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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时事劄子宣和七年三月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衰晚退伏田庐,杜门待尽,无复馀念。
今兹误辱世论,被旨召对。
疏远贱吏,得一见君父,臣子之荣愿毕矣。
而到阙累月,未得对班。
私自念言,陋儒陈腐之业,不得为世用。
加之衰病薾然,无以自效,日想东归,为首丘计,惟是忧国爱君之心不能忘也。
今士大夫不敢尽言天下之事,不过为保身之谋耳。
不知所以谋国乃所以谋身,天下不宁而保其身者,未之有也。
某以疏远,虽欲有言,无由上达,辄条具十数事,皆今日之急务,傥可少裨国论,望阁下为朝廷留念,幸甚。
论时事劄子 其一 一、1125年3月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书》曰:「令出惟行,弗惟反」。
欲令之不反,当慎其始;
始之不慎,而轻以示人,虽欲不反,不可得也。
近睹榜示:宣和六年未纳税赋、租赋、沿纳、和买,预买并放免。
又曰:「今年放免租税等,尚虑监司州县别作名目科纳,致民人不被实惠,仰所属监司具放免过实数闻奏,当议朝廷支降钱物应副」。
即不声说只为流移及盗贼人户方免。
广济军以放税降官冲替,则前日诏令皆为虚文耳。
夫安土服业之民不为盗贼,皆不被惠泽,惟流亡转为盗贼者独免租赋,则百姓何惮不流亡而为盗贼乎?
是朝廷以诏令诱致之也,其为患岂小哉!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以今日之事视之,兵与食皆不可去,犹以信为可去,不亦异乎?
孔子言为不可用则已,如以为可用,则存信尤当谨也。
今抚谕之使方行,而失信如此,虽有至意,人谁信之?
使者徒为此行耳。
某窃谓其失未远,尚可追改。
宜如前诏,一切放免,竭取中都所有支降应副。
庶几民信而从之,则流亡盗贼亦有衰息之期矣。
不尔,恐四方闻之,冀免租赋,皆相率为盗贼,不可不虑也。
其二 二、茶法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榷茶自唐末始有,祖宗盖尝行之矣,而官自鬻之,积年之久,流弊滋甚。
仁祖令有司会榷茶净利,均为茶租而户输之,弛其禁,使自兴贩,县官坐收榷茶之利,而民得自便,无冒禁之患,可谓公私两利也。
故当时诏书有曰:「民被诛求之困,日惟咨嗟;
官受滥恶之入,岁以陈腐。
私藏盗贩,犯者实繁,严刑重诛,情所不忍,是于江湖数千里设陷阱以害吾民也。
间遣使者往就问之,而皆欢然,愿弛榷法。
岁入之课,少时上官
历世之弊,一旦以除。
著为经常,不复更制。
尚虑喜于立异之人,缘而为奸之党,妄陈奏议,以惑官司,必寘明刑,以戒狂谬」。
其训告可谓至矣,后世所宜守也。
租钱输之如故,而榷法愈密,是榷之又榷也。
趋今之变,若未能尽弛其禁,犹当少宽之也。
二浙穷荒之民,有经岁不食盐者,则不可一日无也,一日无之则病矣。
昔时晚春采造,谓之黄茶,每觔不过三二十钱,故细民得以厌食。
今买引之直已过数倍矣,未有也。
民间例食贵茶,而细民均受其害。
行法之初,裒刻之吏以配买引数多为功,苟冒恩赏。
今以岁课最高为额,上户有敷及十数引者,一引陪费无虑十数千,则人不易供矣。
诸犯榷货不得根究来历,违者以故入人罪论,自祖宗至于熙丰,未之有改也。
今茶法独许根究来历,盗贩者皆无赖小民,一为捕获,则妄引来历,以报私怨。
官司不敢沮抑,追呼蔓延,狴犴充斥,经时不能决,良可悯也。
某窃谓宜革去根究来历之法,无追呼之扰,蠲最高之额,以平岁课,罢增羡之赏,惩贪吏希功厉民之虐,庶乎民少安其生矣。
其三 三、盐法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榷盐自汉有之,非一日也。
周世宗河东河朔之民遮道诉盐法之不便。
世宗会所得盐法息,均之人户岁输之,从民愿也。
熙宁间有献议再榷者,方神考大有为之时,凡可以益国而利民者,知无不为,以是为不可,沮其议而不行,是终不可行也。
河朔与辽为邻,祖宗优恤之,特异于他路。
盖养之于无事之时,以备缓急也;
困之于无事之时,则于有事之际何赖焉?
