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
位置
作者
标签
上渊圣皇帝疏1126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以凡庸之才叨被误恩,擢寘谏垣,仍侍经幄,丝毫未有所补,而迫以桑榆晚暮,衰病日侵,不足以任职,引年之请,屡渎天听。
伏蒙陛下眷怜,未忍摈弃,授以宫祠之禄,使毕此馀生。
天地之恩,无以报称。
念将去国,恐自此遂填沟壑,无复再瞻清光,犬马之情,不能自已,谨竭所闻以献。
伏望陛下清閒之燕,俯赐览观,庶或补于万分,臣不胜幸甚。
臣闻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
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自一身之修,推而至于天下,无二道也,本诸诚意而已。
臣窃观陛下育德东宫十有馀年,惟诗书是习,玩好声色之奉不接于耳目,虽名实未加于上下,而恭俭之德天下已孚矣。
临御之初,东寇未平,北骑寻至,城无楼橹,士不素练,守禦之具阙如也。
城中之民安恃而无恐者,惟陛下盛德耳。
未平之寇,皆投戈负耒,复为力耕之农,岂一人一日之力所能胜哉!
诚意感通,而人自服从,其效可见也。
自古愿治之君,惟在慎一相。
宰相人主之心膂也,台谏耳目也,百执事股肱也。
心膂之谋虑不深,耳目之视听不明,股肱之宣力不彊,而能安其身者未之有也。
臣窃谓君臣相与之际,尤当以诚意为主,一有不诚,则任贤不能勿贰,去邪不能勿疑。
忠邪不分,鲜克以济。
昔在仁祖时,韩琦谏官,论四执政,一日而尽去之。
唐陈师合言人主不可假宰相以事权,太宗曰:「是欲间吾君臣也」。
遂逐之。
贞观嘉祐之治几至三代,此任贤去邪之效也。
仁祖而不明,则必以韩琦之言为已甚,太宗而怀贰,则必以师合之言为忠,岂不殆哉!
近见台谏有言宰相者,陛下两置而不问。
使言之无实而不罪,则谗邪谮愬者得以肆其奸;
言之有实而不行,则鄙夫患失者得以安其位。
如是而求治,臣知其难矣。
唐中宗时崔琬对仗弹宗楚客
故事,大臣被弹则俯伏趋出,立朝堂待罪,楚客更愤怒自陈忠鲠为所诬,中宗不穷问,命楚客结为兄弟以和解之,故中宗卒有和事之名。
和事非人主之美称也,可不监之哉!
臣愿陛下明是非,辨邪正,有罪则去,妄言必诛,则小大之臣有所惩戒,咸怀忠良矣。
如是而天下不治,未之有也。
夫舜之命禹征苗也,禹以益赞之言而班师。
二臣未尝禀命也,而安行之;
舜亦诞敷文德,而莫之问。
以后世言之,二臣遂事之诛,宜无所逃也,非君臣相与以诚,绝无间言,乌有是哉!
人君之任臣,当慎其始而已。
苟非其人,虽一日居其位不可也。
疑而用之,其弊有不可胜言者。
初,德宗在藩邸,亲见代宗为政之弊,嬖溺奄宦,为缙绅祸。
及其即位,痛惩之,省四方不急之贡,罢梨园乐工及献珍禽奇兽怪草异木,纵驯象四十有二于荆山之阳,又出宫女数百人。
中外耸观,谓太平可以立致。
淄青军士至投戈相顾曰:「明主出矣,吾属犹反乎」?
疏斥宦官,亲任朝士
张涉薛邕之徒,俱以儒雅入侍。
已而二人继以赃败,于是始疑在庭之臣无可倚信者,而宦官因得藉口,故近习用而朝士疏矣。
盖其任臣,其始不慎择故也。
夫南北司相为轻重,此重则彼轻,此轻则彼重,理之必至也。
其后歛天下之财,归之大盈,以为私藏,借商除陌税间架之令行,而天下骚然矣,其弊益甚于代宗之时
奄人用事,至持天下之柄授之,卒有门生国老之称,可胜痛哉!
