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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歌 南宋 · 释印肃
大圣灵验普庵圆,广施含灵遇有缘。
信心清净通灵感,万病俱销释业愆。
文殊体,用普贤,活人歌里现金仙。
药王药上非他术,扁鹊孙真共一言。
分三服,净水煎,莫将血味污心田。
万物有形皆我体,但行慈德解雠冤。
内无想,外无缘,何必神方肘后传。
身心本是金刚体,不解观心被业缠。
药病销,心月圆,信时佛岂独西天。
在在处处人皆有,世间无比这灵源。
除罪垢,脱百冤,解使昏□朗义天。
信知非我谁为病,大士维摩笑里眠。
从生病,我不颠,体没众生我病痊。
不二法门谁敢道,金毛师子露身全。
速投药,解尘缘,莫学群迷眼似圣。
随机应感非难易,信手拈来不用钱。
行住坐卧三十二颂 其二十五 合药 南宋 · 释印肃
押先韵
扁鹊卢医速退边,大家饱吃普庵圆。
解冤释结消诸病,感应无方不用钱。
进医书表 宋 · 窦材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
臣闻医家正道,《内经》为真。《内经》言病最详,而无治病之法,故黄帝又与岐伯撰出《灵枢》,实为医门所最急者也。嗣后秦越人依《内经》旨趣,而演八十一难九针之说。晋皇甫士安采《灵枢》之旨,撰《甲乙经》十卷。隋巢元方摘《灵》、《素》绪馀注《内经》,又撰《病原》三十卷。唐王冰抉《灵》、《素》之旨注《内经》,撰《天元玉历》。已上诸子,皆有著作,悉师《灵》、《素》,去古法不远。而汉张仲景不师《内经》,惟采《本草》汤液著《金匮玉函》十卷,撰《伤寒论》十卷。晋王叔和又赘其说。唐孙思邈采《本草》药性,集成《千金方》三十卷,《玉函经》五十卷,和附仲景。重重著述,皆宗此意,废去针灸及丹附大药,尽用草木小药,盛行汤剂,以知理小疾则生,治大病则百无一活,至千百世,误死天下苍生。伏念臣河朔真定之寒士,焉敢善善谒前辈之过,但臣世祖隶传于医学,内舍相传,亦以《千金》、仲景等方,小试果效,用临大證,心窃有疑。后得上天裨我此书,更参《内经》,百发百中,始信医有回天之功也。所谓大病者,一伤寒,二阴疽内蚀,三虚痨痰火,四中风,五水肿,六臌胀,七脾泄暴注,八尸厥,九久痢,十脾疟,十一喉痹,十二男女骨蒸劳热,十三小儿急慢惊风,十四痘疹黑斑缩陷。至于胎前产后百十种必死大證,世人莫能救疗,束手待毙,良可哀哉!臣于此处消息五十馀年,乃见正道。自古扁鹊、俞跗、仓公、华陀,皆此书也,惜不广传于后世,臣今尽传此法于人,以救苍生夭横。伏乞陛下大展圣裁,悯诸末世,将此书颁行天下,试之有验,臣死无憾。若试之不效,即置臣于法,以彰诳君之罪。臣诚惶诚恐,稽手顿首,冒死以闻。
按:《扁鹊心书》卷首,一九九二年中医古籍出版社点校本。
扁鹊心书序(绍兴十六年) 宋 · 窦材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扁鹊心书》卷首
《灵》、《素》为医家正传,后世张仲景、王叔和、孙思邈、孙兆、初虞世、朱肱皆不师《内经》,惟采《本草》诸书,各以己见,自成一家之技,治小疾则可,治大病不效矣。至皇甫士安、巢元方、王冰等,虽学《素问》,而不得方学之传,亦依前六子方法而行。此书从古至今,未得通行。余业医四世,皆得此法之力,而人世未深信,故难梓行。余初学医,尽博六子之书,以为医之理尽矣;然调治小疾,百发百中,临大病百无二三,每怅己术之不精也。后遇关中老医,叩余所学,笑曰:「汝学非是岐黄正派,特小技尔,祇能调小疴,俟其自愈,岂能起大病哉」!余即从而师之三年,师以法授我。反覆参详,遂与《内经》合旨,由兹问世,百发百中,再观六子书,真儿戏耳!但师授固简而当,意欲梓行,恐有未尽,遂将追随先师所历之法,与己四十馀稔之所治验,集成医流正道,以救万世夭枉。后人得此,苟能日夜勤求,自能洞贯其理,以见余言非谬。至若贤良忠正、孝子仁人,再为广布,俾天下后世,上可以救君亲,下可以济斯民。余因恐遭天谴,不敢自私,刊刻流传,愿仁者勿拘成见而屑视之,斯幸矣。宋绍兴十六年,武翼郎、前开州巡检窦材谨序。
奏玉帝青词(绍兴十六年) 宋 · 窦材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扁鹊心书》卷首
维大宋绍兴十六年丙寅月,武翼郎臣窦材奏启玉皇上帝玉陛下:臣闻上天好生而恶死,下民畏死而贪生。上天虽云恶杀,但示劝惩于下民,非其人而杀之者有之;下民虽曰贪生,但归生死于天命,而致枉死者有之。皇天悯下民之疾苦,故假神农、黄帝、岐伯、雷公、扁鹊、俞跗等以立医教,救人灾病。历世绵远,屡遭兵火,其神书散亡,仅存者《灵枢》、《素问》而已。虽不尽传宗派,是亦能救人疾苦,保人性命,但少洞彻藏府、刳肠涤髓之神耳。后世仲景采《内经》外感风寒之旨,附以己见,定立方法,及采杂證七十馀条,集为《伤寒》、《金匮》。后之学者咸遵守莫敢移易,殊不知《伤寒》既有多證,《内经》自然该载,何必牵扯种种杂病以为《伤寒》,误人不少。嗣后叔和、思邈又附益之,障蔽圣经,遗讹后世。