今日之寇盗是也。
盐息之敷在人户者,亦输之如故,而又设官置司与他路等,恐非祖宗优恤之意也。
江浙蚕盐,于春初均与之,为蚕缫之用,蚕熟,以绢偿之,不为厉民也。
今蚕盐不立,而蚕绢不免,则盐之利入官已多矣。
山谷之民,食盐之家十无二三,而州县均敷盐钞,民间陪费与茶引等。
迫于殿最之严,往往计口授之,以充岁额,人何以堪?
今朝廷不立岁额,免比较,其裕民之意厚矣;
然不比较,使民得自便,则盐课必亏。
朝廷不资盐息之用则可,若犹未免,则盐事司安得坐视其亏欠而恬不加察乎?
前此方贼之后,二浙盖尝不立额比较矣,而岁额大亏,盐事司切责州县不觉察私贩,致有亏欠,州县苟逭谴责,亦不免敷派取办,虽名不比较,而比较之实仍在也。
某窃谓宜酌中立额,使州县易办,则民亦少纾矣。
若不立额,则盐司督责必以旧额为责,裒刻之吏务以应办为功,则所取无有限度,其为害益深矣。
征入之课,以五年酌中数为额,祖宗以来,自有常法,不可改也。
其四 四、转般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转般盖得刘晏之遗意,朝廷捐数百缗与为籴本,使总六路之计,通融移用,以给中都之费。
六路丰凶更有不常,一路丰稔则增籴以充漕计,饥凶去处则使之输折斛钱而已,故公私俱宽,而中都不乏,最为良法也。
胡师文以籴本为羡馀以献,而制置司拱手无可为者,直达之议所从起也。
今欲复转般而籴本取之诸路,漕计犹且不足,而又歛取之,非天降地出,又非出于漕臣之家,取于民而已。
二浙兵火夷伤之馀,疮痍未合,民穷无告,则其患有不可测者,前日之事是也,安可不为之虑哉!
欲复转般,宜遵旧制,捐数百万缗与为籴本,则其事济矣。
不然,徒为纷纷,无益于国也。
其五 五、籴买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籴买之名不一、非特均籴、结籴之类而已。
取之虽多,而州郡无一月之积。
祖宗时,预买䌷绢,每疋支钱一千,限正月十五日以前支讫。
匮乏时,民间得钱,颇以为便。
是时浙绢至中都,每疋之直千二三百钱,预支一千于人户,无所亏损矣。
今江浙虽云预买,而钱不时得,郡县盖有白取之者。
产绢县分每疋不下二千三四百足钱,而上户有敷及百馀疋者,民力固未易办矣。
又有非时抛买,如燕山丝绢之类,所须不一。
秋成,谷未上场,而催科之吏已及门矣。
力耕之民日食糠秕,而输官常恐不足,欲民之不流亡,不可得也。
熙宁中三司发运司相为表里。
三司有馀,则以转为钱、为银绢以充上供之数,他物亦然,故有无相资,无偏重之弊,而发运司常为邦用之根本。
今预买实得一千,民间陪费已多,况又未必得也。
若今发运司通融六路之计,有无相补,于出绢州郡用常法,依在市中价于人户量行折科,减预买之数,亦足以少宽民力。
寻常折变,多为民害。
盖州郡不依时值,高估常赋合纳之物,低估绢价,故受其弊。
若严约束,谷价虽依发运司和籴之利,不得故为低昂,比之预买一千,又未必得钱,则利害亦相远矣。
今浙绢两贯三四百足钱一疋方可,中官纵胥吏为奸,只与时直之半,所省亦多矣。
其六 六、坑冶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坑冶,利之所在,有矿苗去处,不待劝率而人自寻逐矣。
凡坑户皆四方游手,未有赍钱本而往者,全藉官中应副。
令烹鍊到银铜入官,而钱不时得,则坑户无以自给,散而之他,此岁课所从耗失也。
取矿皆穴地而入,有深及五七里处仅能容身,一有摧陷,则无遗类矣。
非有厚利,人谁为之?