盖其初出于一时之锐,无至诚不已之心以持之,未有终不变者也。
此前世覆车之辙,可以为监矣。
近闻百工技巧虽尽废罢,犹私畜于宦臣之家,觊幸异时投间而入,不可不察也。
窃闻道路之言顿异前日,虽细民无知,亦朝廷有以召之也。
正月以来,屡降德音,尽复祖宗之旧赋外,征歛并行蠲除,闾巷欢忻鼓舞,日需膏泽。
今既数月矣,未有一事如祖宗之时者,赋外征歛,率由旧贯。
自崇宁迄于宣和,宽恤之诏,岁一举之,宣之通衢而人不听,挂之墙壁而人不睹,以其文具而实不至故也。
陛下嗣守神器,尤宜慎始,诏令如此,是亦文具而已。
后虽有德意,人谁信之?
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
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夫民者,邦本也。
一失其心,则邦本摇矣,不可不虑也。
然边陲未宁,勤王之师无虑数十万计,萃于朔方,日费不赀,而边郡残破,十无一二,涓流积之而尾闾泄之,臣知其不易供也。
朝廷未能一如诏旨不取于民者,亦事有不可得已耳。
而远方百姓,盖未之知也。
人君高拱于一堂之上,而四方万里之远,欲上之德户知之,臣恐非智力所及也。
《周官》掸人「掌诵王志,道国之政事,巡天下邦国而语之」,正为此也。
臣愿陛下修掸人之官,每路遣使一员,慎简忠信可任者,使诵上志,道国之政事,遍历所部而语之,候边事稍宁,兵革衰息,则赋外蠲除悉如前诏,不为虚文,使百姓晓然知息肩之有期,则人将和悦而正王面矣。
此今日之急务也。
仍令询究民之利病可以兴除者,吏之能否可以升黜者,弊政良法可以罢行者,条具以闻。
方嬖倖持权,官吏出其门者日求珍货以媚悦之,奸赃狼籍,无敢谁何者,上下相蒙,贿以成俗,污染之久,未易遽革。
臣尝论其一二,虽蒙施行,不过放罢而已,未尝究治也。
成王以商之顽民封康叔,则告之曰:「敬明乃罚。
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
圣人岂乐于杀人哉?
道之弗从,令之不服,非有严刑重诛不能禁也。
既历三纪,世变风移,而后康王以成周之众命毕公,则告之曰:「惟德惟义,时乃大训」。
先王之施德刑非有异也,因时而已。
凡诸路奸赃之吏,当究见情实,稽成王康叔之意,甚者肆诸市朝,投之岭海,庶乎人怨少伸,和气充塞矣。
自崇宁以来,为害之甚无如茶盐二法,臣尝论之详矣,今复转般而钞法不变,未见其利也。
祖宗设置发运司,盖得刘晏之遗意,朝廷捐数百万缗与为籴本,使总六路之计,通融移用,以给中都之费。
六路丰凶更有不常,一路丰稔则增籴以充漕计,饥凶去处则罢籴,使输折斛钱而已。
故上下俱宽,而中都不乏,最为良法。
胡师文以籴本为羡馀以献,而制置发运司拱手无可为者,此直达之议所从起也。
今复转般,而籴本乃取之诸路。
昔在诸路,每岁一路所得盐课无虑数十万缗,自钞法行,盐课悉归榷货务,诸路一无所得,漕计日已不给;
今又歛取之,非出于漕臣之家,亦取诸民而已。
民力困敝,徒为纷纷,无补于事。
臣近询之民间,谓朝廷虽有复转般之名,而直达之实犹在。
诸路米至真、扬、楚、泗,未尝入敖,徒于文历内为收支文具而已,此尤非更法之意也。
臣窃谓盐法与转般相因以为利,自行直达,而盐法随变,所谓相因为利者两失之矣。
祖宗时,荆湖南北、江东西漕米至真、扬下卸,即载盐以归;
交纳有剩数,则官以时直售之。
舟人皆私市附载而行,阴取厚利,故以船为家,一有罅漏则随补葺之,为经远计。
太宗尝谓侍臣曰:「倖门如鼠穴,不可塞。
篙工、柁师有少贩鬻,但无妨公,不必究问」。
非洞见民隐,何以及此?
