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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颜书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宝晋英光集补遗、《米襄阳遗集》卷一、《海岳题跋》卷一、《米襄阳志林遗集》第三一页
颜真卿褚遂良既成,自以挑踢名家,作用太多,无平淡天成之趣。
此帖尤多褚法,石刻醴泉时及《麻姑山记》,皆褚法也。
此特贵其真迹尔,非《争坐帖》比。
大抵颜、柳挑踢,为后世丑怪恶札之祖,从此古法荡无遗矣。
安氏《鹿肉乾脯帖》、苏氏《马病帖》,浑厚纯古,无挑踢,是刑部尚书时合作,意气得纸札精,谓之合作。
此笔气郁结不条畅,逆旅所书。
李大夫者,名光颜,唐功臣也。
崇宁丙戌六月六日从九品米芾记。
回汪衍承议 北宋 · 李复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五、《潏水集》卷三
某启。
昨知出往河外,往回计须月馀,故未敢驰问。
今闻还旆,暑途登涉,德履何如?
接事必尽得要领,素未谙者,无不骇愕,知底里则发笑而愤矣。
承借徐季海书墨迹,新秋雨霁,展玩累日,遂忘饮食,能生人喜气如此,季海晚年书也。
季海书碑刻甚多,若其父峤之墓碑、《董孝子碣》、《开河碑》、《龙潭寺》、《般若寺》、《三洞弟子鳗井诗》、《嵩山题经》、《不空三藏碑》,此石刻寻常屡见,粗能记者。
其书法不一,少时学其父书,笔画方劲,多露芒角,晚乃收拾藏锋。
历观前人能书者亦多如此,非惟所用之笔时有不同,亦别有新意。
颜鲁公醴泉时,书画纤劲清丽,后为武部员外郎,书《千福寺碑》,方实茂密,晚节骨力遒劲,方正严重。
季海少时题千佛寺碑额,作八分书,笔势圆媚可爱,老而笔力雄彊,肉中有骨。
司空表圣云「如怒猊抉石,渴骥奔泉」,信佳论也。
禄山作乱,颜鲁公季海同在河朔,举兵相应以禦禄山,晚为岭南节度使,唐史所载甚略。
蒙谕跋其后,漫识之。
不宣。
某再拜。
河议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四、《鸡肋集》卷二六
《洪范》五行,一曰水。
其浸为海,其发源注海为江、河、淮、济,实惟四渎,而河为四渎宗。
三王之祭川,所以先河而后海,为务本者也。
岷山导江,导淮自桐柏,导沇水东流为济,其道里近。
而导河积石,其道里远,且源壮而流激,故禹治四渎,功施于河为多。
积石去中国既远,过此人罕至,至荒忽不可知。
若《山海经》、《穆天子传》、《水经》,杂传记之说,概曰:河出昆崙墟。
昆崙墟高万一千里,为地之中,而河出其东北陬。
其上醴泉华亭,多奇物,草木、鸟兽,尤不可考。
至言河上通汉,见于牵牛客星之占。
而《山海经》又有敦梦之山者,敦梦之水出焉,而东流注于泑泽,河水之所潜也,其源浑浑泡泡。
郭璞说泑泽盖盐泽,盐泽去玉门阳关才三百馀里,安取昆崙墟乎?
然《山海经》自汉儒说皆以为禹书,其所记如此。
虽《尔雅》亦曰:「河出昆崙墟,色白,并渠千七百,一川色黄」。
太史公班固皆以谓《禹本纪》言河出昆崙山昆崙山高二千五百馀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
张骞使大夏、穷河源之后,恶睹所谓昆崙者哉?
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
今所论亦本《禹贡》导河积石及《周礼》、《尔雅》、《史记》、《汉书》载河所经,与后世堤防人事,迄于宋兴,使有考焉。
《禹贡》:天下之州九,而河所道者四,曰雍、豫、兖、冀。
孔安国说,冀以尧都,不言境。
西距黑水,东据河,有州曰雍,故曰「黑水西河雍州」。
西南距荆山,北距河,有州曰豫,故曰「荆河惟豫州」。
东南据济,西北距河,有州曰兖,故曰「济河惟兖州」。
雍州西河,自西河以西也。
豫州云荆河,自南河以南也。
兖州云济河,自东河以东也。
然则西河之东距雍、南河之北距豫、东河之西距兖,为冀州可知矣。
故《职方氏》正西曰雍州,而《释地》河西雍州
职方氏河南豫州,而《释地》亦曰河南豫州
职方氏河东兖州,而《释地》济河间兖州
职方氏河内冀州,而《释地》两河间冀州
雍州以其自西河而西,故或曰正西,或曰河西
豫州以其自南河而南,故皆曰河南
兖州以其自东河而东,故或曰河东、或曰济河间
冀州以其距雍、豫、兖为境,故或曰河南,或曰两河间
雍州言正西不言河者,则以在成周雒邑为正西也。
自《禹贡》、《职方氏》以考《尔雅》,其辨四州河所经之域皆合,而《职方氏》又曰东北曰幽州,其川河沛。
幽州薄海,盖言其入欤?
九州之地,雍、豫高而兖、冀下,幽州东北又下。
而河起西北,所从来高,故其始犹委蛇稍南,及其下龙门,则流駃竹箭也。
《禹贡》曰:「导河积石,至于龙门
南至于华阴,东至于厎柱,又东至于孟津,东过洛汭,至于大伾,北过降水,至于大陆,又北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海」。
自积石东流,至于龙门,始折而南者一,又折而东者三,又折而北者再,然后入海。
其所涉之地八,此河经营中国之形。
而秦晋之河曲战,《公羊》所以言河曲,疏矣,河千里而一曲者也。
张骞西域,积石之西往往可纪。
玉门关有两道:一从鄯善,傍南山
一从车师,傍北山
皆被河西行,至莎车为南道,至疏勒为北道。
西域三十六国,皆在匈奴之西、乌孙之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馀里,南北千馀里。
其河盖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阗,合而注蒲菖海。
蒲菖海,所谓盐泽者也。
葱岭之西既不说有河,于阗之西又水皆西注,意河源为出于此。
盐泽去玉门阳关三百馀里,广袤三百里。
其水亭居,冬夏不盈耗,皆以为潜行地中,南出于积石,为中国河云。
而《穆天子传》说:「天子饮于枝渚之中、积石之南河」。
积石名南河,则与张骞所谓「南出于积石」者又类。
而学者据经有「导河积石」,当为河源,岂积石之西河自行地中,故禹不治?
而「导河积石」,特言施功自积石始,亦不说河源也。
积石在金城西南,龙门绛州龙门厎柱在西虢,孟津在洛北,洛汭在巩,大伾在氾,降水在信都大陆钜鹿,其地皆可考。
而《水经》诸家图河所道,盖自积石山始西南流,又东流入塞,过燉煌酒泉张掖郡南,与洮合。
安定北地郡,北流过朔方郡西,又南流五原郡南,又东流过云中、西河郡东,又南流过上都、河东郡西,然后乃出龙门,而又南流至于华阴
故《吕览》说:龙门未开,河出孟门东大溢,是谓洪水。
龙门,始南流也。
龙门潼关与渭合,至巩与洛合,而伊、洛、瀍、涧四水合流,所谓「伊、洛、瀍、涧既入于河」也。
与济合成皋,与沁合武德,乃道黎阳钜鹿而北播为九河,所谓徒骇、太史、马颊、覆釜、胡苏、简洁、钩盘、鬲津者也。
此九河者废滋久,独汉成帝时许商上书言古记九河之名,有徒骇、胡苏鬲津,今在成平东光、鬲界中。
鬲津北至徒骇间,相远百里,后世因谓许商三河三县,则徒骇在成平胡苏东光鬲津鬲县可知。
以《尔雅》之次考焉,则徒骇最北,鬲津最南,而六枝者包其间。
郑康成谓九河,齐桓公塞之,同为一河,齐居东,信如康成言,塞其八枝以拓地,则自桓公而来,河所行盖独徒骇矣。
太史公班固又皆称禹,以谓河所从来者高,水湍悍,难以行平地,数为败,乃酾二渠以引其河:一贝丘,一漯川。
北载之高地,过洚水,至于大陆,播为九河,同为逆河,入于勃海
二渠于《禹贡》无见,不知太史公班固何从言之?
「岛夷皮服,夹右碣石,入于河」。
岛夷,海曲
碣石,海畔山。
夹山之右,溯而入河,以达冀州,则禹时河入海盖在碣石也。
《地理志》:碣石在北平骊城县西南。
勃海北距碣石五百馀里,而河入勃海,盖汉武帝元光三年,河徙东郡所更注也。
而言禹时河入勃海,何哉?
周定王五年,河始徙,见于《周谱》,班固言之。
又秦攻魏,决河灌其都,决处遂大,不可复补。
去古逾远,移徙难得而考,而言禹酾二渠,又何哉?
孟子》曰:「禹之治水,水之道也」。
历三代无患以此。
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通宋、郑、陈、蔡、曹、卫、济、汝、淮、泗会于楚。
而禹功既微,齐与赵、魏因河为境,而堤防寖兴,弛障谷之禁,以邻国为壑,凿一孔,开百窍,如瓮敝漏,渐以不补,则后世河数为败,非天时也。
汉而下,井源益烦,以漕以溉,甘利而昧害。
东汇西引,河用屡窘,使不得一日安流,则狂怒衍溢,亦其理。
摭其著者言之:武帝时郑当时引渭穿渠,起长安,旁南山下至河;
番系引河溉汾阴蒲坂下。
自是之后,朔方、西河河西酒泉皆引河及川谷以溉矣。
宣帝地节中郭昌使行河北曲三所,复穿渠直东。
魏正始中,亦穿广漕渠,引河入汴。
晋太始中,亦凿陕南山,决河注洛。
隋仁寿中,亦堑自龙门厎临清关度河。
大业中,复开通济渠、永济渠,以引谷、洛、沁水
开元中,避三门之峻,亦北凿石渠至它川谷,颇引以溉漕。
而乱水之理,助河为败者往往而有。
始自汉兴三十有九年孝文时酸枣,东溃金堤。
于时东郡虽大兴卒塞之,而河之为患,因浸寻滋甚。
元光中,徙顿丘,东南注勃海,决瓠子,东南注钜野
元封中,决馆陶,分为屯氏河。
永光中,决清河灵鸣犊口。
建始中,决馆陶东郡金堤,又决平原,入济南、千乘。
建国三年,决魏郡
贞观中,坏陕州河北县,毁河阳中潬。
开元中,决博州棣州
大和中,决棣州
开成中,决滑。
乾宁中,圮滑州
其馀堤防人力所不备,若大雨霖,漂坏郡县,病人民,至不可胜纪。
陵夷五代,以迄宋兴,岁屡败,其患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战国及秦,用兵不遑暇事河。
元光中,再决二十馀年,比塞辄复圮,兴役最大,《瓠子之歌》,其词哀焉。
今考之武帝时至于王莽,言河利害,大概十五家。
其言非忠而近似者一,其甚疏者一,其不切者一,其害焉者一,其一时或利或害者二,其可行无害者十。
而十者之论,其详者曰贾氏。
窃以谓汉治河尽此,故备论之。
始决瓠子,田鼢奉邑食鄃。
鄃居河北,河决而南,则鄃无水灾,言于上曰:「江河之决皆天事,未易以人力彊塞之」。
要以为食鄃计,无意国事,而其言「未易以人力彊塞者」良可用。
此言非忠而近似者一也。
齐人延年言:「河出昆崙,经中国,注勃海,此其地势西北高而东南下也。
可按地图,开大河上领,出之胡中,如此则关东长无水灾,北边不忧匈奴」。
延年议闳大,然归于狂悖,且有天地则有此河,其行流有域,禹不能改,而延年欲改之,此甚疏者一也。
谷永言:「河,中国之经渎,圣王兴则出图书,王道废则竭绝。
今溃溢横流、漂没陵阜,异之大者也。
修政以应之,灾变自除」。
王者孰不欲奉天理物?
然天时人事,其应岂皆若符节
尧犹有九年之患,禹犹有四载之勤,尧禹岂不知修政以应之哉?
此不切者一也。
杨焉言:「从河上下,患厎柱隘,可镌广之」。
上从其言,镌之裁没水中,不能去,而令水益湍怒,为害甚于故。
是岁渤海清河信都灌县邑三十一。
治水盖亦凿龙门,披山通道,至不可胜言。
厎柱岂不可镌?
而焉无其术,故壅阏为败。
此害焉者一也。
郭昌使行河,北曲三所,水流之势皆斜直贝丘,恐水盛,堤防不能禦,乃更穿渠直东,民便安之。
后三岁,河水更从故第二曲间复斜直贝丘,百姓寒心。
孙禁以谓「可决平原金堤间,通大河,令入故笃马河。
至海五百馀里,水道浚利,又乾三郡水地,得美田,省吏卒治堤救水」。
二者其言异,而大概利害杂,故为说同。
郭昌渠始通利,后不便,较然可知。
笃马河在九河南,失水之迹,然以舒民财力为便。
此或利或害者二也。
自昔之患,以故道之湮,与堤防揵菑,与河争胜负,故凡言分河救水怒,与观水势复禹之旧、无与水争地者,其言皆可用,无害。
冯逡清河都尉,言:「郡承河下流,土壤轻脆易伤,顷所以阔无大害者,以屯氏河通两川,分为流也。
今独一川兼受数河之任,虽高增堤防,终不能泄。
屯氏河新绝未久,又其口所居高,于以分杀水势,道里便宜,可复浚,以助大河泄暴水」。
屯氏河北塞宣房,北决所为,东北经魏郡信都渤海入海,盖近禹故道。
许商白不用,后果复决馆陶
李寻解光言:「阴气盛,则水为之长,故一日之间昼减夜增,江河满溢。
所谓水不润下,虽常于卑下之地,犹日月变见于朔望,明天道有因而作也。
可且勿塞,以观水势。
河欲居之,当稍自成川,跳出沙土,然后顺天心而图之,必有成功,而用财力寡」。
要近于阴阳之学,而其言「观水势所欲居则易为功」,岂可易哉!