纵大兴发,亦民间私自货易,官中亦无所得,虽有重法,不能禁也。
若以数千万缗分在诸场中,使以时给与,则坑冶自兴,不须他求也。
泉布所以权物重轻,通有无,其利柄当操之在上,禁私铸非以取利也。
今钱一千重六觔,铜每觔官买其直百钱,又须白蜡和之,乃能成钱,除火耗剉磨损折,须六七觔物料乃得一千。
铜自涔水、永兴数千里运致,其脚乘又在百钱之外,薪炭之费、官兵廪给、工匠率分,其支用不赀,一二细计,千四五百钱本方得一千,何利之有?
方财用匮乏之时,欲兴鼓铸取利,以纾目前之急,非长策也。
然比年鼓铸,岁额不敷,非特官吏弛慢所致,无铜故也。
但取会诸监亏欠因依,其说自见。
今遣使诸路未必有新坑可采,鼓铸亦未必有铜,使者持节而往,必不肯坐视,不为之计也,不过督责州县,认定岁额,取诸民而已。
一不应办,则以不职罢之,谁敢不从?
铜非民间所有,督迫之严,不免毁钱为铜以输官,更旧为新,徒费工力,所损多矣。
元符中亦尝遣使踏逐坑冶,奸吏诡妄百出,乃以新坑铜量增价市之,岁终与旧坑铜通融以充岁额。
监官无亏课之责,不复检束;
而坑户得以自便,以旧为新,冒取善价,而新坑实无有也。
其欺罔莫此为甚。
或恐诸路引此例施行,不可不察也。
宜令诸路如坑冶不至兴发,或无铜鼓铸,不得令诸郡虚认岁额,州郡亦不得依随虚认数目,庶几不至大段搔扰,而民不受弊矣。
其七 七、边事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今日之事无急于边事、盗贼者,然二者盖相因而至。
居者困于调歛,壮者疲于馈挽,财力俱弊,则流亡转而盗贼,理势然也。
既往无可咎,而来者犹可图。
窃谓燕云之师宜退守内地,以受馈饷之入,使燕军更番请给于此,庶几出纳自我,无大入折欠之虞,征夫免称贷备偿之扰,则民力不至大困矣。
今云中得百里之地,则增百里转输之费,徒敝吾民。
出倍称之息以资黠寇,其害非小也。
夫军以常胜名之,则骄其心;
粮以计口授之,则滋其欲。
狄人何厌之有?
比闻道路言云:朝廷授与之田鲜有肯耕者。
虽流言未尽可信,以理推之,恐或有之也。
夫力田与安坐而食,其劳佚相反矣,其不耕固不足怪者。
纵能使之力耕,不知遂能罢计口之食乎?
若未能罢,是徒富之资其桀骜也。
如闻燕地尚多閒田,不若募边民为弓箭手,如陕西例,蠲其租赋,使习骑射,亦足杀常胜军之势,仍立定额,无使增置,不三五年可渐消矣。
近见端门外优戏百技,率多燕人异时归附在州郡者,皆讥察其出入,自有常法,其周防非无为也。
不知今燕人在中都知其数否,宁知无奸细混处其中乎?
讥察之法,不可废也。
戎狄豺狼之心,未可尽信。
唐太宗温彦博之议处降寇于河南魏郑公以为不可,力争之不能得,不二三年卒为乱,如郑公之议,此前事可监也。
其八 八、盗贼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闻楚、泗有兵为东寇捍禦,然淮南州郡如通、泰、涟水之类皆与东州邻,宜皆有备,不独楚、泗也。
若通、泰有警,则维扬逼矣,扬、楚、泗皆当湖南北、江东西、二浙饷道之冲,中都所仰,一犯其境,则饷道难矣,不可不为之深虑也。
如闻东寇数万欲就降者,古之受降如受敌,未可轻也。
不知数万之众,欲处之何地?