自直达钞盐之法行,而回纲无所得,沿江州县亦无批请,故毁舟盗卖以充日食,而败舟亡卒处处有之,转为贼盗,不可胜计,其为害非细也。
臣窃谓转般、盐法为发运司职事之根本,二者不可偏举。
不捐数百万以为籴本,无回运以养舟人,则虽复转般,无异直达矣。
近见发运司漕米至汴中,损失者十几五六,盖人船皆处之非其道也。
刘晏扬子置十场造船,每船给钱千缗,或言所用实不及半,虚费太多。
曰:「不然,论大计不计小费,凡事必为永久之虑。
今始置船场,执事者至多,当使之私用无穷,则官物坚好矣。
异时有患吾给钱多,减之过半,则不能运矣」。
至咸通中,有司计费而给,无羡馀,船益脆薄易坏,漕运遂废矣。
闻真、扬起纲,凡治舟所须之物、调夫庸直皆不以例给,篙工、挽卒逃亡四出,沿汴以清河兵递行牵挽。
清河兵素非纲官所辖,肆行盗窃,不可禁止;
加之上漏下湿,非沈溺则腐败而不可食,其损失多矣,皆惜小费不论大计之过也。
臣欲乞朝廷严立法制,船场不得减尅工料,优给支费,庶得坚实,无疏漏之虞。
复运盐之利,使篙工、柁师以船为家,则官物自无损折矣。
汉唐以来,善治财赋者必以刘晏为称首,之言曰:「理财当以养民为先,户口众多,赋税自广」。
此至论也。
专用盐利以充军国之用,其为法止于出盐乡置官,收买盐户所煮之盐转鬻商人,任其所之,无馀事也。
其始,江淮盐课岁不过四十万缗,季年乃至六百馀万缗,不啻相什百也。
岂当时可行,而今不可行耶?
臣尝任越州萧山县,境内有钱清盐场,亭户多窜亡,至追捕拘系之,乃肯就役。
尝究问其故,盖盐之入官一觔不过四五钱,积盐之久,必有耗折,官吏任责,则入盐加耗,理所不免,计其工力之费不偿其二三。
又所至匮乏,钱不时得,此亭户所以多窜亡也。
饥寒所迫,非私鬻之无以自给,故盗贩十百为群,被甲戈名裹送者不下数十人。
官司畏其生事,护送出境,得无侵扰已倖矣。
夫深山穷谷有经年不食盐者,至附郭之民不可一日无也,钞盐之价高而私贩贱,故食私盐多而岁课所以不敷也。
非抑配编户,则盐钞无肯售者,此其弊根也。
朝廷若于出盐乡增价售之,使其私用无窘,则亭户孰肯冒禁与盐贩者私市哉!
弊根既去,则岁课自敷矣。
夫天之所生,地之所藏,昔常有馀而今不足,其弊必有自矣,朝廷盖未之究也。
建隆之初荆湖、江浙、河东、川、广、福建皆非朝廷有也,所有者淮南京东西数郡而已。
承五季之乱,干戈日寻,然未尝以用不足为忧。
今尺地莫非其有也,一民莫非其臣也,贡赋之入十倍于前时,而日以不足为忧,何哉?
处之未得其道故也。
昔皇祐尝为《会计录》以总核天下财赋之出入,百官饩廪之俸、军储边计,凡邦国之经用,皆有常数。
元丰之《备对》,元祐之《会计》,皆放此为之。
臣伏望陛下明诏大臣为《靖康会计录》,取皇祐元丰元祐三书以为式,吏员之增减,兵旅之多寡,户口之登耗,赋入之盈虚,与凡经用之数,以三书参较之,有馀不足之本,可以究见矣,然后从而救治之。
宰相岁终制国用,量入以为出,而忧国用之不足,非臣所知也。
臣在阙门之外,庙堂之论,臣不得而与闻焉。
然得之于道路之言,以为执政大臣治文书,究细务,日不暇给,其如天下之大计何?
