祐皇后崩,参知政事李回为监护使,辟公修奉,议者欲称园陵,曰:「上不日恢复中原,奉隆祐归祔,此特攒宫耳,当先正名」。
朝廷用其言,闻者服其知体。
再请宫祠提举亳州明道宫
甫两月,起知抚州,锄治彊梗,民畏怀之。
逾年,以乡郡自陈,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明年九月,除司农少卿,改福建路提点刑狱
明年二月,进直宝文阁,诏赍文肃公《正论》手书赴阙,中道除知信州
寻移衢州,未之官,卒,春秋六十有三。
公才高而识明,博极书史
始以通知古今裨赞左右,为家贤子弟;
中以文章翰墨、风流酝藉,为时胜流;
晚以精明强力、见事风生,为国能吏。
虽低徊外补,位不至公卿,而所交皆一时英豪,世之言人物者,必以公一二数。
公之谪永州也,黄庭坚鲁直过焉,得公诗读而爱之,手书于扇。
公之叔父肇,不妄许可人,尝曰:「文章得天才,当省学问之半。
吾文力学至此耳,吾家阿纡所得,超然未易量也」。
故公诗文每出,人争诵之。
又篆、隶、行、草,沈著痛快,得古人用笔意,江南大榜丰碑,率公为之,观者忘去。
文肃公薨于谪籍,公不敢求为碑铭,独取平时奏对之辞会萃之,如辩明宣仁诬谤等事,名曰《朝正论》,藏于家,不敢出者二十馀年。
靖康中始传,犹有仄目者,公不之恤也。
公襟韵夷粹,与人交洞见肺肝。
谈笑多闻,坐客皆屈。
闻人缓急,若拯救焚溺然,忘其身奔趋之,虽蹈倾危不悔。
于理财尤得其要,所临沛然,未尝有不足之叹。
或有疑而问焉者,曰:「吾岂一毫取民哉?
第当输者,人不能欺,常赋自有馀耳」。
初,文肃公殁,窆于南徐,于是公客信者数年,不克归葬,而葬其所,以令人王氏祔。
令人,秘阁校勘安国之女,先公卒四年。
子三人。
曰惇,右奉议郎通判洪州
曰忻,右从事郎临安府司法参军
曰憕,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
女一人,适右承事郎主管江州太平观王铚
铭曰:
惟曾显融,开迹南丰
密国之裔,以儒鼎峙。
文肃独骞,相帝初元。
公虽承家,再振厥华。
与时卷舒,行三纪馀。
才大不酬,老于一州。
我墓槚,龟峰之下。
遥望蒜山,而不东还。
朱侍御 其二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鸿庆居士文集》卷一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八九、《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
某不获已冒浼,尚欲有言者,辄恃存眷试言之。
宣和末擢任侍御史,会靖康之变,因论劫寨误国、伏阙首祸,又论王黼诛死而召蔡京归赐第等事,疏惷迂阔,轻犯众怒,故得罪于蔡、李宾客尤甚。
渊圣幸青城,虏人索表,翰林学士吴幵莫俦皆称病,渊圣召某面谕曰:「朕归心如飞,烦卿草一表,不可辞」。
时某承乏西掖,奏曰:「虽非某职事,君父在难,不敢辞」。
表去却回,要说「南朝劫寨覆我军,结余都灭我国」,遂如其说,叙二事,以为「大臣误国,致北朝兴戎如此」,又却回,令作四六说来。
于是宰相何㮚刑部侍郎程振起居郎胡交修与某四人同撰,而某下笔。
表去,渊圣诣端诚殿,粘罕置酒五行。
是日,大驾还内。
建炎初,上驻跸维扬,言官马伸论某草表之罪,上曰:「大臣误国至此,教他怎奈何」?
幸蒙圣察。
后数年,胡交修台州来访,某曰:「有谤公表,中有『毁宗庙』两语,却不是蔡、李宾客,乃胡寅所为也」。
时何相与程下世久矣,交修恐他日引援为證。
某曰:「众愠在某,不敢奉扳,扳公何益」?
交修又曰:「今有谈人短长,如其人朋友亲戚在坐,则不敢谈矣。
又有谈父兄之短于子孙之前者,小必遭诟骂,大必致论诉,岂有人臣为人主作文而毁宗庙,不待识者而后知其不然矣」!
某曰:「宣仁太后,妇人中,至今诬谤未明,神宗皇帝史三经笔削,安得谓之实录?
风俗之衰,变乱黑白,颠倒是非,君父尚不免,如某幺么,何足道哉」!
某归宿田里二十五年,屏迹杜门,无意于世间矣。
会秦相薨,朝廷更化,起废之恩,远至遐裔,下及幽壤,某始不忍以姓名久污罪籍,遂叩阍一鸣,例蒙昭洗,甄复官资,除授宫观
宫观秩满,不敢再乞,上书纳禄,庶几得谐首丘之愿。
奏牍抵阙门,而遇国故,忽闻华氏之诉,惕然而惧,茫然而思曰:家有田不得为主,人有死丧且不得葬,世间容有是乎?
平生无事得谤,种种类此。
某人微望轻,素誉不立,而为世嫌之所加,窃自愧叹而已。
今华牒已付宪司,所望结断后侍御取索公案一观,傥有一言之妄,某无所逃罪。
只缘朝廷至近,而小人习知风闻之说,中怀睚眦,或借交报怨,聚数日之粮,挟一纸之书,径造御史府,事已,掉臂而还,所谓有司反坐虚妄之罪,皆不及焉。
傥因此时究见真妄,使欺罔之徒中伤良善者稍知惩艾,岂某一人独受大赐!
曾公卷文集序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五、《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五六
南丰曾氏,太平兴国中谏议大夫密国公致尧者,以文章有大名,著《仙凫书》、《西陲要纪》、《中台志》等书百八十馀卷藏于家。
欧阳文忠公铭其碑。
有子曰太常博士鲁国公讳易占,能传父学,著时议数十万言,皆当世要务。
献之朝,行次南京,遇疾卒,不果上。
荆国王文公志其墓。
生六子,多知名,而三人尤称于天下:曰中书舍人巩,以文儒道德为学者宗,号南丰先生
右丞相布,以正言直道历事三朝,有勋有劳,在受遗之籍,谥文肃
翰林学士肇,高文硕学,出处大节与先生齐名,谥文昭
皆有文集行于世。
今宝文公丞相第四子也,讳纡字公卷
年甫八岁,南丰先生授以韩吏部诗,一览而诵。
先生喜曰:「曾氏代不乏人矣」。
既冠,学成。
文昭读其文,大惊曰:「文才出于天分,省学问之半」。
于是吏部尚书彭公汝砺翰林学士邓公温伯举试制策。
未几科废,不果召。
时少年,以大臣子积习名教,无一点贵游骄吝之气。
属文辞,落笔千言,指事析理,命物托论,證据古今,出入经史,俊壮豪健如走阪丸,如建瓴水,疏畅条达无间断,无艰难辛苦之态。
一时老师宿学、名人巨公,交口誉叹,谓公他日必以大手笔继文肃、文昭之后。
徽宗践祚,改元建中靖国,文肃拜右丞相,悉召陈瓘邹浩龚夬等为台谏官,而蔡京尝朋附邢恕,诬诋宣仁太后,为大奸慝,不去,必乱天下,首斥去之。
居亡几,入相,兴大狱,故怨,公父子皆抵罪,徙置湖海。
之世二十五年,而曾氏子孙无一人仕于朝。
死,朝廷稍进公守方州,刺一路。
且出为世用矣,而李光诬奏公为真州通判时聘籍中一妓为妾,知楚州时交中贵人冒锡带之宠,又免所居官去。
久之,公移书宰相,有云:「内府兼金,何曾入梦?
淮南别乘,恐是前身」。
以斥光之妄,庙堂传笑,以为口实。
公文章固自守家法,而学诗以母夫人鲁国魏氏为师。
句法清丽,绝去刀尺,有古诗之风。
黄庭坚鲁直宜州,道出零陵,得公《江樾书事》二小诗,爱之,书团扇上,诸诗人莫能辨也。
呜呼!
公之文足以书典册,公之诗足以记雅颂,而卒不遇以死。
彼处从官大臣之列,而功德不足以堪之,姑为说以自者。
公虽不遇于世,亦何恨哉?