张戎言:「河水重浊,号为一石水而六斗泥,今民皆引河、渭山川水以溉田。
春夏乾燥,少水时也,故使河流迟,贮淤而稍浅,雨多水暴至,则溢决。
而国家数堤塞之,稍益高于平地,犹筑垣而居水也。
可各顺从其性,勿复灌溉,则百川流行,水道自利矣」。
灌溉有不应导而导,堤防有不应塞而塞,之言可谓近古。
许商说:「古记九河之名,有徒骇、胡苏鬲津,今见在成平东光、鬲界中。
鬲津北至徒骇间,相去二百馀里,今河虽数移徙,不离此域」。
明算计,能功利,且当是时,三河者庶计可索,惜乎其事不究也。
韩牧以谓:「可略于《禹贡》九河处穿之,纵不能为九,但为四五,宜有益」。
王横言:「河入勃海勃海地高于韩牧所欲穿处。
往者天常连雨,东北风,九河之地已为海所渐矣。
禹之行河水,本随西山下东北去。
《周谱》云定王五年河徙,则今所行非禹之所穿也。
使缘西山足乘高地而东北入海,乃无水灾」。
亦皆欲求禹之旧,求禹之旧固无不可,而岁久难识。
迄于今,河移徙无常处。
冯逡李寻解光张戎许商韩牧王横七人,虽议各不同,而要之欲杀水怒,欲观水势,欲顺水之性,欲求禹之迹,欲使缘西山东北入海,故其言皆近。
平当关并、贾氏之上策,不独在汉,事虽施之方今,大较不能改也。
平当言:「九河皆填灭,按经义治水,有决河深川,而无堤防壅塞之文。
河从魏郡以东北多溢决,水迹难以分明,宜博求能浚川疏河者」。
夫决百川距海,浚圳浍距川,见于《书》。
且水因地以制流,故在《易》:「地上有水,比」。
水行地上,乃有堤防,堤防之法为不得已。
平当可谓能知经矣。
关并:「河决率尝于平原、东郡左右,其地形下而土疏恶。
闻禹治河时,本空此地,以谓水猥盛则放溢,少稍自索,虽时异处,犹不能离此。
上古难识,近察秦汉以来,河决曹、卫之域,其南北不过百八十里者,皆空此地,勿以为官亭民舍而已」。
夫水所欲居,人固不能夺,始宅之,河又荡去。
岁如是,曾不爱,独爱百八十里哉?
关并可谓能知务矣。
至贾氏之上策,不欲与水争地,盖与平当关并之论合。
其言曰:「古者立国居民、疆理土地,必遗川泽之分,度水势所不及,使秋水多,得有所休息,左右游波宽缓而不迫。
夫土之有川,犹人之有口也。
治土而防其川,犹止儿啼而塞其口,岂不遽止,然其死可立而待也。
故曰:『善为川者,决之使道;
善为民者,宣之使言』。
盖堤防之作,近起战国
齐与赵、魏,以河为境。
齐作堤,去河二十五里;
赵、魏亦为堤防,去河二十五里。
虽非其正,水尚有所游荡。
今堤防狭者去水数百步,远者数里,迫隘如此,不得安息
今行上策,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
西薄太山,东薄金堤,势不能远泛,期月而定。
且以大汉方制万里,岂其与水争咫尺之地哉!
此功一立,河定民安,千载无患,故谓之上策」。
自禹迹废,由汉至宋兴,千有馀年。
河决自黎阳而下,远者数百里,近者数十里间耳。
故贾氏言「徙冀州之民当水冲者,决黎阳遮害亭,放河使北入海。
西薄太山,东薄金堤,势不能远泛」。
以今形势所直考之犹是。
窃以谓贾氏之策,不独在汉,事虽施诸方今,为久远虑,不能加者如此。
至难者曰:「若如此,败坏城郭、田庐、冢墓以万数,百姓怨恨」。
盖贾氏亦能言矣。
治水,山陵当路者毁之,故凿龙门、辟伊阙、折厎柱、破碣石,堕断天地之性,至城郭、田庐、冢墓,此乃人功所造,何足言也?
又以谓濒河十郡,治堤岁费且万万,及其大决,所残无数。
如出数年治河之费,以业所徙之民,宜亦便利。
冯逡至贾氏十家,考之汉事与方今,其言皆可行而无害。
然即目前之安,舒岁月之力,则诸家者皆能道。
若夫始难而终易,暂劳而永逸,则王横、贾氏西山黎阳之议,于今犹上策。
至贾氏中策,言多穿漕渠,下策言堤防,盖无足道者。
晁错议削六国,天下皆曰晁错愚,然汉卒无祸,赖错发之。
夫必有大害,然后有大利,西山黎阳何以异此?
虽然,此可谓智者道,难为流俗言也。
晋魏迄唐至五季,言水利者不乏无著见者,独唐贾耽尝绘布陇西,且载河所经受,为图上之,亦不及治河也。
祖宗深悯河患,治遥堤,置使,置判官,开分水河斗门,开减水河,在乾德二年、三年,太平兴国七年淳化四年景德四年,其事详于国史。
开宝五年诏:「澶、卫数州,霖雨荐降,洪河为患。
每阅《夏书》所载,但言导河随山浚川,未闻力制湍流、广营高岸。
战国专利堙塞故道,小以妨大,私而害公,九河之制遂隳,历代之患未弭。
凡缙绅多士、草泽之伦,有素习河渠之书,深知疏导之策,若为经久,可免重劳,并诣阙上书,附驿以闻」。
深惟开宝诏书最为近古,圣谋远览,虑河之意,尤出上策,而天下未有应者。
岂所谓为政善,因祸而成福、转败而为功,若管仲才者世固鲜哉?
其后,景德中李垂上《导河书》,言今魏县之左,河势东折,不如《书》说,北至于大陆,又亡其迹,盖周末失道,为衡、漳所湮矣。
而《汉志》,禹所酾二渠,曰东为漯川者,乃今泉源赤河;
曰北出贝丘者,乃今王莽故渎。
而汉塞宣房所行二渠,盖独漯川。
其一则汉决之,起观城,入蒲台,所谓武河者也。
贝丘王莽时既空,而澶、滑比多坏者,以地平不固。
故欲河出大伾、上防、太行三山之间,起大伾西南八十馀里曹魏所开枋头河之东,引河北行微东,挟御河通王莽故渎。
北经清丰大名之西,历洹水东、馆陶南,而北合赤河,以通于海。
起大伾、合赤河,盖五百七十里,两厓倍之,为一千一百四十里,去冈麓古障八百四十里,治新防三百里。
为用力寡,大概近汉王横欲缘西山足乘高地而东北入海者。
其说九河故迹,皆在平原而下,独简河亡,则与许商王横之说异。
之议,以谓河患率在澶、滑,未至九河则已决矣,九河奚利哉?
又欲自白马派河为六,以助杀水怒,则与贾氏议多穿漕渠者颇类。
事下任中正等,中正等言:「所述自禹至汉河所流行,甚详,其言起白马派为六者,河湍激,难制其势,或合而一,恐不能各从所导。
借使必为六,是有六河口也,堤防之功为难」。
于是议寝。
后用事者,往往言水利,以其无大改,更不皆载,独载孙民先奏。
民先奏曰:「窃观旧河,两厓间相去数十里,而河流常薄西岸,以此知东地形高而河欲西迁之验也。
今魏、恩、冀之西,相、邢、洛之东,皆古陂地斥卤,东西二三十里,南北数百里,其西薄西山,其东薄金堤,其中地形下隐如故渠。
比河决,及御河、漳水溢,皆合流其间,以谓是盖降水大陆故迹,可决王供水冲,使河行此地,过乾宁,合独流口以入于海」。
民先议河,大较与李垂不异,世多言民先议为近。
又比岁卒溃小吴,而澶渊东故渠遂竭,河果自清丰大名西派为三、四,乃东北注,髣髴如民先所欲导云。
至汉王延世之徒事塞河,三旬立塞,世皆以为才,窃谓犹救火家以焦头烂额见客者,故不记。
与夫计向背、度缓急,版筑茭薪、水工河卒,岁储月积、增卑倍薄,凡河之近务,则有司存。
唐旧书杂论四 其十一 冯伉醴泉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七
冯伉膳部员外郎,充睦王以下侍读
李抱真卒,为吊赠使,抱真男遗帛数百疋,不受。
醴泉县令宰相进人名,帝意不可,曰:「前使泽潞不受帛者,此人必有清政」。
遂改醴泉
右《冯伉传第一百三十九》。
郎官王府官,宜要于县也,而以清见知,方改醴泉
唐重县令如此。
近时郎官得郡为失职,内重甚矣。
朝请郎王君墓志铭崇宁四年十月1105年10月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四五、《鸡肋集》卷六七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
君王氏,讳元字舜弼,其先大名莘人也。
尚书兵部侍郎、赠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晋国公讳祜,曾祖也。
尚书兵部郎中,赠太尉讳某,祖也。
通议大夫、赠正议大夫讳端,考也。
正议前夫人李氏,文安郡
后夫人李氏,华原郡
君文安出也。
王得姓于周,大于汉,迄今多公辅显人,而大丞相魏国文正公讳旦,道德忠义,勋在王室,为本朝第一。
故家城东,民慕而不姓之,曰城东太尉,公之从祖也。
其子孙蝉联圭组,文学政事、直谅多闻,隐然为国名臣者,往往而出相望也。
而君幼读书,业进士,以世父天章阁待制讳质任为郊社斋郎,再为主簿乘氏醴泉
年尚幼,即以才称,故枢密副使薛公向转运陕西,首荐其能,监镇戎军折博务。
镇戎当虏要路,交易夥他郡,嘉祐末,以钞法害之。
逮君领事,入复羡。
以劳擢大理评事、知唐县事。
神宗即位,迁光禄丞,又迁大理丞,充德清军使,兼知清丰县事。
清丰介澶、魏,戎使往来之道,故顷锡军名以为重。
部使者不察,议撤其额。
君为言朝廷本所以命此,今不可易之意。
使者为沮止,而君亦不嫌忤其意也。
浮屠甲者,与妇人忿,夜怀甓入其室,折妇人足,而妇人仓卒不知谁何也。
君阴讯其故,物色而擒之。
甲伏其罪,人以为神。
太子右赞善大夫
熙宁中安南用师,为江淮荆湖六路计置点检催促军器
时平久,东南兵备尤弛,戎器取充数而已。
方事急,诏大臣择才吏以往,而君用密府荐云。
水浮陆转,军兴得不乏。
以劳减磨勘月日,赐五品服,监在京仓,迁殿中丞,改奉议郎,为国子监主簿,迁承议郎
哲宗即位,迁朝奉郎通判应天府事。
以亲老不赴,改监左藏北库,迁朝散郎,又监元丰库
继遭正议华原丧,服除,乃以朝请郎泽州事。
始至,擒衣冠子之尤无良者数辈,寘诸法,城中大耸。
父老忧其去也,数十百人诣使者,愿留。
会岁旱,躬祷于桑林,既还,即雨,而犯暑得疾,遂不起,绍圣四年七月二十七日也,年六十九。
初,君之罢清丰也,当涂知其可用矣,顾正议华原春秋高,不可去定省,即求筦库闲局,盖家居二十年,不外迁。
或劳之,君曰:「吾以华发奉亲膝,乐甚。
去此九迁不愿也」。
其侍亲疾,昼夜不解带,其庶乎《传》所谓以爱孝者,非耶?
为人敦厚疏通,不设町畦。
博综技艺,有家集十卷。
所游多一时君子长者。
娶赵氏,仙源县
再娶晁氏,寿昌县
仙源前君葬十一年矣。
初,君爱其弟大理丞忖,忖之亡,窆近仙源,卜者曰:「不利于君」。
君曰:「我且死,不可以远吾弟也」。
卒不改。
呜呼,难矣!
男六人:曰毅,朝散郎
曰坦,将作监主簿
曰发,曰通,曰縠,曰毂。
坦、通皆蚤世,而毅号能吏,累赠君左朝议大夫
发、縠、毂,皆举进士自立。
女长适霸州判官刘唐钦,次适进士焦禧,次适率府率宗室子帆,次适下蔡丞李士袤,次适西头供奉官贾佾,次适襄州推官皇甫侁
孙十一人,其名在晁夫人之志。
将以崇宁四年十月癸酉葬于开封县大边村之原,从晋公兆也。
毅以寿昌君于补之为从姑,知君详,来求铭。
铭曰:
之道,孝弟而已。
人民社稷,其施如此。
有贤朝议,生于大家。
积善之蕴,粤忱不华。
为亲忘宠,居二十年。
以弟爱故,卜违不迁。
是亦为政,云胡不然?
魏公之封,名则可大。
惟原大边,名亦斯在。
何以似之,惟馀庆吾赖。
奉陪内翰二丈醴泉避暑 北宋 · 陈师道
疾雷倒海不成雨,黑云衔日蚕不吐。
深院回廊昼本、四库本、张本校:一作景)日长,青帘朱幕风铃语。
神仙中人龙作马,翠旌绛节从天下。
竹冠芒屦紫绮裘,曳杖林间观物化。
清池(赵本、四库本、张本校:一作青莲)照眼自生凉,脩竹回阴欲过廊。
樽酒未空高兴动,含毫欲下云飞扬。
俗闻道士业符医,未语已作庸人样。
但知一扇博百金,岂识双松到千丈。
蝇头小字密著行,四座欢叫醒而狂。
忽惊天姥到庭户,风篁露草鸣寒螀。
回天却日有馀力,小试席间留翰墨。
请公慎用补天手,入佐后皇(赵本、四库本、张本作五)
李修撰墓志铭宣和四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七、《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二、《锡山文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宣和三年闰五月二十有七日中大夫右文殿修撰陇西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李公以疾终于家。
八月二十有八日,葬于常州无锡县开元乡湛岘之原,与其夫人吴氏同穴。
明年,其孤以晋陵邹柄状来请铭。
余与公俱闽人,又尝同为诸生,肄业于上庠,挟策考疑,时相从也。
俯仰四十馀年,一时朋游凋丧略尽,与公有平生之旧,而知公之详,盖无遗矣,宜其有请于余也。
余虽不能铭,其何可辞?