且《经》云:「伤寒为病身热,热虽甚,不死」。论中风曰「中五藏俞穴,则为偏风」;论水胀曰「因气为肿」;论厉风曰「地之湿气,感则害人皮肉筋脉」。如此言之,其旨深,其意广,后之人欲移难就易,妄为穿凿,且举伤寒之症,真邪相传,真气盛则病愈,邪气盛则病死,阳證无死人之理,阴證害人甚速,须加灸艾,方保无虞。仲景立许多承气汤,使后人错用,致寒凉杀人于顷刻也。臣因母病,用仲景之法不效,遂成不救,痛心疾首,精究《内经》。又得皇天默授,经历十年,方得灵验。凡一切大病小疾,祗以此法触类引伸,效如影响。臣苦志五十馀年,悟得救人秘法,已十馀年矣。向因薄宦,奔走四方,今年过不踰,常虑身填沟壑,其书失传,遂欲考订发梓。伏望皇天后土特加慈悯,保生民于仁寿之域,俾其书万世通流,臣虽死无憾。设有一言不实,甘受天殃。若此书果益于后世,伏望神天护佑,以广其传。臣诚惶诚恐,冒罪以闻。
试馆职策题 南宋 · 洪适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四○、《盘洲文集》卷六四
为天下国家未尝无弊事。善为国者,因其弊而治之,如俞跗、扁鹊之疗病,原其脉之表里,量其疾之浅深,针石汤液,随所宜而用之,则沈痾可以复起。三代之政忠质文之不变则其后不可以立国。盖乐因循而惮改作,诚非经久之道也。今日之弊,姑摭其大者论之。官之冗极矣,调于铨部者,率常数百人,僻远之簿、尉,至于逆用五年阙。擢于朝廷者,虽外台连率,亦或待次,至有俟校官十年之期者。法不可不变也,将欲严取士之式,裁任子之令,以清入仕之源,其事果可行乎?兵之冗极矣,天下之财耗于供军者什八。频年以武功行赏,其官进则其俸增。新招神劲、忠义诸军,其数多则其用广。弊不可不革也,将欲覈虚伪之籍,汰老疾之人,以节蠹国之费,其事果可行乎?理财之政尽矣,税赋有定而水旱无常,爵已鬻,道、释已度,盐茗酒醯之物皆有榷,商贾之货皆有征,财不可复生矣。一有不时之须,则计臣相视,虑形于色。其政不可不讲也,将欲籴多田之赢,借间架之僦,以规足用之效,其事果可行乎?贪赃之风甚矣,州县小吏蚕食齐民,鲜廉白之操。仕至于二千石,尚或簠簋不饰,溪壑无厌,罹文法者相继,三令五申,无所忌惮。其风不可不戢也,将欲用鞭箠之令,施黥墨之刑,以遵祖宗之制,其事果可行乎?主上励精庶政,宵旰焦劳,思救数者之弊,而谈者或谓行之则伤恩起怨,损忠厚之政。若然,则委靡茍且,日趋于不振,何以善其后?所谓弊者,终不可革耶?夫核名实,总权纲,两汉之君所以致中兴也。考古验今,愿闻至当之论,将以告于上。
黄帝八十一难经注义图序论 宋 · 李駉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四六、《黄帝八十一难经纂图句解》卷首
《黄帝八十一难经》,卢国秦越人所撰。《史记》列传曰:扁鹊者姓秦氏,名越人。扬雄所谓扁鹊卢人是也。假设问答以释疑难之义,凡八十一篇,故谓之《八十一难经》。医经之兴始于黄帝,故系之黄帝焉,以明其义皆有所受之,而非私智曲说也。今世所传,虽有吕广、杨玄操注释,皆浅陋阔略,而又汩之以异端之说。近代为之注者,率多芜杂,无足观焉。是故《难经》奥旨,闇而不彰,医者莫能资其说以施世也。余读其书,辄妄意古人言,为之义解,又于终篇撮其大法,合以《素问》,论而图之,而杨玄操之注有害义理者,指摘而详辨焉。然后切脉之纲要,粲然可观,医者考之,可以审是非而辟邪说矣。
女科百问序 宋 · 齐仲甫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七、《宋以前医籍考》第三四四页
医道肇于上古,经论著于往圣,治医设官始于周,于是圣王好生之心、良医生生之道,达于天下后世矣。周末秦越人尤善其事,至邯郸为妇人医,妇室专科其昉于此乎,然未有成书也。濮阳李师圣施郭稽古《产论》二十一篇盛行于世,而产前无方;至《巢氏病源》,證详而方不具;《太平圣惠》有方而杂见;外此则未有闻也。史所载录妇人婴儿十九卷,《杨氏产乳集验》三卷,皆有录无书。妇人受病比男子倍多而难治,况产蓐尤为急务,命系须臾,可不详谨!恭惟圣朝列圣继承,念民疾疹,创学设科,釐为十三科,各有专习。回视成周,不惟其官惟其学,不惟其学惟其科,于是妇室始专科矣,可无成书乎?仲甫分职其科医学,不敢怠事,辄忘蒙昧,尝集众方,纂成一帙,目曰《女科百问》。又自孕元胎始,气形将护,产前后诸杂病證,附为《产宝杂录》。虽不敢望古述作之万一,然剖析酬答,明白易见,庶几有补万一。且一病必对数药,区区本志,本为病家居处僻左,有是證用是药,虽非医家亦能愈疾,免致束手无措。故著为此书,既欲其行于世,岂可不闻于朝?僭欲上进,惟是寡陋孤闻,虑考订未详,方證讹舛,高明同志能述而證者,不亦为万世之幸矣乎!时嘉泰庚辰春二月吉旦,太医局教授齐仲甫谨序。
医经正本书跋 宋 · 陈言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九四
