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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致仕劄子 其一 北宋 · 苏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三三一、《苏魏公文集》卷六九
臣近以衰病告老,累上封章。伏蒙圣慈,再降批答,未赐允俞,仍断来章。进退彷徨,不知所措。伏念臣生质甚陋,才不逾人。仕宦四朝,窃禄五纪。年加耆艾,而无经纬本末之能;位在公台,而有栖迟偃仰之诮。固宜引分,难久冒荣。加以自冬涉春,寒壅遘厉,晨夕趋务,咳涕弗禁。每侍殿墀,常虞委顿,颇隳仪范,深积愆尤。虽二圣包荒,务全大体;而万几有责,岂可旷官?是以叠控危悰,上干宸听,丐还印绂,退处田庐,待命累辰,稽诛有日,矧今朝廷贵德,俊杰在官。去惑治烦,固多善类;守文应变,尤藉通才。岂兹羸老之躯,犹妨贤者之路?伏望陛下矜臣不逮,察臣无它。广天地生成之恩,任鸢飞鱼跃之性。许行前奏,使遂私诚。如此则得请以还,馀息皆由于上赐;没齿之后,营魂犹荷于洪私。迫切之诚,殚竭于是。取进止。
教论 北宋 · 吕陶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九、《净德集》卷一八
因人之所能而导之,不强人之所未能而使之自至,则天下皆知为善之易,而不苦其难,吾之教亦不劳而成也。人之所能者,素有于内也;其所未能者,扩于外而后得也。施其素有于内者,则用力固少矣;而又扩之于外,则何行而不健,何求而不遂乎?抉瞽者之目,而授以离娄之任;提聋者之耳,而训以师旷之技,彼自知其资之不可为也,虽早夜谆谆语之,安肯信其说而从哉?御不失其步骤,射不失其容止,而告之曰久而不已,则五节五善可以具焉,其人必有激昂自进之心,而无恐缩不敢之意。何则?其资可为而无所惮也。及其久而不已,则所谓五节五善者亦庶几矣。忠信廉孝者,天下之人皆目之曰善行而欲行之也。或告之曰如比干乃谓之忠,如尾生乃谓之信,如伯夷乃谓之廉,如虞舜乃谓之孝,则其心莫不畏其不可及而自惰焉。倘告之曰不欺于人足以为忠,不食其言足以为信,不茍于得足以为廉,不悖其亲足以为孝,则孰不欣然而愿行之?行之而不已,安知其不尽夫所谓忠信廉孝之道哉?古之圣人察夫人情,而知其资之可为,而虑其心之畏不可以及,是故为之教也,不遏其端,不咈其欲,充其所有,致其所无,引之以至易,要之以至难。昔孔子之门人弟子皆贤明才哲,可谓造乎道者,然其问答之语,多切身近情,而无高远难知、勤苦难行之事,是故以敬养为孝,以言动视听不涉非礼为仁,以敬鬼神而远之为智,以先行其言而后从为君子。凡为此说者,欲人为善之易也。及后世道丧而教衰,人持异论而失其本统,以告子之贤,而犹有杞柳杯棬之喻,谓仁义戕贼其性;陈仲子、许行之徒,则又叛礼义之中,立茍难之行以惑世。噫,斯言也,斯行也,无乃窒天下之善心,而为仁义之祸欤!故孟子之教,皆先乎人之可为者,后乎人之畏其不可及者。先乎可为者,盖因人之所能而导之也;后乎畏其不可及者,盖不强人以所未能,而使之自至也。且其言曰:四端犹四体也,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如是则有恻隐之心者,可以为仁。仁之至,则不止于恻隐也。有羞恶之心者,可以为义,义之至,则不止于羞恶也。又曰:「徐行后长者谓之悌,尧舜之道,孝弟而已」。又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夫惟徐行后长者、鸡鸣而为善,皆众人之所不惮,而其归乃至于尧舜。凡为此说者,所谓引之以至易,要之以至难也。人之所未能者,可以自至,夫然后知孟子之深于教也。
上邵宝文(必) 北宋 · 王令
五言排律 押词韵第七部
出处身之道,穷通命所关。
孔犹闻宋逐,轲亦退梁还。
兹道方中否,流风有后艰。
客来方病宪,人戚不堪颜。
士有高山仰,身尝逸(原作送,据明本改)驾攀。
径心思古到,独手欲今扳。
憔悴穷年学,乖疏五两纶。
鱼盐闻古隐,畎亩识今闲。
蹈海时何谓,无田力亦孱。
清醒甘泽畔,富贵奈墦间。
进壮羝羊触,行屯乘马班。
食贫欣道在,愠见笑儿顽。
时已输雌雉,心犹耻瘠环。
偶逢邦有道,喜眷(明本作恋)涕无潸。
观水求窥海,知天愿(原作顾,据明本改)适山。
虽归滕国圣,尚贱许行蛮。
进效无横草,希仁等弃官。
圣门犹进惑,惠政况先鳏。
自道非能赋,几希不敢(原校:一本作取)删。
误知何(原校:一本作奚)以报,忠信赤心殷。
舜禹有天下而不与论 北宋 · 韦骧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七七、《钱塘韦先生文集》卷一七
夫操至大者守至约,约非茍简也,盖持其要,则至大之操可坐举也,不持其要,则虽繁细纤悉竭精溃神,而至大之操日入颓委而不振也。故拱揖乎一堂之上而提挈乎万里之外,不极一目之力而明无所不烛,不穷一耳之听而聪无所不闻,德被鳏寡,泽渐草木,天下通达之属,莫不振动而服从。是何也?得其人而任之以道,劳于索之而休于使之也。故孟子曰:「以天下与人易,为天下得人难」。夫列百官之长,要百事之听,以饰朝廷,臣下百吏之分,谋猷裁度,经纶乎其上,朝讲而夕行,夕讲而朝行,奉其成功以效于吾君者,一相也。君人者,惟论一相,陈一法,明一指以覆之,兼照之,而主其废置尔。是则勤劳常在于相,而安佚常在于君人也,岂非操之至大而守之至约乎?舜、禹之有天下,举用是道也。舜独论禹,禹独论益,朝廷百为之务一不与焉,而德化高大,不可以涯见。故孔子美之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夫舜、禹非好閒暇而不与也,盖君人之体有所统而适然尔。以舜、禹之圣智,犹不自任而尚如是,况圣智不及于舜、禹者哉?故孟子对滕文公而辟许行之言,亦曰:「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君哉舜也!有天下而弗与焉。尧舜岂无所用其心哉,亦不用于耕尔」。由是观之,则孟子达仲尼之心,见舜之所以弗与之意,而为是说矣。为之传者,乃曰:「己不与求天下而得之,何待吾圣人之不伟邪?圣人何尝有求天下而为之心,且得天下非舜、禹所泰,孔子复何言哉」?然则孔子之所以言者,盖曰舜、禹尚若是,则非舜、禹而有天下者,可不急于得人而反与众事之丛脞乎!且孟子学子思者也,其去孔子不远,其所以用圣人之言宜其不谬,而讵尝有不与求天下而得之之旨邪?或曰:「舜、禹之道钧尧道也,孔子奚独舍尧而称舜、禹」?曰:「舜尝劳于尧矣,禹尝劳于舜矣,及其有天下也,舍其所为而不与焉。此圣人能持天下之大要也。使后世观之,知其为相者必如彼而为君者必如此,其必适君相之分乎。舍尧而言,岂其异之哉」!