公讳夔,字斯和,其先江南人
唐末避乱,徙家邵武,故今为邵武人
曾祖讳待,仕闽以武力显,闽亡,退处田野。
祖讳僧护,考讳赓,皆隐德不仕。
考以公贵,累赠正议大夫
妣黄氏,资政殿大学士履之姊,累赠高平郡太君
继妣饶氏,累赠广平郡太君
皆改赠太硕人
公幼孤,鞠于外家,成童犹未知书,而颖悟绝人。
舅氏大资政黄公擢第归,一见器之,使赋诗,有惊人语,因授以书。
凡耳濡目染,过即成诵,至日数千言。
自是于六经诸子百氏之书,下至毛郑笺传,期年之间,无所不窥。
学日进,文日益有名,从黄公游者,咸推先焉。
是时朝廷方以经术造士,公声闻籍甚,所至学者景从,赢粮重趼,越百舍而至者,常相蹑也。
逮居上庠,所交皆一时知名士。
初补监生,洎选内舍,皆第一。
龚公原得其文读之,叹曰:「此必山林幽栖笃学之士所为,今之学者莫能为也」。
其后预天府荐,及试南省,皆第二,遂中元丰三年进士第,释褐调秀州华亭
邑令所为多不法,公每规正之。
部使者欲有所按治,声言行邑,公迓之境上,则以温言慰荐,且询令所为。
公力庇之,不以言,部使者不悦,正色复询之丞簿。
丞簿与令素不协,则互讦所短。
而令初不知公庇之也,亦言公尝以私故不过厅,于是部使者以公为长者。
已而考覈之,三人者皆以罪去,而公独无累,人以是知公之器度为未易量也。
丁继母饶氏太硕人忧,服除,调建州松溪县主簿
秩满,移池州军事推官
太守罗公彦辅性彊愎,行事或失中,公必面折之,初虽不悦,而后卒相知也。
民有乙与甲争塘水,而殴甲至死者,狱具,刑官欲寘之极典。
公当书断,建议以为事有所因,法不至死,争之,得减等。
公犹不已,太守怒甚,至以语诋公,公不为屈,争之愈力,于是命他官书断。
其后大理详谳,以甲准盗论,乙乃止当杖,审刑断官以失入抵罪,众始愧服。
然公犹坐尝签书及用荐者改官,降次等,授宣义郎
人多劝公直其事,公卒不自明也。
知无为军庐江县,改福州怀安县
未赴,从故龙图阁直学士陈公轩辟知杭州钱塘县事。
有兄弟争财而讼者,累政不能决。
公至,取案牍焚之,谕以同气至情,财不足言。
兄弟感泣,拜于庭而去。
异日公复过钱塘,二人犹求见公以谢。
观文殿大学士吕公惠卿鄜延,辟充经略安抚司勾当公事
初,公之尉松溪吕公谪居建州,得公之文奇之,一见如故,以是首辟公置幕下
延安未逾月,适夏人倾国入寇,号百万,人心危慄。
公徐为吕公方略,一路赖以完。
米脂之役,工未毕,谍言贼兵十馀万且至,诸将弃城而遁。
公曰:「彼众我寡,去将安之?
是速死尔。
不若按兵勿动,城虽未完,冒以楼橹,彼将以我为有备,必不敢进。
兵法所以使敌人疑者,正谓此也」。
诸将然之,卒如所料。
凡筑殄羌、威羌等十馀城,未尝不在其间。
其后奉进筑图至阙下,因上五议,欲使诸路乘虚互出,以伐其并兵之谋;
进取横山,断其右臂;
参用汉唐实边转输之术;
申命州郡,广招置之法,为足食足兵之计;
惩二寇辅车相依之势,以备不虞。
识者以为切中边事之要。
累赏转奉议郎,除江淮荆浙等路制置发运司勾当公事
未赴,改授签书平江军节度判官厅公事。
尝摄郡事,适当累政因循之后,狱系甚众,公命数吏分条其所犯,不日皆决遣之,遂以无事。
今上即位,覃恩转承议郎,勋武骑尉,赐五品服。
太学博士召,道除太常博士,转朝奉郎,迁知大宗正丞事。
因职事奏疏上四事,大略以谓缌麻亲宜有荫孙之法,非袒免以下小宗,有未食禄者,宜广流泽,特官之。
宗室虽得以科举进,尚宜许之入学,以养成其材。
且罢刺史以上公使,以恤非袒免无官之孤。
皆当时所宜行者,有旨送讲议司
屯田员外郎,以论鄜延进筑功,特迁两官,转朝请郎,勋云骑尉
久之迁礼部员外郎,天子视学,公以为盛德事,献《视学颂》,有旨第其文高等,迁朝奉大夫,勋飞骑尉
时朝廷议礼考文,礼官视他部为重,非通知古今之学不足以当其任。
公傅经稽史,无留事。
两以考课被赏,改司封员外郎,长贰相与举留之,复还礼部,转朝散大夫,勋骁骑尉
然公雅意欲就閒旷,力请外补,除知蔡州,朝廷惜其去,留为宗正少卿
训辞有曰「非清德老儒,曷任兹选」,士论荣之。
朝请大夫
天子受八宝,覃恩特迁左朝议大夫,兼学制局参详官。
太常少卿,时故相刘公正夫政府,刘公,大资政黄公婿也,以公联姻娅,亟请避嫌。
上曰:「此真太常也」。
因批其奏曰:「公议所在,何嫌之有」?
公遂就职。
官制行,换中奉大夫
未几,复慨然语所亲曰:「吾平生为礼学,方布衣时已预修衣冠制度。
今备位卿寺,得司天子礼文,于吾足矣。
士当知止,岂可冒进不已」?
遂坚求退。
或者勉公曰:「奉常清切,于禁从才一间,盍少留乎」?
公笑谢之。
朝廷度其不可复挽,则除公集贤殿修撰、知邓州、兼西南路安抚使
陛辞,天子劳问优渥。
公建言:「先帝尝命官修《中书备对录》,以知官吏流品、户口钱谷之数,以知礼法文为、军兵名额之数,以知刑罚赦宥、工事夫役之数。
盖体《周官》岁终受会之意,而所以周知天下之务也。
方今内外事物之要,盈虚繁简之实,欲有所稽考,盍命左右司略仿前制,为一书上之,以资观览」?
天子深然之,有旨如公所请。
公之意,盖非苟然而已也。
南阳大藩,为帅者多务大体,不亲事,吏得舞文为奸。
公下车尽革前弊,纲纪大整。
部使者议事,有所不合,公独请于朝,事卒见听。
当路滋不悦,公弗顾也。
然自是若有不释然者,遂以疾请宫祠
朝廷意公惮安抚一路之劳,除知颍州
章再上,祈恳愈力,除提举杭州洞霄宫,勋骑都尉,赐爵陇西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公东归,居于梁溪锡山之傍,日以文字为娱,澹如也。
子纲镇江教官,就养子舍。
宾客过从,尽登临之适,优游自得,不复以世事介意。
尝有贵公素知公者,被召与公相遇于途,询以所欲,公从容诵少陵江汉垂纶」之句以答之,贵公咨美。
还朝,每称于诸公间,以为不可及也。
及纲为尚书郎,丐迎养京师,除公提举醴泉
中大夫,改右文殿修撰
顷之,以足疾不任朝谒,请复洞霄,凡为宫祠者逾十年。
纲自左史论事得罪方远谪,公诲之曰:「进退出处,士夫之常,汝勉自爱,毋以吾老为念也」。
父子之懿,闻者仰之。
及归,公喜见颜间,曰:「汝罪大谪轻,谪未久而归,上恩厚矣,何以论报」?
时公方避寇海陵盛夏遽促归。
既还,以微疾上章告老。
命未及下,而公疾已革,顾诸子曰:「汝等皆在吾左右,吾何忧」?
因不复语,怡然而逝,享年七十有五。
公天资纯孝,继母饶氏性严肃,公事之尽子道,得其欢心。
于兄弟间友爱尤笃,既除饶氏丧,尽以资产推与之,独与季弟曼出居浙右,廪入之馀,一以付之,置不问。
其后禋祀,许及期亲,即以与其子纬。
其教子以孝弟忠信为本,闻人一善,于父子兄弟间誉之不容口,退而未尝不以训诸子也。
自为小官,喜周人之急,禄虽微,不为有无计。
亲族之贫不能家者,均养之。
妹侄甥女无资以遣者,必择配归之。
故乡里语风义,以公为称首。
其交朋友尽信义,与人接洞然无城府。
尤喜提奖后进,孜孜不倦,门人之跻膴仕者相望也。
其在朝廷,每有贡举,公未尝不为考官,其所取多一时名士,人服其鉴裁。
平生唯嗜书,无他好。
幼学尝苦无书,既仕,节衣贬食,而积书之富,至与巨室名家埒。
初,黄公以名儒有重望,自熙宁以来,累践大官,被遇泰陵,进位承辖,士之出其门者,众矣。
公为儿童时,甥舅自为知己,而退然官州县垂二十年。
逮今上纂极,黄公已均逸于外,乃始以学官召擢。
黄公所以期公者远,而公亦安于义命,不汲汲于进也。
晚位通显,而恬于进取。
又率常数考一迁,至一日有归意,则慨然决去不可留,其难进勇退如此。
公貌怡而气和,襮顺而中劲。
少有大志,而深自韬养,不以所长自见。
至其謇然持议,无所回隐,不为世变所移,则有人所不能者。
建中靖国初丞相范忠宣公薨,太常议行易名,公为博士,定其议曰:「公任台谏,当朝廷清明,民物阜安之时,而公正色立朝,力陈安危治乱之几。
至于法度之废兴,典章之施设,大臣之去留,人材之用舍,一有不当其心,则抗章论列,无所顾避,至有不得其言而去。
其列侍从,居宥密,位台辅,益行所知,从容进见,有责难之恭。
朝廷有大利害,与同列辨论上前,各以理胜,如罢大河东注之议,寝鬼章款塞之质,下宽大之诏以安群心,释朋党之疑以全善类,皆自公发之。
然公处心积虑,务在体国,持论平允,不以好憎易情,不以同异介意,惟其是之从也。
邓绾移扬,公置前日论己之憾,而言今日指摘事之非。
元祐纷更,公置熙宁论议不同之念,而言今日法度尽变之失。
非公诚心慷慨,不为利回,不为义疚,孰能然哉!
若夫救蔡确新州之贬,而忘高位厚禄之为可怀;
吕大防等宜从宽宥之叙,而不知疏远嫌疑之为可避。
此人之所尤难,而公优为之。
盖公以谓大臣之于国,有股肱心膂之托,而乃心王室,曾无内外之间,安往而不任其责耶」!
方是时,范公名在罪籍,虽门生故吏往往讳言之,而公之议挺挺不挠如此。
呜呼,斯可以观公之心矣。
故余备载其辞,以是铭之,庶其流风犹足以立懦敦薄云。
公娶吴氏,奉议郎桓之女。
初封仁和县君,先公二十一年卒,累赠濮阳郡,改赠令人。
子男四人:曰纲,起居郎国史编修官,以论事谪监南剑州沙县税务,得旨复本等差遣
曰维,承事郎,前监在京诸司粮料院
曰经,通仕郎,试补太学上舍生,未赴殿试。
曰纶,通仕郎
女三人:长蚤卒,次适奉议郎杭州司仪曹事张端礼,次适迪功郎衢州工曹事周琳
孙男六人:仪之、宗之、集之、之、文之、麟之;
女三人。
有文集二十卷、《礼记义》十卷,藏于家。
铭曰:
目无全牛,奏刀砉然。
不逢其族,孰知其难。
亡故屡更,鲜不畔援。
秉义弗渝,其节乃见。
公于建中,士方纷如。
不倚不流,介然中居。
哲人之萎,谗波稽天。
鲠议直辞,如在川。
群言不孚,咸底于罪。
皇明烛幽,公独无悔。
易名之美,自公发之。
世济之荣,公与有之。
我作铭诗,以示万世。
庶其流风,闻者兴起。
和眉守周尹正孺端公春游醴泉 北宋 · 冯山
五言律诗 押东韵
捧拥行飞盖,嬉游立避骢
风烟寒食近,笑语故人同。
乐转诸天外,川平一掌中。
回头相与愧,容易出尘笼。
开渠记 北宋 · 侯蒙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五
大观元年闰十月主客员外郎穆京奉使陕西,以白渠岁罢民堰,水起十月,尽次年四月,其间水齧堰与堤防圮坏,溉田之利,名存而实废者十居八九。
得献计者宣德郎范镐、鄜州观察推官穆卞,谓熙宁间,尝命殿中丞侯可议自仲山傍凿石渠引泾水,东南与小郑泉会,下流合白渠。
鸠工自熙宁七年秋至次年春,渠之已凿者十之三,当时以岁歉弛役。
今其迹考。
按旧迹而导,建瓴之势,易若反掌。
乃谓本路提举常平使者赵佺与献说者相地计工,二年七月诏可,俾董其事。
经始以是年九月,越明年四月土渠成,广一丈八尺,深视地形高下,袤四千二百二十丈,南与故渠合。
明年闰八月石渠成,下广一丈二尺,上广一丈四尺,深视地形高下,袤三千一百四十有一尺,南与土渠接。
又度渠北地势高峻,通窦以防涨水。
凡溉泾阳醴泉高陵栎阳云阳三原富平七县田三万五千九十三顷,赐名丰利渠。
按:雍正陕西通志》卷三九,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感山赋 北宋 · 崔公度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五三、《圣宋文海》卷六、《三续古文奇赏》卷三上、雍正《山西通志》卷二二○、雍正《泽州府志》卷四七、乾隆《潞安府志》卷三六、乾隆《凤台县志》卷一三、《古今图书集成》山川典卷四七、《历代赋汇》卷一七
客有为予言太行之富,其山一名皇母,一名女娲,或于此炼石补天,今其上有女娲
因感其说,为之赋。
其辞曰:
曲辕先生从先大夫之南征,省黑许于紫霄,访武王朱陵,授罗浮之隐书,撷三茅之神英,息肩淮泗之滨,闭辟弦歌,与世无营。
一日,梁国公子、铜鍉处士闯然踵门,恍然相亲,曰:「先生倦游者矣,祈有异闻」。
先生不对,宾请愈勤。
于是为论山中之物,山中之民,叙山中之遗欢,咏山中之淳文。
二客相视而笑曰:「先生唐相之家,族蕃西京
京于吾乡,驾材累程,连联高山,见于群经,兹其不言,疑未之行。
试为先生陈之,何如」?