臣窃谓今日之急务惟政事之未修,边陲战守之未备,皆阙然不讲,此臣之所深忧也。
臣愿陛下敦谕大臣,阔略细务付之有司,专务修政事,振军律,练兵选将,为战守之备,庶乎纲举而万目自张矣。
臣不胜幸望之至。
钦宗皇帝 其一 乞立统帅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
臣窃见金人驻兵城外,须求无厌,迟回不去,其心叵测,请和之议,未可尽信,尤当严为之备。
如闻勤王之师渐有至者,宜召将领一至城中,议战守之计,恐其言或有可用者。
艰难之际,谓宜广行咨访,庶有一得,不可忽也。
诸葛亮曰:「有制之兵,无能之将,不可以败。
无制之兵,有能之将,不可以胜」。
臣恐诸路乌合之众不相统一,非有制之兵也,臣谓当立统帅以一号令,示之纪律,而后士卒始用命矣。
唐九节度之师无统帅,虽李、郭之善用兵,犹不免败衄,不可不虑也。
仍乞散遣使臣,倍道兼程,督诸路兵之未至者。
有逗留不进,以军法从事,则无敢后矣。
援兵稍集,则军声益张,战守惟吾所欲,而敌气自慑矣。
臣闻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而兴,未闻以天下之广而畏人也,特在处之如何耳。
其二 乞肃军政谨斥堠明法令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
臣闻古之善言兵者,莫如孙武
之言将孰有能,法令孰行,赏罚孰明,以是而知胜负。
臣窃谓军无纪律,士不用命,虽有百万之师,无益于败亡。
童贯为三路统帅,弃军而归,在军法孥戮之有馀罪矣,朝廷置而不问,故梁方平何灌皆相继而遁。
大河天险也,弃而不守,使寇骑得以长驱而前,其误国也甚矣,谓将之有能可乎?
朝廷置而不问,军政如此,何以用人?
《书》曰:「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
御非其马之正,汝不恭命。
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夫左不攻左,右不攻右,不过失伍离次耳,皆以不用命戮之,况未尝接战而遁逃乎?
此先王仁义之兵著之于经,以为万世法,非臣之私言也。
释而不诛,则将士不复可用矣。
周世宗河东,斩樊爱能而下数十人,士气始振,此前事可监也。
然军律之不严,非特此而已。
寇骑之来已至城下,而朝廷不知,使敌人掩其不备,乘间而入,则拱手付之矣,言之可为寒心。
今幸无事,盖宗社之福,非久谋也。
边事之兴,奏报当日至。
急脚递,于法日行五百里,则千里外二日可至,岂有敌人数万,行数千里,而朝廷不知乎?
斥堠不明,帅臣失职,无甚于此者,法令不行故也。
近见出使城外者,未有丝毫之效,子弟进职受厚赉,尤无理也。
有罪不诛,无功受赏,则赏罚可谓明乎?
使敌人善觇国,则胜负已决。
臣愿陛下严饬边吏,谨斥堠,明法令,无功不赏,有罪必罚,则下有劝惩而军政肃矣。
仍乞速诏中外,明示已罢宣抚司,即凡事非出三省枢密院者,皆不得承受
若犹循旧辙,则邦之安危未可知也。
其三 乞责宰执不忠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
臣伏读上皇圣诏,自崇宁以来为大臣所误,凡蠹国害民之政,轻费妄用,刬革殆尽。
成汤改过不吝,无以加此。
其视天下如弃敝屣,此之用心者,前世未之有也。
君为元首,臣为股肱,君臣盖一体也。
上皇痛自引咎,至托以倦勤,逊于位,其克己内讼可谓至矣。
人主避位而宰臣各叙迁,安受而不辞,此何理也?
自昔有旱乾水溢之灾,宰相必引过待罪,况有此大变乎?
夫外镇抚四夷,内亲附百姓,宰相之职也。
以今之事观之,其镇抚之效可见矣。
寇兵在境上,贻陛下宵旰之忧,竭府库民力遗之,屈为城下之盟,亦已甚矣。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此宰相宜任其责也,而皆谋为窜亡自全之计,无一人为社稷谋者。
虽身在朝廷,而家属已遁矣,独陛下后妃皇子留居宫中,其徇国忘私,心果安在哉!