礼义信足以成德论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四、《栾城应诏集》卷一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周衰,凡所以教民之具既废,而战攻侵伐之役交横于天下,民去其本而争事于末。当时之君子思救其弊,而求之太迫,导之无术,故樊迟请学为稼,又欲为圃,而孔子从而讥之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释之者曰:「礼义与信,足以成德,又安用稼哉」?嗟夫!仁人之言,其始常若迂阔而不可行,然要其终,其取利多而卒以无弊者,终莫能易其说。盖孔子之于卫,常欲正名,而子路笑之矣;冉子之于鲁,常欲彻,而鲁君非之矣。何则?卫之乱,若非正名之所能安;而鲁之饥,若非彻之所能救。然而欲天下无饥与乱,则非此二者莫之能济。故夫欲取其利而取之于远,则取利多而民不知;欲图其事而图之于深,则事有渐而后无弊。今夫樊迟欲为农圃以富民,而孔子答之以礼义信也。天下疑之,而愚以为不然。若观于《孟子》,而求其所以辨许行之说,则夫农圃之事,乃有可以礼义致而可以信取之道。何者?许子欲使君臣并耕饔飧而治,此岂非樊子所愿学者哉?而孟子答之以尧舜无所用心于耕稼。尧以不得舜为忧,舜以不得禹为忧。尧得舜,舜得禹,而礼义流行,忠信洋溢,则天下之民将不劝之耕而自为耕,不督之圃而自为圃,而何致于身服农圃之劳而忧农圃之忧哉?且夫欲劝天下之农而至于亲为之者,亦足以见其无术矣!古之圣人其御天下也,礼行而民恭,则役使如意;义行而民服,则劳苦而不怨;信行而民用情,则上下相知而教化易行。三德既成,则民可使蹈白刃而无怨,而况农圃之功哉!故夫欲致其功而形之于远,则功可成;欲力其事而为之于近,则百弊起。今欲君子小人而皆从事于农,则夫天下之民,尚谁使治之哉?
论语孟子义 其四 当务之为急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二、《演山集》卷四○
知本然后知类,知类然后知序,知序然后知务。其类异同,其序先后,见于事物之间,不可以为量数。由本而观之,统有宗,会有元。君子之智,未尝求知其不可以为量数者,苟知其本,然后当于务焉。以孝悌立仁之本,以忠恕贯道之类。千岁之日至,尤远而难知者也,吾于天星之间,求其故而已。鬼神之情状,至幽而难知者也,吾于魂气之间,观其理而已。是故以道治天下,以心治四海。国治然后天下平,当务在乎先诚其意。黎民于变时雍,当务在乎克明俊德。若夫急亲贤之为务,则其智之所以为仁欤!五常之本同出于道,圣人之合道以自为,离道以为天下。其爱物也,离道以之仁;其利物也,离道以之义;其待物也,离道以之信;其接物也,离道以之礼。若夫智,则知斯四者而已。仁不当务,其失也泛;义不当务,其失也刻;信不当务,其失也虚;礼不当务,其失也烦。四者之得失,贵诸智焉,则智之任不亦重乎!尧之仁,忧以天下,忧其不得舜而已;舜之仁,忧以天下,忧其不得禹而已。洪水横流而民有垫溺之忧,禽兽偪人而民有伤害之忧,五谷不登而民有饥饿之忧。方是之时,苟使许行之徒、墨者夷之为天下计,则彼将劳苦顿瘁,且与四忧之民为辙中鲋,相濡以湿,相煦以沫,自以为鱐而后已,乌足以为仁哉?尧、舜不然,尧使一人,舜使四人,得益而伤害之忧忘,得禹而垫溺之忧忘,得稷而饥饿之忧忘,得契而近于禽兽之忧忘。然则二帝之宅厥心,可谓真智者也。惟尧宅厥心,乃克立兹常事,司牧人以克俊有德,则文王不遍物也。克知三有宅心,灼见三有俊心,以敬事上帝,立民长伯,则文王之不遍爱也。有司之事,所用所之,庶狱庶慎,罔兼于兹,罔知于兹。然而文王之宅厥心,亦以有司之牧夫而已。尧宅心于舜,而五臣为之用;舜宅心于禹,而八官为之用;文王宅心于牧夫,而凡百有司为之用。是故君之道无为而尊,臣之道有为而累。舜、文之仁智,后世无以加焉。呜呼,吾生也有涯,知也无涯,后世之人为知所诱,用知者蔽,作知者凿,或以累生,或以害道,不能缘督以酬万变,岂有他哉?不知其本之过也。
与胡逸老书 其八 北宋 · 黄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八四、《山谷全书·别集》卷一四
某顿首。寒燠不节,比来体力何似?益老得从容斋馆,想少慰。大草殊非古,古人但作小草尔。故有意学草,当学草小字。今法帖中有张芝书状二十许行,索靖《急就》草数行,清绝瘦劲,虽王家父子,当敛手者也。公必欲求善工刻字,当奉为书小草《黄庭》,须得意辄作数行耳。今日欲学草书,当求智永《千字文》五百许字,其半王著足成者,此小草乃无俗气尔,馀不足学也。