公中子忻,奉议郎兴化军通判,集公诗文为十卷,诒书先友孙某为之序。
宣和初,公倅京口,摄府事,郡有西楼,公撤而新之,为文记其成。
雄词桀句,殆与楼称。
余与坐客韩驹子苍张忞文舍人三读称叹。
其辨言章一启,乃与范丞相者,今皆不见于集中,则知公诗文遗落者尚多也。
公州里世次、历官行事,已有龙图阁直学士汪藻彦章识其葬,故不著。
秦会之后山居士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七、《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三、《永乐大典》卷二二五三七
秦会之尝跋《后山居士集》云:「曾南丰陈无己邢和叔英宗皇帝实录检讨
初呈稿,无己便蒙许可;
至邢,乃遭横笔微声,称乱道」。
余按曾子固著亡兄行述,而南丰尝为英宗实录检讨官,不逾月而罢,通判越州
而《类稿》中有《鉴湖序》,则熙宁二年也。
其后守齐、襄、洪、福、明、亳六州凡十三年,还朝为中书舍人
才数月,丁母忧,忧未除而卒,是元丰四年也。
谢克家叙《后山居士集》:「元祐,苏东坡率诸侍从无己,繇布衣特起为徐州教授」。
无己之仕,在南丰之殁已七八年矣。
南丰实录检讨官不踰月,安能辟二公?
熙宁至元祐二十馀年,陈无己始入仕,南丰墓木拱矣。
会之乃牴牾如此。
故事:实录有修撰、检讨官,国史有编修官,以首相监总。
一代大册典,朝廷除授极天下文章之选,非辟阙也。
试官考卷与乡先生课试诸生之文,则有横笔。
邢和叔宣仁太后之谤,排王圭,附蔡确,至今人闻其名,往往缩颈。
南丰虽作者,敢加横笔于邢和叔之文乎?
会之宰相,乃不知史官非辟阙;
既知尊称南丰无己,而不知二公之先后;
又云:「病起,闻鸡唱,寝不寐,书付埙、堪」。
余曰:幸付埙、堪,若以示识者,则横笔作微声,如公所云矣。
邢恕落职分司制元符三年六月丙午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五、《宋大诏令集》卷二○九、《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一四
敕:忠邪辨则内外肃,是非公则劝沮行。
有国之经,朕何敢废?
朝散郎、充龙图阁待制、新差知荆南府邢恕,师纵横之术,倡浮伪之辩。
不思守道以来福,惟知行险以侥倖。
臧否在口,憎爱由心。
敢为虚词,以误朝听。
乃者司马光吕公著辄诋先烈,轻变旧章,著在训词,以正刑典,用此获罪,不为无名。
而尔操心倾危,雅意附会,构为飞语,上累宣仁
既非亲闻,且无證左,究其所自,皆出不根。
使光、公著被凶悖之名,蒙窜殛之罪,欺天误国,职尔之由。
矧尔于彼二人,实门下士,借誉引重,恩谊非轻,一旦翻然,遽为雠敌,挤之下石,孰谓虚言!
今朕既申彼之冤,还其爵秩,则尔罪恶,何词以逃?
黜贰尚方,往分留务
不独示朕辨忠谗公是非之旨,亦使自今倾侧反覆之士知所戒焉。
朕恩甚宽,尔尚知悔。
可特落龙图阁待制,依前朝散郎、守少府少监分司西京均州居住。
昭慈圣献皇后谥议绍兴三年六月二十一日1133年6月21日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二、《中兴礼书》卷二五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圣人之应世,方其绌身以退,藏于密则静而无为,晦而不彰,歛道德于一己,谢功名于当代,民无得而称焉。
及乎遭天下之变,履天下之危,智士失图,勇夫拱手。
当斯时也,汹汹者待我而后定,岌岌者待我而后安,则感焉而不得不为之应,迫焉而不得不为之动。
于是起而赴之,不烦指麾,不动声色,而天地之位奠,日月之翳销。
神器丕基既偾而复兴,皇纲帝纪将绝而复续。
所谓变而克正,危而克扶者,收功于俄顷之间,而垂裕有无穷之闻。
非天下之至圣,其孰能与于此!
鸿惟昭慈献烈皇后躬柔顺之资,蕴神明之智。
起家而俪宸极,若固有之;
释位而避宫闱,无可愧者。
进退不失其正,造次不违于仁。
此圣人之至德也。
逮其遭变履危,从权济难,天意所属,人望如归。
挈祖宗之统而亲授圣皇,除城社之妖而再还明辟。
雍容房闼,计安邦家。
仓卒一时,利泽万世。
此圣人之极功也。
维德与功,咸本于「圣」,而容官累行,乃独阙焉,宜乎上心以为未足,而群工有司得以追议也。
夫升高而望天地,不能穷其大;
当午而瞻日月,不能极其明。
由盛德全功而观圣人,亦乌得而尽名之?
前日议者以明德有功曰「昭」,视民如子曰「慈」,聪明睿知曰「献」,安民有功曰「烈」,节是四惠,为应谥法。
先后之美,固兼有矣。
虽然,「昭」既主功,「慈」既主民,而又以「烈」配,不几于重复而言,若有所未至者欤?
是则无待于「烈」,而有阙于「圣」,烝尝之际,称谓之间,恐未足以对越神灵而下袪众惑,虽更议无嫌也。
维我皇朝母后之懿,由汉以来,盖未之有。
慈圣光献皇后援立英祖,传序裕陵,再御帘帷,退安大养。
宣仁圣烈皇后拥佑哲宗,始终九载,元祐之政,至今称仁。
钦圣宪肃皇后元符末命,定策宫中,扶翊上皇,决于独断。
三后继踵,如相授受,是以徽称咸主夫圣言。
昭慈献烈皇后逮事宣仁钦圣,率循妇道,取法母仪,丁时之艰,再安社稷,功齐德并,力则倍之,校美于兹,实同至圣。
然则鸿名显号,极其推崇,虽舍是而有称焉,臣知天下后世臣子之心为未厌也。
窃尝考之,上古之时,人道未立,穴居而野处,饮血而茹毛,盖夷狄禽兽如也。
圣人者出,因时之宜,而致其利,使人知所生养,而无不足之患。
于是人得自别于夷狄禽兽之群,而三纲五常之道兴焉。
《易》之《系辞》曰:「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言」。
圣人之功,其大如此。
虽然,圣人岂区区有心于造为者哉?
时适至是,不得不然。
是故由其血食,而为之作罔罟;
由其粒食,而为之作耒耜。
以有无之不齐,则合之以市易;
以往来之不通,则济之以舟楫
至于服牛乘马,重门击柝,臼杵、弧矢、宫室、书契之用,凡一物之设、一器之制,取给天下之求而已,不自为也。
后世之乱,故有甚于民无生养之初,而圣人之功,固有出而救之,如古昔之为天下利者。
由是推之,则先后之圣,可得而形容矣。
当其失位而退处,视邦家之计,何所容心?
及夫时移而事变,应臣民之求,良非得已。
于是时也,转盼之际,呼吸之间,存亡祸福所不可测,乃以柔弱之身,立危疑之地,重安龟鼎,再扶尊极,使祖宗旧物永有所传,圣人大宝永有所定,天下神器永有所归,元元之民,还戴吾宋,而弗沦于夷狄禽兽之域。
然则备是物,成是器,以为利天下,方诸罔罟耒耜之作,不亦甚大矣哉!
由所建立,要其成功,虽以母后之圣,而上追牺农可也。
涂山文母造周,内助称贤,夫何足道?
按《谥法》:「备物成器曰圣」。
今群工有司之议更出于此,臣愚知不足以合天下之公愿,而仰契孝心追报之万一也。
昭慈献烈皇后尊谥,请以祖宗之命,改号曰「昭慈圣献皇后」。
高士瞳遥郡承宣使差权管客省四方馆閤门公事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一
唐窦氏虽缘外戚姻家,然皆自以才猷结知天子,厕迹名臣。
朕尝以是求之今日,苟有出于懿亲,而能以器业自奋,则亦加以宠荣而策励之,庶无愧于前代。
具官某胄出高门,是为宣仁近属。
早由忠谨,数更事任,阀阅虽远,风流具存。
粤自初载,尝执羁,从朕于艰危,勤劳百为,夙夜匪懈,以捍牧圉,积功居多。
《传》曰「禄勋合亲」,朕岂忘之哉?
