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易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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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卷目录
易经部总论七
宋朱子语录〈乾坤共二十九则 彖传共四则 象传共十则 系辞上传共十四则 系辞下传共二则 文言传共二则 说卦传一则 序卦传共七则 杂卦传共四则 卜筮共十四则 论程传共二十一则 易说正讹共十二则 诸门人录问答语共五十四则〉
宋朱子语录〈乾坤共二十九则 彖传共四则 象传共十则 系辞上传共十四则 系辞下传共二则 文言传共二则 说卦传一则 序卦传共七则 杂卦传共四则 卜筮共十四则 论程传共二十一则 易说正讹共十二则 诸门人录问答语共五十四则〉
经籍典第八十一卷
易经部总论七
宋《朱子语录》《乾坤》乾坤只是卦名,乾只是个健,坤只是个顺。纯是阳,所以健。纯是阴,所以顺。至健者,惟天。至顺者,惟地。所以后来取象,乾便为天,坤便为地。
答姜大中云:所喻益见洒落,甚慰所望。但西铭之疑,则恐未然。横渠之意,直借此以明彼,以见天地之间,随大随小,此理未尝不同耳。其言则固为学者而设,若大贤以上,又岂须说耶。伊川尝言,若是圣人,则乾坤二卦,亦不消得。正谓此也。
陈文蔚问:程氏云:《诗》有二南,犹《易》有乾坤,莫只是以功化深浅言之。曰:不然。文蔚又问:莫是王者、诸侯之分不同。曰:今只看大序中说,便可见。大序云: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只看那化字与德字,及所以教字,便见二南犹乾坤也。
㬊渊问:易之乾,皆圣人事,坤皆贤者事,否。先生曰:怕也恁地断杀,说不得。如乾初九,似说圣人矣。六二,《学聚问辨》则又不然。上九,《文言》说贤人在下位,则又指五为贤矣。看来圣人不恁地死杀说,只随事逐义说道理而已。
乾坤六爻不相似,某尝说圣人做这物事,不是将个印版子脱出来,一个得一样。他各自随他道理。若个个一样,便是扬子云书了。故说道易难看,盖缘后世诸儒都将这易,做发明天地造化之理。易本不如是,盖易之作,本专为教人用做卜筮。然而他取象,如那随之时义,遁之时义,这般底,倒是后来添底,初做卦时,本不如此,只是那卦爻中有这个道理,故说出来。说出来时,本不为要发明这道理,只是说道理在卦爻中时,有这象。人若占得这爻时,便当因这象了,看他下面占底。且如坤六二云:直方大,坤卦中唯这一爻最纯粹,盖五虽尊位,却是阳爻破了体了。四重阴而不中,三又不正,惟此爻得中正,所以就这,说个直方大。此是说坤卦之本体,然而本意,却是教人知道,这爻有这个德,不待习学而无不利,人得这个时,若能直能方能大,则亦不习无不利。却不是要发明坤道。伊川有这个,病从头到尾皆然。
乾吉在无首,坤利在永贞。这只说二用变卦。乾吉在无首,言卦之本体元是六龙,今变为〈阙〉,头面虽变,浑身却只是龙,只一似无头底龙相似。坤利在永贞,不知有何关捩子,这坤却不得见它元亨,只得它永贞。坤之本卦,固自有元亨,变卦却无。
二卦有二中,二阴正,二阳正。言乾之无中正者,盖云不得兼言中正。二五同是中,如四上是阳,不得为正,盖卦中以阴居阳,以阳居阴,是位不当。阴阳各居本位,乃是正当。到那正中、中正,又不可晓。
伊川云:卦爻有相应,看来不得相应者多。且如乾卦,如其说时,除了二与五之外,初何尝应四,三何尝应初六。坤卦更都不见相应,此似不通。
未有乾行而坤止,此说是且如乾施物,坤不应,则不能生物。既会生物,便是动。若不是他健后,如何配乾,只是健得来顺。
乾主义,坤便主利。占得这卦,便主利。这事不是坤道主利,万物乃是此卦。占得时,主有利。
资乾以始,便资坤以生。不争得霎时间。坤之所生,即乾之所始者。
乾从知处说,坤从守处说。
看来,大人只是这大人,无不同处。伊川之病,在那二五相见处。卦画如何会有相见之理,只是人占得这爻,利于见大人。万物睹之,睹便是见字。且如《学聚问辨》说个君德,前一处说君德,盖说道虽非君位,而有君德。下面说许多大人者,言所以为大人者如此。今说二五相见,却揍不著它这语脉。且如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只是说先时不好,后来却好,西南便合著,东北便合不著,岂是说卦爻,只是说占底。
乾坤阴阳以位相对,言固只一般,然以分而言,乾尊坤卑,阳尊而阴卑,不可并也。以一家言之,父母固皆尊,然母终不可以并乎父,所谓尊无二上也。
乾卦连致知格物,诚意正心,都说了。坤卦只是说个持守柔顺,贞固而已。坤卦是个无头物事,事事都不能为首,只是循规蹈矩,依而行之。乾父坤母,意亦可见。乾卦如创业之君,坤卦如守成之君。乾如萧何,坤如曹参。如云先迷后得,先迷者,无首也。后获,迷于先而获于后也。乾则不言所利,坤则利牝马之贞,每不同。所以康节云:乾无十,坤无一。乾至九止,奇数也。坤至十止,耦数也。或云:乾无十者,有坤以承之。坤无一者,有乾以首之。曰:然。
万人杰问:乾一画,坤两画,如何。先生曰:观乾一而实,与坤二而虚之说,可见乾只是一个物事,充实遍满。〈天之包内皆天之气〉坤便有开阖。乾气上来时,坤便开从两边去,如两扇门相似。正如扇之运风,甑之蒸饭,扇甑坤风,与蒸乾之气也。
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徵也,吾得夏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徵也,吾得坤乾焉。说者谓《夏小正》与《归藏》,然圣人读此二书,必是大有发明处。归藏之书无传,然就使今人得二书读之,岂能有圣人意思也。
赵善誉说易云:乾主刚,坤主柔。刚柔便自偏了。某云:若如此,则圣人作易,须得用那偏底在头上,则甚。既是乾坤皆是偏底道理,圣人必须作一个中卦,始得。今二卦经传,又却都不说那偏底意思是如何。刚,天德也,如生长处便是刚,消退处便是柔。如万物自一阳生后,生长将去便是刚,长极而消退便是柔。以天地之气言之,则刚是阳,柔是阴。以君子小人言之,则君子是刚,小人是柔。以理言之,则有合当用刚时,合当用柔时。
物物有乾坤之象,虽至微至隐,纤毫之物,亦无有无者。子细推之,皆可见。
乾坤相为阴阳,乾后面一半是阳中之阴,坤前面一半是阴中之阳。
乾道奋发而有为,坤道静重而有守。
长儒问:乾健坤顺,如何得有过不及。答曰:乾坤者,一气运于无心,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有心以为之主,故无过不及之失。所以圣人能赞天地之化育,天地之功有待于圣人。
又问:乾坤,天地之性情。性是性,情是情,何故兼言之。曰:乾,健也,动静皆健。坤,顺也,动静皆顺。静是性,动是情。
答吕祖俭云:某尝谓,知乾坤变化,万物受命之理,则知生而知死矣。尽亲亲长长,贵贵尊贤之道,则能事人而能事鬼矣。只如此看,意味自长。戒慎隐微,又别是一事,不必牵合作一串也。
王遇问:伊川曰:仁是性也,仁便是性否。曰:仁,性也,仁人心也。皆如所谓乾卦相似,卦便有乾坤之类,性与心便有仁义礼智,却不是把性与心便作仁看。又问:乾,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焉。坤,学者之分也。有诸己之信焉。云云。答云:此说大概得之。但乾坤皆以性情为言,不当分无形有形,只可论自然与用力之异耳。