公子赞之。
处士曰:「夫坤厚之势,犹一人之体,昆崙为之首。
自首而下,岟㟐屹𡾐,无复平地,陵轹百国。
阴山焉,横二千馀里,北为戎狄,南为古圣之所治。
测中言之,殆吾国之乾位,昕天铜浑,《周髀》保章,参地之形,兹为最详。
上正枢星,下开冀方,逢胃而毕,自以张。
乱则冀安,弱则冀强。
起为名丘,妥为平罔,岿乎甚尊,其名太行
挟大河于楚东,瞰北岳其在旁。
其高也,逦迤而上。
始莫知其高也,登蹑千里,昂目而前望,骇实与夫天当。
其深也,缭绕盘辟,始莫知其深也,驰朔东而左转,垂三月而见脊盛,连延乎碣石。
《传》曰:『东海之水不尽,而此山也,吾莫知其所极』。
此其知言哉!
如彼大邦,圻钩壤连;
如彼大川,洲维浦联。
殊乡异观,习乎所传。
坳然若鞍者曰鞍山,突然若灶者曰灶山,色黑者黑山,形方者方山
如此之类,名何可殚!
墨翟察而知骥之贵,尸佼过而辨牛之难。
穆王升由雀道而出,世宗行自大河而还。
孝明尝登,幸上党郡
章帝以游,至天井关
孟德北上,纪摧轮之恐;
谢公西顾,引忧生之端。
阮籍失路而咏怀,刘峻怀交而发叹。
晋阳子惠之便道,对二坂祖浚之祥观。
开元钖问于逢车,武德置县而当烦。
霍褰吾襟,共附吾肘,缠午壁之势,探长城之口。
天门揭其部分,乌岭支其躏蹂。
姑射、王屋隆虑雷首;
靡迤嵚岑,参错饤饾。
或拱其左,或捧其右。
或道其前,或赞其后。
让以奇巘,贡以重岫。
曾夸娥之输力,摛大帝之宝授。
上晻暧兮鹏击,下砰磕兮鲸斗。
又若王畿之外,五等诸侯,奉命守土,率属千万,悉面内而腾辏。
此山之形也。
汾、潞、丹、洹、滹、池、𣿟、易,涑、沁、淇、潼,清、源、济、溴,奄呴将迎,纵横嗽激。
安阳巨马出其夸,白絮北涿度其液。
触遥阜以孤引,潋荣光而历羃。
凝染渐渍,裒青贮碧。
此山之容也。
奠荒有神,开社有伯。
以风主威,以云主泽。
翻手熯阳,覆手霹雳。
近靡百城,远霈万域。
暴暑亟寒,暗天一白。
烟不得为瘴,气不得为疫。
岂其幽深也,深其欲而难期;
其并合也,合其力则无敌。
此,山之气候也。
轩后以来,至于成王,自时建都,迁徙不常。
远近表里,其阴其阳。
春秋之前,封国既多,春秋之后,唯晋为彊。
大抵以兵为阻,以险为防。
守不敢弛,战不敢忘。
越至卑耳,而齐桓以霸;
一入孟门,而平公几亡。
燕、赵、中山,卫、韩与魏,或主山东,或主河内,或主山西,或主河外。
或城其隈,或据其会,或保作咽颈,或恃为腹背。
屯留有常阻,山阳有常界,跬步之侧,万人死之。
复驱万人,而地不少退。
如罴斯林,如虬斯壑,左顾右睨,爪牙锋锷。
秉间薄人,肝脑涂地,以搴旗虏将而为乐,不然假息窃视,捍以城郭。
从姬歌儿,名琲重璞,不敢不献,虽欲藏之,亦终归乎攫搏。
骇乎哉!
固尝一朝之中,一舍之间,烹四十馀万之众,筑头颅之山,举长平为鼎镬。
旧壁荒城,豆分棋错,今千馀年,幽阴寂寞。
此山之势胜也。
当时雄豪,迭指交质。
行野者非乐其野,逐兽者非即其兽。
裴徊陵陆,踰跇阪阜。
裁约六国,眦睨九道。
孰为龙首,孰为天灶。
向背孰徙,草木孰遘。
器械孰便,凭倚孰厚。
东西孰广,南北孰袤。
为蛇孰尾,为鹳孰噣。
孰方孰圆,孰牝孰牡。
冲轮孰敏,沮雁孰懋。
孰利袭掩,孰利藏覆。
孰此出击,孰此入冠。
孰可徒搏,孰可骑骤。
孰可啖诱,孰可斥候。
孰可接战,孰可挑斗。
孰最恐夜,孰不欲昼。
胜此孰遂,败此孰救。
佯遁孰止,秉乱孰走。
孰要于迩,孰闭其后。
记省在目,陈说在口。
凭轼结靷,忿豢去就。
所过之邑,鹯视狼吼。
诘无不讲,向无不偶。
入军则建旗鼓,入朝则佩印绶。
以国试胆,以民试手。
为纵横家,随以此售。
关警迟速,称昼贫富。
矫尾厉角,恐愒翻构。
鬼神不能窥其密,贤畯不能纠其缪。
中人主之利欲,移将相之恩旧。
其后或主或臣,建功立业,尤显闻于后世,则有决羊肠之险,堑此山之道,攻荥阳,伐韩以威天下,应侯秦昭王之谋也。
敖仓,杜中山之阨,距飞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使天下知所归者,郦食其汉高祖之谋也。
而此山,入射犬,破青犊之众,杀谢躬于邺,以收复天下为心者,汉光武之谋也。
济河降射犬之众,还军敖仓,属种以河北事,然后西向以争天下者,魏武帝之谋也。
进据武牢,扼其襟要,俾窦建德不能踰山,入上党,收河东之地,而卒以并天下者,唐太宗之谋也。
徐思以观,亦吾之近藩。
北压燕蓟,西临顺檀。
笼里控外,联区接寰。
州开其隅,邑疏其间。
衡而为垒,缺而为关。
朝歌内黄黎阳之支离,有五原高平广武之依攀。
前规成皋,逆婴邯郓,收褰帷趣驾之威,宰簪笏假辔之官。
大城望之如云,小城夹而金完。
各负城势,态骧虺蟠。
宿貔貅之倘佯,峙刍粟之巑岏。
此又其山古今因人以明效者也。
偏隅之祲,蒸郁成象,或为楼阙,或类亭障。
下利垦辟,其土白壤。
谷备五种,颖丰穰。
以陶则不窳,以牧则易长。
骍、駂、駩、駽,騧、骊、驖、驵,繁鬣赤喙,黄脊白颡。
奇毛异骨,駉、駾、駚、驡,或出凹掩,或会广敞,或随龁而乍散,或就饮以群往。
秦青睹之而目眩,造父逢之而伎痒。
若乃边风夜号,寒气朝荡,木叶昼脱,川原萧爽,挺逸彩之疏瞬,厉雄心之倜傥。
分腾而郊野暗,聚鸣而阮谷响。
最下者籯粮载士,日中而驰百里,凤臆兰筋,探前扶后,何止乎蹄间三丈。
马之所施,险之所依,有德者然后能之。
其或守之不以道,用之失其宜,则是二者在所为盗贼之资。
司马侯晋侯以先王之不务者,非弃之也;
吴起商纣之国志,有激于当时。
何则?
宣帝先零金城,而终贻汉患;
武帝元海并州,而俄倾晋基。
自后聪、曜、石勒姚苌、季龙、元魏、高齐、诸苻、慕容,呼侣啸类,提羌占戎,或屯于定襄,或保于居庸,或建都邺下,或渡军河中
或改元离石之比,或僭号沙河之东。
胡尘一踰,三关遂空。
长安之城,洛阳之宫,摇辔长驱,传国都而扼踪,暴衣北冠于涂炭,客宗庙于妖凶。
更帝迭王,抑为盛衰。
其四方简册,不可得而书者,凡几战而几攻。
由是观之,为彼君者,始失之一朝,遂使天下之人亲戚离散,一百二十六载挂性命于兵锋。
此又当世贤人君子登高虑远,所宜追述,为万世深诫者也。
当彼之时,国中窄而山中宽,天下危而山中安。
外憸人茍容以盗官兮,内浩歌乎《考槃》。
外吁嗟愁涕之辛酸兮,内游鹿豕其方欢。
外穷奢极侈以相残兮,内交让乎瓢箪。
外仍椹缩剑以衔冤兮,内乐夫其盘桓。
仁智所依,仙圣所迹,其动如龙,非迅雷烈风不起;
其出如凤,非醴泉甘露不食。
服皇娲之妙道,藏补天之神石
或饵木而采芝,或吞阳而嗽液。
或自耦于樵钓,或偶怀于老《易》。
引公和之馀韵,振文举之归策。
壄王二老,犹自轻之士;
壸关令狐,殆多言之客。
至精元以友造化,绪馀尚足以治万国。
此其山之隐逸也。
即以仰之,首名归山。
岭巆纡馀,巉岩孱颜。
曳泉绅之飘飖,束云衣之回还。
樻众精于宝姥,糁灵气于天丹。
矗雰霞之朝覆,豁光怪之宵环。
其金则钣、荡、镠、铣、镣、鑗、鏋鑀,其玉则琼、玖、𤩂、潞、丹、琪、玙、璠。
石黄绿而青碧,珠玟瑰而木难。
馀粮石脂之硗䂚,赭垩理长之斓斑,阴映宛倚,穹注蟠联。
丝絺毡𦇧,鈶盐铜矾,备先赋之不名,距三方而祖繁。
复有紫沙黄雾,神钢是取,逗落液于庳涧,萃坚英于弱土。
蚩尤之遗勇,回欧冶之灵顾。
下分擅乎百源,上夹输于六务。
此其山之琛赂也。
其鸟五色豪鹰,窟生崚崚,貌如秋胡,目如明星。
呴拨利戟,足卷枯荆。
雕趋鹗随,往还青冥。
木栖则鵗、鷣、鸒、鹳,水止则鸨、翠、凫、鶄。
殊种诡类,莫可殚名。
其状如麋有距,四角马尾。
声若钟磬,以出为瑞。
赤虎文豹,黄熊封豕,麇鹿瑞䝢,行搏坐噬。
草则紫团之蔘勤漏卢,糜衔牡蒙,苁容首乌,牛膝豹足,龙沙虎须,赤节紫倩,如雷茈胡,云英玉支,解蠡庵䕡,鹿肠鹤虱,彭根屈据。
泽态夭糅,芳臭粉敷。
或同葩异实,或冬荣暑枯。
或珍传太一,或用讲吏区。
木则有,其桐其椅。
篁筱怀风,桃李成蹊
梗、、枫、,思仲、芜荑,梓、漆、枢、栲,青檀、紫葳,枞、檍、槐、枣,棠、榴、楟、黎,阳栌、檿桑,枌、榆、棪、槻,交抵并节,韬唐阴堤。
身缘中材,实资疗肌。
松柏千岁,蹇金石姿,弥根万仞之峰,落影千丈之溪。
孤干直出,百寻而后有枝。
远而望焉,或如翔鸾,或如蟠螭。
其大蔽牛,其圆中规。
参差櫹椮,下隔百步,犹樛忧而相羁」。
公子矍然曰:「陆产之盛仆知焉,不若是之详也。
且闻之汉甘泉肇于武帝,唐含元建于高宗
或决事于上,或受计其中。
始用材之有馀,终兴利于无穷。
陛下临御以来,四十馀年,未闻图苑囿之观,事土木之工。
户牖朱绿之饰,诏五岁而一易;
服玩帷帐之具,虽屡补而尚供。
四方黎元,自视忲然,咸愿献力京师,进娱皇躬。
听钟鼓管籥之音,瞻车马羽旄之容。
傥有司因亿兆之心,率怀、卫、磁、相、泽、潞之人,披苍莽、伐崆巃,贱新甫之得,简徂徕之封,激春淫之悍豪,扶丹济其来东,经营庶民,作为新宫,以壮阆乎中区,以周严乎九重,高阐秘卢,侍从兮蜿蝉;
翠华黄屋,往来其冲融。
追三雍养老之法,申其孝慈,复延英访问之迹,考其邪正。
更取士之弊法,著久官之新令,明刺举劝沮之典,绝苟简异同之政,广庑长廊,翼其两旁。
左选天下经术辩通之士,以为议郎,居讲朝廷疑难之义,补百司之阙,出委观民决狱之事,以信其所详。
右选天下材勇温恭之人,以为卫士,居讲司马军机之要,掌诸门之禁,出委偏裨别屯之任,以观其近莅。
兴利如此,顾不为伟欤!
山日以开,货日以通,众庶习知,勿为牢笼。
欲发者发,欲攻者攻。
登者搰者,剥者斲者,烹者掇者,絷者戈者,四时憧憧,皆民所同。
庶宝之轮幽,万模之纷纭,雕雘彩制,羽须毛群,弓矢铠楯之材,舆马骨革之伦,被服纤华,鼓铸精珍,三十取一,归于县,宁有闻子富而父贫?
兴利如此,顾不为伟欤」!