爰畀郡符,往司留务
其将进尔诸窦之列,尔尚勉之,毋忘大训(《华阳集》卷二。)
瞳:《宋史·高宗纪一》等作「曈」。
杨时行状略 宋 · 吕本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八、《伊洛渊源录》卷一○
虔守楚潜,议法平允,而通判杨增多刻深。
先生每从议,增以先生为附太守轻己。
去,后守林某议不持平,先生力与之争,方知先生能有守也。
潭州浏阳县安抚使张公舜民雅敬重先生,每见必设拜席与均礼。
杭州馀杭县,简易不为烦苛,远近悦服。
蔡京方相,贵盛,母前葬馀杭,用日者之言,欲浚湖潴水为形势便利,托言欲以便民。
事下馀杭县先生询问父老,人人以为不便,即条上其事,得不行。
越州萧山县萧山之人闻先生名,不治自化,人人图画先生形像,就家祠焉。
或说当世贵人,以为事至此必败,宜力引耆德老成,置上左右,开导上意,庶几犹可及也。
路允迪傅墨卿使高丽高丽王问两人:「龟山先生今在何处」?
两人对:「方召赴阙矣」。
及还,遂以名闻。
因劝政府宜及此时力引先生政府然之,遂以秘书郎召。
及对,陈儆戒之言,上嘉纳焉。
太原被围,朝廷遣姚古救援,逗留不进。
先生上言,乞诛以肃军政。
又率同列上疏,论蔡京王黼童贯等罪恶,或死或贬,乞罢宦者典修京城事,且录五代史传以进。
朝廷置详议司议天下利病,先生以为三省政事所出,六曹分治,各有攸司。
今乃别辟官属,新进小生,未必贤于六曹长贰也。
朝廷从其议。
又乞褒复元祐名臣凡在党籍者,力辨宣仁诬谤,乞复元皇后位号。
凡所论皆切当要务。
大学诸生诣阙上书,议者疑其生事徼乱,先生即见上,言诸生欲忠于朝廷耳,本无他意。
但择老成有行义者为之长贰,即自定矣。
渊圣喜曰:「此无逾卿者矣」。
即命先生国子祭酒
今上即位本中之先君子初在政府,首为上言先生之贤,于是除工部侍郎
先生天资仁厚,宽大能容物,又不见涯涘,不为崖异绝俗之行,以求世俗名誉
与人交,终始如一。
性至孝,幼丧母,哀毁如成人,事继母尤谨。
熙宁中,既举进士得官,闻河南程先生之道,即往从之学。
是时从两先生学者甚众,而先生独归,閒居累年,沈浸经书,推广师说,穷探力索,务极其趣,涵蓄广大,而不敢轻自肆也。
本中尝闻于前辈长者,以为明道先生温然纯粹,终身无疾言遽色,先生似之
隆祐皇太后哀册文绍兴元年六月一日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五、《中兴礼书》卷二六○
维绍兴元年岁次辛亥四月丁卯朔十四日庚辰,隆祐皇太后崩于行宫之行殿。
六月癸酉,上尊谥曰昭慈献烈皇后
壬午,迁座于攒宫,遵遗诰也。
鸡唱既发,龙輴载脂,分卫仗以容与,合笳鼓之凄悲。
皇帝洒然涕慕,至哉孝思。
陈祖奠而既彻,痛慈容之永违。
爰命迩烈,丕扬懿徽,纪无前之勋德,播不朽之声诗。
其词曰:宋受景命,克肖天德
维天之天,列圣是则。
亦维坤元,克配宸极。
母后之贤,践履一律。
粤我泰陵,忧勤中昃,昭慈来嫔,德协于一。
逮事宣仁,恪遵法式,孝奉钦圣,肃恭妇职。
珩璜是节,蘩是烈,德著三宫,化行九域。
蒙谗避位,名显声阨。
世狃升平,变生边隙。
骋戎马以长骛,邀两宫而远适。
属我圣后,母仪万国,鍊娲石以补天,探虞渊而取日。
翊戴上圣,乘乾御历,续皇纲于指顾,决大策于呼吸。
既正神器,即复明辟,就东朝之大养,彻帘帷而渊默。
逮夫清跸南渡,凶渠作逆,躬御箯舆,靡辞锋镝。
明大义以指麾,折奸锋而避易,导六飞而反正,讫群妖之就殛。
泽既浃于生灵,勋更安于社稷。
勤翟辂以南行,避戎狄之远逼。
阙温凊于岁序,形焦于玉色,迎还行朝,喜动宫掖。
期孝养于无穷,曷昊天之不吊。
呜呼哀哉!
坤舆震覆,星轩掩匿。
玉绳晓兮月堕,翠幄阴兮寂。
黄桑兮辍上帝之荐,簪素柰兮极吴人之戚。
兰殿阒兮燕归,鸾鉴虚兮尘积。
委大练于椒房,掩柔桑于织室。
呜呼哀哉!
婉昵型于嫔御,慈俭孚乎蛮貊,善必告于吾皇,恩靡放于外戚。
德盛炳兮无瑕,苍穹杳兮莫诘。
呜呼哀哉!
奉遗训以薄歛,卜菆涂而习吉
稽山之阴,神禹所宅,百神骏奔,千岩环翼。
仙游兮缥缈,驻飙驭兮偃息。
洛邑之妖氛,反泰陵之窀穸。
呜呼哀哉!
薤歌咽兮露晞,丹飞翩兮风急。
白日惨兮云愁,行路凄兮雨泣。
矧圣孝之有加,攀素车而靡及。
永念周旋,久罹奸棘。
冀上天之悔祸,启中兴之伟迹。
庶同太平,少慰畴昔。
曾不憖遗,遽此永隔。
呜呼哀哉!
汉马邓有贪位之讥,周任姒兮无拨乱之绩。
擅全美于简编,振徽音于金石
即清庙以登侑,配皇图之赫奕。
似神灵之不泯,佑子孙于千亿。
呜呼哀哉!
论时政得失疏(原注:日历并《扈从录》载:建炎三年六月初三日,奉圣旨,以久雨多寒,召郎官以上赴都堂条具时政得失,可以收人心、召和气、弭天变者。吕颐浩奏之,令实封以闻。)1129年6月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忠正德文集》卷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四、《宋史》卷三六○《赵鼎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二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京市普宁寺
臣闻雨旸寒暑过差之节,系之阴阳逆顺盛衰之理,《春秋》、《洪范》之所纪,汉诸儒之论,载之详矣,臣不暇推證,有勤圣览。
臣窃谓久雨多寒,阴沴之候,其应则兵祸不解,民心离散,小人道长也。
臣尝求其致之之说,敢献于陛下。
窃惟祖宗之有天下也,历五季兵火之馀,险阻艰难,皆目击而身蹈之,故其建立足以垂法万世。
以圣继圣,至于仁宗四十馀年,号称极治,子孙守而勿失,复何加焉?
厄运所钟,社稷不幸,乃有王安石者用事于熙宁之间,以一己之私,拂中外之意,巧增缘饰,肆为纷更,祖宗之法,扫地殆尽,于是天下始多事,而生民病矣。
假辟国之谋,造作边患;
兴理财之政,困穷民力;
设虚无之学,败坏人材;
奖小人,抑君子,塞言路,喜奸谀,扇为刻薄轻浮之俗,日入于乱。
宣仁垂帘,深鉴其害,首因改元,昭著至意,所行者仁宗之法,所用者仁宗之人。
涵养十年,民瘼小愈。
夫何治世之日少,乱世之日多,复有蔡京者崛起于崇宁之初,窃孝悌之说,托绍述熙丰之名,毕力一心,祖述安石,以安石之政,敷衍枝蔓,浩然无涯,至于不可限极而后已。
兵连祸结,外侮交乘,二圣北辕,朝廷南渡,则安石辟国之谋,而蔡京祖述渎武之患也。
繁文酷吏,上下相绳,鞭挞追呼,农亩失业,则安石理财之政,而蔡京祖述厚歛之患也。
侥冒躐进,依阿取容,当官有营私之心,而临难无仗节之义,此又安石败坏人材之科,而蔡京祖述宾兴贤能之患也。
渎武而兵祸不解,厚歛而民心离散,至于宾兴贤能之弊,则习为软熟柔佞之资,无复礼义廉耻之节,士风彫丧,君子道消矣。
故凡今日之患始于安石,成于蔡京,自馀童贯王黼辈曾何足道。
已诛,而安石未贬,犹得配享庙廷;
蔡京未族,而子孙饱食安坐。
臣谓时政阙失无大于此者,其欲收人心,召和气,乌可得哉!