又问:如乾初九,潜龙是象,勿用是占辞。坤六五,黄裳是象,元吉是占辞。甚分明。至若坤初六,履霜,坚冰至。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上六,龙战于野,其血元黄。皆是举象而占,意已见于象中,此又别是一例,如何。先生曰:象占例不一,有占意已见于象中者,亦自可见。如乾初九坤六四,此至分明易见者。如直方大,惟直方故能大,所谓敬义立而德不孤。六二有方大之象,占者有此德,而得此爻,则不习而无不利矣。言不待学习而无不利也。故谓直方大为象,不习无不利为占辞,亦可。然直方故能大,故不习无不利,象既如此,占者亦不离此意矣。六三阴居阳位,本是阴带些阳,故为含章之象。又贞以守,则为阴象矣。或从王事者,以居下卦之上,不终含藏,故有或时出从王事之象。无成有终者,不居其成,而能有终也。在人臣用之,则为不居其成,而能有终之象。在占者用之,则为始进无成,而能有终也。此亦占意已见于象中。六四重阴不中,故有括囊之象。无咎无誉,亦是象中已见占意。因问:程易云:六四近君而不得于君,为上下间隔之时。重阴不中,二说如何。先生曰:只是重阴不中,故当谨密如此。黄有开问:乾之九二,是圣人之德。坤之六二,是贤人之德。如何。先生曰:只是九二是见成底,不待修为。如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善世不伐,德博而化。此即圣人之德也。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须是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如此方能德不孤,方即是大矣。此是自直与方,以至于大,修为之序如此,是贤人之德也。尝谓乾之一卦,皆圣人之德,非是自初九以至上九,渐渐做来。盖圣人自有见成之德,所居之位有不同尔。德无浅深,而位有高下。故然昔者圣人作易以为占筮,故设卦假乾以象圣人之德。如勿用、无咎、利见大人、有悔,皆是占辞。若人占遇初九,则是潜龙之时,此则当勿用。如见龙在田之时,则宜见大人。所谓大人,即圣人也。
乾九二是圣人之学,可欲之善属焉。可欲之善是自然道理,未曾犯手处,故曰圣人之学。坤六二是贤人之学,有诸己之信属焉。便须执持保守,依文案本做将去,故曰贤人之学。忠信进德,修辞立诚,乾道也。是流行发用,朴实头便做将去,是健之义。敬以直内,义以方外,坤道也。便只简静循守,是顺之义。大率乾是做,坤是守。乾如活龙相似,气焰猛烈,故九五便言飞龙在天。《文言》解得活泼泼地。到坤便说得善了,说黄裳元吉,《文言》亦只说黄中通理,正位居体而已。凡看易,牢记阴阳两字。看乾坤,牢记健顺两字,便永不失错。
《彖传》
彖辞极精,分明是圣人所作。鲁可几曰:彖是总一卦之义。曰:也有别说底,如乾彖,却是专说天。
先生曰:易中彖辞,最好玩味,说得卦中情状出。凡彖辞象辞,皆押韵。
卦体如内健外顺,内阴外阳之类。卦德如乾健坤顺之类也。
《象传》
易只是设个卦象,以明吉凶而已。更无他说。
卲浩问:易之象,似有三样。有本画自有之象,如奇画象阳,耦画象阴是也。〈六十四卦之爻爻各是一象〉有实取物之象,如乾坤六子,以天地雷风之类象之是也。有只是圣人以意自取那象,来明是义者。如白马翰如,载鬼一车之类是也。实取物之象,决不可易。圣人姑假是象,以明义者,当初若别命一象,亦通得,不知是如此否。先生云:圣人自取之象也,不见得是如此。而今且据因象看义,恁地说则成凿了。
先生云:伊川只将一部易来作譬喻说了,恐圣人亦不肯只作一譬喻之书。朱震又多用伏卦互体,说阳便及阴,说阴便及阳。乾可为坤,坤可为乾。恐太走作。近来,林黄中又撰出一般翻筋斗,互体一卦可变八卦,其说也是好笑。据某看得来,圣人作易,专为卜筮。后来儒者讳道是卜筮之书,全不要惹他卜筮之意,所以费力。今若要说易,须是添一重卜筮意思,自然通透。如乾初九,潜龙两字是初九之象,勿用两字即是告占者之辞。如云若卜得初九是潜龙之体,只得隐藏不可用。孔子作小象,又释:其所以为潜龙者,以其在下也。诸爻皆如此推看,自分明,又不须作设戒也。
伊川说象只似譬喻样,说看得来,须有个象,如此只是如今晓他不出。
以上底推不得,只可从象下面说去。王辅嗣、伊川皆不信象,如今却不敢如此说道。不及见这个了,且从象以下说,免得穿凿。
蔡文说:江德功说,易象如譬喻诗之比兴同,某谓不然。往复数书,辨此潜龙勿用,阳在下也。阳谓九,下谓潜,阴疑于阳必战,谓某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易象说得如此分明,又易二体初四二五等,爻相应二五中正不中正,此是易中分明说了。惟互体之说,易中不言。今诸儒必附会为之说,方曰颐中有物,曰噬嗑,此岂非互体之验。曰颐中有一物,在内非谓互体,且别无例。蔡又谓人举二四同功,三五同功。先生曰:如此举證,又疏又引,某卦自泰来,某卦自某来。先生曰:此王辅嗣谓之蔡曰,王辅嗣说彖,某却不是。
如易之词,乃是象占之词。若舍象占而曰有得于词,吾未见其有得也。此皆过高之弊,所以不免劳动心气。若只虚心,以玩本文,自无劳心之害。
或说:易象云,果行育德。育德有山之象,果行有水之象。振民育德,则振民有风之象,育德有山之象。先生云:此说得好。风雷益则迁善,当如风之速。改过当如雷之决,山下有泽,损则惩忿有摧高之象,窒欲有塞水之象,次第易之卦象都如此,不曾一一推究。又云:迁善工夫较轻,如己之有善,以为不足而又迁于至善。若夫改过者,非有勇决,不能贵乎其用力也。郑东卿说:易象亦有好处。如说中孚有卵之象,小过有飞鸟之象。孚字从爪,从子,有鸟抱子之象。以卦言之,四阳居外,二阴居内,外实中虚,有卵之象。又言鼎象鼎之形,革象风炉,这是他说得好处。他却尽欲牵合附会,少间便疏脱。今人学问,且欲于正段处理会,却些小零碎底,亦用得。一向只是理会这个,便不是。郑东卿少梅说,亦有是者。如鼎卦分明鼎之象,它说革是炉之象,亦恐有此理。泽中有火,革☱≡,上画是炉之口,五四三是炉之腹,二是炉之下,初是炉之底,然亦偶然此两卦如此耳。
《系辞上传》
《系辞》恐并彖辞亦是,盖彖系于全卦之下,而爻𦅸分系于逐爻之下。其经只是连书,并在卦下,不再画卦。如今所定之本也。大传言系辞者四,今考其二。上文皆兼卦爻而言,恐不得专以为爻辞。其一虽专指爻辞,则爻辞固系辞之一也。其一为七八九六而言,七八九六虽是逐爻之数,然全卦七八,则当占本卦辞三爻,七八则当占两卦辞全卦,九六则当占之卦辞,卦辞固不害其为系辞也。蔡墨谓乾之坤曰,见群龙无首,吉。则覆卦之象,有不可行者矣。
昔者圣人作易,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几多分晓某。所以说,易只是卜筮之书。
敬之问:诗书序。曰:古本自是别作一处。如易大传,班固叙传,并在后。
又曰:此等礼,古人目熟耳闻,凡其周旋曲折,升降揖逊,无人不晓。后世尽不得见其详,却只有个说礼处,云大礼与天地同节,云云。又如乐尽亡了,而今却只空留得许多说乐处。云流而不息,合同而化云云。又如《周易》许多占卦,浅近底物事,尽无了却,空有个系辞,说得神出鬼没。
孔子之辞,说向人事,上者正是要用得。
孔子七十岁,方系《易》,作《春秋》,而王通未三十,皆做了圣人许多事业。气象去不得了,宜其死也。
上下系辞,说那许多爻,直如此分明,他人说得分明便浅近,圣人说来却不浅近,有含蓄,所以分在上下系,也无甚意义。圣人偶然去这处说,又去那处说,尝说道:看易底不去理会道理,却只去理会这般底。譬如读诗者,不去理会那四字句押韵底,却去理会那十五国风次序相似。
杨道夫曰:前辈皆有一病,如欧公又却疑系辞非孔子作。曰:这也是他一时所见。如《系辞》、《文言》,若是孔子做,如何又却有子曰字。某尝疑此等处。如五峰刻通书相似,去了本来所有篇名,却于每篇之首,加一周子曰字。《通书》去了篇名,有篇内无本篇字,如理性命章者,煞不可理会,盖厥彰厥微,匪灵弗莹。是说理刚善刚恶,柔亦如之中焉。正矣,是说性自此以下,却说命章内全无此三字。及所加周子曰三字,又却是本所无者。次第易系文言,亦是门人弟子所剿入耳。李德之问:《系辞精义》,编得如何。先生曰:编得亦杂。只是前辈说辞,有一二句与系辞相杂者,皆载。只如触类而长之,前辈曾说此便载入,更不暇问。及是与不是。
或问:《系辞》第一章第二节,盖言圣人因造化之自然以作易。先生曰:论其初,则圣人是因天理之自然而著之于书。此是后来人说话,又是见天地之实体,而知易之书是如此。如见天之尊,地之卑,却知得易之所谓乾坤者如此。天之高,地之下,却知得易之所分贵贱者是如此。又曰:此是因至著之象,以见至微之理。
吴必大问: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云云。曰:凡天地,有许多道理,易上皆有。所以与天地准,而能弥纶天地之道。弥字若今所谓封弥试卷之弥,又若弥缝之弥,是恁地无缝底意思。某所以解遍满,也不甚似,既而曰也只得云云。又曰:天地有未至处,易却能弥纶得他。