平时以高爵厚禄尊养于庙堂之上,天步艰难之际,各为身谋,陛下孤立何赖焉?
念之至此,不觉涕泗之横流也。
虽祖宗以来,未尝戮一大臣,此陛下之家法所当守也,然亦宜稍正典刑,以为臣子不忠之戒。
询求贞贤,以居其任,精神之至,必有圣贤不待梦卜而至者。
惟陛下早图之,天下幸甚。
其四 乞罢奄寺防城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
臣窃考自古奄人用事,未有无后患者。
汉之窦武何进以腑肺之亲,因天下怨怒,收揽英豪如李膺陈蕃诸人共起而诛之,卒不胜,皆骈颈受戮。
唐之昭宗信狎宦者,至东宫之幽。
其为历世之祸大矣。
国家童贯握兵,为国生事,一十馀年,覆军败将,朝廷不闻,中外各竭,而贯之私藏厚积不可以千万计。
人怨神怒,驯致今日,陛下之亲见也。
临御之初,谓宜屏去此曹,使与舆台皂隶服扫除之役而已,不可复近。
比闻防城所仍用奄人提举,授以兵柄。
此覆车之辙,不可复蹈也,使气燄一炽,则后不可制矣。
夫恩倖持权,贪饕得志,上皇晚虽悔悟,而追救不及,不可不监也。
钦宗皇帝 其一 乞谨号令1126年1月23日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六三、《宋史》卷四二八《杨时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二九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书》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弗惟反」。
欲令之不反,当谨其始。
始之不谨,而轻以示人,虽欲不反,不可得也。
比见敕榜,索金银于士庶之家,不纳者许人告诉。
既而不行,未一二日又复前诏。
崇宁以来,令有朝下而夕改者,故宽恤之诏,年一举之,徒挂墙壁而已,而民不信。
今陛下即位之初,一言之出,臣下禀令,四海观听,尤不可不谨,不宜复蹈前辙也。
其言有曰「庶免吾民肝脑涂地」,何遽至是耶?
虽事出仓卒,犹当婉其辞,少存国体。
示之以怯惧之形,使狄人轻侮中国,无复忌惮,其失言甚矣,皆不谨令之过也。
孔子曰:「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夫兵食可去,而信不可去,圣人之垂戒深矣。
臣愿陛下凡诏告中外,当详议而后行,稽孔子无信不立之言,谨乃出令,以一民听,天下幸甚。
其二 1126年2月13日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蒙赐对,妄以狂瞽之言上论宰相,陛下不加斧钺之诛,寘之言路,臣虽糜捐无以报称。
比闻士民伏阙以数万计,诟詈大臣,发其隐慝,无所不至,盖国人之所共弃也。
夫爵刑,天之所以命有德,讨有罪,虽人君不得而私焉。
《书》曰:「天聪明自我民聪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
则人君所以奉天者,亦因诸民而已。
民之所弃,天实讨之。
方陛下临御之初,适当艰难之际,宰相尤宜考择,内修政事,外攘夷狄,非得真贤不足胜其任也。
惟陛下早留意焉,天下幸甚。
其三 1126年2月18日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伊洛渊源录》卷一○、《名臣言行录》外集卷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三○、《宋史》卷四二八《杨时传》、《宋元通鉴》卷五八、《锡山文集》卷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惟河朔为朝廷重地,三镇又为河朔之要藩,自周世宗迄于艺祖太宗,百战而后得之,其艰难甚矣。
一旦弃之,姑以舒目前之急则可,以为经远之计则未也。
方寇骑之来,士不素养,欲战则无其人,艛橹未修,欲守则无其具,割地赐金,势有不得已者,臣故曰以纾目前之急则可也。
河朔郡县犬牙相错,今以三镇二十州之地与之,贯吾腹中,则一方边面裂而三矣。
建城壁,备器械,练兵积谷,未易以岁月计也。
其距京城无藩篱之固,寇骑疾驱不数日而至,又非前日之比,岂不殆哉!