故于陛下播越之中,示此阴沴之戒。
天之警悟,不啻谆谆之告,冀陛下知其所自,痛惩而亟革之也。
伏睹近降赦文,遵用嘉祐敕令,周恤党臣之家,是将以元祐为法,而有意乎仁宗之治矣。
呜呼,无聊憔悴之民,兹亦有少安之渐乎!
然而德意未敷,天灾未弭者,以政令未归于一致,风俗犹裂于多岐。
谈诗书、陈治乱者,非安石之学,则蔡京之人也。
遗患流毒,浸淫人间,牢不可破,甚于胶漆。
徒使陛下焦心劳思,孜孜访问,虽日下求言之诏,是诚何补风俗之难移?
从古所患,唯陛下明于听览,果于取舍。
其或中外臣寮因事奏请,有涉于安石蔡京之遗意者,皆不利社稷之人,愿明正典刑,播告天下,使四方万里之远,皆知陛下用心所向,庶几变之有渐。
此风一变,然后可以言治,其他细故不足为陛下陈之。
论明善恶是非疏(原注:《扈从录》载:建炎三年六月二十日司谏。先有旨奏事,未对间差除,至七月初一日上殿。自是言事数对,不复记。)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六、《忠正德文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六
臣尝谓天下有公论,不可以力制,不可以智胜
以迄于今,如权衡之设,黑白之辨,自一人之善恶,至朝廷之赏罚,一付于此,则天下治矣。
国家陵迟衰弱之渐,人皆谓敌国之为患,其亦知有以致之乎?
以善恶是非之倒置,公论久郁而不明也。
其来久矣,祸胎至深,固宜痛心疾首,亟变而力新之,如救灾溺,唯恐不及,如去恶草,绝其本根,使风教纯一,物情和会,则人之所欲,天必从之。
悔祸于我,其或在是。
缙绅者间犹昧此,或狃于术业之异,或牵于恩旧之私,阴有所怀,巧为沮遏,忘乎大公至正之道,而甘心于亡国丧家之术,亦其人之不幸欤。
非特其人之不幸也,宗庙社稷天下生民之不幸也。
靖康之初,发蔡京之罪,录党籍之家,而议者则曰,今边事未息,军政未修,忽而不省,乃复为此不急之务。
建炎之初,辨宣仁之谤,复词赋之科,而议者又曰,今二圣未还,两河未复,置而不问,乃复举此迂阔之议。
其言一行,奸计潜发,遂使上皇引咎哀痛之诏,半为空文;
渊圣绍复祖宗之言,讫无成效。
噫!
太平之治,须太平而为之,抑亦为之而后至耶?
苟惑于其说,如前所云,则天下之事无时而可为。
虽善恶是非久郁于公论者,亦不得而措辞矣。
必欲厌服人望,得其欢心,不亦难哉!
唐宪宗皇甫镈程异为相,裴度论之曰:可惜者淮西荡定,河朔底宁,承宗歛手削地,韩洪舆疾讨贼,岂朝廷之力制其命哉?
但以处置得宜,能服其心耳。
德宗当奉天之难,诏问陆贽,一时急务,何者切直,对以理乱之本,系于人心,况当变故摇动之时,在危疑向背之际,人之所归则植,人之所去则倾,安可不审察群情,同其欲恶,使亿兆归趋,以靖邦家?
此诚当今之急务也。
裴度陆贽之才,非不知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与夫折冲制胜为禦侮防患之策,而纳忠于君者,其言如此,诚知弭乱之本欤。
陛下绍膺大统,适兹多难,欲大有为,必知其要,念宪宗中兴之业,在处置之得宜,察陆贽理乱之言,系人心之向背。
凡祖宗之法,复而未尽,崇、观之患,染而未除,以至进退赏罚苟当于人心而合乎公论,虽流离颠沛,而因革可否,不可一日而废。
唯公论著、善恶明,舆议攸归,士风丕变,则慕德向化,心悦而诚服之矣,宁谓已往之事无益于今耶?
若夫积粟练兵之计,攻守奇正之谋,当责之有司,而朝廷之上朝夕之所讲明者,正宜在此。
唯陛下不以疏阔而忽之。
辩诬笔录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四、《忠正德文集》卷九
余叨尘踰分,绩效无闻,固足以招致人言,重干典宪。
而又学术迂僻,与众背驰。
其辩宣仁之冤诬,正裕陵之配享,无慊于心,无负于社稷,无愧于天地神明,而两家之党布满中外,怨讟四起,丛于一身矣。
销骨铄金,何所不至?
度其势力,将寘之必死,则凡今日流离之极,而尚延残喘者,皆君父委曲庇护之赐也。
有此侥倖,尚复何言?
然前后论列踰数十章,其间宁无传播失实,风闻文饰之误。
是不得不辩。
其他细故,无足深较。
谨择其尤者作《辩诬》。
一、张邦昌僭窃,干王时雍,权京畿提刑,有「亲奉玉音」之语。
辩曰:靖康元年十二月末得省劄,称朝夕大金师退,奉圣旨差府曹一员、省郎一员,抄劄遗下军粮马料。
次日工部侍郎司马文季与余简,封题云「提刑直阁」。
继得开封通引官姓白人劄探除目帖子报:「开封士曹赵某除直秘阁京畿提刑、兼转运副使」。
其日,余在同舍陈士曹阁子内与数同官会话,今刑掾郭璋独在,可以为證。
时十二月二十七、八间也。
先是,闻开正大金师退,宰相何文缜广坐中论师退后措置事。
首言京畿蹂践酷毒,须得人安集之;
且言祖宗时止有提点一员,尽总诸司之事,俟师退颁赦改正,今且除提刑一员,兼漕事,当于士人中选通晓民事者。
坐客荐洺州通判赵子昉,何曰:「子昉固佳,但资浅尔,须于府曹省官中选之」。
程伯玉司马文季等数人同声曰:「若求于省府官,无如开封士曹赵某者」。
何曰:「得之矣,屡有人荐使除职名」。
呼中使具除目将上。
次日批旨,正月初画黄下吏部
户部侍郎邵泽民闻之,走见何相,荐宫教耿洵填士曹之阙。
何曰:「已除赵子昉」。
盖初议畿宪不成,复以此处之。
在外无日下供职指挥,适当多事,舍人行词留滞,未给告间,车驾出郊,其事遂已。
先被旨点检出城骨肉,置局延真宫。
二月初天地大变,六宫皇族相继取诣军前。
一日宋退翁胡明仲过延真,率余同见府尹
时有金使二人来府中催促应副,退翁密谓余曰:「瑶华当祝尹深藏之,以备垂帘,待元帅之归」。
余曰:「何人可托?
须有力量可保者」。
退翁曰:「戚里王某,诜之子。
内侍邵成章」。
既见尹,适金使在坐,不容交谈。
退翁于掌上书「瑶华」二字,凭尹书几,展手示之。
尹曰:「何为」?
退翁曰:「藏之」。
尹良久乃悟,曰:「会得会得」。
是日晚,退翁作劄子详言其事,托余达之于尹。
瑶华旧在州北,城破,迁之延宁宫。
未几延宁火,尹议密归之孟氏私第,不欲在士庶之家也。
其后迎入禁中,垂帘以待元帅之归,其谋实始于此。
邦昌入城,士大夫亦以此议诱之,故邦昌敢任其责。
三月末间,金人渐次引去。
一日,旧同官吕言问见访,云朝廷议迎请元祐后归禁中,家兄令言问与孟氏议定。
舜徒也,言问与孟氏亲,故舜徒委之,言问后作《垂帘记》,备见本末。
后数日,余得行首司帖子,请召议事。
崇政殿门外閤子中,见王时雍吕好问冯澥同坐。
时雍顾谓余曰:「烦公以畿内之事」。
出除目一纸示余,除直秘阁京畿提刑、兼权转运副使
余起立白时雍,以私计不便,不愿就此。
时雍作色曰:「今日之事,须大家担负」。
余曰:「府官冗贱,何预国论」?