又问: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先生曰:易道本与天地齐准,所以能弥纶天地之道。凡天地之间之物,无非易之道,故易能弥纶天地之道,而圣人用之也。弥如封弥之弥,糊合使无缝罅。纶如络丝之纶,自有条理。言虽是弥得外面无缝罅,而中则事事物物,各有条理。弥如大德敦化,纶如小德川流。弥而非纶,则空疏无物。纶而非弥,则判然不相干。此二字,见得圣人下字甚密也。
又问: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天文为阳,地理为阴。是否。曰:然。然天亦具阴阳。日是阳,月是阴,昼是阳,夜是阴,地东南是阳,西北是阴,平坦是阳,险阻是阴,高者是阳,下者是阴。
仰观天,俯察地,只有一个阴阳。圣人看这般许多般物事,都不出阴阳两字。便做河图洛书,也只是阴阳。初说时,只是奇耦。
《系辞下传》
林学蒙问: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象只是乾兑离震之象,未说到天地雷风处。否。曰:是。然八卦成列,是做一项看。象在其中,又是逐个看。问曰:成列自是一奇一耦,画到三画处,便是成列。其中逐一分,便有乾兑离震之象。否。曰:是。
问:八卦成列,只是说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先生解更云之类如何。曰:所谓成列者,不止只论此横图。若乾南坎北,又是一列,所以云类。
《文言传》
伏羲自是伏羲易,文王自是文王易,孔子自是孔子易。伏羲分卦,乾南坤北。文王卦又不同。故曰《周易》元亨利贞,文以前只是大亨而利于正。至孔子,方解作四德。易只是尚占之书。《文言》上不必大,故求道理,看来只是协韵。说将去,潜龙勿用,何谓也。以下大概,各就它要说处便说,不必言专说人事天道。伊川说乾之用,乾之时,乾之义,难分别。到了时,似用,用似义。
周贵卿问:元亨利贞,以此四者分配四时,却如何云乾之德也。曰:它当初只是说大亨,利于正,不以分配四时。孔子见此四字好,后始分作四件说。孔子之易,与文王之易,略自不同。伏羲易自是伏羲易,文王易自是文王易,孔子易自是孔子易。
《说卦传》
《说卦》中,说许多卜筮,今人说易,却要扫去卜筮,如何理会得易。每恨不得古人活法,只说得个半死半活底。若更得他那个活法,却须更看得高妙。在古人,必自有活法,且如筮得之卦爻,却与所占底事不相应时。如何它到这里,又须别有个活底例子括将去,不只恁死杀著,或是用支干相合配处,或是因他物象揲蓍,虽是占筮,只是后人巧去,里面见个小小道理,旁门曲径。正理不只如此。
《序卦传》
《序卦》首言天地万物,男女夫妇,是因咸恒为夫妇之道说起,非如旧人分天道人事之说。大率上经用乾坤坎离为始终,下经便当用艮兑巽震为始终。卦有反有对,乾坤坎离是反,艮兑震巽是对。乾坤坎离,倒转也,只是四卦。艮兑巽震,倒转则为中孚、颐、小过、大过,其馀皆是对卦。
《序卦》、《杂卦》,圣人去这里,见有那无紧要底道理,也说则个了过去。然《杂卦》中,亦有说得极精处。
杨道夫问:《序卦》或以为非圣人之书,信乎。曰:此沙随程氏之说也。先儒亦以为非圣人之蕴,某以为谓之非易之精则不可,周子分精与蕴字,甚分明。《序卦》却正是易之蕴。事事夹杂,都有在里面。问:何谓易之精。曰: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便是易之精。问:如《序卦》中,亦见消长进退之义,唤做不是精不得。曰:此正是事事夹杂都在里面,正是蕴。须是自一个生出来,以至于无穷,便是精。
又问:晋,《序卦》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传》曰:物无壮而终止之理,既壮盛,则必进窃意物进,而后至于壮。盛则衰退继之矣。今曰壮则必进,此义如何。答云:物固有壮而后进者,亦有进而后壮者,各随其事而言,难以一说拘也。且以十二月卦论,大壮之为夬,夬之为乾,岂非壮而后进乎。至乾乃极而衰耳。
又问:《序卦》中,如所谓缓必有所失,似此等事,恐后人道不到。先生曰:然问缓字,恐不是迟缓之缓,乃是懈怠之意,故曰解缓也。曰缓是散意。问:如纵弛之类否。曰:然。
又问:《序卦》中,有一二处不可晓处,如六十四卦独不言咸卦,何也。曰:夫妇之道即咸也。问:恐亦如上经不言乾坤,但言天地,则乾坤可见否。曰:然。问:不养则不可动,故受之以大过,何也。曰:动则过矣,故小过亦曰: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过。问: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壮与晋何别。曰:不但如此壮而已,又更须进一步也。
《杂卦传》
《杂卦》反对之义,只是反覆,则其吉凶祸福,动静刚柔,皆相反了。曰是如此,不知如何,末梢数卦又不对了。大畜,时也,晓不得,又也与天妄不相反,是如何。临观更有与求之义,临以二阳言之,则二阳可以临上四。阴以卦中爻言之,则六五上六又以上而临下。观自下而临上,则为观,是平声。自上而为物之观,是去声。噬嗑,食也。贲,无色也。义可通,但不相反。谦轻是自谦益,不自尊重,女待男而行,所以为渐。
刚柔虽若各有所偏,必相错而后得中。然在乾坤二卦之全体,当刚而刚,当柔而柔,则不待相错而不害其为全矣。其爻位之无过不及者,如乾坤之二五,亦不待相错,而不害其为中矣。阴阳变化,而太极之妙,无不在焉。于此盖可见也。今谓乾刚坤柔,便有所偏,恐于二卦之彖,及二五之爻词,有不通者。其论四爻过不及之浅深,则为精密,非他说之所及矣。
金去伪问:谦轻而豫怠也,谦何以为轻。曰:轻是自卑小之义,悦豫之极,便放倒了。如上爻冥豫是也。伊川说:未济,男之穷也。为三阳失位,以为斯义也。得之,成都隐者,见张钦夫说伊川之在涪也。一日读易,有刳桶人以此问伊川,伊川不能答。其人云:三阳失位。故伊川记之,不知此语《火珠林》上已有。盖伊川未曾看杂书,所以被它说动了。
《卜筮》
易所以难读者,盖易本是卜筮之书,今却要就卜筮中,推出讲学之道,故成两节工夫。
或问:《易解》,伊川之外,谁说可取。先生曰:如易,某便说道,圣人只是为卜筮而作,不解有许多说话。但是此说难向人道,而今人不肯信。向来诸公力来与某辨,某煞费气力与它分析。而今思之,只好不说,只做放那里,信也得,不信也得,无许多气力分疏。且圣人要说理,何不就理上直剖判说,何故恁地回互假托,教人不可晓。又何不别作一书,何故要假卜筮来说。又何故说许多吉凶悔吝。此只是理会卜筮,后因其中有些子理,故从而推明之。所以大象中,只是一句两句子解了,但有《文言》与《系辞》中数段说得较详然也。只是取可解了底来解,如不可晓底,也不曾说。而今人只是眼孔小,见他说得恁地,便道有那至理,只管要去推求。且孔子当时教人,只说诗书执礼,只说学诗乎与,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只说人而不为《周南》《召南》,《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元不曾教人去读易。但有一处,说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只是孔子自恁地说,不曾将这个去教人。如周公做一部《周礼》,可谓纤悉备毕。而《周易》却只掌于大卜之官,却不似大司乐,教成均之属重缘。这个只是理会卜筮,说个阴阳消长,却有些子理在其中。伏羲当时偶然见得一是阳,二是阴,从而画放那里,当时人一也不识,二也不识,阴也不识,阳也不识。伏羲便与它剔开这一机,然才有个一二。后来便生出许多象数来。恁地时节,它也自过不住。然当初,也只是理会网罟等,也不曾有许多峣崎。如后世《经世书》之类。而今人便要说伏羲如神明样,无所不晓得。伏羲也自纯朴,也不曾去理会许多事来。自它当时剔开这一个机,后世间生得许多事来,它也自不奈何,也自不要得恁地。但而今所以难理会时,盖缘亡了那卜筮之法。如《周礼》大卜掌三易之法,《连山》《归藏》《周易》,便是别有理会《周易》之法。而今却只有上下经两篇,皆不见许多法了,所以难理会。今人却道圣人言理,而其中因有卜筮之说。他说理后,说那卜筮上来做么,若有人来与某辩,某是不答。