言幼观《素问》,若有所得,思竟其业,于是研精覃思,至老而不厌。以之看扁鹊仓公以来诸家之论,其得失浅深真膺,辄能辨之,如视黑白而数一二也。常恨士夫,不肯为此学,一有疾病,委性命于市井肤浅之人,每为叹息。淳熙丁酉之孟夏,获与进贤令君程公可久会于松阳,辱示《医经正本书》一卷,凡十四篇,大指言伤寒疫疾,并无传染,以救世俗亲人自相弃绝之缪。因汎出本朝、李唐两代医政,与夫权量脉诊汤液方论,赞其是而绌其否,可谓精且博矣。因与讲论久之,无一辞不契合者。不觉悚然起敬,曰:「公之书必盛传,传则助风教而长慈爱,正人心而革媮薄,当与长沙太守之名并见于永久,岂曰小补云乎哉」。公名迥,可久其字也,睢阳沙随人,由太学生登隆兴元年进士第云。六月一日,鹤溪老人陈言无择跋。
按:《医经正本书》卷末,十万卷楼丛书本。又见《宋以前医籍考》第六七一页,《皕宋楼藏书志》卷四六,《静嘉堂秘籍志》卷二四。
活人 宋 · 张明中
七言律诗 押删韵
扁鹊仓公一笑还,顿令僵仆忽开颜。
君于那处传衣钵,名与古人齐等班。
直欲阴功垂后世,肯同流俗战蜗蛮。
书生若得君医法,医国还同反掌间(同上书卷三○○六)。
村中病起 宋 · 邓深
七言律诗 押先韵
访医墟落疾难痊,肘后奇方得旧编。
药济君臣亲剂和,火停文武事烹煎。
旁人笑道徒为尔,午睡醒来已脱然。
从此节宣防未病,那须扁鹊信真传。
曾迪功彦圭墓志铭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九○、《平园续稿》卷三四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
曾氏世为吉州吉水县人,至和中析报恩镇置永丰县,今盖永丰人也。君讳彦圭,字君玉,幼端雅力学。靖康后所在扰攘,家藏书悉燬于盗,常产亦废。父龙南尉郁郁不乐,母王氏又苦羸疾,君奉养干蛊,两极其至。母遗言以幼子弇属君,君为延名儒教之,而君次子涣尤早成,荐名礼部。淳熙甲辰遇庆寿恩,封君迪功郎致仕。绍熙庚戌涣遂擢第,尝再遇庆典,君皆抑使勿请。治家有法,御下以礼,待族属孤幼曲尽恩意。年逾七十,强健如五十人。性喜延客,至必尽欢。邑官里人咸知尊敬,乡邻争斗或滞讼,得君言晓然而悟。人有逋负,间为代偿。盖其心主于慈惠,故留意秦越人、仓公及张仲景之书,有以疾谂,竭诚应之,贫则加赡给焉,踵门日数十辈未尝惮烦。每叹曰:「阴德犹耳鸣,自闻而已」。一日微恙,应酬如常,诘朝忽命具汤沐,乙夜湛然而逝,嘉泰元年正月己卯也,享年七十八。娶王氏,封孺人。四男:长澧;次涣,从政郎、隆兴府丰城县令,文而能官;次清;次瀚。女适进士熊汝能。孙男十二人:公埴、公敏、公政、公逊、公俊、公衡、公寿、公应、公遇、公孚、公从、公衍。女八人:适进士张元良、熊唯、张万选,馀在室。曾孙二男一女。是岁十月丙申葬龙云乡隆州之原。涣持大府王卿迈状来请铭。予每叹近世士大夫家谱罕传,上焉不能举其族,下或降在皂隶不知惧,独曾氏此书灿然可睹。盖自唐末远祖庆生伟,伟生绛,三世为廉平吏,阶勋名德俱高。四世崇范事南唐嗣主于东宫。其没也,荫子延修为步驲使,随后主入朝,改左班殿直,于君为八世祖。诸子先以儒学奋身,顗登第李氏时,本朝淳化、咸平中曰颙、曰颜、曰硕相继登科。一传为纯,为有邻,皆举进士。再传朝阳,庆历四年登科,后四年弟匪继之,百荷复以五经荐名,即君高祖也。又一世:正矩,太学内舍生;钺,以上高县主簿举八行;其季讳贶,君曾祖也。曰庆,政和二年中第,终通直郎、庠入辟雍;曰元忠,大观三年中第,终奉议郎;曰民瞻,宣和三年中第,终南昌尉;而讳安民者,君祖也。至宣和六年,庆之子彦明复登第,终从政郎、广东转运司干办公事;而讳彭年,尉龙南者是生四子,君其季也。予既掇大略书之,且为铭曰:
谱牒之湮,士忘劝惩。瞻言曾氏,世美相承。君有隐德,又将勃兴。铭昭于昧,式谷云仍。
答建康府大军库监门徐达书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五、《诚斋集》卷六七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某再拜。伏以即日寒尽春生,恭惟总干学士年契自公整暇,神劳素履,台候动止万福。某一昨谢病自免,归卧空山,遂与世绝。独爱贤好文之心,若瘕癖沉痼,结于膏之上,肓之下,而无汤熨针砭可达者,而何敢望其瘳乎?望其瘳固不敢,望其小宁而不作,亦且不敢也。每以此自苦,亦以此自乐。病而至于乐,虽秦越人视之,亦未如之何矣,而何汤熨针砭之尤乎哉!退休五年,寖觉小宁。今日大儿忽递至总干五月二书及诗文史评一编,披读未竟,我头岑岑,我体淅淅,我心愦愦,于是旧疾复作矣。甚矣乎,斯文之奇奇,斯士之落落,如腊之毒,如酒之酖,恍然堕我于沉绵之乡,而不知其所从,不克以自拔也。抑某与总干有何宿负,有何沉冤,而使我至此极乎?诗甚清新,第赋兴二体自己出者不加多,而赓和一体不加少,何也?大氐诗之作也,兴上也,赋次也,赓和不得已也。我初无意于作是诗,而是物是事适然触乎我,我之意亦适然感乎是物是事,触先焉,感随焉,而是诗出焉,我何与哉,天也,斯之谓兴。或属意一花,或分题一草,指某物课一咏,立某题徵一篇,是已非天矣,然犹专乎我也,斯之谓赋。至于赓和,则孰触之,孰感之,孰题之哉?人而已矣。出乎天犹惧戕乎天,专乎我犹惧强乎我,今牵乎人而已矣,尚冀其有一铢之天,一黍之我乎?盖我未尝觌是物,而逆追彼之觌,我不欲用是韵,而抑从彼之用,虽李、杜能之乎?