必使之有可归之业,得以温饱,然后无事。
处之失当,则其患有甚于不降矣,此尤当审处也。
山东之兵不立统帅,讨荡与招安者各自为计,盗贼安所适从乎?
昔唐以九节度之师,不立统帅,虽李、郭之善兵,犹不免败衄,况馀人乎?
某窃谓宜立统帅,使一路之兵咸受节制,可招则招,可讨则讨,庶乎措置归一,则事克有济矣。
其九 九、择将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将帅犹难其人,本兵之地,当预养之,非一旦仓卒可得也。
侯君集学兵于李靖曰:「中原无事,吾教君集禦戎狄而已」。
则用兵中原与禦戎狄异矣。
今东北之寇用兵于中原也,燕云之帅禦戎狄者,不识知其说者今有其人否?
宜令两制而上各举所知堪为将帅者,有智勇足以敌忾待暴、久沉下僚未为世用者,令监司郡守皆得以名闻。
或自负材武不为人知者,亦使得自陈,询事考言,有可采者,不次用之,则鼓刀贩缯之杰必有为时而出者。
未尝求之,不可谓天下之广咸无其人焉,此尤宜留意也。
其十 十、军制1125年3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杨龟山先生集》卷四、《南宋文范》卷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都城居四达之冲,无高山巨浸以为阻固,所恃者兵而已。
卫士皆天子之爪牙,不宜有间也。
近见驾前有常入祗候者,巾服稍异,又闻有御前备缓急者,是卫士分为二三矣。
名号既殊,则待之必异;
待之有异,则人怀异心,不可用也。
承平之久,亦何缓急之有?
而兵之彊弱在统之得其人而已。
李光弼于军中无所更置,一号令之,气色为之精明,则兵之彊弱,岂不以其人哉!
祖宗以来,军制最为详密,不可增损也。
论金人入寇劄子(一 十二月二十六日1125年12月26日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杨龟山先生集》卷四、《宋史》卷四二八《杨时传》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切谓今日事势如卧之积薪之上,火已燃矣,安危之机间不容发,度事之可为者,宜速为之,不可缓也,缓之则必有后时之悔。
时方艰危,当自奋励,进贤退奸,竦动观听,庶或可为。
若示之以怯惧之形,委靡不振,则事去矣,不可不勉也。
山有虎,藜藿为之不采,故汲黯在朝,淮南寝谋,视公孙弘辈如发蒙耳。
经世之才,未必能过辈也,特其直气足以镇压奸雄之心耳。
朝廷威望弗振,使奸雄一以辈视之,则无复可为也。
如某人某人若置之言路必有可观,如某人某人虽一时忤旨得罪,而节义素为中外所瞩,召还则足以收人望也。
天下有道,守在四夷,今纵未能如是,当于要害处严为守备,比至都城之下,尚何及哉!
无徒纷纷动摇人心,无益于事也。
论金人入寇劄子(二)1126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杨龟山先生集》卷四、《宋史》卷四二八《杨时传》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某切计金人倏往倏来,如禽兽然,必不能具糗粮,越数千里而窥我也。
近边州军宜坚壁清野,勿与之战,使抄略无所得,则当自困矣。
若攻城略地,本路帅司当遣援兵策应,必未能朝夕下也。
若彼不为攻城之计,俟其过则附近城寨连兵以蹑其后,如中山真定之类,有坚城重兵然后出与之战,使之腹背受敌,则可以制胜矣。
要之,彼必不能持久也。
然今日之事当以收人心为先,人心不附,虽有高城深池,坚甲利兵,不足恃也。
边事之兴,免夫之役均被海内,人怨神怒,驯致今日,误国之罪宜有归矣。
小人剥民希宠,其事不一,而西城聚歛,东南花石,其害尤甚,闻有旨一切罢去,此甚盛举也。
然前此盖尝罢之,诏墨未乾,而花石应奉之舟已衔尾至矣。
今虽复申前令,而祸根不去,人谁信之?
欲去祸根,恐大臣难言,但言路得人,必有为朝廷出力者。
宿奸巨蠹,借应奉之名豪夺民财,盖不可以数计,天下之人含怒积忿,郁而不得发几二十年矣,欲致人和,去此三者正今日之先务也。
夫天地之藏取之不竭,实在山泽,摘山煮海之利,天下财计所从出也。
榷货所入岁以千万计,皆诸路昔日之经费也。
收之中都,诸路一毫不可得,则岁用安得不窘耶?