次日,义刚问:先生昨言,易只是为卜筮而作,其说已自甚明白。然先生于先天后天,无极太极之说,却留意甚切,不知如何。先生曰:卜筮之书,如《火珠林》之类,许多道理依旧在其间。但是因它作这卜筮后,去推出许多道理来。它当初做时,却只是为卜筮,画在那里,不是晓尽许多道理后,方始画这个,道理难说。向来张安国儿子来问某,与说云:要晓得,便只似灵棋课模样。有一朋友言:恐只是以其人未能晓,而先之以此说。某云:是诚实恁地说。良久,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下之象。陈安卿问:先天图有自然之象数,伏羲当初亦知其然否。曰:也不见如何,但圆图是有些子造作模样。如方图只是据见在底画圆图,便是就这中间拗做两截,恁地转来底是奇,恁地转去底是耦,便有此,不甚依它当初画底。然伏羲当初,也只见个太极下面有个阴阳,便是一生二,又生八,恁地推将去做成这物事。想见伏羲做得这个成时,也大故地喜欢。自前不曾见一个物事了,恁地齐整,因言夜来有一说,不曾尽。《通书》言: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精是圣人本意,蕴是偏旁带来道理。如《春秋》,圣人本意只是载那事,要见世变。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见得是非美恶曲折,便是因卦以发。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四象生八卦以上,便是圣人本意底。如《彖象》《文言》《系辞》皆是因而发底,不可一例看。今人只把做占去看,便活若是的定把卦爻来作理看,恐死了。国初讲筵讲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太祖遽云:此书岂可令凡民见之。某便道是解易者错了。这大人是飞龙,言人若占得此爻,便利于见那大人。如人臣占得此爻,则利于见君,而为吉也。如那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有德者亦谓之大人。言人若寻师,若要见好人时,占得此爻,则吉。然而此两个利见大人,皆言君德也者,亦是说有君德而居下者。今却说九二居下位而无应,又如何这个无头面,又如何见得应与不应,如何恁地硬说得。若是把做占看时,士农工商事事人用得,这般人占得,便把做这般用,那般人占得,把做那般用。若似而今说时,便只来,便看道理如何后作区处。古时人,蠢蠢然,事事都不晓得。做得是也不知,做得不是也不知。圣人便作易教人去占,占得恁地便吉,不恁地便凶,所谓通天下之志,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者,即此是也。而今若把作占说时,吉凶悔吝,便在我看。把作甚么用皆用得。今若把作文字解,便是硬装了。安卿问:如何恁地。先生曰:而今把理说时,吉凶悔吝,皆断定在九二六四等身上矣。如此则吉凶悔吝是硬装了,便只作得一般用了。胡叔器问:吉凶是取定于揲蓍否。曰:是。然则洪范龟从筮从,又要卿士庶民从如何。曰:决大事也,不敢不恁地,兢谨如迁国立君之类,不可不恁地。若是其它小事,则亦取必于卜筮。而圣人见得那道理定后,常不要卜。且如舜所谓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若恁地便是自家所见已决,而卜亦不过如此。故曰卜不习,吉。且如周公卜宅云:我卜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瀍涧,只在洛之旁。这便见得是公先自要都洛后,但夹将瀍涧来卜。所以每与洛对说而两卜,所以皆言惟洛食,见得是人谋先定后,方以卜来决之择之,言筮短龟长,不如从长看来,龟又较灵。先生曰:揲蓍用手,又不似钻龟,较自然。只是将火一钻,便自成文,却就这上面推测。叔器问:龟卜之法,如何。曰:今无所传。看来只似而今五兆卦。此间人有五兆卦,将五茎茅自竹筒中写出来,直向上底为木,横底为土,向下底为水,斜向外者为火,斜向内者为金。便如文帝兆得大横土也。所以道:予为天王,夏启以光。盖是得土之象。
初九夜侍坐,复举易说云:天下之理,只是一阴一阳。刚柔仁义,皆从此出。圣人始画为一奇一耦,自一奇一耦,错综为八,为六十四,为三百八十四爻。天下万事,具尽于此。盖该备于一阴一阳,而无所遗也。所谓刚柔仁义,皆从此出,圣人命之以辞,而吉凶悔吝,利不利,皆自此而来。遂举乾坤一二卦爻云:大概阳爻多吉而阴多凶,又看他所处之地位如何。六经中因此事则说此理,惟易则未有此事,而先有此理。圣人预言之以告人。盖天下万事,不离于阴阳之理,该备天下万物之变态。圣人仰观俯察于阴阳之理,而有以见之,遂为之说,以晓谕天下来世。然事虽未形,而实然之理已昭著世间。事不出是许多。吾虽先见而预为之说,而未至未然之理,固难以家至而户晓,故假设为卦爻之象,寓于卜筮之法。圣人又于其卦爻之下,而系之以辞,所以示人以吉凶悔吝之理。吉凶悔吝之理,即阴阳之道。而又示人以利正之教。如占得乾,此卦固是吉。辞曰元亨。元亨,大亨也。卦固是大亨,然下即云利,正是虽大亨,正即利,而不正即不利也。使天下因是而占,因占而得其吉,而至理之权舆,圣人之至教,寓于其间矣。如得乾之卦,五爻不变,而初爻变,示人以勿用之理也。得坤之卦,而初爻变,是告人以履霜之渐也。大概正为吉,而不正为不吉。正为利,而不正为不利。其要在使人守正而已。又云:易无思也。他该许多道理,何尝有思。有为而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才感便通,因举论占处。
沈僩问:坤六二,不习无不利。或以为此成德之事,或以为学者须时习,然后至于不习。曰:不是如此。圣人作易,只是说此爻中有此象,若占得此爻,便应此事,自有此用。未说到时习,至于不习,与成德之事,在学者固当如此,然圣人作易,未有此意。在某说易,所以与先儒不同,正在于此。某之说,只有一个,壁直意思,都不沾惹。学者须先晓得某之正意,然后方可推说其他道理。如过剑门相似,须是蓦直撺过剑门,脱得剑门了,却以之推说易之道理。横说竖说都不妨。若搀挨近两边,触动那边,便是撺不过,便非易之本意矣。据某解,一部易,只是作一筮书。若晓得某说,则晓得伏羲文王之易,本是作如此用,元未有许多道理在,方不失易之本意。如人射箭,须先射中红心了,然后以射他物,无有不中。今未晓得圣人作易本意,便要说道理。纵晓说得好,只是无情理,与易元不相干。圣人分明说,昔者圣人之作易也,观象设卦,筮书者此类,可见易只是说个卦象,以明吉凶而已,更无他说。今人读易,当分为三等。伏羲自是伏羲之易,文王自是文王之易,孔子自是孔子之易。看伏羲之易,如未有许多彖象文言说话,方见得易之本意。只是要作卜筮用。如伏羲画八卦,那里有许多文字言语,只是某卦有某象。如乾有乾之象,坤有坤之象而已。今人说易,未曾明乾坤之象,便先说乾坤之理,所以说得都无情理。及文王、周公分为六十四卦,添入乾元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不是伏羲之意,已是文王、周公自说他一般道理了。然犹是就人占处说。如占得乾卦,则大亨而利于正耳。及孔子系易作彖象文言,则以元亨利贞为乾之四德,又非文王之易矣。然孔子虽尽是说道理,犹因卜筮上发出许多道理,教人晓得所以凶,所以吉。卦爻好则吉,卦爻不好则凶。卦爻大好而己德相当则吉,卦爻虽吉而己德不足以胜之,则虽吉亦凶。卦爻虽凶,而己德足以胜之,则虽凶犹吉。如云需于泥致,寇至,此爻本不好,而象却曰: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盖卦爻虽不好,而占之者能敬谨畏防,则亦不至于败。盖需者,待也。需有可待也。需有可待之时,故得以思患预防,而不至于败。此则圣人就占处,发明诲人之理。
今人说易,必先掊击了卜筮,如下系说卜筮是甚次第。某所恨者,不深晓古人卜筮之法,故今说处多是想象古人如此。或曰:卜蓍求卦,即其法也。曰:卦爻与事不相应,则推不去。古人于此有变通,或以支干推之。