答姚邦光秀才书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七、《鸡肋集》卷五二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
补之再拜:前日不鄙,盛服踵门,并示长书,甚善,欣怿无已。然推与非所,当增愧惧也。补之平生所患,声问过情。伏西野来,滋厌人事,至不欲以足蹈城郭。将老,学问不日新,惟农圃之事乃益知。今足下书词,不以是为问,而以孔子之辞孺悲,见互乡,或拒或受,意各有在者先之焉。此施于补之为不当,于足下之比事为不类。虽意若与之商略可否,然所以望于农圃老人者过矣。伏读再过,茫然增愧赧,足下固有惑志。昔杜温夫亦尝引孔子为说抵柳宗元,其与足下小异者,直以宗元在此位,宗元逡巡不敢答。观足下词旨,有求益之意,非若温夫茫洋不知类者。宗元固自奇大,犹不敢以是答温夫。补之虽文字愧宗元,然不为宗元者,其敢以不升孔子之堂而受孔子室中之馈哉?故累日不报,冀足下之知其心也。足下先君博学于文,以操行称。足下闻诗闻礼,与所以择乡就士,不顺乎非者具在,归而求之,亦不乏师矣。如补之自视,汉以来守一经,士有所师传,本末不变者,庶几为近。平居语所厚,惟不至若陈相说许行,尽弃其学而学焉者,斯可矣。老且不试,秪欲为陶渊明忘怀屏事,出悔吝之外犹恐不近,顾何以充足下望,越论孔子之诲人接物,以欺己而无耻,害足下切磋之意哉!然始闻乡人言,足下业通而行修;既见足下,色温而意诚,知足下可进于此道,不但为时文,取科第,常情自喜,以谓志愿毕此者比也,故终愿交焉。足下亦彊学无堕。补之老矣,尚复睹吾里有足下能似其先人文学好善、干禄不回、如此其美者。《诗》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足下亦谅之。补之再拜。
自海至楚途次寄马全玉八首 其五 北宋 · 张耒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少年居士正安禅,法是怀公门下传。
已解出尘金里矿,何妨离欲火中莲。
苦心参道嗟予晚,极口随机恃子怜。
若许维扬傍仁里,一廛须买许行田。
奉安邹国公文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四七、《道乡集》卷三八
惟公之生兮,值战国之纵横,躬道德而周游兮,肯追时而营营?乃所愿则学孔子兮,迹或异以相成。气浩然其刚大兮,肆云为而中程。辟塞路之杨、墨兮,斥并耕之许行。援外义之告子兮,止言利之宋牼。却假馆之曹交兮,辨挟长之滕更。整大伦于既紊兮,如日月之著明。惟成功之逴跞兮,旷千岁而腾声。今天子之神圣兮,博载籍而留情。烛公之所以然兮,参七篇于群经。锡爵邑以褒崇兮,饬肖公之仪形。虽齐梁之弗遇兮,被盛世之显名。顾不动心而自若兮,宜无足以为荣。慰普天之仰止兮,俾矜式乎诸生。且得为孔子徒兮,亦公愿之素诚。祀兹始而永休兮,与宝历而相应。
上皇帝万言书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二、《跨鳌集》卷一九、《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七五
元符三年五月十一日,兴元府南郑县丞李新谨昧死百拜上书皇帝陛下:臣伏睹诏书,以四月一日日蚀,许中外臣寮及民庶实封言事者。臣学闇识陋,不能深明治乱之原,谨条当今急务,析为十事,以应诏书所求,伏惟陛下裁择。臣闻天不言,示人以象,天子继天,故应天以实。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其诬甚矣!《春秋》书日蚀,书之而已,不言禳禬之事,而左氏乃有用牲、用币、击鼓、驰走之文。《书》曰「建用皇极」,谓大中之道不立,则咎徵荐臻,其传曰「时则有日月乱行薄蚀」是也。而古人乃有避殿、彻乐、减膳之事,是皆不求其端而修其末,不推原其失,而狃习之。臣所谓行无用之文,以弭昭然之戒,循先儒之腐说,以为古人之礼经者此也。乃者四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在毕八度。夫日宗众阳,而象至尊。四月正阳,纯乾之月也。阳生于复,至于巳则阴爻尽矣,阴爻尽而犹蚀,明阴侵于阳,是犹小人而乘君子之器,不可以不虑也。臣窃念陛下出膺宝绪,乘龙御天,纯乾之象也。朔,一月之始也。即位,人君之始也。天其或者警陛下于其始耶?《春秋》谨乎始,所以举其终,君子谋于始,所以慎其事。方《小毖》求贤以为助,《访落》谋庙而后行,纶语之敷,初自微以及著,涣号之发亦惟行而弗返。一设不当,则举棋不定,再虑莫中,则置器非安。