而李、杜不为也。是故李、杜之集无牵率之句,而元、白有和韵之作。诗至和韵而诗始大坏矣,故韩子苍以和韵为诗之大戒也。书数篇皆闳以肆,不能免乎于世而皆不丧己,尝从事乎场屋之文而此乃不类乎场屋之文,是难能也,其他可能也。史评妙绝一世矣,如萧相国之门得士之多,如项羽善将兵而不善将将,如史不载萧何所奇韩信之语而探知其语,如项羽、英布时分军为三之或得或失,如世未尝无士,如宏羊当诛而不可烹,如卫、霍之客去留不以两将军之盛衰,如公孙弘、张汤接天下士而未尝得一士,此数条乃古人眸子所未尝觑见者,而今独发擿之。至于晁错东市之祸乃教人主以术数之效,公孙弘险贼之隐心与张汤暗合者九,娄敬、萧望之、隽不疑不肯易衣露索解剑以趋合上好,此三条者尤足以堑刑名之键,诛奸邪之胔,障河曲之澜,其有补于吾道世教岂小也?兹又一编之中珠之灵蛇、玉之连城也。先察院非不得位而非得位者,德浮于位而位不浮于德也。今有子如此,不得位而得子,其不贤于得位乎?某也诸子鹿鹿,真景升儿子不啻也。既以为先丈贺,又以为某愧耳。然大儿乃得亲炙贤同僚,岂不足以为某贺乎?命戒诸上官书,此某之责也。知士不荐,自同寒蝉,吾尤昔人而又为之。然今之能为人轩轾者,势焉而已矣。而某也,韩安国之死灰,柳子厚之粪壤也,是能为总干之轩轾乎?先是,大儿来求某之荐书,以彻闻于诸公间,有不待某之书而已举之者,有待书而即举者,财一二而已矣。有虽不及举而犹答书者,有得一书而不答者,有得一书再书三书而不答者,为子受诟,其不浅之为丈夫乎,为子受诟,孰若为贤受诟?况未必尽诟乎?然计其必应而扣焉,犹未必应也,然犹可扣也。知其必不应而扣焉,是欺友也。与其欺也,宁已。张板曹顷某在金陵时,渠以其叔父泉干公京削为嘱,既而某不能及。若扣焉,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尚书帅亦闻已深相知,且相许,总卿、漕、监亦与帅同此意,似不必更假某之言,以分其特达之恩也。或持是书以呈似焉,即荐贤之至公也,又奚以私扣之陋为哉!其馀皆无半面,惟石漕乃故人之至不薄者,且尝以大儿之举扣之。今既未拜其赐,敬纳一书,然亦未敢必也。特自计其可必者止如此。臂痛,视管城子如寇雠,久不与通,乃今与从事不独瘕癖之疾复作,臂痛遂大作矣。惟自贵珍,善刀藏器以待时须。
答胡季随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五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三、《宋元学案》卷四九、《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九八、一三二
学者问曰:「《延平先生语录》有曰:『大抵学者多为私欲所分,故用力不精,不见其效。若欲进步,须打断诸路头,静坐默识,使其泥滓渐渐消去』。又云:『静坐时收拾将来,看是如何,便如此就偏处著理会』。又云:『学者未祛处,只求诸心。思索有窒碍处,及于日用动静之间有咈戾处,便于此致思,求其所以然者』。又云:『大凡只于微处充扩之,方见碍者大尔』。又引上蔡语云:『凡事必有根,必须有用处寻讨,要用处将来斩断,便没事。此语可时时经心』。又云:『静中看喜怒哀乐未发时作何气象,不惟于进学有功,兼亦是养心之要』。观此数说,真得圣贤用工紧要处。但其间有一段云:『学者之病,在于未有洒然冰释冻解处。纵有力持守,不过只是苟免显然尤悔而已,恐不足道也』。窃恐所谓洒然冰释冻解处,必于理皆透彻而所知极其精妙,方能尔也。学者既未能尔,又不可以急迫求之,只得且持守,优柔厌饫,以俟其自得。如能显然免于尤悔,其工力亦可进矣。若直以为不足道,恐太甚也」。大时答曰:「所谓洒然冰释冻解,只是通透洒落之意。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则读书为学皆通透洒落而道理易进,持守亦有味矣。若但能苟免显然悔尤,则途之人亦能之,诚不足为学者道也。且其能苟免显然悔尤,则胸中之所潜藏隐伏者固不为少,而亦不足以言学矣」。
此一条尝以示诸朋友,有辅汉卿者下语云:「洒然冰解冻释,是功夫到后疑情剥落,知无不至处。知至则意诚而自无私欲之萌,不但无形显之过而已。若只是用意持守,著力遏捺,苟免显然悔尤,则隐微之中,何事不有?然亦岂能持久哉?意懈力弛,则横放四出矣。今曰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恐非延平先生本意」。此说甚善。大抵此个地位乃是见识分明、涵养纯熟之效,须从真实积累功用中来,不是一旦牵彊著力做得。今湖南学者所云「不可以急迫求之,只得且持守,优柔厌饫,而俟其自得」未为不是,但欠穷理一节工夫耳。答者乃云「学者须常令胸中通透洒落」,却是不原其本而彊欲做此模样。殊不知通透洒落如何令得?才有一毫令之之心,则终身只是作意助长,欺己欺人,永不能到得洒然地位矣。
学者问曰:「《遗书》曰:『须是大其心使开阔,譬如为九层之台,须大做根脚方得』。恐大其心胸时却无收歛缜密底意思,则如何」?大时答曰:「心目不可不开阔,工夫不可不缜密」。
答语无病,然不知如何地得开阔?