圣人作易,本为占筮,然其辞,固包义理在其中。孔子恐人只于卜筮上来,一向泥著,方只以义理解之。如乾卦元亨利贞,文王之辞,在占法只是二事,云占得此纯阳之卦者,大亨以正也。大亨言其吉,然所利者必须是正,此为之戒辞也。《文言》方解作四德。然观传之言,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吉凶,与民同患,观变于阴阳以生蓍等语,则知易本为卜筮而作。古人淳朴,不似后世机智,事事理会得。于事既不能无疑,即须来占,方知吉凶。圣人就上为之戒,便是开物成务之道。若不以卜筮言之,则开物成务何所措。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极数知来之谓占,此即是易之用,使人占决于易,便是圣人家至户到以教之也。
廖德明问:读易贵知时。今观爻辞,皆是随时取义,然非圣人见识超绝,尽得义理之正,则所谓随时取义,安得不差。先生曰:古人作易,只是为卜筮。今说易者,乃是硬去安排圣人随时取义,只事到面前审验个是,非难为如此安排下也。
先生论易云:易本是卜筮之书,若人卜得此爻,便要人玩此一爻之义。如利贞,只是正者便利,不正者便不利,不曾说道利不贞者。人若能见得道理十分分明,则亦不须更卜。如舜之命禹曰:官占惟先蔽志,昆命于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卜不习吉,其犹将也。言虽未卜,而吾志已是先定。询谋已是佥同,鬼神亦必将依之,龟筮亦必须协从之。所以谓卜不习吉者,盖习重也。这个道理,已是断然见得如此,必是吉了,便自不用卜,若卜则是重矣。魏丙问元亨利贞之说。先生曰:易系云: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盖上古之时,民淳俗朴,风气未开,于天下事,全未知识。故圣人立龟以与之卜,作易以与之筮,使之趋利避害,以成天下之事。故曰开物成务。然伏羲之卦爻,也难理会,故文王从而为之辞。然于其间,又却无非教人之意。如曰元亨利贞,则虽大亨,然亦利为正。如不贞,虽有大亨之卦,亦不可用。如曰潜龙勿用,则阳气在下,故教人以勿用。童蒙则又教人以须是童蒙而求贤,益于人方吉。凡言吉,则不如是,便有个凶在那里。凡言不好,则莫如是,然后有个好在那里。他只是不曾说出耳。物只是人物,务只是事务,冒只是罩得天下许多道理在里。自今观之,也是如何出得他个。
先生曰:易中言,占者有其德,则其占如是吉。无其德而得是占者,却是反说。如南蒯得黄裳元吉,疑吉矣,而蒯果败者,盖卦辞明言黄裳则元吉,无黄裳之德,则不吉也。又如适所说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占者有直方大之德,则习而无不利。占无此德,即虽习而不利也。如奢侈之人而德恭俭,则吉之。占明不恭俭者,是占为不吉也。他皆放此。如此看,自然意思活。易之为书,本为卜筮而作。然其义理精微,广大悉备,不可以一法论。盖有此理即有此象,有此象即有此数,各随问者意所感通。如利涉大川,或是渡江,而推类旁通,则各随其事。
易本为卜筮设。如曰利涉大川,是利于行舟也。利有攸往,是利于启行也。易之书,大率如此。后世儒者,鄙卜筮之说,以为不足言。而所见太卑者,又泥于此而不通。故曰:易,难读之书也。不若且就《大学》做工夫,然后循次读《论》、《孟》、《中庸》,庶几切己有益也。
易本卜筮之书,而其画卦系辞,分别吉凶,皆有自然之理。读者须熟考之,不可只如此想象赞叹。若可只如此统说便了,则夫子何用绝韦编而灭漆简耶。易本卜筮之书,后人以为止于卜筮。至王弼用老庄解后,人便只以为理,而不以为卜筮,亦非。想当初,伏羲画卦之时,只是阳为吉,阴为凶,无文字。某不敢说,窃意如此。后文王为之作彖辞,周公为之作爻辞,孔子为之作十翼,皆解当初之意。今人不看卦爻,而看系辞,是犹不看刑统之序例也,安能晓。今人须以卜筮之书看之,方得。不然,不可看易。
《论程传》
易之为书,更历三圣,而制作不同。若包牺氏之象,文王之辞,皆依卜筮之为教,而其法则异。至于孔子之赞,则一以义理为教,而不专于卜筮也。是岂其故相反哉。俗之淳漓既异,故其所以为教为法者,不得不异,而道则未尝不同也。然自秦汉以来,考象辞者,泥于术数,而不得其弘通简易之法。谈义理者,沦于空寂,而不适乎仁义中正之归。求其因时立教,以承三圣不同于法,而同于道者,则惟伊川先生程氏之书而已。后之君子,诚能日取其一卦若一爻者,熟复而深玩之,如己有疑,将决于筮而得之者,虚心端意,推之于事,而反之于身,以求其所以处此之实,则于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将无所求而不得,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亦无处而不当矣。
伊川先生晚年所见甚实,更无一句悬空说底语。今观《易传》可见,何尝有一句不著实。
伊川晚年文字,如《易传》,直是盛得水住。
程子高弟尹公尝谓:《易传》乃夫子自著,欲知其道者,求之此,足矣,不必旁观他书。盖语录,或有它人所记,未必尽得先生意也。又言:先生践履,尽一部易。其作传,只是因而写成。此言尤有味。
伯恭谓:《易传》理到语精,平易的当,立言无毫发遗恨,此乃名言。
《易传》不看本文,亦自成一书。
《诗》《书》略看训诂解释文义,令通而已,却只玩味本文,其道理只在本文下面小字,尽说如何,会过得它。若《易传》,却可脱去本文。程子此书,平淡地慢慢委曲,说得更无馀蕴。不是那敲磕逼匝出底义理,平铺地放在面前,只如此等行文,亦自难学。如其它峭拔雄健之文,却可做。若《易传》淡底文字,如何可及。
《易传》明白,无难看处。但此是先生以天下许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将作易看,即无意味。须将来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处耳。
《程氏易传》难看,其用意精密,道理平正,更无抑扬。若能看得有味,则其人亦大段知义理矣。
问:看《易传》。曰:此书难看,须经历世故,多识尽人情物理,方看得入。盖此书平淡,所说之事,皆是见今所未尝有者。如言事君处,及处事变患难处,今皆未尝当著,可知读时无味。盖它说得阔远,未有底事预包载在此。学者须读《诗》《书》它经,自有个见处。及曾经历过前件此等事,方可以读之,得其无味之味。此初学者所以未可便看。如《论语》所载,皆是事亲取友居乡党,目下便用得者,所言皆对著学者,即今实事。《孟子》每章先言大旨了,又自下注脚。《大学》则前面三句,总尽致知格物,而下一段纲目,欲明明德,以下一段,又总括了传中许多事,一如锁子骨,才提起,便总统得来。所以教学者且多看此二三书。若此传,则卒乍里面无提起处,其间义理阔,多伊川所自发,与经文又似隔一重皮膜。所以看者,无个贯穿处。
且读《易传》甚佳,但此书明白而精深,易读而难晓。须兼《论》《孟》及《诗》《书》明白处读之,乃有味耳。
《易传》须先读他书,理会得义理了,方有入路,见其精密处。盖其所言义理极妙,初学者未曾使著,不识其味,都无启发。如遗书之类,人看著却有启发。非是《易传》不好,是不合使未当,看者看须是已知义理者,得此便可磨砻入细。此书于学者,非是启发工夫,乃磨砻工夫。
《易传》极有难记当处,盖经之文意,本自宽平,今传却太详密,便非本意。所以只举经文,则传之所言,提挈不起,贯穿不来。须是于易之外,别作一意思读之,方得其极。寻常每欲将要紧处逐项抄出,别写为一书,而未暇。大抵读书求义,宁略毋详,宁疏毋密,始有馀地也。〈详故碎,密故拘〉
程先生《易传》,义理精,字数足,无一毫欠阙。只是于本义不相合。易本是卜筮之书,程先生只说得一理。问:程传大概将三百八十四爻做人说,恐通未尽否。曰:也是。则是不可装定做人说,看占得如何。有就事言者,有以时节言者,有以位言者。以吉凶言之,则为事。以终始言之,则为时。以高下言之,则为位。随所作而看,皆通。《系辞》云: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岂可装定做人说。
程易言理甚备,象数却欠在。
伊川易,煞有重叠处。
伯恭多劝人看《易传》,一禁〈阙〉定,更不得疑著局定。学者只得守定此个义理,固是好。但缘此,使学者不自长意智,何缘会有聪明。