汩河之源而流卒于不清,乱丝之端而末至于不理,此陛下所以思正其始也。仰惟陛下仁孝洽闻,睿智有临,而更求己躬之阙失,大新宪度,刓去敝蠹,而复咨政令之臧否。欲分左右之忠邪,故未即乎正殿而知亲贤之为急;欲明风俗之微恶,故未加乎元服而知民事之不可缓。广垂漏泉,而惧上之德泽不下究;大辟言路,而恐下之疾苦不上闻。虽舜之绍尧,中宗之继太戊,孝文之起代邸,稽古愿治之意不过如此。而臣窃有议焉。自臣结发读书,弹冠从仕,释负薪之忧,而索大官之廪者已十年矣。目之所睹者,信以传信;耳之所闻者,疑以传疑。属在遐徼,叩阍未得,流贾生之涕,抱嫠妇之忧,盖亦有日矣。丁绍圣有为,奸臣擅命,朝多忌讳,杀身亡益,而狂狷之论,进不得吐,退复鲠其喉而不得下。见庶人之议于道,商贾之谤于市,则又与国包羞而怀愤也。幸今陛下揭至公之路,来直臣之口,臣虽疏愚,请毕以献。非陛下赦而容之,孰肯右臣言者。臣尝谓方今之弊,权纲不在人主,贵任不及宰相,朋党之风炽,台谏之职轻,士不素养而用,师不素虑而出,土木之役兴,财利之臣进。西南亡备以虞仓卒之变,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远士下吏,不识国体,缪悠之谈,欲以上移天意,动悟万乘。午夜甲帐乙其处以终篇,是非野人之芹,则辽东之献豕者也。何谓权纲不在人主?自古固有专之者矣。政在陪臣,则诸田分齐;政在大夫,则六卿分晋。在房闼则拱手,在外戚则跋扈,在诸侯则僭拟。今之弊释此而在宰相。曷以知之?臣尝见其挟天子而报私仇,搂大臣而生死之,鼻息干云端,刍狗视同列,台谏敛衽,道路侧目。方哲宗皇帝春秋鼎盛,可与有为,可与无为者也。不于此时辅弼以仁义,启沃以道德。今日兵革,明日祥瑞,是进之以好胜喜功之心,而萌夫骄汰之志,则声色之奉、台榭之乐,无所不至矣。是蛊人主而夺之权也。此与夫言天子不宜登高,登高而国耗;不宜閒暇,閒暇而观书者同也。且神考宪度,利于民者不一,元祐诸人变更倒易,失之太锐,既窜其身,又锢其家,废置其子弟,蹊田夺牛,不已甚乎?于是排元祐者,进士取上第,小臣得要官,有可以逞憾借交者,反复探导,而躁竞之士,争致其身,非善攘人主之权者,不能为也。瑶华之废,哲宗皇帝固尝访之宰相矣,禁掖秘严,事不得闻,而一言丧邦焉。用彼相乃至设钩摭以防民口,引群小以固本根,恐其权分,则虚右揆而无所荐拔,欲胶其权,则植奥援而不恤公议。党已蕃矣,而田鼢之除吏尚未尽,门如市矣,而钦若之子婿尚挠法作福作威,涂人耳目。尚赖祖宗法度,磐固严密,周虑远顾,而承平之人,不敢变名姓以复雠,养刺客以为用,匕首虽铦利,不得发盗贼之啸,不敢激民以首事。臣恐久假不归,专之不已,而坚冰之渐,养虎之患,虞在后日,则是辨之不早尔。昔吴、楚七国反,以诛晁错为名;侯景陷台城,以诛朱异为名;禄山起范阳,以诛国忠为名。今天下嗷嗷,亦必有指宰相以为名者。臣愿陛下收还权纲,总揽在己。赏罚之任,名器之重,雷动渊默,出神入神,端持太阿,无授人柄,岂惟天下之幸,而亦宰相之重幸也。何谓责任不及宰相?古者三辰悖序,水旱失时,灾异生变,疫疠迭作,盗贼窃发,蛮夷不宾,率以咎丞相。丞相亦以不称职上印绶,乞骸骨,避贤者路。天子勉留之,曰:「君上书归侯印,丐身谢事,是彰朕之不德。其专精神,迩医药,强起视事,以与朕共治」。丞相固请,则赐之以养牛,上尊酒,不得已而许之,则杜门省愆,免冠待罪。甚者,曰朕未忍退君,其审处焉,则丞相自杀。淮南、衡山称戎,而公孙自以为无功居位,使诸侯有畔逆之谋。平原东郡民多饿死,而魏相亦以奉职不修,致灾害未息。永徽中,自三月不雨,至九月而张行成告老焉。荧惑守心而罢方进,日蚀而罢王商,问牛喘而内史以怪丙吉,闭坊门而陷泞者以辱再思。方今丞相殆不知此,而朝廷亦不以此属之,高堂鲜言,务养崇贵,曷与尸而祝之,社而稷之乎?稽考程案,顾问盐米,曷与什己者游而若己者趋乎?八座议事而丞相睥睨,如以雕挟兔,则一切媕婀,气焰十倍;寒热自殊,则模棱以求,茍容伴食,以希无责其间,和事忍垢者又比比也。始霍光谓蔡义可制,故引以同职,林甫谓陈希烈可制,故援以知政。若是,而朝廷何赖耶?顷者河北水灾,齧地千里,荡室庐,汩牛马,老弱转徙,箱筥锜釜,筚辂蓝缕,号泣道路。州县畏其聚而无给,则更劝而递遣,占富人之田者未暇耕凿而死者已十八九,所谓赈济之法,第行空文尔。自雍以西,米斗千钱,而京东西物价翔涌。两蜀巴汉之民,采橡实屑木皮以充其肠,而屋无尺椽,突无燧烟,兽游于市,鬼哭于庭,死者若蚁溃麻仆,殆不可以占而记也。朝廷曾不以此责宰相也,宰相亦不以此谢而去也。臣愿陛下用镇抚燮理之任,专责宰相,则天工人绩庶几乎熙而理,百辟卿士庶几其率属。此国家大体,非愚臣之所能条布也。何谓朋党之风炽?当尧之朝,有舜、禹、稷、契、皋陶。太戊之朝,有伊陟、巫咸。