公子再言,处士再思之曰:「公子之惠,亦云善矣。
且民可与乐成,不可与虑始。
况乃三晋,人号沉鸷,孕鹑火之流烈,感斗极之劲气。
瞻顾端巧,手足便利。
蔑蛊淫狂厉之感,无喘夜皲瘃之累。
专思虑而喜任侠,贵然诺而多懻忮。
重沦奸侈之化,孤守而莫变;
由渗唐虞之泽,弥久而未坠。
平居之际,以气义相视,驰马射兽以为乐,投石拔距以为戏,悲歌慷慨,以摅其郁;
矜誇功名,以见其志。
自古受命之主,不先得其土,则先得其士。
不得其地,不足以控诸夏;
不得其兵,不足以威万县
粤天宝失御之后,事虽近而不复言。
五代不纲之时,其迹甚明而可以数。
朱梁失守,则晋人南下而急攻河阳
师厚不死,则魏博六州,据山口之路。
庄宗之祸,由邺郡而起;
清泰之败,缘上党之助。
蕃戎陷相而石灭,兵过河而刘去
或群盗乘隙而并出,或前军自此而先渡。
河东之举,时李骧疾度,控孟津之策;
世宗之征,赖车驾倍程,有南平之遇。
可畏也,如人怀心腹之疾;
难去也,如木受根柢之蠹。
故吾太祖皇帝之兴也,践祚五月,亲平泽、潞。
念贼失仲卿之计,不西下而直趋怀孟,而我用向拱之言,速济河而击其未聚。
离穴成擒,吴祚之前料;
登无难色,李氏之深谕。
如洪波薄江,借海以为力;
大霆击空,与电而俱赴。
交广、闽、蜀之区,淮、海、江、汉之壖,彊侯暴王,袭顿蹁跹,纳土称臣,冠佩邻联。
虽天命之所在,亦主威之使然。
其势如此,犹藏太原,谢将休戎,十有九年。
太宗之吊伐也,指师为林,转粮如川。
断石岭之应,刬隆成之坚。
躬擐甲胄,劘锋易弦。
昼夜围督,六师争先。
压之以天下之重,然后始能破焉。
迨我真宗,抚养其人,留跸授关南之师,促使益安阳之屯。
许北虏之通和,敕猛将之疏军。
以至陛下仁风德泽,扶导长养,踰八十春,赋不闻竭其才,力未尝疲其身。
憙辩者不知约从连衡之谋,尚勇者不知收城夺邑之勋。
室家熙熙,老于耕耘。
如养虎者不与之全物,赏先至者不导于一津。
兹奈何合之?
深山触鸷,猛而为勍。
敌之怒心,鐖凿棘矜。
若南国之,海滨之盐,千百良民,化为顽兵。
或蒙欲而拒捕,或负恃而贪凌。
始逭罪而群亡,终盛气而横行。
镇之常员,则威有所不足;
列之大诛,则民转相震惊。
陆机谓兴利不足以补害,君焉孰惩」?
公子曰:「不然。
古初生民,禽兽杂居。
无机械以荐食,无衣裳以被躯。
累圣哀之,脩其所无,钻燧取火,铄金于炉。
锐以锋刃,俾持以趋。
逐其虫蛇,创其室庐。
刳木成舟,结绳为罛。
剡木为矢,弦木为弧。
以饮以食,以畋以渔。
服牛轺马,纺绩䥳锄。
后王因之,讫今以娱。
安有至治之世导民以利,复争乱之是虞!
太公封齐,熊绎封楚,鱼盐之义,山林之阻。
公一发之,民往如鹜。
不数十年,齐楚以富。
彼诸侯之国,民且守法,岂天下之广,人或敢侮?
调发存邑里之籍,出入视保伍之名。
倚之守令之良,护以使者之能。
建隆初兴通馈之役,奚今日之政姑息而艰行?
是有司不复举因民之利,四方无时有可劳之氓。
弗恤所治之法何如,而已亟此禁山搉海之图,疑所思之未明」。
处士曰:「君不闻天子之建宫乎,厌江陵之瑰干,空邓林之巨树。
山鬼见荣而倏烁,坤后斥缊而容与。
青帝执规白帝司矩。
离朱之魄,䚕其徽纆;
舍倕茧之神,相其斤斧。
裁鲁镇以为址,判湘峦以为础。
趋步而龟鸟正,叱咤而虹蜺举。
星覆重撩,云缩万堵。
涂以齐赭,甓以虢土。
华荐金石之美,梁修牙角之赋。
扬瑶琨与织贝,荆砮丹而箘簬。
蒙羽之纤缟,涧瀍之枲纻。
优尊而百礼六乐,华国则东房西序。
邦贿丰息,宁主是耶」!
公子曰:「嘻!
上方东被于流求,西薄乎羊同,南畅于诃陵,北憺乎空峒。
积挚鸿胪,填货大农
天人之交,何求而不充?
徒念覃怀之域,三河之冲,漘断乎沧溟,背栖乎犬戎。
齐楚瓯越,鲁郑巴邛,辕有所不适,楫有所不通。
重兵之常处,列城之所宗,将帅之治守,诏使之过从,壤地所生,衣食所庸,不疲其赀,即疲其力;
不出于官,则出于农。
帑焉而乏,府焉而空。
或骄阳淫雨之灾,或戍发备河之逢,流离其民,易资枭雄。
或阴会于朋仇,或椎埋以成风。
故先诸权,俾怡其衷。
禹散历山之金,而赎卖子之虐。
汤铸庄山之币,而救无𥼷之凶。
非先君不足以说士,非首众不足以就功。
如彼泉源,我发其蒙。
如彼委藏,我启其封。
设坐视天财而不知发,犹有此民而不以为兵,徒示二虏之涵容」。
处士曰:「君知其一,未睹其二。
琉璃之河,华林之庄,昔居臣民,今游犬羊。
然黠虏奚民,视此而莫敢乘焉,吾非有以守之,殆由天设于王公,帝限乎豺狼。
若之何侵而夷之,以纾其行,饵之可欲,以发其狂?
义未闻于灌爪,兵或兴于争桑。
投刍生心,文子之至喻;
牛甘必斗,管坚之所量。
国家近边,虽上腴之地,久禁而不耕,所弃甚轻,为利甚明。
发丁以通驿,隋政之已失;
治气而未尽,魏室之旋倾。
彼乌足陈于治朝哉!
山东之兵,三十五将之师,君所闻也,请置其说」。
公子曰:「大农之家,不患穿墉而废囷仓;
善贾之行,不念胠箧而捐金珠。
备得其术,则害何能扰;
利果大入,则小或可疏。
今防秋之兵,不寄之土豪,而岁起屯戍;
缮治之物,不蓄于逐州,而授于京都
不募人访铜,而私或自铸;
重给民旷土,而争籴于胡。
遗计若此,庸为利欤?
由众人焉,南牧之虑;
将智者兮,北伐之涂。
推石传土,决其成功,束马悬车,胙乎能事。
突收燕乐,捐范阳、涿郡三道之师;
直压怀柔,拒虎北、石门四兵之势。
引轻军,发羌夏之东穴;
出奇道,斩匈奴之右臂」。
二客纷辩既久,色相不平,抗袂俱起,质于先生
先生冁然而笑,适然而兴曰:「坐,吾告汝。
夫有财而弗取,无道者之言也。
取而不以先王之制,无法者之言也。
二者,吾圣人之深恶。
不顺乎冬夏,不相乎阴阳,禽兽之殄暴,货币之诛戕。
不时而源枯,不禁而山伤。
逆于天元,降为灾祥。
则虽传道之人,岂容无责哉?
古者大德大功之人,天子尊之公侯之爵,殊其奉养之方。
功厚者享亦厚,德长者报亦长,推之四海之内,入为公卿,出为牧伯,盛不过数十,土地所育,人民所藏,其货易供,其财易当。
然报非天子之独私焉,盖天下皆乐其有以报也。
故其民贤者勉焉以脩其业,愚者虽甚欲焉而无敢望。
其志易平,其劳易偿。
今高赀大姓之家,列肆侔于府库,邸第罗于康庄。
金绀采缀,锼劘焜煌。
被以黼绣,裹以雕墙。
狗马弃齐民之食饮,舆妾贱士夫之衣裳。
宾昏祠葬,隳败纪纲。
通吏买法,阴淫陆梁。
其凭荒负险之民,擅弥山络野之疆,畜奴如兵,占田论乡。
主逋豢冠者攸众,宝龟藏甲者为常。
州县徒史,私为之视察;
乡亭部夫,公随之奋攘。
是天下山林之出,除公上之赋,守令吏寺,略有常制,每郡每邑,宛转麋溃,输几侯而几王。
彊桀相师,极欲为威。
怒网而川贫,笑斧而林飞。
孰察诸刊剥水火之遗制,孰恤乎坚稚曲直之所宜。
积之徒多而器用殊寡,举之或远而民资自疲。
富者售之益轻,贫者劳而愈微。
誓穷原薮之饶,而况膏腴之归。
乃方乃州,或蝗或饥,民以为灾,而彼反为宜。
从是其氓,匿税并田之不暇;
益令群猾,藏租隐地之无疑。
南方诸山,非复昔时,材不爱而木不蕃,木不蕃而兽不滋。
迨有千里不毛,裹糇莫支。
是天地阴阳,昼夜长养,犹不能以充其欲,则吾民何负,独为狸而畜鸡。
盖驭民无予夺之政,厚生无发歛之期,万物失『由仪』之道,四海废『崇丘』之诗。
或者县官列胶干皮羽之须,营栋宇舟车之材,上苛之以敲笞,下挠之以追催。
索之于迩则此既莫有,求之于远则险孰能来。
方此之时,跱蓄之家,驩相比朋,固所以制百姓之命,期年而篡其业,更岁而竭其财。
如是不已,饥寒怨愁,不委于沟壑,则聚为盗贼。
非此二者,吾不知其安所为哉。
始于伤财,则终于害民,察其蠹国,必固乎乱俗。
故国家以皇祐之版书,较景德之图录,虽增田三十四万馀顷,返减赋七十一万馀斛。
由是言之,土地财利,名制约束,不用先王之法,其为弊也,民失其平,若之何而可复!
高者愈贪而肆蛇豕,下者抵禁而趋口腹。
刑罚日增,灾害日续。
盖蒹并不去,不足以语政;
制度不立,不足与言治。
禁钖存省米之说,贱肉有爱牛之意。
此言虽小,可以推类。
事为之法,物为之制,数罟之得,非不多也,先王禁之,以其伤生。
原蚕之利,非不博也,先王禁之,以其害气。
果实未熟,木不中伐,用器不中度,禽兽不中杀,鬻于市者,执而有罚。
不以其时,不顺其教,捕一禽、折一草,谓之不仁;
断一树、伐一木,谓之不孝。
公卿大夫,群士黎庶,居室有品,器械有度。
车马有等,衣服有据。
饮食有常味,人徒有常数。
戮民不敢服絻,君子不履丝屦。
为农者不得为工,为士者不得为贾。
天王之尊也,合围犹恶其尽物;
诸侯之贵也,杀牛尚戒于无故。
小既无越,大岂容负。
草木鸟兽而舜以命益,水火土谷而尧以任禹。
名山大川,纵封国而不朌;
至其漆林,独二十而征五。
著于后王,脩之愈明。
典之于天官,图之于地卿,任之九职之事,辨其五物之征。
主山而有虞,主林而有衡。
中士下士,赞其政令;
府史胥徒,颁其所行。
豺祭而弓矢陈,隼击而罻罗兴。
司险达其道路,山师辨其物名。
鸷兽在前,穴氏火物而诱之出;
阱檴既设,冥氏伐鼓而使之惊。
然后万民随之,诏焉以程,斩材者有期日,窃木者有常刑。
至于金玉钖石,丱人之专取;
犀象麋鹿,鱼人之所登,率避其孳育,以待其丰成。
必以其时,素王称其大顺;
不可胜用,孟轲陈其养生。
贵贱有差,六器五辂之资,民得而无所用;
兴造不妄,五金六材之属,民用而无所伤。
禁发之有期,重轻之有常,天生时而寒暑平,地生财而品类昌。
硕以盆鼓,蕃以谷量。
暴暴如山岳,浑浑如河江。
山出银瓮丹甑,棷聚麒麟凤凰。
追前世之盛,被于此时;
以吾君之圣,方诸先王,隋唐之二宫,姚虞之总章,商人之重屋,周人之明堂,虽尨眉耆耇,爱惜朝夕,期有以必睹也。
子之言曾何比今于汉唐
陛下慈仁如天,广厚如地。
任臣则勿疑,闻谏而必喜。
赏罚不滥,切爱乎民命;
祭祀罄虔,动交乎天祉。
远民之弊,虽守臣不知而知之甚详;
克己之诚,在匹夫难行而行之甚易。
至若五帝宪老之礼,三王观风之制,六典建官之法,三适进贤之例,患有司不得其术,不患朝廷之不行;
患臣下不举其职,不患信任之不至。
今也辅相大臣,左右良士,重君子为臣去就之节,思古人得君功烈之致。
施以善俗为本,学以力行为贵。
居朝廷不以先后持其嫌,守藩镇不以内外疑其势。
同德一心,齐力协议
皋陶谟而矢契稷之业,伯夷让而中之志,以共察天下之善,不使有盖虚骄士之党;
以共收天下之杰,不使有妒功蔽贤之吏。
以众人之耳为耳,听众耳之所不听;
以众人之目为目,视众目之所不视。
授百司因革于吏,而总其成绩;
委二边军赋于将,而责其必治。
法制素具,东南既饶,天府宏壮,讲练有时。
吴越霸王之兵,朝令乎西,西纳十四州之地;
夕使乎北,北归十三州之城。
浑然临之,以至健隤,然载之以不倾。
伊洛之水昼乎其前,戎夷畏之,踰黄河之湍;
丘垤之山篑乎其旁,戒夷阻之,甚太行之横
与其邀近功于一山,增众糅之弊,牵危疑于往代,汩因循之名,使王者之兴,百有馀年,神圣在位,而仁爱之泽独未及于禽兽草木,曷可同世而语哉」!
二客离席跼跽,愧谢不敏,请为弟子。
既而少进曰:「问阜财得阜民之法,问治山得治国之风。
且昔者将大有为之君,必有所不召之臣,欲有谋焉则就之,不得已而后起。
有学焉而后臣者,有不可得而臣者。
今山之隐逸,亦如是而后至乎」?