因记顷年汪端明说,沈元用问尹和靖:伊川先生《易传》,何处是切要处。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切要处。后举似李先生,先生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处,方始说得此话。若学者未曾子细理会,便与他如此说,岂不误他。某闻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无实,全不济事。自此读书,益加详细云。
答钦夫《孟子说疑》:义如《易传》,已为太详,然必先释字,次释文义,然后推本而索言之,其浅深近远,详密有序。不如是之,匆遽而繁杂也。大抵解经,但可略释文义名物,而使学者自求之,乃为有益耳。
程传艮卦云:圣人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唯止之各于其所而已。此说当矣。至谓艮其背为止,于所不见,却恐未是。据彖辞自解得分晓,曰:艮其止,止其所也。上句止字,便是背字。故下文便继之云,是以不获其身,更不复出艮其背也。止是所当止之处,下句止字,却是解艮字,所字是解背字,盖谓止于所当止也。所即至善之地,如君之仁,臣之敬之类,不获其身,是无与于己,不见其人,是亦不见人,无己无人。但见是此道理,各止其所也。艮其背,是止于静。行其庭,是止于动。故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必大。问:如何不见其人,若舜禹有天下而不与,是否。先生曰:近之继曰,似未若遗书所谓百官万务全革,百万之众,饮水曲肱,乐在其中。万变皆在人,其实无一事,却是此气象。大概看易,须谨守彖象文言,圣人解得精密平易,后人看得不子细,好自用己见解说。不若虚心去熟看,便自见。如乾九五,《文言》云:同声相应,至万物睹。夫子因何于此说数句,只解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睹字分明是解见字,圣人作便是飞龙在天。万物睹便是人见之。如占得此爻,则利于见大人。九二,见龙在田,亦是在下贤德已著之人,虽未为世用,然天下已知其文明。利见亦是他人利于见之,非是二五两爻自利相见。凡易中利字,多为占者设,盖是活人方有利不利,若是卦画,何利不利之有。如屯卦,利建侯。屯只是卦,如何去利建侯。乃是占得此卦者利。晋文公曾占得此卦,屯豫有此辞,果能得国,若常人见之,亦随高下自有个主宰底道理。但古者卜立君,卜大迁,卜大封,是事体重者,故爻辞以其重者言之。必大问:屯何故利于建侯。曰:屯之初爻,以贵下贱,有得民之象。故其爻下之辞,复云利建侯。必大又问:何以得爻辞与所占之事相应。曰:自有此道理。如今抽签亦多与所占之意相契。先生又曰:何以见得易为占筮之用。如王用亨于西山,王用亨于岐山。亨是享字,古多通用。若人君欲祭祀山川,占得此爻,即吉。公用亨于帝,吉。诸侯占得此卦,则利于朝觐天子耳。凡占筮,若爻辞与占意相应,即用爻辞断之。万一占病,却得利建侯,又须别有卦上讨义。正淳问:二五相应不相应时,如何。曰:若得应爻,则所祈望之事皆相应。如人臣即有得君之理。不相应则亦然。又曰:昔张敬夫为魏公占,遇睽之蹇,六爻俱变,二卦名义,自是不好。李寿翁断之曰:用兵之人,亦不得用兵。讲和之人,亦不成讲和。睽上卦是离,离为甲胄,为兵戈,有用兵之象,却变为坎。坎,险难也,有险阻在前,是兵不得用也。兑为口舌,又说也,是讲和之象,却变为艮。艮,止也,是讲和者,亦必无成。未几,魏公既罢,汤思退亦败,皆如其言。
《易说正讹》
乾卦有两个,其惟圣人乎。王肃本却以一个做愚人,此必有自改,得恁地乱道。如《中庸》小人之中庸。王肃作小人反中庸,这却又改得是。
比吉也也字,羡当云:比吉比辅也解。比字,下顺从也,解吉字。
否之匪人,近见一说谓不当,有之匪人三字,盖由比之匪人而误。若以音言,则比自去声,否自上声,字义已不同。若以义言,则比之匪人为附非其人,否之匪人为否塞非人道,语脉又不同。决是衍字。其彖传之文,遂亦因之而误。如坎象之樽酒簋,簋下复因误读,而加贰字,也不记是何人说。姑记于此云。
问:益卦彖辞,木道乃行。程传以为木字本益字之误,如何。先生曰:看来只是木字。涣卦说乘木有功,中孚说乘木舟虚,以此见得只是木字。又问:或系之。先生曰:或字,众无定主之辞,言非但一人系之也。立心勿恒,勿字只是不字,非禁止之辞。此处亦可疑,且阙之。未济亦不知极也,极字未详考上下韵,亦不叶,或恐是敬字。今且阙之,或云当作拯字。
守位曰仁,释文仁作人。伯恭常欲担当此,以为当从释文。
加我数年无大过,恐只是圣人之谦辞。盖知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然后可以无大过耳。谓易道无大过差,虽是程先生说,然文意恐不甚安。谓使后人不敢轻立说,圣人未必有此意。然在今日,深足以有警于学者。
其人天且劓,天当作而。
答吕伯恭云:小本《易传》尚作误字,已令儿子具禀。大本校雠,不为不精,尚有阙误。
婺本易传,圣字亦误用王氏字说,圣字从担不当从壬。
东莱聪明,看义理却不子细。向尝与校程易,引噬嗑卦和而且治处一本,治作洽,据治字于理为是,他硬执要作洽字。和已有洽意,下洽字不得缘。他先读史多,所以看粗著眼。读书须是先经为本,而后读史。《古易音训》最后数版,有欲改易处。今写去所欲全换者两版,并第三十四版之末行五字,此已是依元版大小,及行字疏密写定,今但只令人依此写过看,令不错误,然后分付匠人改之为佳。此只是修改旧版,但密为之,勿以语人,使之如不闻者乃佳。若与人商量,必有以伪学相沮难,反致传播者,此不可不戒也。
《诸门人录问答语》
刘砥问: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曰:精是精微之意,蕴是包许多道理,蕴如衣敝缊袍之缊。又问:伏羲始画,而其蕴亦已发于此否。曰:谓之已具于此,则可。谓之已发见于此,则不可。方其初画,也未有今易中许多事。到得文王、孔子推出来,而其理却亦不出乎始画也。虽后圣有作更作几本易,亦不能外此。邵氏《经世书》,虽其数至于不可穷,亦只起于此一画也。
廖德明问:《遗书》载明道语,便自然洒落明快。曰:自是他见得容易,伊川《易传》却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书。若使明道作想,无许多事。尝见门人有祭明道文云:先生欲著洛书,有志未就,不知其书,要如何作。明道言:其体则谓之易,〈此便是心〉其理则谓之道,〈此是性〉其用则谓之神。〈此是情〉此三句,是说自然。底下一句云:其命于人,则谓之性。此是就人说谓之命于人,这人字便是心字了。
问:郭冲晦,何如人。曰:西北人,气质厚重淳固,但见识不及。如《兼山易》、《中庸》,义多不可晓。
郭冲晦有《易文字》《说易》,卦都从变上推,间一二卦推得,岂可都要如此。近多有文字出,无可观。
周谟录郭子和传,其父学又兼象数,其学已杂,又被谢昌国拈掇得愈不是了。且如九图中性善之说,性岂有两个,又安有内外。凡恶者,皆气质使然,若去其恶,则见吾性中当来之善矣。问:郭以兼山自名,是其学只一艮卦。曰:易之道,一个艮卦可尽,则不消更有六十三卦。
李煇录问:籍溪见谯天授问易,天授令籍溪先看见乃谓之象一句,籍溪未悟。他日又问。天授曰:公岂不思象之在道,犹易之在太极耶。此意如何。先生曰:如此教人,只好听耳。使某答之,先教他将六十四卦,自乾坤起,至杂卦熟读,晓得源流,方可及此。
潘时举录先生因说赵子钦〈名彦肃〉《易说》曰:以某看来,都不是如此。若此意思,圣人当初解象系辞文言之类,必须自说了,何待后人如此穿凿。今将卦爻来用线牵,或移上在下,或挈下在上,辛辛苦苦,说得出来,恐都非圣人作易之本意。须知道圣人作易,还要做甚用。若如此穿凿,则甚非易简而天下之理得之意矣。又云:今人凡事所以说得恁地支离者,只是见得不透。如释氏说空,空亦未始不是,但空里面须有道理,始得。若只说道,我见得个空,而不知他有个实底道理,却做甚用得。譬如一渊清水,清冷彻底,看来一如无水相似。他便道此渊只是空底,却不曾将手去探著,自冷而湿,终不知道有水在里面。此释氏之见,正如今学者,须贵于格物。格,至也。须见得到底。今人只是知得一班半点见得些子,所以不到极处也。又云:某因病后,自知日月不多,故欲力勉诸公不可悠悠。天下只是一个道理透,使诸公之心,便是某心,某之心便是诸公之心,得见不差不错,岂不济事耶。时举问:易中互体之说,共父以为杂物撰德,辨是与非,则非其中爻不备,此是说互体。先生曰:今人言互体者,皆以此为说,但亦有取不得处也。如颐卦大过之类是也。王辅嗣又言纳甲飞伏,更难理会。纳甲是震纳庚,巽纳辛之类。飞伏是坎伏离,离伏坎,艮伏兑,兑伏艮之类。此等皆支蔓,不必深泥也。