学者问曰:「《遗书》曰:『执事须是敬,又不可矜持太过』。窃谓学者之于敬,常惧其放倒。既未能从容到自然处,恐宁过于矜持,亦不妨也」。大时答曰:「顷年刘仲本亦曾举此条以为问,盖尝答之曰:『敬是治病之大药,矜持是病之旁證。药力既到,病势既退,则旁證亦除矣』」。
「敬是病之药,矜持是病之旁證」,此两句文意龃龉,不相照应。若以敬喻药,则矜持乃是服药过剂,反生他病之證。原其所因,盖为将此敬字别作一物,而又以一心守之,故有此病。若知敬字只是自心自省,当体便是,则自无此病矣。
学者问曰:「《遗书》曰:『有诸中必形诸外。惟恐不直内,直内则外必方』。至论释氏之学,则谓『于敬以直内则有之,义以方外则未之有也』。又似以敬义内外为两事矣。窃谓释氏之学亦未有能敬以直内,若有此,则吾儒之所谓『必有事焉』者自不容去之也」。大时答曰:「前一段其意之所重在『有诸中必形诸外』上,后一段其意之所重在『义以方外』上。且谓其『敬以直内,上则有之』,味『有之』二字,则非遽许之,以为与吾儒之学所谓敬者便可同日而语矣」。
《遗书》说释氏有直内无方外者,是游定夫所记,恐有差误。《东见录》中别有一段说「既无方外,则其直内者岂有是也」,语意始圆。可细考之,未可如此逞快,率然批判也。
学者问曰:「《遗书》曰:『释氏只曰止,安知止乎?释氏无实,譬之以管窥天,只务直上去,惟见一偏』。又却有曰:『释氏只到止处,无用处,无礼义』。窃谓既无实,惟见一偏,则其学皆凭虚凿空,无依据矣,安可谓其到止处,而责之以有用有礼义乎」?大时答曰:「『释氏曰止,安知止乎』,此以吾学之所谓止而论之也。『禅学只到止处,无用处,无礼义』,此『止』字就其学之所谓止而论之也」。
答语甚善(论程子说释氏不知止是以吾学所谓止者而言,又云「释氏到止处」是以彼所谓止者而言。)。
学者问曰:「《遗书》曰:『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彼所谓识心见性是已。若存心养性一段事则无矣』。窃谓此一段事释氏固无之,然所谓识心见性,恐亦与孟子尽心知性不同。尽心者,物格知至,积习贯通,尽得此生生无穷之体,故知性之禀于天者盖无不具也。释氏不立文字,一超直入,恐未能尽其心而知其性之全也」。大时答曰:「释氏云识心见性,与孟子之尽心知性固是不同。彼所谓『识心见性』之云,盖亦就其学而言之尔。若『存心养性一段则无矣』之云,所以甚言吾学与释氏不同也」。
《遗书》所云释氏有尽心知性,无存心养性,亦恐记录者有误。要之释氏只是恍惚之间见得些心性影子,即不曾子细见得真实心性,所以都不见里面许多道理。政使有存养之功,亦只是存养得他所见底影子,固不可谓之无所见,亦不可谓之不能养,但所见所养非心性之真耳。
学者问曰:「《遗书》曰:『学者所贵闻道,若执经而问,但广闻见而已』。窃谓执经而问虽止于广闻见而已,须精深究此,而后道由是而可得也。不然,恐未免于说空说悟之弊矣」。大时答曰:「所谓『学者所贵闻道,若执经而问,但广闻见而已』,盖为寻行数墨而无所发明者设。而来喻之云谓必须深究乎此然后可以闻道,则亦俱堕于一偏矣」。
执经而问者知为己,则所以闻道者不外乎此。不然,则虽六经皆通,亦但为广闻见而已。问者似有此意,然见得未分明,故说不出。答者之云却似无干涉也。
学者问曰:「《遗书》曰:『根本须先培壅,然后可立趋向』。窃谓学者必须先审其趋向,而后根本可培壅。不然,恐无入头处」。大时答曰:「必先培其根本,然后审其趋向,犹作室焉,亦必先有基址,然后可定所向也」。
先立根本,后立趋向,即所谓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又云「收得放心后,然后自能寻向上去」,亦此意也。
学者问曰:「《遗书》曰:『诚然后能敬,未及诚时须敬,而后能诚』。学者如何便能诚?恐不若专主于敬而后能诚也」。大时答曰:「诚者天之道也,而实然之理亦可以言诚。敬道之成,则圣人矣。而整齐严肃,亦可以言敬。此两事者,皆学者所当用力也」。
敬是竦然如有所畏之意,诚是真实无妄之名,意思不同。诚而后能敬者,意诚而后心正也。敬而后能诚者,意虽未诚,而能常若有畏,则当不敢自欺而进于诚矣。此程子之意也。问者略见此意而不能达之于言,答者却答不著。
学者问曰:「《遗书》曰:『只外面有些罅隙,便走了』。学者能日用间常切操存,则可渐无此患矣」。大时答曰:「其中充实则其外无罅隙矣」。
「外面只有些罅隙便走了」,此语分明,不须注解。只要时时将来提撕,便唤得主人公常在常觉也。
学者曰:「《乐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五峰有曰:『昧天性,感物而动者,凡愚也』。向来朋友中有疑此说,谓静必有动,然其动未有不感于物。所谓性之欲者,恐指已发而不可无者为言。若以为人欲,则性中无此。五峰乃专以感物而动为言昧天性而归于凡愚,何也」?大时答曰:「按本语云:『知天性,感物而通者,圣人也。察天性,感物而节者,君子也。昧天性,感物而动者,凡愚也』。曰知,曰察,曰昧,其辨了然矣。今既不察乎此,而反其语而言『乃以感物而动为昧天性』者,失其旨矣」。学者又曰:「曰知,曰察,曰昧,其辨固了然。但鄙意犹有未安者,感物而动尔。《乐记》曰止云感物而动,性之欲也,初未尝有圣人、君子、凡愚之分,通与节之说。今五峰乃云『知天性,感物而通者,圣人也。察天性,感物而节者,君子也。昧天性,感物而动者,凡愚也』。是不以感物而动为得也。更望垂诲」。大时答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物格知至,然后好恶形焉。