臣故曰以为经远之计则未也。
四方勤王之师逾月而后集,使之无功而去,厚赐之则无名,不与则生怨,后有缓急,召之宜有不受命者,不可不虑也。
姚平仲之出,杀伤相当,未为大衄,胜负兵家之常数,未足为深戒。
传闻三镇之民欲以死拒之,万一不守,则数州之众肝脑涂地矣,朝廷宁忍坐视而不救乎?
臣窃谓三镇拒其前,吾以重兵蹑其后,使之腹背受敌,宜若可为也。
臣本书生,军旅之事未之学也,不敢自信其说。
有如种师中刘光世之徒,皆一时名将,始至而未用,臣欲乞陛下召至榻前,问以方略可否,必有定论。
苟有万全之计,不可失也。
朝廷欲专守和议,以契丹百年之好犹不能保,宁能保此强寇乎?
然朝廷许与金银以千万计,秋高马肥,乘间而来,责其偿者,彼不为无辞矣。
当是时,金银不可复取之于民,援兵不可以卒致,其患有不可胜言者。
孔子与蒲人盟曰「要盟」,神不听,卒渝之,不以为不可也。
今良将劲卒,咸欲自效,失此不为,则后将噬脐矣。
惟陛下留神而审处之。
其四 1126年2月18日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宋史》卷四二八《杨时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三三、《右编》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观自汉迄唐,待戎狄之道无如祖宗之时,百年之间,民生戴白,不见兵革。
奸臣要功,为国生事,与恶而弃好,驯致今日。
方寇骑逼城,备禦无素,卑辞厚礼以纾目前之急,盖势有不得已而然者。
割要害之地以为盟好,则非经远之计也,臣固尝论矣。
比闻金人驻兵磁、相,劫掳无有纪极,破大名成安一县,驱掠子女二千馀人,杀令佐二人而去,誓书之墨未乾,而背不旋踵。
吾虽欲专守和议,不可得也。
昔赵割六县之地使赵郝约事于秦,虞卿赵王曰:「秦之攻王也,倦而归乎?
王以其力尚能进,爱王而不攻乎」?
王曰:「秦不遗馀力矣,必以倦而归也」。
虞卿曰:「秦以其力攻其所不能取,倦而归,王又以其力之所不能取以送之,是助秦自攻也」。
今日之事正类于是。
夫去其巢穴,越数千里之远而犯人之国都,盖危道也。
使其力能攻之,则城中之物皆其有也,尚何事求哉!
彼见吾高城深池,未易轻犯,勤王之师四面而至。
姚平仲固尝与之交兵矣,忍而不敢怒,请和而去,则其情可见,盖亦惧而归,非爱我而不攻也。
朝廷割三镇二十州之地与之,是亦助寇而自攻也。
闻肃王初与约,及河而返,今挟之而往,此败盟之大者。
臣窃谓朝廷宜以肃王为问,责其败盟,必得肃王后已。
三镇之民以死拒之于前,而吾以重兵拥其后,势必得所欲;
若犹未从,则声言其罪而讨之。
夫师以直为壮,是举直在我矣。
三镇闻之,士气必振,此万全之计,不可失也。
三镇穷蹙而王师不救,则其民必谓朝廷视其涂炭而莫之恤,则戴后之心懈,而大事去矣,不可不虑也。
窃闻出师之令,庙算不一,屡行而屡反,如是则士气必懈惰,欲其成功,难矣。
唐宪宗淮西韩愈谓凡此蔡功惟断乃成,未有举大事不断而能成也。
伏望断自宸衷,无惑于浮议,则天下幸甚。
其五 1126年4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惟太原,天下之根本也。
唐高祖晋阳后唐庄宗石晋、刘智远辈皆据有太原而取天下,自古以来未有不以为重地也,罕一举而取。
契丹,剧贼也,今围太原累月,顿兵不移,包藏祸心,岂易量哉!
姚古拥重兵为援,逗留不进,万一太原不守,其祸有不可测者。
军政如此,何以用人?
周世宗李筠,诸将望风而奔,世宗自力战,大败归,卧帐中不起。
太祖曰:「何不尽诛大将,以偏裨代之」?