文王之朝,有闳夭、太颠,散宜生。武王之朝,有太公望、周公旦、召公奭。宣王之朝,则有山甫、申伯、方叔、召虎之徒。然不闻其有比周之叹,何也?臣尝谓朋党之原,始于东汉,盛于唐,甚于本朝,为患最大而最深者也。方今其标榜,曷止三君、八俊;其熏焰,曷止八关十六子;其祸之起,曷止李、杜;其憾之结,曷止牛、李。退休偃月而经营挤报者,累累皆是也。背公、死权、佩剑相笑,饴漆不能过其密,神鬼不能窥其奥。张弧于前,设阱于后,其甘如荠,其裂如蝮,笑间藏刀,杯酒杀人者,累累皆是也。自古士植朋党,卒死于朋党。风俗薄于朋党,由朋党而乱法者,非一日也。一党去,一党兴,根株蔓延,不可芟蕴。天子巍然其中,为之證佐而已。既排其人,则反其言;其言反,其法变,势不得不然也。且进君子退小人,太平之本基。可则因,否则革,天下之良法。前日之士,无贤不肖,一切目之曰元祐党,诋之惟恐不力;前日之法,无可与否,一切目之曰元祐法,变之惟恐不尽。逐之恶地,禠职、削阶者,五十馀人;夤缘荐举,从而迁罢者,又不知几何人也。始时,谗媚之人为十九章以激怒哲宗皇帝,和之者缦纬如织,虽岭南若人蒙罪以去,乞今天下不知其由,谓其有奸谋。则昔汉桓帝之立,止于杀李固;唐宪宗之立,止于殛八司马,不如是之甚也。然犹明告天下,咸使知之,夫恶不可掩,罪不可赦,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嫉之者与天下同嫉之也。奈何执政者实以攻党而反以罔上,又以罔民者耶?元祐诉理,欲其改过,不吝俾之自新,舍此亡他意也。日月之食而更,则人皆仰之,恶人斋沐犹可以祀上帝,而含垢国君之盛事,使过古人之用权者也。前日设诉理所,执政者取刻薄吏司其职,抉剔案牍,吹求疵病,槩指而摘之,所雪者辄报罢而诖误者益张也,是岂圣人记功忘过之义耶?夫治道恶太甚,见渊鱼为不祥。尅核至,则不肖之心生。疾不仁,则为乱之心速。况已湔濯之矣,而复治之何也?是所以辟告讦之门,而长怨雠之府,欲以此召迎和气,弭宁天灾,得乎?兹朋党之弊也。且自古及今,人不胜天,人定能胜天,天定亦能胜人。此忠邪之分,枉直之判,所以有待于陛下也。陛下临御之始,召元老于外,咨以大政,海隅苍生,咸谓直道更兴。正人在上,而犹惧张权舆作坦腹之谣,刘崇鲁有掠麻之哭,则人主疑之而不察。昔小白问害霸于管仲,曰:「任贤而不能信,既信而又使小人参之者,害霸也」。唐文宗谓宋申锡孤直,擢而任之,王守澄诬以不道,几弗免死。此又在陛下待之以不疑,而察之欲其至也。何谓台谏之职轻?古者御史大夫次丞相,司谏亚九卿,皆天子得自除授,非以时荐而时用之也,非限乎资格也。故名其居则曰御史府,或曰肃政台,名其官则曰中执法,或曰大司宪。严其任则为风霜也,端其本则曰纲纪也。分左右谏诤,辅人主格非心,纠百官不如法,如豸之触邪,如草之指佞。敕容其批也,诏书许其封还也,裾容其牵而止也,槛容其折而勿治也,何者?司聪欲聪,司明欲明,使天下之情上达,上之过失以时而闻,元首之耳目不壅蔽,而亡饰非遂事之失,假之以疾恶之权,而实自以为助者也。若人君自圣于不谏,而宰相怙升沈之手,以闭拒公议,则台谏之官结舌饮忠,约时情以去就,殊未免过屠门而大嚼。立仗马者不嘶,尚可希片言之助,以宠进君子,沮排小人也哉?然用之非其人,则将据要津以自保,而一切观望,假道乌府以为清要之津,委靡备位。否则,怀怨隐慝,席风闻以报其私而为之地者,又安其说而不疑,是非奇邪雌黄于匹夫之齿牙,此被绣仗斧者所以不厌其心,而至公之柄返困于倒持者也。亦未闻朝廷以直敢养士气而俯仰宠拔,与之温言,贲之礼物,以吐其骨鲠,开白兽以助劲力,赐黄金以比精厉。而区区言官,犹车中女、三日妇,卷怀皂囊而伏蒲请剑,寂世不闻其人矣。乱之初生,台谏为虚名,乱之又生,台谏为备物。邹浩以言立后事,得罪中外之士,恬于故常,学为辕驹,安于豢蓄,容容日久,一闻其风,则或笑或骇,立朝右者,或目而憎之。呜呼!古人之所甚易行,今人之所良难,知此衰世之弊,而见于华旦者甚可伤也。夫世无采诗之官以拾民言,又禁之使不得言,道无朝端之木以习士书,又禁之使不得陈,贤良科废而人吞直声,匦函名存而士司冷局,天子所赖,独有台谏官尔。臣窃谓哲宗皇帝强明疏通,不待劘拂而晓者。大臣专恣,筑塞言路,外峻刑法以拒胁来者,士欲全身远害,呼吸以终天年者,亦不肯自投诸渊。然而鼎镬白刃若置之通逵,付之士师,考其疏论,万万不中则坐之诬罔。士虽死之日,犹生之年,何惮而不为耶?近者陛下擢丰稷、孙谔、龚夬、陈瓘等列之殿陛,断自圣知,大协群情。臣愿陛下每于閒暇之时,旁采清议,区别名流,躬自拔识,不以付大臣使行私恩,以叛公正,而台谏士自以为天子门生,则效诚竭节于万钧之下,而羔裘之正直,晨风之飞集,足以跨越古昔。兹事体大,伏愿陛下不以为臣言愚而力行之,亦社稷之福,致治之本原也。