时雍怒甚,不复言。
舜徒恐激作祸生,谓时雍曰:「且只以府曹兼权」。
又谓余曰:「府界职事,府曹兼领何害?
兼有正月初成命」。
余曰:「若于差权劄子内备坐正月指挥,乃敢就职」。
时雍益怒,面色变青,徐取笔勾去「直秘阁」字。
舜徒又曰:「府界事无限,且先理会东路,祗备元帅之归。
所以烦公,正为此也」。
余曰:「闻金人留兵二万屯河南武阳县界,如此即游骑四出,府界何以措手」?
舜徒曰:「近遣从官数辈至军前恳告,今则尽发过河,更不留一人一骑在河南」。
余曰:「东路蹂践尤甚,直抵南都,更无片瓦」。
舜徒曰:「元帅府官兵极多,须广作席屋以待」。
余曰:「府界无一人百姓,使谁为之?
又无一钱支用」。
时雍方发言曰:「此等事自当应副,公可条具申来」。
余归,至晚得差权劄子,犹豫未决。
提刑属官孟来参(不记名。),问知是后家,因叩吕言问所说。
孟曰:「此议已定。
适离家时,见街道司已在宅前治道,恐亦非晚矣」。
余既得此说,走见户侍邵泽民问子细。
未及坐定,泽民曰:「适自部中来,朝廷要二十副珠子花镮头面装裹内人,就孟宅迎太后还内。
于诸人家抄劄家资内寻觅,竟不得足」。
余曰:「定在何日」?
泽民曰:「数日前马仲时(谓殿院马仲)
已上书太宰相公,请速出外第,且乞遣使迎元帅
邦昌得书极惶恐,便欲出居。
东府诸公谓敌骑尚有在青城者,恐别有变生,少隐忍数日为便。
今闻后骑已过中牟邦昌岂敢一日留滞?
当亟请垂帘,一如初议也。
如遣使,则已发数辈,近又差谢任伯克家捧宝而往」。
余曰:「何宝」?
泽民曰:「大宋受命之宝,的当无如此者」。
余既闻此,始敢交职事。
宪公使造酒月给甚厚,余只请士曹之俸,不受一钱供给,今料钱历可考也。
不数日,太母垂帘,邦昌易服出外第。
垂帘之次日,余到都堂白事,适见邦昌崇政殿门出,循廊而南,朱衣前导,堂吏随之。
三衙一人从后来(不知姓名。),升阶禀邦昌,欲差班直数人导卫。
邦昌踊身顿足,大叫曰:「公等如此不相恤」!
余见邦昌都堂阁子,对坐茶汤。
是时别无执政,前日暂权者皆已退归旧班。
余出劄子再申明所权执事
次日降太后圣旨差权,余然后方敢举职。
又乞支降钱帛,前日王时雍所许者。
邦昌谓余曰:「要何用」?
余对以盖造席屋,以备元帅之归,邦昌取笔判「依申支给」。
前章谓余干王时雍,求京畿提刑,又谓余有「亲奉玉音」之语,则天地鬼神实临之。
一、权京畿提刑日纠集保甲以拒勤王之师。
辩曰:丙午冬金人分两路渡河,直抵畿内。
西自洛阳,东至南都,南自颍昌北至大河,皆为金人占据,京师在数千里重围之中。
仰视但见青天白日,而道路不通,中外断绝。
四方万里之远,郡县栉比,官吏享厚俸、兵级坐食衣粮者不可以数计,而优游自若,无一人回首一顾者,安得所谓勤王之师?
月馀城破,敌分兵屯列城上下,瞰城中百万生灵犹几上之肉。
明年二月间,陕西大帅范致虚遣兵万人使辛企宗将之出崤𡽑。
敌令西京所屯兵迎战,甫交锋,西兵败走,去京师犹在十程之外。
东南之兵聚之淮甸,盘桓不进。
三月间,二圣已出郊,赵子崧总兵一项,自陈、蔡稍逼咸平界。
远望敌骑数百,奔溃不可止约,自相蹂践,死者盈路,遗弃金帛钜万,不可数计,骑厚载而归。
此则勤王之兵也。
时余在开封供职,不知京畿提刑者何人,谓之保甲者安在也。
余得堂劄兼权宪漕,时敌退城开已数日。
逮交职事,敌骑已过郑州,二帝北迁,渡河已久,京师官吏悉趋元帅府
所谓京师者,数千里瓦砾场中岿然一空城而已,何勤王之有?
况保甲一司,自有武臣提刑专领。
余权摄时,文臣见阙,系武宪汪长源兼领,余从长源交割得之,畿县诸公悉来相见,不闻有保甲在京,亦未尝说及也。
隆祐垂帘之初,刘光世一项自鄜延来,太母武臣提刑汪长源户部郎官李革出城迎待,而光世颍昌境上直趋济州
后数日,李革见访,余始知光世之过也。
后章谓余权京畿提刑日纠集在京保甲以拒勤王之兵,则天地鬼神实临之。
余初被权摄指挥,专为措置东路奉迎元帅
自权领之后,往来雍丘陈留,水陆措置。
朝廷差中书舍人张澄(达明)提举迎奉一行事务,余见达明议事,以驿顿什物全阙,次日得省劄具数申户部,许于诸人家抄劄什物内关请。
后关到载往东界。
余至雍丘编排回,中路逢枢副李回少愚右丞冯澥长源,同舟南下,相见舟中。
余谓二公,论京畿蹂践既酷,即今犹有溃兵及饥民啸聚者时时出没,流民不得安业,乞差兵弹压等事,二公深然之。
余遂率京畿父老上表劝进。
五月初,上即阼,又率京畿父老上表请车驾还阙。
至六月初,余申都省,以京畿措置就绪,远迩宁静,劳来安集,恐非时暂兼权者能办,乞早差正官前来交割。
凡累申不报。
方朝廷节次行遣围城诸人,议论汹汹之时,余敢露章求罢,而朝廷不听其去。
自以权摄始末可考,朝廷亦知之,而不以为事也。
兼权之人,凡有数等,除别以罪斥外,应执政官有自落职宫观而复旧物者,皆责散置,李回范宗尹之流是也。
有自枢副右丞者,冯澥是也。
有自侍郎权尚书者,谢克家邵溥是也,止于落职而已。
有自从官权执政者,吕好问是也,事体为最重。
洎上即位,正除执政,进退恩礼未尝少贬,以其权执政日,于围城中募人间道诣元帅府密陈城中款师事状之功也。
其后宰相议围城之罪,悉欲杀之,上终薄其罚者,以预知城中始谋权立之详也。
其自开封少尹权都司者,叶份之徒是也。
监丞权少监者,李佩之徒是也。
郎官权卿少,自馆职权郎官,不能尽记,皆置而不问也。
洎车驾渡江之后,洞照本末,当时权摄之人悉皆召用,李回复入枢府谢克家再为尚书,相继入参大政范宗尹召为中丞,未踰年拜相,此皆权局中情重而责降散置者。
叶份元不离行在,至八座而去。
余以开封右判官京畿监司,是为外补,未尝超猎,比之诸人不犹愈乎?
邦昌之入城也,留守率百官用郊迎宰相礼见之于南薰门下。
邦昌下马相揖入幕次,请从官就坐。
邦昌厉声曰:「谁为此谋?
公等各为妻子计,乃欲寘邦昌赤族之地耶」?
诸人惶恐无对,乃请邦昌尚书省留守司差从官十员相伴游说,邦昌拒之甚坚。
余亦窃闻一二诸人初谓邦昌曰:「今日国祚不绝如线,太宰受国厚恩,正是论报之日,谓宜勉徇军前之意,款退敌师。
即日遣官奉迎元帅,一面邀请元祐后垂帘,然后退就旧班,且速议劝进,既建大号,未必不以为功也」。
邦昌曰:「诸公误矣,元帅府将相已备。
他日闻二帝北迁,未必不便正位号。
唐明皇在蜀,肃宗即位灵武投机之会不可失也」。
诸人曰:「才闻师退,急遣使劝进,此亦一机会也。
且本谋专为社稷计,他时谁不谅」?
邦昌曰:「此事安可户晓?
诸公不念邦昌有老母何」?