好恶无节于内,知诱于外,不能反躬,天理灭矣。夫物之感人无穷,而人之好恶无节,则是物至而人化于物也。人化于物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观其下文明白如此,则知先贤之言为不可易矣。且味『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两句,亦有何好,而必欲舍其正意而曲为之说以主张之乎?程子云『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者,天理具备,元无少欠,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父子君臣常理不易,何曾动来?因不动,故言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便感非自外来也』。又曰:『寂然不动,万象森然已具;感而遂通,感则只是自内感,不是外面将一个物来感于此也』。又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此言人分上事。若论道,则万理皆具,更不说感与未感』。又曰:『盖人万物皆备,遇事时各因其心之所重者更互而出,才见得这事重,便有这事出。若能物各付物,则便自不出来也』。以此四条之所论者而推之,益知先贤之言不可易,而所谓『感物而动,性之欲』者,不必曲为之说以主张之矣。《湘山诗》云:『圣人感物静,所发无不正。众人感物动,动与物欲竞』。殆亦与先贤之意相为表里云尔」。
此两条问者知其可疑,不易见得如此。但见得未明,不能发之于言耳。答者乃是不得其说而彊言之,故其言粗横而无理。想见于心亦必有自瞒不过处,只得如此撑拄将去也(五峰云「昧天性,感物而动」,故问者云「五峰乃专以感物而动为昧天性」,于五峰本说未见其异。答者乃责以反其语而失其旨。问者又疑《乐记》本文「感物而动」初无圣愚之别,与五峰语意不同,而答者但云观其下文明白如此,则知先贤之言不可易,而不言其所以明白而不可易者为如何。又谓《乐记》两句亦有何好,而不言其所以不好之故。及引程子四条,则又与问者所疑了无干涉,但欲以虚眩恐喝而下之,安得不谓之粗横无理而撑拄彊说乎?今且无论其他,而但以胡氏之书言之,则《春秋传》「获麟」章明有「圣人之心,感物而动」之语,顷时与广仲书常论之矣。不知今当以文定为是乎?五峰为是乎?要之此等处在季随诚有难言者,与其曲为辨说而益显其误,不若付其是非于公论而我无与焉为愈也。)。须知感物而动者,圣愚之所同,但众人昧天性,故其动也流。贤人知天性,故其动也节。圣人尽天性,故其动也无事于节而自无不当耳。文义之失,犹是小病,却是自欺彊说,乃心腹膏肓之疾,他人针药所不能及。须是早自觉悟医治,不可因循掩讳而忌扁鹊之言也。
答宝应赵秀才书 南宋 · 陈造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五四、《江湖长翁集》卷二六、民国《宝应县志》卷二六
赵君足下:邮城去高居甚迩。仆顷年往来山阳甚频,得足下声华甚熟,以是愿见之心甚切,相避参辰,犹孤此愿。伏辱左顾,惠示长笺,陈义甚高,文采烂然。推予过当,则非所敢当。兄所言敬悉。其凡始而自信,已而自疑,继而自悔,悔而改其图,似矣。前辈之用力也,独惜其未善,既悔之后也;既悔之后,进道之机也可不审乎!夫学之进也以疑,业之建也以悔,可信也而不疑也,不悔也,夫何议?不然,害道深矣。告子之不动心,先乎孟子,而义外之惑不能自克。《太玄》、《法言》,扬子云得之深者,乃在不为雕篆之后。使告子而自致其疑,当不愧孟子;使子云安于童子之技,是枚乘、相如而止耳。兄能舍其旧而图新,其必有所得矣。前辈之所用力,恐亦如是。然乃归诚于仆,何哉?世有商而贫者,幡然求所以致富,而之黔娄焉,则其贫愈益困,不可救矣。仆之疏缪庸顿,盖自幼年,晚涂一第,亦幸尔。兄指其幸者以为既验,而不知其聱牙龃龉,召谤而贻怒于人者不可缕数也。夫发而必中者羿也,发而或中者涂之人能之,指其或中为验,可乎?医之十全为扁鹊、华佗,十试而一愈,指其一以为验,一之外何取?兄于仆所谓验者,舍一第何有?而何以速化吾子?且然不移,深恐误兄,而人益以兄为不智,故曰疑与悔,进道之机也,然不可不审。必不肯已,来为群居计。居且游者,名士不尽无。偕吾子而之焉,以求其所欲,得退而相与讲究磨切,或者兄得速化,而仆亦祛其蔽几矣。兄其思之。
辨李廷圭墨 南宋 · 薛季宣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九三、《浪语集》卷二七
黟墨二枚,其制椭前平后,面为香,字不正,铭曰「歙州进务官李廷圭」。幕文有隐起交龙挟之,铭曰「宝大元年正月七日奉旨造」。初,外舅秘阁镇郢,故相申王以墨饷,为螺累百数,李墨不能什一,舅均之僚属。时走用几要从事幕府,与受一螺,舅得一螺亦以相与。后十年,走莅樊楚,梅雨既霁,视箧中旧物,探囊见墨,念舅已修文地下,县又荆州下邑,为恻然感动,因考见其事云。按史,南唐元宗保大元年,岁在癸卯,当晋帝天福八年,距今绍兴嗣三十二年壬午,历年二百二十。其岁正月庚辰朔,七日丙戌,寔烈祖升元七年也,烈祖殂以二月庚午,元宗以三月己卯朔践阼,改元保大,则保大元无正月。廷圭父超,本奚氏,自易徙黟,赐姓于唐,不容在烈祖世。元宗贬号,出显德之后,墨铭「奉旨」,皆大不同。旧称「李墨」,盖玉质犀文,投之水中,经年不败,书纸数十,耗不二分,今又未必尽然。本朝创墨宝堂,裒李墨宝藏几尽,秦氏所得尚众,虽权门容或有此,然亦已多。事之不然,无足多辨。走常患近世墨工凡下,未尝知有胶法,如潘衡、蒲大韶辈,墨研未半,已胶败不可复使。惟黟人吴滋,墨法近古,典刑尚在,然嗜酒,不自知贵,听人窃取其名。真滋所为,已足贵重,胶不易败,惟滋有之。诚以滋墨校今所藏,其肌理胶煤略皆相似。李墨但加腻耳,断知墨为滋造,而滋之名又为小人窃而有之。扁鹊卢人而医多卢,滋祖氏墨官而易多祖,盗名欺世,知庸有极哉!安得潘谷之徒,与之共论形模之外,易耳目之习,以求制作之正乎?走固为秦氏欺,而秦氏亦未免见欺于世,可为大息!端午前夕镫下书。