何谓士不素养而用?古者开石渠、东观以论经,天禄以雠书,宣室、承明以访问,皆天子自育人材。平居无事,养之有素,一旦加诸上位,使之陈力就列,左之而宜之,右之而有之。以为相而庙堂无备位,以为将而阃外无败绩,使之昌言则真御史也,使之居百职事则名卿才大夫也,置之近侍则正人,列之郡国则循吏。其未用也,则或目之曰此国宝,此南金,此清庙器,此明堂材,此千里驹。人主振其侣若鹓鹭,高其选若瀛洲,时雨之保护,《菁莪》之乐育,而岩穴幽隐,玉彩呈露,下僚英俊,锥囊颖脱,号为得人之盛。而三馆之士,天子往往微幸其处。处士布衣,得占诗进见,载之辂车,导之金莲,使参钧天帝所之游,以激奖英气。故拱把之杞梓有干云之志,而一班之于菟有食牛之量。或引之便殿,访以外事,宰相所不知,谏官所不言者,借箸假笏,得尽閒燕,而内相帝聪,日闻所未闻矣。非养之有素,试之亦有素矣。今郡国庠序之地,以家老圃大学教化之原,以宗游谭,谓他时十科适增长浮竞,而日者宏词又关通权要。其与选者皆近臣之子弟,四方寒士,才力虽高,奈有司之不公不明者何!自丞辖而下,府寺之要、台阁之妙,至一牧守、一监司,迁除补叙,出自权门,天子颔之而已。且管、晏之智不可以方伊尹、吕望,伊、吕之功不可以拟风后、力牧。骐骥千里,驽马十驾,洪钟百叩,沙石一击,人之才器之相远也,非今日矣。骤而谈兵,则括不可以将;骤而用客,则武阳不可以使。司晨必鸡,吠盗必狗,织必婢,耕必奴,其所以养之者乃求所以用之也。臣尝谓粹美王道,粉泽治政,卿云黼黻,以昭回云汉之章,盛时岂谓乏人?而代王言操帝制者词气卑弱,反衄国体,俗失之俚,轻失之诬,秕糠我制度,断绝我绳墨,所谓大雅温厚之训,简谅易直之文,或近于嘲骂,不几于攘臂而捽之。此识者所怪而流之遐陬,适资外夷之笑也。至于治河者以河决夺官,奉使者以辱命削职,廉吏十一,贪吏十九,民社之托,筦库之寄,污秽简嫚,吏议而去者略无虚日。夫虫莫知于龙,刘累豢而畜之;兽莫戾于虎,梁鸯养而驯之。士不可养欤,亦不可用欤?以楚犹多贤臣,以卫犹多君子。皇宋造邦,百有馀年,文物之盛,比踪三五,非楚卫区区小国之比。而一职之阙,缓急择人,则天子假名器于近臣,近臣敛恩意于私家,大起寒滞之叹,甚亡谓也。臣愿陛下养士以岁月,日与二三元老讲论人物,磨砻渐劝。取其姓字,书之屏风,覆之金器,举而用之,以为治世先务。从民之望,以新天下之耳目,岂不伟耶?若夫朔方节度,得其姓不得其名,歇后郑五,有其名而亡其实。除韦巨源而朝廷解体,用牛仙客而士大夫养恩,房琯有浮虚之名,崔湜无经济之略,是又人主不可以不戒也。何谓师不素虑而出?臣远不敢举三代,近不取五季,其间疆臣专封而割据山河,如魏晋之时,则臣不复借喻。臣尝谓汉、唐之地广于本朝,而法制不及。法制不及,虽多奚为也?汉兴,封建子弟,大启九国,燕、代有雁门以东,齐、赵有常山而南,梁、楚奄龟蒙而有之,荆吴擅江湖盐铁之利,淮南总山泽之富,诸侯之国,联三陲而控胡越,天子止有三河、江陵、巴蜀、云中、陇西,凡十五郡,而公主汤沐、列侯之邑尚在其中。唐列藩镇以为辅,而大历、贞元以后,益更负横,田宏正盗有魏博,王氏盗有成德,朱氏有幽蓟,李氏有淄青,刘氏有宣武,吴少诚有淮蔡。或一传,或再传,或三四传,或一姓,或再姓,或三四姓。四郊多垒,唐天子号令所通者,不过河湟数郡。是四海之远,赋之所入者十之一二已。远惟祖宗深鉴汉唐之失,以立法诒孙谋而不穷,内无封建藩镇之失,外无戎人侵扰之患,坐而守此万世帝王之业也。以中国之实、甲兵之利,可以坐扑四夷,而祖宗不肯轻举而辄发者,智虑深也。澶渊之役,岂得已哉?方今用兵连年不解,青唐顺义,散而复围,是得其地不足守,降其王无所用之,劳民费财,职此之由。永念神考之志,谓羌夷骄黠,为日已久,侵暴我黎庶,虔刘我边陲,天威震叠,欲待时而动,举无遗策,睿谋神算,臣愚不足以知之。然臣窃观夫积粟如山,是取于民有制也,宿兵于农,是教于民有法也。志已先定矣,计已熟复矣,粮已积矣,兵已练矣,一举而用之,岂无成功也哉?今庙堂之上,仓卒造次,筑一城,俘一级,喜见颜面,赉予四出。使之拓土至玉门,列张掖、酒泉、武威等郡,如汉武帝时,若是不知朝廷何以为赏也。日者固常妄发救援,行军死地,老师费财,关辅空困,是皆虑之不素也。且今叩关请命,未必不包狼子之野心,而筑城受降,未必能断匈奴之右臂。而又契丹辅车相依,纵观胜负强弱之势,徐起而乘我,此尤令人寒心。今欲进兵,亦未可释甲,亦未得臣。愿陛下遴择良将,坚壁以守,少休士卒,训练加勤,积粟边鄙,待时而动,以追述神考之志,所谓万全之师,岂不韪耶?何谓木土之役兴?臣尝论大禹之卑宫室,不如尧之茅茨不剪;武帝启千门万户,不如文帝惜中人十家之产。以礼考之,天子之制,有三朝,有九门;以考工言之,夏后有世室,商人有重屋,周人有明堂。