吴必太录:易,举正乱道。
正淳问:其体谓之易,只阴阳往来屈伸之义,是否。曰:说义即不是,只阴阳屈伸,便是形体。
朱子发解:易如百衲袄,不知是说甚么。以此进读,教人主如何晓便,晓得亦如何用。必大曰:胡致堂文字,决裂明白,却可开悟人主。曰:明仲说得开,一件义理,他便说成一片。如善画者,只一点墨便干淡得。如尹和靖,则更说不出。范氏讲义,于浅处亦说得出,只不会深,不会密,又伤要说义理,多如解孟子首章,总括古今言利之说,成一大片,却于本章之义不曾得分晓。想当时在讲筵进读,人主未必曾理会得。大抵范氏不会辨。如孟子,便长于辩。亦不是对他人说话时方辩,但于紧要处反覆论难,自是照顾得紧。范氏之说,锁不牢处多极,有疏漏者。朱震说卦画七八爻称九六,他是不理会得老阴老阳之变,且如占得乾之初爻,是少阳便是初,七八是少,不会变,便不用了。若占得九时,九是老,便会变,便占这变爻。此言用九,用六亦如此。
庄周曰:易以道阴阳,不可谓他无见,盖易自四象八卦,重而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只是说个阴阳。至修养方技等家,亦只是用此二字而已。魏伯阳《参同契》,恐希夷之学,有些自其源流。
杨道夫录傅至叔言:伊洛诸公文字说得不恁分晓,至先生而后大明。先生曰:他一时间都是英才,故拨著便转,便只须恁地说。然某于文字,却是依本分解注。大抵前圣说话,虽后面便生一个圣人,有未必尽晓他说者。盖他那前圣,是一时间,或因事而言,或生一见而立此说。后来人却未见他当时之事,故不解得一一与之合。且如伊川解经,是据他一时所见道理恁地说,未必便是圣经本旨。要之他那个说,却又是好说。且如易之元亨利贞,本来只是大亨而利于正,虽有亨,若不正,那亨亦使不得了。当时文王之意,祗是为卜筮设,故祗有元亨,更无有不元亨。祗有利贞,更无有不利贞。后来夫子于象,既以元亨利贞为四德,又于《文言》复以为言。故后人祗以为四德,更不做大亨利贞说了。
或有咎伊川著书,不以示门人。再三诵之,先生不以为然也。因坐复叹。先生曰:公恨伊川著书不以示人,某独恨当时门人弟子布在海内,炳如日星。自今观之,皆不满人意。只如《易传》一书,散满天下,今家置而人有之。且道谁曾看得他个,果有得其意者否,果曾有行得他个否。
程子言,易中只是言反复往来上下,这只是一个道理。阴阳之道,一进一退,一长一消,反复往来上下,于此见之。
黄干问:康节诗,尝有庄老之说,如何。曰:便是他有些子这个。曰:如此,莫于道体有异否。曰:他尝说,老子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体用自分作两截。曰:又说经如何。曰:看他只是以术去处得这事,恰好无过,如张子房相似。他所以极口称赞子房也。
问:《易本义》曰:易,变易也,交易也。如何。先生曰:变易如阴变而阳,阳变而阴,老阴变少阳,老阳变少阴之类,正是占筮之法。交易如阳交于阴,阴交于阳之类。卦图上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是也。又云:变易便是昼夜往来,相为屈伸者。
子静常言,颜子悟道,后于仲弓。又曰:易系决非夫子。又曰:孟子无奈告子何。陈正己录以示人。先生申言曰:正己也乖。
郑仲礼录:向见敬夫及吕伯恭,皆令学者专读程传,往往皆无所得,盖程传但观其理,而不考卦画经文,则其意味无穷,各有用处,诚为切于日用工夫。但以卦画经文考之,则不免有可疑者。某盖尝以康节之言求之,而得其画卦之次第,方知圣人只是见阴阳自然生生之象,而摹写之初,未尝有意安排也。至于经文,亦但虚心读之,间略晓其一二。至有不可晓处,则便放下,不敢穿凿以求必通。如此却似看得有些意思,亦尝粗笔其说,而未成也。
麻衣,此乃伪书,向来敬夫虽不以其说为然,然亦误以为真希夷之师说也。其言专说卦画,大概似是,而其所以为说者,则皆琐碎支离,附会穿凿,更无是处。读易亦佳,但经书难读,而此经为尤难。盖未开卷时,已有一重象数,大概功夫开卷之后,经文本意,又多被先儒硬说杀了。今人看得意思局促,不见本来开物成务活泼。廷老所传,鄙说正为欲救此弊。但当时草草抄出疏略,未成文字耳。然试略考之,亦粗见门户梗概。若有他说,则非吾之所敢闻也。
李闳祖录伊川先生与谢湜持正书曰:若欲治易,请先寻绎,令熟。且看王弼、胡先生、王介甫三家文字,令通贯。再三云,此是读易要法。
黄显子录:问:胡安定易。曰:分晓正当,伊川亦多取之。或问:康节数学。曰:且未须理会数,自是有此理,有生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朵花,含蕊时是将开,略放时是正盛,烂漫时是衰谢。又如看人,即其气之盛衰,便可以知其生死。盖其学本于明理,故明道谓其观天地之运化,然后颓乎其顺,浩乎其归。若谓渠能知未来事,则与世间占覆之术何异。其去道远矣。其知康节者末矣。盖他玩得此理熟,事物到面前,便见,更不待思量。又云:康节以四起数,叠叠推去,自易以后,无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齐包括得。尽想他每见一物,便成四片了,但才到二分以上,便怕乾卦方终,便知有个姤卦来,盖缘他于起处推将来,至交接处看得分晓。广云:先生前日说,康节之学与周子程子少异处,莫正在此否。若是圣人,则处乾时自有个处乾底道理,处姤时自有个处姤底道理否。先生曰:然京房辈说数,捉他那影象,才发见处,便算将去。且如今日,一个人来相见,便就那相见时节,算得这个是好人、不好人,用得极精微。他只是动时便算得,静便算不得。人问康节庭前树算得否。康节云:也算得是,待他动时方可。须臾,一叶落下,他便就这里算出,这树是甚时生,当在甚时死。
辅广录:或言某人近注《易》。先生云:缘易是一件无头面底物,故人人各以其意思去解说得。近见一两人所注得一片道理,也都好,但不知圣人元初之意,果是如何。《春秋》亦然。
康节尝言,老氏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非也。老子自有老子之体用,孟子自有孟子之体用。将欲取之,必姑与之,此老子之体用也。存心养性,充广其四端,此孟子之体用也。
余大雅录先生云:传注惟古注不作文,却好看,只随经句分说,不离经意,最好。疏亦然。今人解书,且图要作文,又加辩说,百般生疑。故其文虽可读,而经意殊远。程子《易传》亦作成文,说了又说,故令人观者更不看本经,只读传。亦非所以使人思也。
董铢录:铢问: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如何看体字。先生曰:体是体质之体,犹言骨子也。易者,阴阳错综,交换代易之谓。如寒暑昼夜,阖辟往来。天地之间,阴阳交错,而实理流行。盖与道为体也。犹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有此五者,而实理寓焉。故曰:其体则谓之易,言易为此理之体质也。
易是荆公旧作,却自好。三经义〈《诗》《书》《周礼》〉是后来作底,却不好。
舒高录:濂溪说: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易本未有许多道理,缘有此卦,遂将许多道理,搭在上面,所谓因卦以发也。精是圣人本意,蕴是偏旁带来道理。如《春秋》,圣人本意只是载那事,要见世变,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见得是非美恶曲折,便是因卦以发底。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圣人本意底。如《文言》《系辞》等孔子之言,皆是因而发底,不可一例作重看。