诸人又曰:「今京畿百万生灵性命所系,太宰设心如此,天地神明亦必知之」。
邦昌初虑师退之后别生他变,既闻垂帘之议,始有回意。
后两日,御史台告报:百官并寄居待次官、及京城父老、诸军将校并赴尚书省
官员立厅上,父老、将校立庭中。
少顷,堂吏邦昌出閤子,立柱廊上,士大夫建议纷纷,邦昌拒之,辞亦甚敏辩。
其中一人谓众曰:「不须如此,便可山呼」。
邦昌仓皇走避。
百官未退,余与府僚先归。
台吏遮拦,且曰:「一城百万生灵性命决于今日,官员门且更告他太宰」。
众谓之曰:「府中应副事冗,自来集议等事才到便退,未尝干与」。
乃使之去。
出省门,逢王伯时(立之),小立,语及邦昌坚拒之说,伯时曰:「须教他做,且是易制,他时足以衬刀。
若使蔡京为之,必别有措置,反为大患」。
衬刀谓斩也。
户曹李沇曰:「少卿且低声,此语传播,愈更艰难矣」。
初,大变之后,敌移檄城中议所立者,云「选世有名德之人」。
诸公议曰:「众所共知者惟吕舜徒司马文季
又惜其忠贤之裔,万一为敌所污,又见元祐之家一事。
当求一易制而不为人所顾惜者,如邦昌之流可也。
邦昌久在军中,与敌相熟,敌人之意亦在于此」。
即遣翰林学士吴正仲入城,取指名状,城上四围兵合,张其势以逼之。
日晚议未决,将欲变生。
宋齐愈预闻初议者,遂书邦昌姓名以授之。
军中喻以此命,邦昌辞之甚哀切,以至号恸闷绝仆地,扶归帐中不复食。
敌遣甲士百馀人露刃相向,且斡开口灌以粥饮,而邦昌终不从。
敌之谋臣曰:「莫若送之城中,使自为计,立一日限,事若不成,纵兵齐入,不使一人得脱」。
邦昌之入,在城士庶军民祈哀万种。
议既定,有司告报,百官集阙门之外。
敌使五人自南薰门入,甲骑数千卫之,捧册文前行,閤门等尽用敌人。
邦昌乘马出尚书省后门,大号于马上,至御廊幕次,易服东望再拜。
是时甲兵如雪,环列城上,鼓声不绝,天日昏暗,风沙惨然。
士大夫相顾,面无人色,邦昌亦挥洒不已。
步自宣德西门入,敌使随之。
至殿门,五使先退,恐庭中礼数有所未尽,不欲见之,回避也。
邦昌升殿,倚西壁立,百官随入,错杂纷乱,无复行列。
邦昌閤门一人下殿谕廷中曰:「实为生灵,本非僭窃。
官员将校等并不得拜」。
百官既拜,或起或伏,仰视邦昌倚壁鞠躬,侧首北向,殿中但设空御坐而已。
先是,被围之初,有旨权罢国忌行香。
邦昌礼数甫毕,次日告报依旧制行香,但无奉慰之礼,以此示都人,以见意也。
后不复登殿,止坐升阳门,百官禀事,长揖阶下。
从官登门即坐,但以字相呼,一如执政见士大夫之礼。
事定,敌议退师,欲留兵三万为卫,邦昌恳辞之。
又欲留兵一万屯河南武阳界,恐缓急京城要用,邦昌又辞之。
既不敢留兵,所以急于迎奉隆祐还宫。
敌退未旬日,太后垂帘,即日召元帅劝进。
权中书舍人汪藻行辞,有云:「晋献之子九人,独文公之在外;
汉家之业十世,至光武以中兴」。
引證最为切当。
又旬馀,邦昌南都
上践阼,封邦昌郡王,谢表云:「姬旦成王之位,意在存周;
纪信汉祖之车,本期诳楚」。
此其本意也。
然其间举措不为无失,如迎隆祐称「宋太后」之类。
敌骑虽未尽渡河,敌闻之有回戈之患,后来谁肯委曲见察?
赖圣君在上,怜其本心,故止及其身,而置其家不问,亲族之家亦不绝其禄仕,可谓忠厚之风,盛德之事矣。
况如余辈庶官,时暂兼权,未尝超升,未尝增俸,么么不足比数,宜其弗以为罪。
奈何怨家雠人以此藉口,得肆其毒,增加缘饰,以无为有,如「亲奉玉音」、「集保甲以拒王帅」之类,必欲寘之死地?
而卒蒙矜贷,获保馀生,皆君父之赐也。
一、某谪潮阳岳飞自岳鄂以金五万贯赆行,某受之不辞,交结叛将,识者为之寒心。
辩曰:自渡江,诸大将与庙堂诸公并相往还,礼数唯遇生日,以功德疏、星香为寿而已。
岳飞后进,并生日礼数亦复不讲。
某谪潮阳庚申七月初一日指挥也。
初六日,得明州公文,缴到刑部牒,即日上道。
岳飞鄂州,相去二千馀里,何由通问?
至当年十二月间得一书,谢转官而已。
来人云,因过福州张丞相处下书。
盖自福州至潮,由循海入江西,乃其归路。
某以通封公状谢之,未尝答一字。
次年正月末间又得一书,亦自福州经过,贺年节书也。
某以谓既不答书,不必开看,亦以通封公状谢之,并来书复付来人赍去,不曾开拆也。
书且不留,何由有金五万贯?
以五万贯之金须用两人擎担,必不轻付,须有管押之人。
岳飞既死,无由考證,然天地鬼神实鉴临之。
又邸报坐到岳飞案款,在酉年春末罢兵柄、入枢府之后。
发书来潮阳在申年冬末,时犹总兵镇上流也。
谓之交结叛将,可乎?
况来书未尝启封,复还之邪?
且诸将总兵在外,每因职事咨禀庙堂,诸公必有书答之。
最远,书辞最勤。
已前有书往还者,皆谓之交结叛将,可乎?
此不待辩而可明者。
以事体颇重,不得不一言也。
一、士袅、辛永宗赴阙,各有贿遗请求。
辩曰:某戊午十月末罢政知绍兴府
冬至节,士袅以宗司瑞露酒十壶见饷。
十二月得请奉祠,寓居能仁寺过岁
某始生之日,袅又以十壶见赠。
适淮上诸将送糟淮白数头,兔𤜱十馀只,鹌𤜱十数对,遂以白鱼二头作一合,兔𤜱二只、鹌十只作一合,复赠士袅,盖所以为答也。
某是时杜门谢客。
至正月末间,士袅遣其子不议来访。
某尝差不议权浙东属官,故衩衣直入书院见余,云:「大人被差朝陵,近催促甚急,缘腹疾未能起发。
而举市无附子,令禀覆,如宅库有附子,觅数枚」。
某寻以附子十枚送之。
此所谓赂遗也。
二月初,士袅来相别,坐未定,谓余曰:「昨日得临安相知书云,相公差知临安,非晚命下」。
某闻之骇然,谓袅曰:「渴疾如此,公所亲见,如何远适?
公到阙便当奏事,上不问则已,万一问及,切告公,以某所苦未愈奏之,庶几可免」。
此外别无一语。
是晚袅有简借坐舡至萧山,某回简谢之,因言:「适所奉恳,举家休戚所系,幸公留念」。
盖欲以疾苦奏知。
此所谓请求也。
又数日,辛永宗访,云被差京畿提刑,非晚前去。
且言:「相公必有重担子与他担负,闻已有消息矣」。
其言与士袅相符,闻之忧甚,亦谓永宗曰:「公过阙必对,上不问即已,万一问及,幸公以某疾苦未愈奏之」。
永宗曰:「会得会得」。
至如贿遗之物,虽滴水无之。
某平生立朝行己,自有本末,何至与此辈往还?
永宗挟旧怨,且以某在绍兴府待之不以礼,故撰造此说以挤陷尔。
如某以渴疾自引至于再三,方蒙矜允,恩意深厚,礼数优渥,君臣之间初无间隙。
奉祠养疾,尤眷顾之意。
是时亦未有论击者,不知所犯何罪?
未委何为请求?