凡上供之所须与一路之经费,非出于漕臣之家,取诸民而已。
此民力所由弊也。
今虽蠲免岁额,罢比较,漕计无与焉,终无益也。
不若一循旧制,归之漕司,则岁用足而民力自纾矣。
论者必谓舍此朝廷必至于乏用,某切以谓不然。
若台谏有人,必能为朝廷谋之,则财货可不求而自足。
然此事须得人而后见,非毫楮可以预言也。
祖宗之时,转般与盐法相因以为利,若尽复祖宗之法,则天下事思过半矣。
河北山东民之凋弊已甚,虽欲取之,无所取也,所仰者东南而已。
二浙夷伤之馀,疮痍未合,更诛求不已,则前日方腊之事可以为监者。
昔唐方用兵之时,裴度复相,则先以延见士夫为急,故能有成功。
夫稽于众,舍己从人,舜之为舜,以此而已,况其下者乎?
盖天下之事,非庙堂之心可以独运,合天下之智,则事无不济矣。
唐元和以后数用兵,宰相不休沐,或继火乃得罢。
李德裕在位,虽遽书警奏,皆从容裁决,率午漏下还第,休沐如平时。
德裕宁任独智自运,恝然不以军务为念哉?
镇安人心,不得不如是耳,此皆前事可验也。
今一有警,则修城池,试挂搭,得无动摇人心乎?
兼燕人之走中都者填溢衢巷,漫不知其数,虽夷夏有异,而念坟墓,怀庐井,其心则同也,岂无奸细伺隙于其间乎?
人心一摇,则其祸有不可测者。
唐太宗寘降寇于内地,仍择酋长备官京师,正与今日之事类,不数年卒为乱,然后驱之塞外,则已晚矣。
此已事之验,不可不监也。
当今则不可遽为之,当徐为之,谋庶无后患也。
宫观劄子1126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杨龟山先生集》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某叨被诏恩,擢侍经幄,遂获切近清光。
某虽至愚,岂不知幸?
特以衰病侵凌,两胫痹弱,跪拜俱艰,不任朝谒。
年逾七十,旦暮人也。
食贫累重,未能引年辞位,忍耻侥求,冀得宫祠之禄,尽此馀年,负罪多矣。
伏望钧慈察其诚恳,特为奏除一宫观差遣,任便居住,使垂尽之年,不至失所,不胜幸甚。
明道先生1081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许昌市
某鄙朴无知,不量力之不足也,窃慕古人之学,诵其书,论其世,想见其为人而师之有日矣。
然以浅闻卑见,未能灼知古人大体,故刻意虽坚,终未有得也。
尝观古之为士者,所至远近虽不同,其秉节励行,皆有以自立于世,岂其材悉能过人耶?
特以先王教学之道明,而士于此时无私习之蔽故也。
周道衰,庠序之法废,故家遗俗随以熄灭。
幸而有孔子出焉,振先王已坠之教,驾说于当世。
而从之游者若参之鲁,师之辟,由之谚,师之过,商之不及,其材固非有大过人也,然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馀言遗行有后世宿儒皓首而不能穷者,则士之得所依归,岂曰小补之哉。
自秦汉迄于魏、晋、隋、唐之间,明知之士见于其时,不无人矣,间有一节一义可称于世者,槩以圣人中道,非过则不及。
岂其材皆不逮古耶?
徒以学无师承,不知所以裁之故也。
以今较古,则学之难易又可知已。
且三代而上,道德明而异端熄,邪说诐行不作于下,士之朝夕蹈袭者,无非礼乐之间,则其学岂不易致耶?
末世以来,诸子百家,异端并起,是非纷错,无所考正,士之始学者如适九达之衢,从横曲折,眩然莫知所之,非有导其前,则终身未见其至也。
呜呼!
师道废久矣,后世之士不能望见古人之万一者,岂不以此欤?