曰:「莫可得而知也。
神农之于悉诸黄帝之于崆峒,颛顼之于绿图,高辛之于柏招帝尧之于务成,帝舜之于尹寿,禹之于国先生,汤之于伊尹文王之于鬻熊武王之于尚父周公之于虢叔,齐桓之于管仲,然尊德乐道,说者如此也。
吾观之彼数子者之心,将如是而已乎,莫可得而知也」。
二客恍若自失,再拜而罢。
按:《皇朝文鉴》卷六,四部丛刊本。
琴台 北宋 · 李廌
 押先韵
广陵散成不忍传,渊明援琴为弦。
乃知此乐潜圣贤,直与天地通其玄。
我兄能琴人所先,我非知音知自然。
或闻一曲山月前,轻飏如坐春水船。
逆随河源上青天,口胶不语生醴泉
鼓舞和气如陶埏,至乐默默坐忘年。
自山中归至登封遂讽高宰令取峻极中院厨前石钟板盖唐人寺记字甚奇丽也 北宋 · 李廌
 押词韵第十一部
吴砧已碎乐生论,京江昔沈瘗鹤铭。
半裁紫阳立玞石,考击化度求金籯。
乃知金石有厄会,名碑旧叠长安城
顷年醴泉有贤令,政誉蔼蔼多流馨。
为怜文星足人杰,昔皆祔葬陪昭陵
坏垣粪壤得颜碣,丘棘垄求魏徵
史讹遂正冲远字,石阙再树六骏形。
板图列籍示过客,龟趺螭首罗齐廷。
后来谬令类俗子,辄去其籍人皆惩。
昔到般舟访遗迹,季海寺记今彫零。
晓闻晨钟呼僧粥,石磬嘹亮穿云清。
往观乃是唐短碣,大穷索缚乘前楹。
字形峥嵘笔萧散,远过名殿诸题经。
劝僧拂拭置高壁,安知野僧不我听。
十年再游尚如昔,击拊刻划将俱平。
急归入城讽县令,立使舁至无久停。
此碑复立非我力,奇物久废天须兴。
金銮后赋(并引)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九、《济南集》卷五
元祐元年冬,今馀杭龙图先生初入玉堂,廌作《金銮赋》。
四年夏,小苏先生九三丈复自地官贰卿翰林学士,廌故作《后赋》,欲以见儒者之荣、兄弟之美,而以尚之,故曰《后赋》云。
其词曰:
噫!
颢穹之祐民兮,必降贤俾保釐。
虽降贤必有神兮,讵俾下土而测知。
惟帝意兮靡忱,故或俪兮或奇。
或千岁以相望兮,或接迹于一时。
或千里以相辽兮,或同胞而连枝。
惟忠义以合符,虽千一以共规。
卿云景星醴泉灵芝。
晷图瑞兮偶应,矧常数兮可推。
维伯仲兮俱贤,异千祀兮膺期。
难乎伯仲之俱贤也!
粤若三叔谤旦,有庳傲虞。
禽有脍肝之盗蹠,肸有鬻狱之叔鱼
义琰有义琛之劣,世南有世基之谀。
瓜甘蒂苦,源清流污。
蠹或毁坚,瑕多败瑜。
惟物情兮相戾,焉人理兮可诬。
故有高阳之凯,高辛之元,并称才子,皆相宾门。
之功,万世之隆,莫之与崇。
之节,万世之烈,孰并其洁。
汉郦商寄,因缘勋劳。
季心布,义侠名豪。
建庆兮以谨贵,贤弘兮以让褒。
上郡淑吏,二冯蔼闻。
吴郡风流,妙禀机、云。
民庸兮袭志袭誉,战多矣万均万彻。
彦博、大雅兮谋谟,真卿杲卿兮义烈。
或武或文,惟德惟哲。
伯仲俱贤,才难道缺。
冀有于斯,千载愿阅。
二先生,惊代称杰。
坤维一方,堪舆效祥。
两蜀钟灵,二江储英。
峨眉荐祉,并生世程。
凛然擢秀,蔚在妙龄。
观光来宾,掞藻王庭。
三道奉宸,忠贯杳冥。
言扬帝所,日月俱鸣。
腾芳上国,驰誉八弦。
间关仕版,颠沛周行。
忠义为质,岁以相望。
永矢不渝,用行舍藏
圣涂并驱,方驾抗衡。
圭璋璜璧,韶濩云茎。
世知俱贤,莫能重轻。
放逐江海,梗转蓬飘
白首兮于行,雅意兮在朝。
岁不我与,偃蹇下僚。
天定胜人,德久自昭
松柏兮御寒,贯四时兮弗彫。
雨雪兮霰○,杲日兮睍消。
偕来兮宝文,回翔兮紫霄。
凌厉兮列缺,阆风兮逍遥。
柱史兮载笔,紫微兮赞书
黼黻兮洪业,鼓吹兮圣谟。
婆娑兮渊禁,布武兮天衢。
金銮兮玉堂,绛阙兮清都
明光帝居,北扉禁庐。
璇题彫楹,青琐金铺。
文林兮极宠,命世兮真儒。
二先生,迭处更居。
昔在有唐,危叶乱根。
懿之祎之,容身摛文。
通玄通微,𧬈訾争恩。
虽曰伯仲,尸职金銮。
朋邪比媚,德忝厥官。
方我二苏,俱贤实难。
彼二龚二鲍兮惟僚,二疏二谢兮惟族。
势丑兮位均,名齐兮义笃。
矧我二苏,同气异息。
惟学与文,并造圣域。
惟忠惟信,皆贯金石。
否泰惨舒,皆共消息。
非声气兮偶同,适与命符兮心迹。
名非实违,名乃在德。
周旋严近,代掌翰职。
朝廷昌兮属承平,一门庆兮两名卿。
王国兮多贤,儒冠兮预荣。
先生兮固有,在宠兮弗惊。
方将比德兮,俪德兮元凯。
并时登庸,咸熙天縡。
羽翼兮王躬,埙篪兮帝载。
铺张兮所蕴,康济兮四海。
傥末光兮肯分,庶馀晖兮永赖。
武当山 北宋 · 李廌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九
仆闻武当为名山旧矣。
元符改元之二年,屠维单阏,自酂之平陵
越明年,上章执徐
正岁元日,自平陵往游。
世家古郑,故自以为太华逸民,而均阳南乡古郡,于是设平陵丈人为对问,以赋其事云。
太华逸民适乎南乡,值平陵丈人植杖道周,敬修容而问焉,曰:「仆旅荆州,历楚囿,按载籍,诹耆旧。
游遨凤阙,啸傲岘首。
睨碑征南之坂,扪鹿习池之岫。
策箠垭之巘,饮马双池之浏。
虽清润之可喜,实奇雄之未觏。
比溯沧浪,至于郧郊。
卧冈走阜,复沓平坳。
布若聚米,沸若翻涛。
藏溪隐木,险于幽都
夹汉为堑,隘比成皋
邑或岩于郑制,兽或强于齐獳。
虽弗逮乎雁门,已可方于虎牢。
第陵陆之可践,恨形势之非豪。
何一山之巨丽,俯列岫以弥乔。
卓荦倔起,造天其高。
如凤于翼,如麟于毛。
如人之杰,如士之髦。
居众莫掩,拔于其曹。
吾弗知其何山也耶」?
丈人曰:「此吾邦之武当也。
惟兹奥区,叟之所详。
天枢随旋,四七相望。
寿星步之角亢曰寿星。),乾纬是纲。
天根昭回,抵于龙亢(氐为天根。)
苍龙左角,距夫明堂(房心为明堂。)
下临豫野,故韩之邦。
自河及荆,绵亘沮漳。
方城为郭,汉水为隍。
楚以之为北鄙,晋以之为南乡
河汾沃翼,叔虞之唐。
重耳之主盟,此周室之所疆。
筚路启林,芊熊允荒。
泊变夷而为夏,辄由子而自王。
东姬不兢,霸府代强。
载书歃血,胥会衣裳。
乃封邮之徼境,惟奔命之靡遑。
干戈间兴,以争寻常。
介二邦之两间,兹屡为乎战场。
秦噬六国,拊背扼吭。
席卷方舆,括于一囊。
韩社既墟,徙治南乡
卯金典午,下暨齐梁
侨立始平,名诬实违。
郁悒百代,今遘盛时。
以圣继圣,七叶重熙。
西越流沙,东渐嵎夷。
北抚幽都,南控雕题。
际天所焘,率郡县之。
南乡之故民,其苗裔之所遗。
陶冶道化,旧俗丕移。
昔尚豪夸,侈靡以嬉。
今服礼训,惟俭惟仪。
昔喜任侠,使气敢为。
今乡义方,谨畏自持。
知射利之去本,咸尽力于耘菑。
悟渔猎之暴殄,悉弦诵于书诗。
此并山之民,其风声性习之梗概也。
兹山曰参,设险自古。
或曰天中,气之所祖;
或曰仙室,以真灵之攸处。
繄汉皇之访仙,遂名之以为武。
自我朝之御极,常默辅于民主。
嘻为祥风,嘘为时雨。
薰为丰年,兼此荆豫。
上原下隰,坟垆壤土。
千流秩秩,膏我黍稌。
漆千章其幽幽,万国其膴膴。
水浮艅艎,云积廪庾。
良功纤纩,无苦絺纻。
贡篚输筐,充牣王府。
农服先畴,市藏大贾。
扰畜皆蕃于五㹀,素封或比于万户。
惟静重而安宅,故无私而利溥。
此并山之地,其土宜物性之饶美也。
子尝穷山之所以为山乎?
肇自混茫,初有太极。
腪胚结融,元化埏埴。
清浊判剖,坤阖乾辟。
大块载持,以土与石。
磅礴两仪,天地之骨。
无山其间,何恃为力。
彼佛藏之文,暨道家之书,辨须弥与铁围,矜蓬莱方壶
或以为西天之所治,或以为列仙之所居。
既莫究其信诞,又安议其有无。
盍考职方所纪,舆地之图。
天孙惟东,旁带医闾。
龟蒙云亭,邹砀之罘。
祝融司南九疑苍梧
五岭延袤,百粤三吴。
金天太白,股引天都。
终南褒斜,连亘坤隅。
冀方常山上党飞狐
天下之脊,燕翼之郛。
太室轩辕,四顾诸夏。
太行伊阙,襟带洛社。
各据方而称岳,以形势之可诧。
观此山之形势,敢论岳以谕借?
勿论岱宗,能小天下。
儗秀厚于恒嵩,埒清雄于衡华。
可颜行而差肩,或并驱而方驾。
彼设位之既尊,此宜处乎流亚。
昔吾子之所观,徒阘葺于千里。
蔽翳者岵,童颠者屺。
蜀者特寡而茕茕,峄者属连而靡靡。
袭至于三者,惟名之以陟;
成止于一者,惟名之以陟。
密则其奥也,如堂之可处;
盛则其袤也,如防之禦水。
曰章者下欹而上正,曰隆者宛中而四起。
虽大而卑也,以陂陀而为扈;
虽众而小也,以琐细而为岿。
厥类参差而不一,是皆界邱而逦迤。
大顶居中,众山来宗。
屹如长人,抚摩诸峰。
获附丽而迩者,遂夤缘而亦崇。
却顾丑夷,莫之与隆。
傍立而九,若分职佐理者,曰卿寺之列;
前向而三,若视品同秩者,曰槐府之公。
侍侧若承颜而温敬者,则以为世子
居内若俪体而顺附者,则以为后宫。
主簿者,曲奉有文墨小有司之意;
将军者,岞崿有介胄不可犯之容。
堆曰万斛,若仓箱之积;
崖曰灶门,若膳羞之饔。
锐前端方若柱史,则惟笔锋;
拥后合沓若车骑,则惟五龙。
曰朝趋者,或右或左,或南或东。
若子男,若附庸。
若臣若属,若宾若从。
若冕弁剑履之序立,若旗斿和鸾之会同。
此三十六峰之形,嶪嶪乎与五岳之同伦也。
泛观兹山,韵粹气整,巑岏奇峰,巀嶪峻岭。
植若宿邸之主,隐若塞门之屏。
腾凌阆风,灭没倒影。
斗柄垂焉而可挹,日御过焉而莫骋。
俯其陉则截然而断下,欲临乎无地;
仰其则耸然而上升,恐靡乎有顶。
参斗龙湫,宅于绝境。
括苍鉴湖,同太华之玉井。
云移一勺,可雨万顷。
浸脉千仞,下为天池
天池洑流,瀵乎严陲。
悬若匹练,散为明玑。
飞流溅沬,走派成溪。
黑谷冥冥,翠壁巉巉。
笮栈履空,缭通下岩
径若穷而复永,石欲堕而相衔。
枞桧栝柏,豫章楩楠。
万年莫曳,匠石所瞻。
茑萝轸轕,筱簜紏搀。
细大蓊郁,紫翠相参。
蔽亏掩苒,曛昼凝岚。
林集孔翠,穴产鸾鷟。
鴥晨风,击鸷鹗。
菊花黄鹄,轮目异鹊。
息运海之鹏,巢唳天之鹤。
蔚然蓬蒿,棼然丛薄。
亦有乎抢榆之鸠,啄场之雀。
鹙鸧徘徊,乌鸢栖托也。
赤草楂蘖,丑石硗确。
玄熊嗥,苍兕攫。
虎吟风而振迅,豹隐雾而溟漠。
啮铁芒毛之貊,啖兽锯牙之駮。
介然之蹊,坦然之壑。
亦聚沐猴,亦隐狐貉。
鼪飞而鼯啼,鹿奔而兔跃也。
天地宝藏,振古逮今。
璞韫万镒之玉,矿化三品之金。
璨璀琅玕,陆离璆琳。
丹砂纳锡,文犀为琛。
芬芗而盈畹,赩翕以成林。
紫蔓玉膏,则有仙花之薯;
缥茎雪指,则有肖人之参。
檿桑簬楛,可以足武库之弧矢;
梧桐杞梓,可以中清庙之瑟琴。
若乃据洞谷之胜,玩林泉之幽。
暑袗芰制,寒拥羊裘。
饭糗以为食,捽茹以为羞。
砺齿漱石,欲涤耳则枕流
著书自怡,遁世无求。
此癯儒肄业,而岩以孔子为名者也。
悲朝菌之晦朔,慕灵椿之春秋。
媾龙虎于丹鼎,饵日月于玉楼。
广成,揖浮邱
蜕迹林壑,于焉淹留。
此戴生不返,能继徐福之迹;
关合求道,终从藏史之游。
幼安希夷之徒,各以其居而名其岩也。
面壁作观,问法立雪。
观堕空之落蕊,悟澄潭之印月。
境静心虚,身闲相绝。
不染色空,究竟生灭。
此忠公安禅定之心,玄奘注释经之说。
而七师佛子之徒,各以其居而名其岩也。
飞锡御风,随锡而东。
葱岭,踰崆峒。
来驻于兹,若将从容。
神祈徙处,回雁南峰。
锡推狼峤,故岩遂空。
此思大之禅庵也。
苾刍诵经,有叟曰听。
曰吾非人,实处东溟。
敢献宅室,为师户庭。
潭空岩出,上下杳冥。
此俞公之龙室也。
凡兹诸岩,或完或隳。
怅昔人之安在,弃旧隐以如归。
或苍苔之封户,或垂蔓以穿扉。
匪直时迁而事异,抑亦物异而人非。
但馀梵宫,炫焕翠微。
碧瓦鳞布,朱栏翚飞。
盖故唐太一延昌之旧刹,萧代二帝用以奉国师之隆仪。
宋太宗,益宏故规。
锡以宸翰,耀于璇题。
定陵昭陵,复宠贲之。
天章日星之集,拓宝文龙鸾之碑。
湛恩波于河汉,粲光华于斗奎。
草木欣荣,天龙护持。
裕陵妙天人之学,听臣民之祈,诏其道场,俾奉禅耆。
多方开士,海会云栖。
四后之德,民曰惟宜。
与山俱传,与天斯齐。
此皆山中之故事,图经之所纪,吾子可阅而知者也。
虽然,书生执迂,方册是取;
乌知简编,笔削罔据。
惟咨故老,折證古语。
图经可恨,弗载真武
虽祀烈威,名字弗著。
子其志之,传信自汝。
惟昔神君,隐耀屏处。
实练阴阳,游息洞府。
惟勇义而果德,誓馘毒而禦侮。
功闻玄天,白日仙去。
上帝将之,升列四辅
统虚危而肃杀,直元枵之凝冱。
蹑灵蔡以静镇,驰率然而猋怒。
宝旌六纛,天驺万旅。
玄冥奉舆,丰隆先路。
巨灵右戎,夸父为御。
伐鼓昆崙,弭节玄圃。
敷福施刑,调节寒暑。
游徼下方,归侍常所。
时顾旧山,千载旦暮。
当考玉文,祠以琳宇。
无文咸秩,矧此宜举?