其度如此而已。治人事天以养体者,亦惟如此而已。洛邑之营,止均诸侯之会,不闻其为游观之美。灵台之作,止同庶民之乐,不闻其崇私己之奉。萧何治未央,孙盛之论以为开后世之侈;杨素营仁寿,裴矩之料以为必妇人之说。诸侯黝垩,大夫仓则楹不可丹,春筑于郎,冬筑于囿,则讥台不可为。故阿房就而大盗兴,紫阁成而国用竭,骊山幸而荒,灵光成而亡。以至鹿游姑苏,香分铜雀,未暇风雨之避,而招兵火之忧。再行宫室之场,而增禾黍之叹者,古数有之,殆未可法也。迩者月台之造、龙舰之制,以般之斤、工输之巧,昼夜杂作,丹砂曾青之所图绘,香棼柱楣之所纷奕,磩金玉以次第为步,割龙蛇以飞走为戏,陶甓倍于南山之土,钉头多于太仓之粟。以鬼为之,尚惮其劳,以人为之,皆知其不可。而又繁饰服御,增崇佛庐。夫司农不能供无訾之求,谏官、御史未尝有一言之及。阉寺希宠,则乐成奇丽,以荡摇天心,庶几荒淫不度,颠倒裳衣,以滋祸乱之芽,而探矫命令与知朝政,以隳紊祖宗之法者,在旦暮也。幸陛下继统以清,躬先天下,黜淫靡之观,究支费之蠹。前此者已罢而勿居,则后来者宜勿启也。臣伏愿陛下日慎终戒,防微杜几,书《无逸》为元龟,置欹器于座右,仄席儒者,而与之考古今成败之由,疚怀民力,而跻之仁寿之域。则尧、禹之至德、孝文之恭俭,亦陛下所常行而不为异者也。何谓财利之臣进?夫先王生财有政,理财有义,而论道者以谓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说礼者以谓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使养天下者揣本齐末,厚于人而薄于己。知所谓不贵难得之货,则虽借黄金白玉以翼而不能飞,借明珠以胫而不能走,非特使民不为盗而已也。知所谓不必藏于己之意,则家给人足,犹吾之胠箧而掌握盈虚,来如江河,积如丘山,不时焚烧,无所藏之,非特恶其弃于地而已也。季道末世,经营天下犹寒家细民,务争锥刀,而有司之吝,贤士大夫不敢轻议其失得,则桑弘羊起而为公卿,皇甫镈进而至宰相,财利之臣得志矣。且许行以滕君有仓廪府库为厉民,而记史者乃谓仓有红腐,都有朽贯为富贵之美谈。《王制》又谓国无九年之储,则国非其国,而凿古者则曰钜桥之粟、洛口之谷,为兴王之资。则财用之积散与夫取予之多寡,果在于时君世主因事趋变,不拾狼戾为有馀,不强陨穫为无节,求适于当而已。夫以父攉子则必贫,旦旦伐木则必微,而寡妇之利、童子之饷,无非吾国与天下也。若生之而不伤,厚之而不困,使之稛载囊负,各满其意以归,见于声色,此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以来,所以父母子民,其恺悌忠厚发于咏歌,传以金石,以至于今而不衰也。方今利孔百出,臣不敢遍举,独指虐民之大者一事为陛下略陈之。且摘山以为茶,民之朝暮不可阙也。议者以谓户部之计茶利,岁入不訾边防之用,仰此以为喉吻之哺。故朝廷假其权,大臣怙其势,而司其事者,过桀、蹠之徒,奉其法者行水火之政。臣官汉中,目击其事,利之所在,民赖以衣食,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未易可遏也。而比年禁其私贩,五木巨械,钳首贯足,考一逮十,考十连百,囹圄无虚,刑馀半道,而冤痛之声至不忍闻,夫腊茶之直,数十倍于草茶,而其罪惟均,细民轻以触法,自昔然也。今官贱其直以市园户,不吾市者为私售,酷其威以胁州县,不吾从者为沮法。陛下试令诸路提刑司具断狱以上闻,则缘茶事坐者十倍其他也。交通贫富,贸迁有无,商贾之职也。茶事半天下,则商贾不通,商贾不通,则关市之征废,他司岁计日朘削矣。而又月计军储官吏之费,岁总侵欺失陷之数,其所得者仅偿所亡。是所谓朝四暮三,割肤肉以啖口者也。至于县官茍旦夕之谴,则抑配良民以津积滞,而他司按劾所不得,与铺兵为盗贼之渊,则转寇良民以资口腹,而有司坐视所不敢诃,故每茶使一过,则聚骂族诽,思脔其肉,噬其脐,呼天而诅,操矛而逐之。何啻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奈何朝廷益重而委之。臣所谓财利之臣进者,斯人之徒与。陛下之远民忍不听此而矜怛之耶?闾阎之疾苦,此其大者。如陛下以为盐池之坏未复,国用尤急于茶利,又神考已施之迹,不忍遂辍,则宜求长厚之吏以补使者,少缓法禁,支计博买外,许之通商,则德泽下流,孰有远迩耶?何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夫患生于所忽,而燕安为鸩毒之怀,坏防之水始于蚁穴,𢬵飞之鸟肇于桃虫。故圣人于萃聚之时,除戎器于既济之时,思患而豫防之。