世宗大喜,起坐曰:「正合朕意」。
于是斩樊爱能以下数十人,一举而取高平
自是兵威震天下,遂以平诸国。
姚古坐视太原危急而不救,死有馀辜,释而不诛,则无以振国威矣。
臣愿陛下用太祖之言,法世宗之断,诛姚古以肃军政,拔偏裨之可将者代之,明示赏罚,使士各用命,庶乎太原可全也。
其六 1126年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杨龟山先生集》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比闻粘罕三月中自太原分兵入汾州界,至四月复还太原,往来二州之间,如在无人之境。
经县镇焚劫屠戮,殆无孑遗。
王师坐视不救,若非己事。
至四月半,贼离汾州太原统制良器等四人方至汾州
入城十馀日,坐糜廪粟,无敢向敌者。
姚古节制诸将,拥重兵,躬自逗留不进,宜诸将皆无肯用命也。
臣尝论姚古逗留,当以军法从事,久未蒙施行。
太原围闭累月,危急甚矣。
访闻大兵尚在威胜军,无一人一骑入太原境者,惟范琼不受姚古节制,独能引兵稍进。
诸将逗留,实为之也。
奈何惜一姚古不诛,坐视要害之地而不救乎?
万一太原之民以王师不救,必谓朝廷弃之,别生异心,则祸起肘腋,非金人之比,不可不虑也。
自金人残灭契丹,人人知其必有南窥之意。
郭药师,逆贼也,包藏祸心,亦人人知其必反。
王安中见祸乱已形,觊幸脱归,不复以告。
蔡靖抗章论奏,而白时中李邦彦蔡攸蔡懋等蔽蒙苟安,恬不加恺,浸成大患。
太原危急如此,朝廷当以前事为监,不可缓也。
一失太原,则大事去矣。
臣愿陛下明诏大臣悉力措画,速正姚古逗留之罪,诛之以肃军政,遴柬有武略可任者代之。
偏裨犹有不用命者,一以军法从事。
庶几士气稍振,使敌人有所忌惮。
若朝廷未欲遽诛大将,姑用唐故事尽行削夺,使白衣从军,以责后效,犹之可也。
不尔,则秋冬之交,风劲草衰,强寇长驱而南,益无忌惮,悔无及矣。
惟陛下留神而幸听之。
其七 1126年5月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五、《杨龟山先生集》卷一、《靖康要录》卷六、《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三、《文献通考》卷四二、四四、《宋史》卷四二八《杨时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蔡京用事二十馀年,蠹国害民,几危宗社,人所切齿,而论其罪者曾莫知其所本也。
以继述神宗皇帝为名,实挟王安石以图身利,故推尊安石,加以王爵,配享孔子庭。
所为自谓得安石之意,使无得而议,其小有异者,则以不忠不孝之名目之,痛加窜黜。
人皆结舌莫敢为言,而得以肆意妄为。
则致今日之祸者,实安石有以启之也。
臣谨按,安石挟管商之术,饰六艺以文奸言,变乱祖宗法度,当时司马光已言其为害当见于数十年之后,今日之事,若合符契。
其著为邪说以涂学者耳目,败坏其心术者,不可缕数,姑即其为今日之害尤甚者一二事以明之,则其为邪说可见矣。
神宗皇帝尝称美汉文惜百金以罢露台,曰:「朕为天下守财耳」。
此谨乃俭德,惟怀永图,正宜将顺。
安石乃言:「陛下若能以之道治天下,虽竭天下以自奉不为过,守财之言非正理」。
曾不知茅茨土阶,未尝竭天下以自奉。
其称禹曰「克俭于家」,则竭天下以自奉者,必非之道。
其后王黼以应奉花石之事,竭天下之力,号为享上,实安石竭天下自奉之说有以倡之也。
其释《凫鹥》守成之诗,于末章则谓:「以道守成者,役使群众,泰而不为骄,宰制万物,费而不为侈,孰敝敝然以爱为事」!