此不必质于天地神明,士大夫所共知,不待辩而明者。
以其事近卑猥,故复言之。
一、盗用都督府钱十七万贯。
辩曰:某以甲寅八月初除知枢密都督川陕荆襄军马。
既正谢,奏乞先降钱一万贯充激赏。
次日朱丞相胜非将上进呈,曰:「既开府便要钱用」。
寻降钱一万贯付库收桩,差使臣二人专监,属官两员提举
凡一行公用什物之类,及使人出入、间探之费,皆出此钱,收支请领各有所司画一。
中乞入蜀犒军,支钱五十万贯,令在库藏变易金银寄桩,俟临行交割。
此物元不曾出库,至九月末留拜右相,洎扈从亲征回,遂以左藏库寄桩钱五十万支付韩世忠贴充大礼赏给。
既兼诸路都督军马,府库官属不改,逐月请杂支用及食钱之类,节次下左藏库关请。
二年之间,不过三二万贯而已,自有提举监官主管收支文历可考也。
初以二相兼督府,一在内,一时出视师,谓之行府
右相专在外,凡朝廷应副督府钱物,尽归行府,无虑千万。
而在内,督府所总止于前数,既无所管之钱,不知从何盗用。
洎某再督府已罢,旧监库使臣者犹在密院,偶因事斥去,作处州兵钤
后见言章有十七万之说,郡中广坐愤然厉声谓守倅等曰:「自初建督府以至减罢,首尾监库唯某一人。
若谓赵相私用库钱,一十七文亦无之。
某又不是赵相处得意之人,将某赶出来,事有不平,难为认受。
人虽不知,某便不知,天地神明亦须知之」。
此语颇流传也。
此事初出于吕祉得于一要人,达之言者,前来章中已有此事。
要人之意欲重人之罪,恐其复来尔。
如「亲奉玉音」之语,及资善堂汲引亲党之谤,皆出于此。
使某十年迁谪,百口流落,率由是也。
某尝谓怨嫌之祸小,忌嫉之祸深,自古皆然。
怨嫌之祸既释即已,忌嫉之祸无有已时,此其可畏也。
一、资善堂汲引亲党。
乙卯春,资善既建,同列留身奏事,退谓某曰:「适得旨,专令相公择资善堂官一员」。
言才出口,某曰:「今士人中学识渊源、人物蕴藉,可以为师范,无如范冲者」。
此言应口即答,未尝出于思虑,当时止为得旨择人;
若谓有他意,则皇天后土实鉴临之。
退亦思之,恐涉嫌谤,又念古人内举不避亲之义,于是言于上,自信弗疑,不虑后患,此则某之罪也。
命下,范冲力辞,且言独员,终日在内,恐涉嫌谤,遂又进拟朱震
二人更直,举朝内外皆以为得人。
后因台谏诸人奏事,上盛谈二人之贤,诸人奏曰:「天生资善官二人,无与比者」。
翌日上以台谏之言语执政,顾某喜动天颜,某亦以此自喜,不知为今日之患也。
然又有一事最为切害,迹状霭昧,无以自明,此所以摧心饮血,负屈衔冤,抱恨无穷,死且不忘也。
丁巳秋,适岳飞入朝奏事。
翌日,上曰:「昨日奏乞立皇子,此事非所宜与」。
某奏曰:「不循分守,乃至于此」。
退召随军运使薛弼谕之曰:「大将总兵在外,岂可干与朝廷大事,宁不避嫌?
武人,不知为此,殆幕中村秀才教之。
公归语幕中,毋令作此态,非保全功名终始之理」。
深以为然,曰当子细谕,且语幕中诸人也。
若谓某结使之为此,宁肯使人谕止之?
前谮者谓某汲引亲党,侥倖他日;
后谮者谓某结欲以兵胁朝廷。
呜呼,谗人之言一何酷邪!
此自古人君恶闻之者,杀身灭族之祸也。
尚赖君父慈怜,得保首领,非其幸欤?
万一再见天日,当沥胆披肝一诉始末,然后退就鼎镬无憾矣。
呜呼,皇天后土,实临鉴之!
乞投窜蔡懋靖康元年六月 北宋 · 安扶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五八、《靖康要录》卷八
奉圣旨蔡懋落职宫祠者。
臣窃睹所坐臣僚章疏,若止言身为旧辅,任当元帅,方边事未宁,陛下宵旰之时,而乃日事燕饮,至军民怨望,形欲杀之言,已合重行窜斥。
又况所论诋诬宣仁圣烈皇后,欺罔道君皇帝,二罪之重,孰大于此?
按懋所著父确事迹,一出私意,妄加增饰。
自古奸臣,愚弄矫诬,未有敢如此之甚者。
盖其天性凶暴,轻蔑朝廷,居之不疑,中外莫不愤叹。
陛下临御以来,虽一夫之冤有不得伸者,必为昭雪,而宣仁为臣下所诬,负谤抑有年矣,宁不为之动心乎!
止于落职宫祠,岂足以正诋诬欺罔二圣之罪哉?
伏乞极行投窜。
硕人薛氏墓志铭绍兴十六年 宋 · 刘才邵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四七、《杉溪居士集》卷一二
绍兴八年春右朝议大夫广南东路转运判官君公轩奉母夫人北归,寓居吉州之具庆坊,得郡不赴,请奉祠以养。
十五年夏四月乙巳晦,夫人卒,享年八十有四。
将以其十六年秋某月某日葬于庐陵县儒行乡仙桂里谢家山之原,以状来请铭。
屡辞不获,因撰次本末,而系之以词。
奚仲车正,受封于薛,子孙因氏焉。
隋唐间居河东者最为贵盛。
夫人绛州人也,曾祖奎,资政殿学士,累赠太尉谥简肃公,在仁宗朝实参大政,明谟成绩,载在信史。
仲儒大理卿,累赠金紫光禄大夫
颍州
夫人天资静嫕,慧解夙成,朝议君特器异之,常语家人曰:「先公简肃诸女,皆得所归。
至如王宣徽拱宸、欧阳参政脩,世尤以为荣而加羡焉。
今此女懿淑有仪度,不减诸姑,非名族佳士不轻与也」。
遂以适高韩王烈武讳琼之曾孙仕戬,官至朝奉大夫京东路提点坑冶铸钱,累赠通奉大夫
元祐间宣仁圣烈皇后与政,外家命妇岁时入贺,夫人进对详雅,宣仁嘉之,锡以冠帔,又特封宁国郡君,盖异数也。
高氏居京师祖第,聚族数百口,夫人事舅姑以孝,承接上下以礼,咸得其宜。
通奉君之仕也,为主其家事,不以累之,使得专意乃职,益著声称。
及其终也,襄事所须,皆预措画,授之其子以自致焉。
子孙侍省,日加警诲,使得奉以周旋。
亲族之贫匮若无所归者,济接抚育,悉力无馀。
嫠居二十有七年,言容端靓,曾不少怠。
年益高矣,视听精明,如未老时,康宁之庆,世所希有。
简肃公以清德直节著闻,而家法素严,夫人质性既美,辅以闻见,故子焉能顺其亲,妇焉能宜其家,母焉能训其子,而又有以仁其亲族,用是以享全福,岂不宜哉!
常人之情,徇外忘内,安于荣赡,不求悟达死生之际,岂能无所累哉。
惟夫人不然,家世席不朽之荣,生平享富贵之奉,其心泊然,未始撄也。
留意内典,深达本性。
大期将至,初无病恼,但不饮食者二日,暝目良久,怡然而逝。
非真俗二谛不相留,得能如是耶?