某尝悲夫世之人自蔽曲学,不求有道者正之,而又自悲其欲求有道者而未之得也。
调官京师,于朋游间获闻先生之绪言,鄙俗之心固以潜择,于是慨然兴起曰:古之人其相去甚远矣,尚或诵其诗,读其书,论其世,想见其为人而师之,又况亲逢其人哉!
其往不可复矣,此区区所以有今日之请也。
先生其将哀其愚,悯其志,而进之使供洒扫于门下,则千万幸甚。
明道先生 其一 1082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自奔走南归,不闻诲言久矣。
所居穷僻,贤士大夫不至其境,每学有所疑,则中怀罔然,思所以考正,徒北向瞻望而已。
附语者以其视听不用耳目,故能传死者之事,有人所不知者,既已闻命矣,然其所以能视听不用耳目,则未闻其说。
古者冠婚丧祭,必筮之吉,然后行事,则古之人,其动作未尝不择日也,其旨安在?
《春秋》不书即位者四,隐、庄、闵、僖是也。
诸儒之论纷然不知所从。
左氏谓隐公为摄,以经考之,则隐非摄明矣。
然三《传》皆谓有让桓之志,其果何也?
先王之时,诸侯疑无相盟之事,然考之《周官》司盟之职曰:「掌盟载之法,凡邦国有疑会同,则掌其盟约之载」。
《觐礼》朝诸侯于坛讫,乃加方明于坛而祀之,列诸侯于庭;
《玉府》「共珠盘玉敦」;
《戎右》「以玉敦辟盟,遂役之,赞牛耳桃茢」;
司盟》北面诏告明神,诸侯以次歃血。
则诸侯相盟,礼所有也,不识二《礼》之说果可以为据耶?
抑亦附会之说耶?
《春秋》之凡书盟者,又何谓也?
秋七月天王使宰咺来归惠公仲子之赗」。
以传考之,则仲子者惠公之妾,桓公之母也。
从之说者皆以为惠公之母,其曰惠公仲子者,以别惠公之母耳。
其不同若此,何也?
《春秋》之学不传久矣,每以不得从容左右,亲受指诲为恨。
鄙心所疑,非止一二,但未敢缕陈,恐烦听览耳。
先生不以愚鄙见弃,一一见教,幸甚。
其二 1083年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某尝欲治《春秋》,读之数卷,浅识未能窥见其门户。
远去师席,疑无质问,中欲辍之,又惜其初心之勤,惓惓不能自已。
诵习之馀,每妄有所亿,然未知圣人之旨果可以如此求否。
谨录之以质诸左右,傥因暇时一赐观览,正其非谬,以开导之,则幸甚矣。
隐元年:「郑伯克段于鄢」。
段以不义得众,公弗能制,终欲制之,畏人之多言,则克段者郑伯而已,非国人所欲也。
故不称国讨而书曰「郑伯」,盖交讥之也。
夫仁人之亲爱其弟,非徒富贵之而已,亦必为之节也。
富贵而不为之节,使之骄慢陵僭,以速祸败,则其亲爱之也,适所以害之耳。
故《诗》称郑伯不胜其母,以害其弟,而《春秋》书曰「郑伯克段」,正谓是欤?
夫克者,胜敌之辞,以胜敌之辞加之,则段之强可知矣。
段之强,由辨之不早辨也。
「日有食之」,《谷梁》曰:「吐者外壤,食者内壤,阙然不见其壤,有食之者,言有物食之也」。
夫日月之变有常数焉,此巧历所能穷也,而《春秋》记以为异者,盖先王克谨天戒,因以正厥事,则日之有变岂徒然哉,必有以也。
故书曰「日有食之」,而其辞若有食之者,盖所以归咎于人事,而不以常数为不足畏也。
桓元年三月,「公会郑伯于垂,伯以壁假许田」。
二年三月,「公会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
夏四月,「取郜大鼎于宋」。
夫宋督杀其君而公成其乱,取郜大鼎以归,公弑隐公伯会公于垂,以壁假许田,则鲁之乱,郑伯成之也,不书,为内讳也。
夫郑伯之假田与公之取鼎,其求赂一也,而书之异辞,内外之分然也。
三年,「齐侯、卫侯胥命于蒲」。
胥命盖若葵丘之会,束牲载书而不歃血,有五命之类是也。
齐、卫敌国,莫为命主,故曰胥命也。
至治之时,诸侯述职以听天子之命而已,何胥命之有哉!