祀典报功,匪私其人。
捍灾禦患,兴雨致云。
式功垂于后世,盛德感于蒸民。
事虽既往,其迹已陈。
利及方来,其泽日新。
民俎豆之,其情则亲。
抑有太山之麓,大川之滨,国为祗而载祀,实异时之名臣。
钱塘之潮汐,乃胥门伍员
洞庭重湖,惟伏波与灵均
寿亭享于玉泉,西乡祠于津。
制一江于灌塴,祭冰子而自秦。
南州孔明,乃威力之兹神。
伟欤是公,惟人之龙。
夭矫玩世,卧于西隆。
游心羲皇之域,味道之宫。
鄙千驷,轻万钟。
阿瞒之大猾,藐景升之狂童。
系用舍于彼天,閟经纶而弗庸。
何玄德之合契,因徐子以为容。
却虽再而犹顾,我幡然而肯从。
曾不陋乎庸蜀,欲俪迹于汉中
砺一州而抗八,卒鼎峙以争雄。
观夫戴后牧民,抚军董国。
以义行仁,以刑辅德。
喜焉以礼乐为具,怒焉以干戈为饰。
托孤不欺,无愧于曲阜
行罚无怨,愈贤于骈邑。
驭英雄则奋其武,登隽良则庞蒋善其职。
兵衔恩而效战,木运粮而足食。
决筹算于帷幄,付笑谈于巾帼。
弥年耕渭而卒走仲达五月渡泸而屡禽孟获
功高任重,心劳身瘠。
委尘编之国诫,遗涛江之阵迹。
公归九原,德名弥白。
予观此山,去天咫尺
名曰太岳,必以峻极。
储英毓秀,宜产贤特。
岂是公之生也,于焉而降神;
及厌世而归也,于焉而庙食。
同符甫申,可贯今昔。
与荆蜀之共祀,非宇宙之异域。
故威烈之殊号,乃武灵之同迹。
愧文献之莫徵,矧人神之敢惑!
今天子治鉴太清,道法自然。
合明于日月,体德于乾坤。
文德充四表,武节畅八埏。
仁动植,昭天渊。
丰登属续,珍符罗骈。
神玺出地,荣光烛天。
山中之民,或以谓瞻象瑜之烜耀,与卿云之渺绵。
岩出器车,涧流醴泉
盖以当五百岁之运,迈七十二君之前。
薮有四灵之畜,贡有三脊之菅。
是宜举巡狩之典,稽封禅之篇,嘉告丕绩,升中名山。
辑圭瑞,奉牲牷。
泥金检玉,燎槱升烟。
市纳贾,邦兴贤;
考律历,礼高年。
虽驻跸于方岳,亦望秩于山川。
惟吾民之望幸,岂此山之无传。
惟吾子其赋之,以俟夫采诗之官」。
太华逸民曰:「诺,仆将言」。
于是结衽蜡敝,屣披荆榛,褰裳泉石。
缘云而升,弗遑食息。
趼足龟手,悸心殚力。
遍诣其处,浃日乃悉。
归谓丈人,叟语可绩。
告成纪功,词臣有职。
草野贱儒,所不敢识(《济南集》卷五。又见光绪续辑《均州志》卷一五。)
论幸潜宫观芝草元符三年九月 宋 · 陈师锡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三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恭闻今月六日驾幸懿亲宅蔡王位,观芝草于龙德宫。
圣人所居,明神栩之,德气覆之,发为禧祥,以表休应,宜屈万乘,以注清视。
臣伏见祖宗诏有司不得奏祥瑞,盖虑道未备,德未盛,虽祥图瑞牒溢于史馆,可以为美,终未为善。
唯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朝廷之祥瑞也。
阴阳气和,风雨时若,日月光华,星辰顺度,天地之祥瑞也。
百谷顺成,万民和乐,郡县之祥瑞也。
四夷安靖,五兵不试,边境之祥瑞也。
格此四瑞,仰赖陛下以道治心,以德为政而已。
心以道治则明,政以德为则仁,故能感人心而天下和平。
甘露降,醴泉出,麟凤至,朱草生,理之自然,物之遂性耳,佞人乃谓之祥瑞,称颂归美,以骄帝王之心,祖宗所以戒之。
臣愚狂妄,或有小补,不避斧钺之诛,冒闻天听。
伏乞政事之暇,曲赐睿听,臣不胜拳拳之至。
策问 其二十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三八、《道乡集》卷二九
问:上以日跻之圣,钦奉母仪,绍隆先烈,天高地厚,一视万方,顾虽羽飞根著之微,且冀莫得而疵疠焉,盖侵寻乎三闰矣。
课功量德,岂愧《诗》《书》之传颂哉。
然而稽之人事,参之天时,或未足以戢忠义之舌而折其心意者,吏多冗员,民有菜色,国用寖屈,断狱益繁,而莫之恤欤?
礼乐之典曾未制作,以畅中和之化欤?
甘露醴泉,四灵之属,凡可以證太平者寂寞而无闻欤?
非此族也,其弊安在?
夫二帝以来,其风俗之变,几盛几衰,灼灼方策。
必欲黎民于变时雍,如放勋「罔有天灾,山川鬼神亦莫不宁,暨鸟兽鱼鳖咸若」,如夏后「仁及草木」,如周家忠厚之时,则何道以致之欤?
将先索吾弊之本原以新厥图而后臻此欤?
唐太宗鉴古知兴替,后世以为美谈。
然则今所宜鉴以永无疆之休,亦必有可以一二举者。
诸君抱术略以待制策久矣,愿以所欲剖露于丹墀者前破有司之惑。
北轩1103年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一、《道乡集》卷二五、《皇朝文鉴》卷八四、《粤西文载》卷三○、《古今图书集成》考工典卷九○、雍正《广西通志》卷一○九、嘉庆《广西通志》卷二三五、光绪《平乐县志》卷一○上 创作地点:广西桂林市平乐县
北轩者,所居对堂之小轩也。
昭人屋向皆东南,独此居面北,轩又正在北方。
先圣言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故取以名焉。
因窃自念,君者,北辰也,拱者也;
群臣者,众星也,拱之者也。
今在内为辅弼,为侍从,为六曹寺监之属,拱北可也;
在外为监司,为守令,为诸路郡邑之属,拱北可也。
而某则名除于仕版,身废于炎荒,既已陨坠而为石矣,尚奚丽天者之拟邪?
又窃自念所除者名耳,拱北之心未尝除也;
所废者身耳,拱北之心未尝废也。
夫未尝除而自除之,未尝废而自废之,非某所忍为也。
某于是轩朝夕焚香,稽首再拜,上祝皇帝寿千万岁,长与天同,久与地并。
拱于内者,辅弼尽辅弼之道,侍从侍从之宜,六曹寺监之属尽所以为六曹寺监之事。
拱而为外者,监司监司之分,守令尽守令之才,诸路郡邑之属尽所以为诸路郡邑之务。
上下相承,如源流之一水;
先后相应,如首尾之一形。
京师而眺瞩之,虽远在蛮夷戎狄之外,犹且四序平、万物遂,重译效贡,拱我圣人,而况九州之内乎。
和气浮于上,则景星见、卿云飞;
和气动于下,则朱草生、醴泉涌。
凡是祥瑞之物,莫不纷纶毕至。
祖宗之功德,由此而弥光
朝社之安荣,由此而弥固。
前古以来,未有太平若此其盛焉者。
某之所以拱北,在是而已。
且既已为石矣,亦为有触之而起者,始自肤寸,遄充太虚,于是滂沱,未必无助。
然则区区素定之心,又安敢自弃而莫之笃欤。
又窃系以词曰:七曜兮可西,五岳兮可移,我心湛然兮如初时。
我不见穷达、得丧之殊途兮,惟拱北之知。
噫!
高高无私兮,日监在兹。
醴泉 北宋 · 张元孝
 押词韵第十一部
君不见齐城城西范公泉,曾照当年范公影。
范公一去不复返,异时此地成佳景。
先贤口泽气尚存,甘棠遗爱谁能并。
貌公遗像龛公泉,千年恒对佗山岭。
惟有此山见此公,后乐不废林泉景。
古来豪杰宦辙经,山川草木皆引领。
不独照耀翰墨光,抑且品题丹青炳。
顾予昔忝宗伯省,谐世无术伤骨鲠。
一年谪官此羁栖,数向寒泉挽修绠。
冰壶日日漱琼液,涓滴解使心常醒。
平生颇味海内水,此与金山可并骋。
膏泽定有鬼神护,清流自与乾坤永。
忽复飘然当去兹,泉声引韵若为哽。
坎洼讵测源流深,鸟鹊空噪梧桐冷。
君不见古人饮水必廉泉,临流洗耳须清颍。
嗟哉此水可洗心,往来祠下宜深省清乾隆山东通志》卷三五上)
上哲宗论佛老元祐五年十二月 北宋 · 岑象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四、《国朝诸臣奏议》卷八四、《宋史翼》卷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八
臣读《孟子》,至于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孔子作《春秋》以惧乱臣贼子,欲正人心、息邪说以承三圣,尝三复其言,知杨、墨之教与洪水、夷狄、乱臣贼子异致同害,而之排异反正,其功亦不后于三圣也。
何者?
天下之害,莫大于无形,而有形者次之。
有形者,浅而易见;
无形者,深而难知。
洪水、夷狄、乱臣贼子,有形者也。
杨、墨之教,无形者也。
洪水不抑,则民死于水;
夷狄不制,则民死于兵;
乱臣贼子不去,则民死于乱;
杨、墨之道不息,则民无父无君,胥为禽兽,尚三死之不若也。
呜呼!
杨、墨之教止行于衰周之时,而佛、老之教,至今数千年矣。
杨、墨之罪,止在于诬民,而佛、老之徒困民以自封,亦数千年矣。
此其为害,又非特洪水、夷狄之类也。
其害非特洪水、夷狄,而学者皆忽略而不顾,无一人出力以排之。
非特不能排之,又相与屈身而尊事之,增其高,益其深,使其盛大繁衍,自以为莫己若,甚可怪也。
臣谓其害之大者有三焉:可为流涕者二,可为太息者一,而执事大人曾不以为虑也。
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出入百用一取足于民,往往蕃货贿擅商贾农民之利,田畴跨州县,委积如京坻,穷奢纵欲,不知纪极,使吾民日削月朘,寖以穷匮,有不得糟糠蓝缕以实腹蔽体者焉。
今年作某宫,明年造某寺,以葺以造,岁无虚日,使土木被金玉、衣文采,陆离眩转,功侔鬼神,天下名山胜地,皆据而有之,使吾民庇茅茨、暴支体,有不得聚庐而托处者焉。
此可为流涕者一也。
不知祸福之原,而虚示天堂、地狱之变;
不知性命之旨,而妄肆高仙下鬼之论,日夜镌谕,鼓动流俗,使人输五谷以为之食,奉丝麻以为之衣,驱子弟以为之童奴。
彼其割口体之奉,捐骨肉之爱者,非乐于饥寒而无爱亲之意也,持善不固,动作有所未正,故惑其言、信其事,恐祸之及其身,而未尝有人以中国礼义之说开其所蔽而然也。
见王侯、公卿、大夫居其上者皆敬畏承事之,无一人出片言以道其非,是安得不悦而从之?