夫人累封太硕人
男六人:公轩,右中奉大夫提举台州崇道观
公輗,右迪功郎奏差吉州龙泉县令
公軧,右承务郎,任吉州泰和县
公辐,右从事郎郴州郴县
公軧、公辐先卒。
公輮,修武郎
公辑,秉义郎
公輮、公辑出继别位,又先卒。
女四人:长适右承直郎邓弼,次适秉义郎赵不惧,次适右通直郎赵沃,次九姑,幼卒。
孙男十人:世振,右文林郎临江军新喻主簿
世援、世享、世节、世推、世挽、世刚、世柔、世翚,皆习进士业。
孙女五人尚幼。
曾孙六人,曰撙之,登仕郎,馀尚幼。
铭曰:
韩文公铭韦氏之坟,谓女子之荣系于宗亲,援卫诗之所叙以实其言。
惟姜与韦兮,信族贵而身贤,福不酬德兮天不假年,孰若夫人克享其全。
合二族之高华兮,圭组蝉联。
俨象服之焕烂兮,孙曾满前。
既寿康而令终兮,兆真宅于新阡。
山重水回兮龟筮不违,燕及后人兮理则不疑,铭以昭德兮慰孝子之思。
蔡京宜投畀海表劄子靖康元年七月十日 宋 · 程瑀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六、《靖康要录》卷九
伏睹臣僚近有章疏屡论列蔡京罪恶,甫窜岭南
韶州乃佳地,使自择,不过如此。
比日虽有不放还旨挥,然旦暮之人耳,不早逐之海外,诚无以答天心而塞人望。
阴贼著于心,造饰奸宄,胁制臣邻,迷国妄上,不可悉数。
至于诬谤上皇,罪应诛僇者,臣请为陛下言之。
神宗弥留之际,宣仁赞决末命,大臣共闻,初无异论。
乃自谓常带刽子入内,欲斩王圭以禁制宣仁,不暇他议,哲宗已立,己实有功。
使宣仁衔恨于重泉,而仁宗与子之意不暴白于天下。
然则谋一身之利,而谤前朝、诬母后若此,其谁谓人臣而敢为之?
上皇性本慈爱,忘慕功名,获柄用,假绍述以济奸谋,逐台谏以塞言路。
外则缔交党与,内则阴连宦官,相与倡为丰亨豫大之说,以开奢丽夸侈之端。
大变旧章,妄作新事,无非蠹国而害民,不但欺君而罔下。
坏转般之法,仅足都内给支,而怀、泗之储歭空;
变茶盐之制,尽供御前使用,而转输之经费竭。
天变动于上而不忧,人言喧于下而不恤。
以至委军政于童贯,使之专恣于外,赏罚不公,饥寒不恤,将士怨嗟,卒致搆患外国,几覆宗社。
窃据重位,擅弄威福二十馀年,海内侧目。
其归乃在于困民力,蠹邦财,坏军政,使上皇负谤于天下,实有问鼎之心,顾天下怨嫉者众,未敢发耳。
罪恶彰彰,死有馀责。
此天所不容,地所不载。
臣僚论列,不可胜数。
二三大臣怀卵翼之私,争为芘护,是诚不忍负之私恩也,不亦异哉?
夫鈇钺不用而刀锯日敝,君子谓之国政陵夷者,言刑戮日加于微贱,而不行于大臣也。
陛下修祖宗之盛德,臣非敢以杀大臣启陛下,姑愿投之海表,以视法必行于大臣而已。
释宣仁之恨,为人孙之事也;
分上皇之谤,为人子之事也。
陛下一举而为人子孙之心无憾,何惮而不为乎?
若欲行法于奸邪,而牵制于宰制,臣窃以为过矣。
取进止。
大行隆祐皇太后谥册绍兴元年六月三日1131年6月3日 宋 · 秦桧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三、《中兴礼书》卷二五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哀侄嗣皇帝臣某谨再拜稽首上言:伏以坤舆厚载,德著于承天;
月御并明,功标于溯日。
盖至化藏于不宰,而常道同于可名。
乃如俪质圣皇,母仪昭代。
有撩乱之嘉绩,有济物之湛恩。
伊欲揭懿范以表众观,流芳馨以孚奕世,则累行定谥,瑑玉述辞,莫可已者。
恭惟大行隆祐皇太后禀淑慎之姿,遵正信之度。
发祥魏国,作合泰陵
夙逮事于宣仁,久受知于钦圣
妇道无失,邦诬自明。
骇狂虏之凭陵,痛两宫之播越。
大器岌岌,群情喁喁。
勉奥窔之间出,副臣民之望。
手幄神筴,面授冲人。
洎巡驻于东南,倏变生于肘腋。
内外疑沮,黎元震惊。
仰繄训告之勤,用折奸凶之势。
安宗,重整乾坤。
已而退处深闭,绝意几务。
□□不闻于外阃,偏恩罔及于私家。
恬澹怡神,静仁宜寿
而昊天不吊,大养靡终。
兹用茹痛薰心,抑哀雨泣,顾归祔之犹阻,宁修殡之敢稽!
涓日戒途,庀官议事,物无足以称德,礼莫重于推尊。
爰饬备仪,诞扬徽册。
谨遣某官奉宝册,上尊谥曰「昭慈献烈皇后」。
恭惟盛德允升,精爽不昧,助扫妖□之慝,终还清洛之居,永配祖宗,同歆孝飨。
谨言。
论神哲二史奏 宋 · 常同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八六、《宋史》卷三七六《常同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七
章惇蔡京蔡卞之徒,积恶造谤,痛加诬诋,是非颠倒,循致乱危。
绍圣时,则章惇王安石《日录》私书改修《神宗实录》;
在崇宁后,则蔡京尽焚毁《时政记》、《日历》,以私意修定《哲宗实录》。
其间所载,悉出奸人之论,不可信于后世。
恭惟宣仁保佑之德,岂容异辞?
蔡确贪天之功,以为己力,厚诬圣后,收恩私门。
陛下即位之初,尝下诏明宣仁安社稷大功,令国史院摭实刊修,又复悠悠。
望精择史官,先修《哲宗实录》,候书成,取《神宗朱墨史》考證修定,庶毁誉是非,皆得其实。
孟忠厚建炎元年十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
忠厚才气平常,无闻士路。
况论思之官,天子所藉以补朝廷之阙失,非重德宿望、有功在人,岂可轻以除授?
今葭莩姻亲无故得之,孰不解体?
珏言忠厚邢焕皆为戚里,陛下因臣僚论列,易廉察之秩,而释忠厚不问。
臣尝究观历世之君眷私后家以挠法者,比比皆是,未有能隆恩于诸母之党而行法于中宫之家如陛下者。
然臣窃谓宪度者,祖宗所以维持天下,列圣奉之而不敢违者。
陛下欲承隆祐太后之意而拂于祖宗之法,臣恐非所以为孝也。
忠厚均以外戚而被超擢,均以文资而得法从。
今一则易为廉察,一则尚仍旧授,岂惟焕之不服,天下闻之,亦必怅然不平,臣恐非所以为公也。
盖汉以禄莽、阎、梁乱天下,唐以武、韦、杨氏挠王政,故祖宗深监于此,未有后之侄而为法从者。
韩琦之子嘉彦,本文资也,神祖既令尚主,则授以右列,况肯与之法从乎?
论者如以高遵惠权侍郎向宗旦尝历卿士,则有说矣。
遵惠宗旦之世业,则高琼向敏中将相之家,而遵惠宗旦宣仁钦圣之疏属也。
论其资历,则遵惠宗旦皆登进士第,乃其后来自以材奋,非缘二后之恩宠也。
忠厚乌得援以创例哉?
集议大行皇太后谥号奏绍兴二十九年十月 宋 · 杨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中兴礼书》卷二六七、《宋代蜀文辑存》卷三九
恭依圣旨,尚书省集议大行皇太后谥者
椿等议曰:坤元厚载,生万物而不有其功;
月御宣明,行四时而莫名其用。
眇观邃古,昭揭母仪,盖所以畅闺壸之徽音,贻彤管之淑范者也。
恭惟大行皇太后挺柔昵之德,躬徇齐之资。
幽闲有容,中琚瑀珩璜之节;
进退可度,无保阿姆傅烦。
左右先皇,笃生元圣;
再安九庙,施及万方。
涂山之勋,大任兴周之矩,不是过也。
騩车旋轸,尊御东朝,鸡鸣问安,孝隆南面,虽金母瑶池之乐,懿安兴庆之飨,不是过也。
慈俭之宝,无疆惟休,上帝与龄,年开九帙。
旻天不吊,陟屺缠悲。
皇上纯孝积中,兴哀罔极,远寻汉制,祗举国章,参稽节惠之文,亟上洒乾之号。
大行皇太后行见中外,克配先烈,兹不曰显乎?
安乐延年,恩渐宇宙,兹不曰仁乎?
洪惟本朝仁宗道冠于百王,宣仁功参于列圣,繄我慈闱,匹休嗣德。
谨按谥法,恭宽敏忠曰仁,屈己逮下曰仁,率性安行曰仁,功施于民曰仁。
合是众美,丽于鸿名,佥言既同,敢诏亿世。
请上大行皇太后谥曰显仁皇后
谨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