然葵丘之会不书命,何也?
盖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实为盟主,故不书命,盖不与其擅命也。
其他若及宋之类,义例甚众,并前书所问,皆未能晓,略赐疏示,乃至愿也。
浼渎左右,徒用愧畏,惟先生诲人不倦,未拒绝之,幸甚。
伊川先生1096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浏阳市
某窃谓道之不明,智者过之,《西铭》之书,其几于此乎。
昔之问仁于孔子者多矣,虽颜渊仲弓之徒,所以告之者,不过求仁之方耳,至于仁之体未尝言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
义,人路也」。
言仁之尽最亲,无如此者。
然本体用兼举两言之,未闻如《西铭》之说也。
岂有隐哉,盖不敢过之,以起后学之弊也。
且墨氏兼爱,固仁者之事也,其流卒至于无父,岂墨子之罪耶?
孟子力攻之,必归罪于墨子者,正其本也。
故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弊,正谓此耳。
《西铭》之书发明圣人微意至深,然而言体而不及用,恐其流遂至于兼爱,则后世有圣贤者出,推本而论之,未免归罪于横渠也。
某窃意此书盖西人共守而谨行之者也,愿得一言推明其用,与之并行,庶乎学者体用兼明,而不至于流荡也。
横渠之学造极天人之蕴,非后学所能窥测,然所疑如此,故辄言之,先生以为如何?
伊川先生1096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浏阳市
示论《西铭》微旨,晓然具悉,如侍几席,亲承训诱也,幸甚幸甚。
某昔从明道,即授以《西铭》使读之,寻绎累日乃若有得,始知为学之大方。
是将终身佩服,岂敢妄疑其失,比同于墨氏?
前书所论,谓《西铭》之书以民为同胞,长其长,幼其幼,以鳏寡孤独为兄弟之无告者,所谓明理一也。
然其弊无亲亲之杀,非明者默识于言意之表,乌知所谓理一而分殊哉?
故切恐其流遂至于兼爱,非谓《西铭》之书为兼爱而发,与墨氏同也。
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善推其所为而已。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所谓推之也。
孔子曰「老者安之,少者怀之」,则无事乎推矣;
无事乎推者,理一故也。
理一而分殊,故圣人称物而平施之,兹所以为仁之至、义之尽也。
何谓称物?
亲疏远近各当其分,所谓称也。
何谓平施?
所以施之,其心一焉,所谓平也。
某昔者窃意《西铭》之书有平施之方,无称物之义,故曰「言体而不及用」,盖指仁义为说也。
故仁之过,其蔽无分,无分则妨义;
义之过,其流自私,自私则害仁。
害仁则杨氏之为我也,妨义则墨氏之兼爱也,二者其失虽殊,其所以得罪于圣人则均矣。
《西铭》之旨隐奥难知,固前圣所未发也。
前书所论窃谓过之者,特疑其辞有未达耳。
今得先生开论,丁宁传之,学者自当释然无惑也。
相去阻修,未缘趋侍以请毕馀教,兹为恨耳。
杨仲远 其一 1085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八、《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得所惠书,谓能不变于俗,此固区区所望,而吾子所当勉也,甚慰甚慰。
道废千年,学士大夫溺于异端之习久矣,天下靡然成风,莫知以为非。
士志于道者,非见善明、用心刚,往往受变而不自知,此俗习之移人,甚可畏也。
若夫外势利声色,不为流俗诡谲之行,以是为不变于俗,则于学者未足道也,吾子勉之。
先帝睿圣,方将大有为,而遽有凶变如此,固天下所同戚也。
今天子即位,务在宽民,一时聚歛之臣迁谪殆尽,东州民吏如释重负,息阴休迹而遇清风也,幸甚幸甚。
不知吾乡亦觉如此否?
司马君实已作两府,甚慰民望
伯淳先生近自汝召作宗丞,想已在京师
君玉或未归,计早晚当勉之令就学也。
某苟禄如常,贱吏冗职,无补于万分,而旧学日废,以此易彼,孰得孰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