本草正经序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八、《双溪集》卷三、《南宋文录录》卷一九
《本草》旧三卷,药三百六十有五种。梁陶宏景附《名医别录》,亦三百六十有五种,分七卷。唐显庆中苏恭增百十有四种。国朝开宝中卢多逊重定,增百三十有三种。嘉祐中掌禹锡补注,附以新补八十有二种,新定十有七种,合一千七十有六种,分为二十有一卷。新旧混并,经之本文遂晦。今摭旧辑为三卷,序之曰:衣有蔽膝,樽有玄酒,乐有土鼓苇籥,存古也。存古者何?不忘其初也。世莫古于上古,人莫圣于三皇。伏羲有《易》,神农有《本草》,黄帝有《素问》等书,医在后世据方投疾,则圣人济天下之仁术也。古书竹简火于秦,《易》以卜筮存,《本草》、《素问》以方技存,其天乎。西汉去古未远,班固《艺文志》序医四种,三十有六家,独弃《本草》不录。淮南王安曰:神农尝百草滋味,一日七十毒,医方始兴。楼缓少诵医经《本草》方,衍数十万言。平帝元始五年,举天下通医术《本草》者,吏为驾轺传遣诣京师。时重《本草》如此,固不录,何也?梁《七录》始载《神农本草》三卷,或者谓初未著文字,师学相传,谓之《本草》,颇疑其不然。今考其书,论药性温凉、味甘苦多异,殆后人所附益,非本文。古之人能谨起居,薄滋味嗜欲,故受病少,医又神圣,则用药三百六十有五种有馀矣。后之人不能摄生,风湿寒暑侵其肌肤,劳苦无极,弊其筋骨,饮啖无度,伤其肠胃,嗜欲无已,竭其精髓,故受病多。医又工非和、缓,巧非扁、仓,故用药一千七十有六种,而犹若不足。是以删取本文三篇以存古,又以儆庸医。和、缓已远,扁鹊、仓公不生,药视古三倍,庸医借此射利,幸而中,攘臂有矜色,不中,病者死,医盖自如,与操刃杀人者相去几何?噫!
运气论 南宋 · 王炎
出处:全宋文卷六一一一、《双溪集》卷四、《新安文献志》卷三一、《荆川稗编》卷六七、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一
五运六气之说,不见于儒者之六经,而见于医家之《素问》。夫《素问》先秦古书,虽未必皆黄帝、岐伯之言,然秦火以前,春秋战国之际,有如和缓、秦越人辈,虽甚精于医,其察天地阴阳五行之用,未能若是精密也。则其言虽不尽出于黄帝、岐伯,其旨亦必有所从受矣。且寒暑燥湿风火者,天之阴阳,三阴三阳上奉之;木火土金水者,地之阴阳,生长化收藏下应之。而五运行于其间,即五行之化气也。天数中于五,戊居之。地数中于六,己居之。戊己土也。化气必以五六,故甲己化土而居于其首。土生金,故乙庚次之。金生水,故丙辛次之。水生木,故丁壬次之。木生火,故戊癸次之。此化气之序也。地之三阴三阳亦五行尔,而火独有二,五行之妙理也。盖木王于东,火王于南,金王于西,水王于北,而土王于四维。戊附于戌而在乾,己附于辰而在巽,而未之对冲在丑,故辰戌丑未寄王之位也。未在西南,其卦为《坤》,其时为长夏,以其处四时之中。吕氏《月令》谓之「中央土」,此土正王之位也。春木生火,秋金生水,冬水生木,而夏火制金,生气绝矣。惟土王于西南,然后以火生土,以土生金,四时之序循环不穷。然火方王于午,土遽王于未,则火气必耗,故君火以名,其气温而未热;相火以位,与太阴同处未申之间,奉君令以行暑气。于是火不耗于土,不屈于金,故丙盛则庚伏,此火所以独分君、相之位也。天气始于甲,地气始于子,子甲相合命曰岁立,日行四周而为一纪。天以六为节,故气以六期而为一备。地以五为制,故运以五岁而为一周。运统一岁于四时之表,气分六位于一岁之中。风雨燥湿寒暑其应有候,其至有期,然用以占焉,往往不效,非《素问》之无验,用其说者知常而不知变故也。凡物理有常必有变。虽天地之运动往来、消息盈虚可以逆其必然者,常也。若其变则无所不至,可知而不可必也。尝试即其常而言之。五太之运是为太过,其至先时。五少之运是为不及,其至后时。惟平气则不疾不徐,其至以时,其大略如此。火运上临少阴,水运上临太阳,木运上临厥阴,金运上临阳明,土运上临太阴,谓之天符。木运临卯,火运临午,金运临酉,水运临子,土运临四维,谓之岁会。五太与在泉气同谓之同天符,五少与在泉气同谓之同岁会,若是者其气和。土运上见厥阴,火运上见太阳,谓之天刑运;水运上见少阳,金运上见厥阴,谓之运刑天。若是者其气乖。此皆五运之常也。主气各居一步,厥阴主初,少阴、少阳次之,太阴、阳明又次之,太阳主终。六位不迁,客气与岁推移。子岁太阳之水为初,丑岁厥阴之木为初,迭相往来。而少阳之为初气,乃在太阴之后,半岁已前,司天主之,半岁已后,在泉主之,其大略如此。若其情则有相得与不相得,其位则有顺有逆。相得者木火相临、火土相临之类也,不相得者金木相临、水火相临之类也。父临子则顺,木居少阳之位是已。反此则寒水居金位,斯逆矣。君临臣则顺,君火居少阳之位是已。反此则相火居君火之位,斯逆矣。此皆六气之常也。及论其变,则有正有邪,于是有变,有胜,有复,有郁,有发,有淫,有承。当时而行者正也,非时而行者邪也。当时而行,其过则为变。