《易》是卜筮之书,《皇极经世》是推步之书。《经世》以十二辟卦管十二会,绷定时节,就中推吉凶消长。尧时正是乾卦九五,其书与易自不相干,只是加一位推去。㬊渊录: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正谓伊川这般说话难晓,盖他把这书硬定做人事之书。他说圣人做这书,只为世间人事,本有许多变样,所以做这书出来。
老苏说,易专得于,爱恶相攻而吉凶生以下二句。他把这六爻似那累世相雠相杀底相似看,这一爻攻那一爻,这一画克那一画,全不近人情。东坡见他恁地太粗疏,却添得佛老在里,其书自做两样,亦间有取王辅嗣之说,以补老苏之说,亦有不晓。他说了乱填补处,老苏说底,亦有去那物理上看得著处。吕煇录先生云:看易,先看某本义了,却看伊川解,以相参考。如未看他易,先看某说,却也易看。盖未为他说所汨故也。
徐宇录问:易言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如何。先生不答。少顷,曰:不要如此看文字。游定夫初见伊川,问阴阳不测之谓神。伊川曰:贤是疑了,问只拣难底问。后来人便道游将难底问。大意要且将圣贤语次第看,看得分晓,自然知得。伊川《易传序》云:求言必自近易于近者,非知言者。此伊川吃紧为人处。
林夔孙录:君子而时中,与《易传》中,重于正正者未必中之意同,正者且是分别个善恶,中是恰好处。邵浩录:问:读易若只从伊川之说,恐太见成,无致力思索处。若用己意思索立说,又恐涉狂见僭越。浩近看易,主以伊川之说,参以横渠温公、安定荆公、东坡汉上之解,择其长者抄之,或足以已意可以如此否。先生曰:吕伯恭教人,只得看伊川易,也不得致疑。某谓,若如此看文字,有甚精神,却要我做甚。浩曰:伊川不应有错处。先生曰:只说道理,决不错。只恐于文义名物,也有未尽。又曰:公看得诸家说,如何。浩曰:各有长处。先生曰:东坡解大体最不好,然他却会作文,识句法,解释文义,必有长处。
伊川之学在《易传》,不必他求也。孔子删《诗》定《书》,系《周易》,作《春秋》,而其徒又述其言,以为《论语》。其言反复證明,相为表里,未闻其以此而废彼也。
《易传》,所自作也。《语录》,他人作也。人之意,他人能道者,何哉如是。则孔氏之门,亦可以专治《春秋》,而遂废《论语》矣。而可乎。
浩问:赵书记曾将渠所说易,来呈先生了,如何。先生云:渠自是一般说话,某理会不得,只管以一样说话子,转将去,愈转愈远,说一个元亨利贞,更无穷极。杨与立录:康节之学,得于先天,盖专心致志,看得这物事熟了,自然前知。
王弼破互体,朱子发用互体。
万人杰录:黄显子有书,先生示人杰。人杰云:其说名义处,或中或否,盖彼未有实功,说得不济事。先生曰:也须要理会,若实下工夫,亦须先理会名义,都要著落。彼谓易者心之妙用,太极者心之本体。其说有病。如明道所谓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方说得的当。然伊川所谓体字,与实字相似,乃该体用言。如阴阳动静之类,毕竟是阴为体,阳为用,静而动,动而静,是所以为易之体也。人杰云:向见先生云,体是形体,却是著形气说,不如说该体用者为备耳。先生曰:若作形气说,然却只说得一边。惟说作该体用,乃为全备。却统得下面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两句。
程子说,胡安定解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真看易之法。然传中亦有偏解作一事者。林艾轩尝云:伊川解经,有说得未的当处。此文义间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头项,则伊川底却是此善观伊川者。
沈僩录:用之云:康节善谈易,见得透彻。曰:然伊川又轻之,尝有简与横渠曰:尧夫说易好听,今夜试来听他说看。某尝说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处。只观孔子,便不如此。
陈淳录:五经中,《周礼》疏最好,《诗》与《记》疏亦得,《书》与《易》疏不好。《易》疏只是将王辅嗣注来虚说一片。
汤泳录:杨敬仲有《易论》,林黄中有《易解》、《春秋解》,专主左氏。或曰:林黄中文字可毁。先生曰:却是杨敬仲文字可毁。
黄义刚录:先生以《参同契》示张以道,云:近两日,方令书坊刊得。然里面也难晓。义刚问:曾景建谓《参同》本是龙虎上经,果否。先生曰:不然。盖是后人见魏伯阳传,有龙虎上经一句,遂伪作此经,大概皆是体《参同》而为,故其间有说错了处。如《参同》中云:二用无爻位,周流行六虚。二用者,即易中用九用六也。乾坤六爻,上下皆有定位,唯用九用六无位,故周流遍六虚。今龙虎经却错说作虚危去,盖讨头不见,胡乱牵合。汉上易卦变,只变到三爻而止,于卦辞多有不通处。某更推尽去,方通如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只是初刚,自讼二移下来,晋柔进而上行,只是五柔自观四挨上去,此等类。案汉上卦变,则通不得。
答吕祖俭:书礼正在恰好处,溯而上之则俭为本,沿而下之则奢为末。当以《易传》之言为正。龟山发明得亦佳。
邵浩录:李寿翁最好麻衣易与关子明易,如何。先生大笑曰:偶然两书,皆是伪书。关子明易是阮逸作,陈无己集中说得分明。麻衣易乃是南康一戴主簿作。某知南康时,尚见此人,已垂老,却也读书博记。某一日访之,见它案上有一册子,问是谁文字。渠云:是某有见抄录,某借归看,内中言语文势,大率与麻衣易相似,已自看破。又因问彼处人,麻衣易从何处传来。云从前不曾见,只见戴主簿传与人,又可知矣。仍是浅陋。内有山是天上物落在地上之说,此是何等语。它只见南康落星寺,便为此说。若时复一两个来世间人,都被压作粉碎,始得。遂大笑。又云:后来戴主簿死了,某又就它家借得渠所作易图看,皆与麻衣易言语相应。将逐卦来牵合取象,画成图子,又好笑。需卦作共食之象,以坎卦中一画作卓子,两阴爻作饮食,乾三爻作三个人,向之而食。讼卦则三人背饮食而坐,蒙卦以笔牵合六爻,作小儿之象。大率可笑如此。某遂写与伯恭,转闻寿翁。时寿翁知太平,谓若如此,戴主簿亦是明易人。却作书来,托某津遣来太平相见。时戴已死。
先生曰:李寿翁看杜撰易,渠亦自得杜撰受用。又曰:麻衣易说,乃南康戴主簿作。尝亲见其人,称此书得之隐者。问之,不肯言其人。往访其家,见案上杂录一册,乃戴手笔,其言皆与易说大略相类。及戴死,其子弟将所作易图来看,乃知真戴作无疑。
杨道夫录:《阴符经》恐是唐李筌所为,是他著意去做,学他文古。何故。只因他说起遂行于世。某向以语伯恭,伯恭亦以为然。如麻衣易只是戴氏自做自解,文字自可认。道夫曰:向见南轩跋云:此真麻衣道者书也。曰:南轩看文甚疏。
向在南康,见四家易,如刘居士变卦,每变为六十四,却是案古周三教,及刘虚谷,皆乱道。外更有戴主簿传得麻衣易,乃是戴公伪为之尝。到其家见其所作文,其体皆相同。南轩及李侍郎被他瞒,遂为之跋。某尝作书辨之。
王子献占,遇夬九二,曰惕号,莫夜有戎,勿恤,吉。占曰:必夜有惊恐,后有兵权。未几,果夜遇寇,旋得洪帅。偶读漫记,如麻衣道者,本无言语。秖因小说有陈希夷问钱若水骨法一事,遂为南康军戴师愈者,伪造正易心法之书以托之也。麻衣易,予亦尝辩之矣。然戴生朴陋,予尝识之。其书鄙俚,不足惑人。此子华子者,计必一能文之士所作。其言精丽,过麻衣易远甚。如论河图之二与四,抱九而上济,六与八蹈一而下沈,五居其中,据三持七,巧亦甚矣。唯其甚巧,所以知其非古书也。又以洛书为河图,亦仍刘牧之谬,尤足以见其为近世之作。或云:王铚性之,姚宽令威,多作赝书,二人皆居越中,恐出其手,然又恐非其所能及。如子华子者,今亦未暇详论其言之得失,但观其书数篇,与前后三序,皆一手文字。其前一篇托为刘向,而殊不类向它书。后二篇乃无名氏岁月,而皆托为之号,类若世之匿名书者。
严州王君仪,能以易言祸福,其术略如徐复、林瑀之说。以一卦直一年,尝言绍兴壬戌太母当还,其后果然。人问其故,则曰是年晋卦,直事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之文也。予谓此亦小数之偶中耳。若遂以君仪为知易,则吾不知其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