小以徼福于今生与来世,大以冀出离生死。
故近者竞出疏,日就太学生员掠钱,而太学生员至有秋试不中,舍儒业而事之者,用夷变,无甚于此法。
云僧亡而士大夫及其妻女有相率哭临之者,风俗蛊恶,无甚于此。
是二者皆不祥之道,此可为流涕者二也。
祖宗时,天下道士常近二十万,僧常近四十万,其童奴倍焉。
今虽不逮于此,而京师列郡既有岁度之数,又有拨放之目,使游手惰足之辈离乡轻家,为之服役,岁月既深,则受牒易衣,遂终身安逸矣。
南亩之民终岁勤苦,犹不免于饥寒,宜其去此而就彼也。
故释老益众,农夫益少,一夫耕而数百人食之,一妇蚕而数百人衣之,农何为不蹙与?
民何为不困与?
此可为太息者一也。
三者之害,沉涵渐渍,牢固深结,其甚如此,奈何益尊崇而张大之乎!
章圣皇帝恭俭宽慈,子养黎庶,仁深泽厚,民到于今颂之。
徒以天下无虞,符贶屡至,故依道家之说,造玉清昭应宫。
鸠工役众,期年而后成。
会灵、祥源相继而作,当时府库羡溢之资,由是无馀矣。
臣传闻章圣皇帝在御,李沆宰相王旦参知政事
一日曰:「每见相公四方奏祥瑞,即便收之;
奏灾异,即须敷陈,恐上误圣意」。
曰:「今天下无事,虑圣人无所用心,万一事四夷、惑佛老、恣酒色,三事中如有一事,即可忧也。
老矣,但恐同年将来费力」。
宰相,上听道家之说,起玉清昭应宫,东封西祀,幸亳社、祠老子,及迎奉天书等,不能谏止,但画李沆像供养而已。
其后上清、玉清昭应宫,福圣、护国二塔,集禧、醴泉二观,兴国、青黄二阁,乾明、崇夏、开宝三寺并遇火灾,琳宫绀宇,皆化为煨烬。
以是度上天之意,固有所在矣。
臣伏见陛下不以上天警戒为念,复起上清储祥宫,内捐十六七万缗以给其费,迄今锡与未已,又给修宫殿巨材以为之用。
虽遂事不谏,然臣深为陛下惜之也。
何则?
十六七万缗,中人千家之产也。
以济边用,则边有馀粮;
以遗贫民,则民有馀食。
汉文以十家之产罢露台,而陛下以千家之产为无益之事,臣安得不为陛下惜之哉!
国家自太平兴国天圣间,屡诏天下普度僧人,无图之流,皆得隶名僧籍,而僧之为盗贼、冒刑禁者不可胜计。
张知白奏言:「臣向尝断劫盗,有全是僧徒者」。
于时仁祖有宜渐加澄革之言,惜乎圣旨有其意而臣下不能推明而奉行之也。
国家崇奉佛老,不为不至,未尝享其小利,而天下阴受其大害,而不知觉,可不念哉!
抑又闻建隆初太祖尝诏天下,凡寺之废于显德者不得更兴。
雍熙中太宗尝诏天下,乡村不得创修寺观。
天禧中真宗尝诏公主、贵戚、近臣,不得以建寺为请。
祖宗之深计远虑如此其至,今纵未能行沙汰之法,驱天下僧道归之农亩,亦当思祖宗之美意,止其泛滥于末流也。
臣愚以为宜立崇饰塔庙之禁,罢两府贵戚得造寺度僧之制,裁岁度拨放之额,立常住计口占田之限。
凡寺观僧道,少者并之,其颓弊者毁之。
明诏中外,谕以至意,自然天下百姓循服五常之教,不为异物所迁,而游惰者日少,耕垦者日众,仓廪充实,而风俗归厚矣。
佛老之徒见臣诋之深切,必谓臣不晓其师之说,而妄加毁訾焉。
臣之所言,非毁释迦老聃也,盖斥其徒之诞妄,阴害天下之民而已。
臣请就其说而言之。
夫佛之理有二焉:有藏教,有禅宗。
所谓藏教者,臣尝观而详味之矣。
虽卷帙浩穰,词说繁猥,然可以一言蔽之,无出于空寂不动而已。
盖四方谓寺为伽蓝,伽蓝者,华言所谓静住也。
谓其徒为僧陁,僧陁者,华言所谓乞士也。
称其居为静住,目其人为乞士,则佛所以责其徒者何如哉?
今不能精进戒律,笃修行业,而乃多求厚藏,享美馔,衣鲜衣,猎吾民之财,以奉其身,而严饰其居处,是大违戾其师之说也。
所谓禅宗者,臣尝周询而深究之矣。
虽言辞深隐,旨趣幽微,然可以一理要之,不过于圆通无著而已。
盖欲不起一念,不依倚一物,不与万法为侣,此其极至也。
今其徒不能泯思虑、忘形骸,虚心以会道,而乃鸡鸣而起,孜孜然驰骛于声利之场,惟恐人之不我信向,惟恐人之不我资给,是大违戾其师之说也。
道家之书虽亦甚多,然老聃止有五千言论道德之意,固未尝及神仙羽化之事。
其他皆黄衣之徒浮浅诞妄,务以广其衣食之源而已。
是尤不足信者也。
夫神仙羽化之事皆出于传闻,天下之人固未尝见也,安足信哉?
且黄衣之徒耻不及释氏弟子,以缀缉言词,窃相模仿,故僧云南无西方,而道云归命东方;
僧云极乐世界,而道云逍遥世界。
其诡谲虚诳,率皆是也。
臣观老子之道,大要不过清静无为而已。
老子言清静无为,则是与佛之圆通无著同其大旨也。
佛之言圆通无著,则是与孔子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同其大旨也。
其道既本于清静无为、圆通无著,则尚安俟于纷华外饰邪?
唐久视中欲铸大像,使天下僧人日施一钱,以为不费国用,而狄仁杰谏之,谓工不使鬼,必是役人;
物不天来,皆从地出。
睿宗造寺,而辛替否谏之,谓佛教以清静为本,慈悲为主,故尝体道以济物,不为利欲以损人;
常去己以全真,不为荣身以害教。
三时之月,掘山穿地,损命也。
殚府虚帑,损人也。
广殿长廊,荣身也。
损命则不慈悲,损人则不济物,荣身则不清静,岂大乘之心乎?
公主、外戚造寺度人,姚崇谏之,谓佛不在外,近在于心。
但发心慈悲,行事利益,则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令坏正法?
彭偃议澄汰佛道二教,而谓佛之立教,清静无为。
若以色见,即是邪法。
天生蒸民,必将有职,游行浮食,王制所禁。
今天下僧尼不耕不织,广作危言险语,以惑愚者,一僧衣食,岁计三万有馀,五丁所出,不能致此。
举一僧以计天下,其费可知。
四人之言,皆著明深切,可为至戒。
其他言者,不可悉陈。
至于祸福吉凶,则远近、小大各以类至,未有不因行事是否而得之者也。
六沴不降,六极不臻,天下旷然,咸乐其生。
优游无为,垂休后嗣,是天子之福也。
职修事举,谴罚不加,是百吏官人之福也。
事父母、育妻孥,安分守业,身无祸殃,是士庶人之福也。
四者为福虽殊,而所以取之则一,曰修身谨行而已。
祸福之应既在于人,则天莫得而私之矣。
天且不能容私于其间,而况于佛老与?
况佛老之徒与?
宪宗迎佛骨供养于内,而韩愈力陈历代有佛、无佛及其享国长短以谏,仍指其骨为凶秽之馀。
傅奕请去佛教,而曰佛是胡中桀黠,欺诳夷俗,皆邪僻小人模写庄老微言,文饰妖幻之教,于国家有害。
二人论佛,几于詈矣。
以佛威神之力,二人宜夭横短折,坎坷以死,而卒以寿命晏然而终,何也?
盖其论公天下而言,非以逞其私也。
佛果有威神之力,安能降祸于公论无私之人哉?
昔者三代之盛时,道行而俗纯美,国富而民和乐。
当此之际,固未尝有佛老也,天下百姓惟知有五常之教,无异端之说惑乱其意而耗蠹其生,是以至于此也。
梁武皇帝信人天因果之论,起寺度僧,穷极盛丽,大设斋会,推衍教文,以至舍身给事,欲侥取福利,卒不免台城之祸,则为善果不在于供僧道、事佛老矣。
凡有所动作,涉于形相,皆有为之法,而一切有为之法,佛譬之梦幻泡影,盖言其非真实也,言其易散灭也,言其不可依据也。
由是论之,佛之教人,岂在于营造供事之间哉?
之教人亦无异于此也。
今国家以二圣降诞节及祖宗忌辰,凡有所祷请,无不集缁黄,鼓钟磬铙钹,设幡幢,诵持歌呗,归敬于二教,甚非先王之法也。
以为子孙臣下推奉先报本之意,而奉先报本之意在于此乎?
若更以为必能感神致福,则万无此理。
近岁朝廷减出卖祠部度牒而增其直,若非二圣知道爱民,何由及此?
然贵戚妃后之家起造寺观,莫知其数。
曹佾起休粮道者院,张敦礼法云寺,皇亲盖洞真宫,敕修开宝寺乾明寺殿、相国寺东塔之类,以至天下郡县,营造不可悉记。
土木之功,所在甚盛,若不禁止,稍行减废,则兴作耗蠹无有穷极,将不胜其弊矣。
臣愿陛下思之格言,行之常道,体老子清静无为之理,而损宫观章醮之繁仪,原释氏圆通无著之意,而裁寺宇斋会之末节,勿以臣之浅陋而废其言,将臣此疏下两禁儒臣博议,采臣上所陈六说,诏有司行之,是将阴获大利于天下矣。
决数千年之疑惑,减亿兆人之耗蠹,使法垂后代,名播千古,在陛下思之而已。
狷直之言,上渎圣听,罪当万死。
幸陛下裁赦。
吴园周易解泰论 北宋 · 张根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八、《吴园周易解》附录
论曰:《易》本为乾坤,而六十四卦惟《泰》为君臣道合,此古人所以谓之千载一时,而治世不数得也。
盖有君而无臣,有臣而无君,或有君臣而其志不相同,或志虽同而施为不合于天道,皆不足致天下于太平,此唐虞三代之盛,所以后世不可跂及者也。
何则?
观夫卦象爻彖之辞,而其说可知。
夫圣人所以为教之意亦可见矣,其在卦曰:「小往大来吉亨」。
其在彖曰:「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也」。
其在象曰:「后以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其在九二曰:「包荒,用凭河,不遐遗,朋亡,得尚于中行」。
其在六五曰:「中以行愿」。
此其大略。
前圣后圣,互相发明,以为万世君臣之戒。
庙堂之上不能鉴此以为治,而欲反天下于否塞,措天下于泰和者,未之有也。
其要乃在乎皇极而已矣。
请先明《泰》之说,然后论人事以合之。
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盖独阴不生,独阳不成,阴阳合而后万物得,此天地交所以为泰。
其在四时,则春是已。
圣人观乎此,是以执其两端而用其中。
于民刚不过猛,柔不过宽,喜不过予,怒不过夺。
施为注措,以至一谈一笑,无不循大中之道,而以偏党已甚为戒。
是以天下和平,灾害不生,祸乱不作,五刑不用,兵革不试。
方其时也,天不爱其道,地不爱其宝,人不爱其情,甘露降,醴泉涌,山出器车,河出马图,凤凰、麒麟在郊薮。
何哉?
本于人和而已。
政和则人和,人和则气和,气和则形和,形和则声和,声和则发于言动,兴于嗟叹,形于歌诗,见于鼓舞,无非政和也,是以能感格天地之和气。
此之谓「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夫是之谓「小往大来」。
不然,此其施为亦少贬矣。
君子、小人,可不辨乎!
夫君子、小人之所以为异,正在夫中不中之间而已矣。
是以皇建其有极,则能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
而小人反是,则六极从之,而天下受其殃矣。
故庶徵曰五者来备,各以其叙,庶草繁庑,一极备凶,一极无凶。
五者来备,非中和之谓欤?
一极备,一极无,非过不及之谓欤?
由是观之,则六五之君,非「中以行愿」,不能「以祉元吉」;
九二之臣,非「包荒,用凭河,不遐遗,朋亡」,不足以「尚于中行」。
何则?
人主之道,不可以自为也,择一相而已。
得一相而谦虚退听,礼貌而体下之,委任而责成功。
一相不能独治也,择百官而任用,授之以政而已。
其所与共政者皆贤,则政日治;
其所用或一不肖,则政日乱。
此统百官、均四海,所以责之冢宰
而一相之职,莫大于进贤、退不肖也。
自非虚其心,平其意,扩其度,大其志,本之以忠恕,而无作好恶于其间,又安能「包荒,用凭河,不遐遗,朋亡」耶?
不能如是,则所进者未必皆贤,则所谓贤者有不进;
所退者未必皆不肖,则所谓不肖者有未退。
夫如是,故谠言正论不闻,而阿谀顺旨是信,则举措施设,安能合于大中之道耶?
故所因者或非善,所革者或非恶,利者或损之,害者或益之,如是而欲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莫可得也。
此愁怨之所以日深,而水旱疾疠之所以不息,此不肖之所由致也。
是以古之建官,尊者谓之公,谓之孤,而其职则曰论道经邦,燮理阴阳,寅亮天地。
所谓论道者非是之谓极耶?
故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治至于此,则君享其功,臣获其报,民受其利,社稷日安,邦家益固,此之谓天下盛福,岂不伟欤!
故先圣赞之曰「包荒得尚于中行,以光大也」。
此与《诗·南山有台》嘉乐得贤之诗言「邦家之光」同意。
然则圣人之教岂不了然明白欤!
而后世一切欲徇一己之私,不恤天下之公道,而欲驯致于泰,其可得欤!
夫以圣贤相遇,秉持中道,犹有无平不陂、城复于隍之戒,况不恤天下之公道,而欲常保其福禄,不可得也。
呜呼!
制治于未乱,保邦于未危,周公于制礼作乐之后,由敕在位之臣曰:「以公灭私,民其允怀」。
盖圣人之意深矣。
故曰:欲为君,尽君道;
欲为臣,尽臣道。
二者皆法,此之不恤,而区区唐虞是袭,此古人之所以有天下。
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之叹,非大人孰能膺千载之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