夫《凫鹥》之五章特曰:「凫鹥在亹,公尸来止熏熏。
旨酒欣欣,燔炙芬芬。
公尸燕饮,无有后艰」。
诗之所言,正谓能持盈,则神祇祖考安乐之而无后艰矣。
自古释之者,未有为泰而不为骄,费而不为侈之说也。
安石独倡为此说,以启人主之侈心,其后蔡京辈轻费妄用,专以侈靡为事,盖祖此说耳。
安石说之害,岂不甚哉!
臣伏望睿断正安石学术之缪,追夺王爵,明诏中外,毁去配享之像,使淫辞不为学者之惑,实天下万世之幸。
辞免迩英殿说书1125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六、《杨龟山先生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蒙圣恩,除臣充迩英殿说书者,闻命震惊,罔知所措。
切惟陛下圣学高明,劝讲之官宜得深于经术之士以充其选,如臣浅陋,其敢冒居?
伏望圣慈追还成命,以安愚分。
所有敕命未敢祗受,已送秘书寄纳。
乞上殿状1126年1月21日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六、《杨龟山先生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睹陛下即政之初,适当国家多事之际,凡在臣子,苟有见闻,咸宜自竭。
况臣备员劝讲,义岂敢默,辄有所见利害,欲面奏陈。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令臣上殿敷奏。
辞免谏议大夫1126年2月8日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六、《杨龟山先生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二月初八日尚书省劄子,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除臣右谏议大夫,日下供职者。
闻命震恐,不知所措。
切惟谏诤之臣以绳愆纠缪为职,宜得刚明之才以充其选,顾臣何人,其敢冒处?
伏望圣慈追还成命,以允公议。
吕好问自代1126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六、《杨龟山先生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见朝奉大夫吕好问,勋德之后,蔚有典刑,笃实而多闻,疏通而守正,论议气节,凛然有古诤臣之风。
非特臣所不如,亦当代难得之士,举以代臣,实允公议。
辞免谏议侍讲(一 五月初十日1126年5月10日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六、《杨龟山先生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准开封府告示,奉圣旨,学官等并罢,臣自罢权祭酒
切念臣退伏田庐,杜门待尽十有馀年,误蒙上皇召自閒废之中,寘之馆阁
陛下即位,复被眷知,擢居谏省,仍侍经幄,兼权祭酒,顾虽糜捐,无以报称。
而臣自供职以来,论事无补,人微望重,学术谬愆,无以镇服士心,自取悔吝。
尚赖天度包荒,未加窜殛,私自省循,无所容措。
所有谏垣经筵之任,尤难冒居。
伏望圣慈特赐罢免,除臣福建路合入差遣宫祠,任便居住,以安愚分。
辞免谏议侍讲(二 五月十四日1126年5月14日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六、《杨龟山先生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误蒙陛下擢寘谏垣,仍兼劝讲,皆朝廷高选。
顾臣庸虚,不足任职,加以老病交侵,目视昏眊,两胫痹弱,行立俱艰,虽欲贪荣冒居,力所不逮,已尝具状乞赐罢免,除臣福建路合入差遣宫祠,任便居住,以安愚分,未蒙指挥
伏望圣慈特赐矜悯,检会前奏施行。
辞免谏议侍讲(三 十六日)1126年5月16日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六、《杨龟山先生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蒙陛下以臣奏乞福建路差遣宫观,任便居住,赐诏不允者。
特恩曲被,感激涕○。
切念臣年逾七十,疾病交侵,目昏不能远视,足弱难于久立。
近有章疏,皆封以入,不请对,亦常冒闻天听,陛下所知之。
实恐因此旷败,旁招人言,陛下迫于公议,虽欲终始保全,不可得也。
伏望圣慈特赐矜悯,检会前奏施行。
辞免谏议侍讲(四 二十四日)1126年5月20日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六、《杨龟山先生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准尚书省今月二十四日劄子,以臣累奏乞福建路差遣宫观,任便居住,奉圣旨不允者。
臣不避严诛,再沥血诚,上干天听。
伏念臣陋学浅闻,论事无补,不惟德薄望轻,不足任职,而犬马之齿已逾七十,加以疾病交攻,日虞颠仆,虽欲贪荣冒居,实所不逮,伏望圣慈检会前奏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