非时而行,其至则为胜,其救则为复,抑而不伸则为郁,郁而怒起则为发,陵其所胜则为淫,极而必反则为承。假如太角之化为启拆,而变为摧拉;太徵之化为暄燠,而变为炎烈,正化之为变者然也。少角木气不足,清胜而热复;少徵火气不足,寒胜而雨复,邪化之正复然也。寒甚而无阳燄,是为火郁;热甚而无凄清,是为金郁,抑而不伸者然也。水郁而发则为冰雹,土郁而发则为飘骤,郁而怒起者然也。风淫所胜则克太阴,热淫所胜则克阳明,陵其所胜者也。相火之下水气承之,湿土之下风气承之,极则有返者然也。然摧拉之变不应,普天悉皆大风;炎烈之变不应,薄海悉皆燔灼;清气之胜不应,宇宙无不明洁;雨气之复不应,山泽无不蒸溽。郁也,发也,淫也,承也,其理皆然。凡此者其应非有候,其至非有期,是以可知而不可必也。其应非有候,则有不时而应者矣;其至非有时,则有卒然而至者矣。是故千里之远,其变相似者有之。百里之近,其变不同者亦有之。即其时,当其处,随其变而占焉,则吉凶可知。况《素问》所以论天地之气化者,将以观其变而救民之疾也。夫大而天地,小而人之一身,五行之气皆在焉。天地之气有常无变,则人亦和平而无灾;天地之气变而失常,则疾疠之所从出也。是故木气胜则肝以实病、脾以虚病,火气胜则心以实病、肺以虚病。此医者所能致察,儒者不得其详也。至于官天地,理阴阳,顺五行,使冬无愆阳,夏无伏阴,春无凄风,秋无苦雨,和平之气行于两间,国无水旱之灾,民无妖孽之疾,此儒者所当致察,医家未必能知也。《素问》亦略言之矣。五行之精是为五纬,与运气相应,有岁星,有畏星,以此察其行之逆顺而占其吉凶。然必曰德者福之,过者罚之,则是运气之和平而为休祥,有德者召之也。运气之乖戾而为灾眚,有过者致之也。虽然,其说略而未详,吾儒之经则详矣。《洪范》九畴始于五行,中于皇极,终于五福、六极。圣人建极于上,以顺五行之用,是以天下之民有五福而无六极。有五福皆可以康宁矣,无六极皆免于疾病,此其道固有行乎运气之外者,是谓大顺,成周之时尝见之。《由庚》之诗作,而阴阳得由其道;《华黍》之诗作,而四时不失其和;《由仪》之诗作,而万物各得其宜。此建皇极,顺五行,使民有五福而无六极之验也。是故《素问》方伎之书,而《洪范》则圣人经世之大法也。知有《素问》不知有《洪范》,方伎之流也;知有《洪范》不知有《素问》,儒者何病焉?
九议 其七 南宋 · 辛弃疾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一六
正取之计已定,然后谋所以富国强兵者。除戎器,练军实,修军政,习骑射,造海舰,凡此所以强兵也。其要在于为之以阴,行之以渐,使敌人莫吾觉耳。至于富国之术,民无馀力,官无馀利矣,国不得而富也;兵待富而举,则终吾世而兵不得举矣。虽然,某有富国之术,不在乎聚歛而在乎惜费,苟从其可惜者而惜之,则国不胜富矣。何以言之?自朝廷规恢远略以来,今三年矣。其见于施设者,费不知其几也。城和、城庐、城扬、城楚,筑堰,募兵,建康之寨、京口之寨、江阴之寨,与夫泛使赂遗,发运本钱,其他便宜造次,恩泽赏给,不可得而纪者,合千有馀万缗矣。一岁之币,三年而郊,又二千万矣。岁币、郊祀之费是不得已而为之者,其他得已而不已者,为恢复计也,然而于恢复之功非有万分一也;非有恢复之万一而费之,则费为可惜矣。若规模既定,断以三岁而兴兵,未战之岁,取是数费而聚之,当战之岁,岁币可绝也,郊祀可展也,如是而得三千万缗矣。今帑藏之储又仅二千万,合五千万缗而一战,岂不绰绰然有馀裕哉。其次则宽民力,可以息民者息之,可以予民者予之。盖恢复大事也,能一战而胜乎?其亦旷日持久而后决也。旷日持久之费,缓急必取之民。凡民所以供吾缓急,财尽而不怨,怨甚而不变者,以其素抚养者厚也。古之人君,外倾其敌,内厚其民,其本末先后未有不如此者。不然,事方集而财已竭,财已竭而民不堪,虽有成功而不敢继也。今世之所病者,深根固本则指为迂阔不急之论,从事一切则目为治办可用之才。国用既虚,民力又竭,求强其手足而元气先弱,是犹未病而进乌喙,及其既病也,则无可进之药,使扁鹊、仓公望之而去者是也。
杨氏家藏方序 南宋 · 杨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七○、《杨氏家藏方》抄本、《中国医籍考》卷四八
夫医之为艺,探天地清浊之源,察阴阳消息之机,顺四时之宜,藉百药之功,以治人之疾者也。粤自神农著金石草木之书,黄帝、岐伯撰《内经》、《素问》,其学盛行而不废。名世之士,若扁鹊、和缓,艺成而名立,盖班班可考。然皆心得其微,取诸左右,砭艾汤熨,变化不测,实未尝为方以诏后之人也。惟伊尹论汤液,汉长沙太守张仲景引而申之,始有可传之方,盖已末矣。夫疾病之变无穷,而吾之为方有限,欲以有限之方通无穷之变,其不附会臆度,缪以毫釐者鲜矣。是以首经络形證之辨,有增减参伍之法,神而明之,祈乎其人。呜呼,岂以后人善扁鹊、和缓者,不可觊一得于千百年之间,而人之有疾盖死生于呼吸之际,不得已而有是也欤?由是言之,后之医以方为书者,凡有一得之效,举不可废也。余家藏方甚多,皆先和武恭王及余经用与耳目所闻尝验者也。朅来当涂,郡事多暇,日发箧出之,以类编次。凡用药相似,而责效不同者皆备列之,得一千一百一十有一道。盖今之为医者皆有尝试之方,深藏箧中,不轻以语人,侥倖一旦之售,以神其术。今余之所得,多良医之深藏而不语人者也。方将使人家有是书,集天下良医之所长,以待仓卒之用,不亦慈父孝子之心乎?于是锓木郡斋,以广其传云。淳熙五年三月乙未朔,代郡杨倓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