今朝廷惟知备西北而不知西南之可备也。且自威、茂、黎、雅以南,正古之南诏,南诏西北接吐蕃,北抵益州,东北际黔巫。自唐时已更臣而数叛,閤罗凤之攻云南,剑南节度鲜于仲通乃有白厓城之败。天宝中,异牟寻与吐蕃并力入寇,令其下曰,为我取蜀为东府。杜元颖治西川,王嵯巅乃悉众掩邛、戎、隽,因陷三州,入成都,止西郛十日,掠子女工技数万,引而南。今南蛮种类已离而不合,西戎道里自梗而不通,其势不能并一。然国家晏宁日久,两蜀之民,数世不见风尘之警,白首休居,拊子孙以待尽,卖剑买书,广弦诵以竟日,外户弗阖而无有犬吠,行人千里而不持寸刃。恬玩已久,臣恐一旦有急,则剑外州郡为蛮夷区落,是入无人之境而莫之撄拂者矣。臣蜀人也,知之详矣。尝见乞第寇泸川,董阿丹寇茂州,上烦朝廷命帅遣将,而飞挽之馈,一方骚然。今蜀兵骄懦不可使,饱稻饫豕,十九如瓠,朔风正严,缓步一舍,已呀然汗矣,万一有变,是决不可使也。蜀之守边者,因仍徼倖,计岁月,蓄香药犀马以去,不问其他。万一有变,是决不能守也。以至有城池而无楼橹,有金鼓而无娴习,矛楯以脆易良,弓矢以柔易坚,甲胄烂溃而不复治,障候弛沓而不复明。万一有变,是攻与守皆无其具也。比年峨眉蛮獠以关市不平,即包人民,掠牛马以归。两林种至挈工徒,凿山开道,直趋卢山,以市珠马为名,其意果安在耶?使之有饮马岷江之志,而吾兵不能战,边无良守,战与守又无良具,则斩狄山之头,据骑劫之兵,出入自如,蹂躏数千里之地,而民畜为之一空矣。臣所谓西南亡备而虞仓卒之变者此也。伏愿陛下勿以臣言为迂,诏修守备,益屯戍,选清白知兵吏以镇之,斯远人之福也。何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昔贾山谓秦以不闻其过失而亡,故杜牧之曰:「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春秋》书梁亡,《左氏》言自取之也,《谷梁》谓心昏耳目塞,大臣背叛,梁自亡也。周之天下,自夷王下堂,平王东迁,而周室遂微。其亡也,非赧王之罪也。秦之天下,自二世暗弱,赵高专恣,其亡也,非子婴之罪也。西汉之亡,非孺子也,兆于元、成之不断。东汉之亡,非献帝也,由于桓、灵之不君。唐自代、德姑息,至昭宗而遂亡。夫人之受病,有在荣卫,有在四肢,有在心腹,然非一日而成也。在荣卫,四肢,则心腹为之不宁;在心腹,则四肢为之俱废。荣卫、四肢之疾,缓而可治;腹心之疾,急而欲急攻之也。望色聆音以知病所从起,不待疾至而治,谓之良医。朝廷天下,人主之一身也。仰惟太祖、太宗之德泽固结愈远,神考之纪纲维持不绝,固无有受病处,盖尝治之于未然而已。臣试言之。夫黄河贯地中,犹人之荣卫,边鄙犹四肢,大臣犹心腹。筑堤以壅,疏渠以泄,然后河乃安流。或决于东,或决于西,譬荣卫之不通,故结而为痈㿉,缓而绝经络,治河者不深穷其利,而茍简一时之功,是讳疾于荣卫也。刍粟不继,如筋不胜;将不知兵,兵不知战,如骨不胜。今边鄙之臣,或虚张战多,或擅弃所得,茍目前之捷,而不设久虑,是养疾于四肢也。前日大臣专恃顾命,颇有得色,贪天之功以为己有,臣言之于前矣。上赖左庙右社之休,山川百灵之助,而权臣摇手不得。不幸而有他变,则莽之文诈,操之奸雄,崛起而萌乱矣。是藏疾于心腹也。一身而有此三疾,臣所谓内外相蒙,而有衰微之渐者此也。陛下即位,神器攸属,人意所归。而又文母厚德仪坤,徽音嗣世。沈几意表而同天道之运,扶日虞渊以赫下土之照。共断大务,而施设注措,人神佥同,则不必巫咸和缓之术,涤肠纫腹,肘后万金,反魂起废于急迫寻常之间。彼荣卫、四肢、心腹之疾,徐诊而治之,箴砭所及,聚毒供事,尚未为晚也,在陛下施之何如耳。且今天下如磐石泰山,陛下求直言,而臣以自古危亡之君以为陛下之鉴,不已过乎?李云露布固讦矣,而桓帝止以不谛何语为口实;韩愈表佛骨固切矣,而宪宗上以天子夭促为乖剌。是二君者有拒谏之实,而无好谏之名,安足为陛下道哉!臣释耒西山,立朝无葭莩之亲,负笈贤关,终岁惟雅言之学。贫无以自资,而载色载笑,独于借书乞火,居下位不能媚上官以钓名沽誉,所养如是,殆一木彊人耳。如上所陈,皆朝廷已行之迹,众人之所不足言者,无裨圣政之万一,而只自以为劳。伏惟陛下天纵之圣,自诚而明,既恭默以思昭旷之道,又缉熙而成光明之学。昔人求礼于野人,求道于瓦砾,问迷于童子,每况愈下,谓愚者千虑,或有一得。而臣之井窥管见,区区欲罄而终未能已也。臣尝惟天下之事,莫尚于密;圣人之功,无易于勤。昔阳处父言狐射姑不可将,晋君以其言告射姑,射姑刺处父于朝而奔狄。高宗欲废武后,上官仪谏之,及高宗见后则曰是皆上官仪教我,而武后卒杀仪。且为容之仰,举趾之高,仪可观也而易测其中;前在驰逐,后在音声,志在内也而或见于外。人君可以富贵生死天下之士,未发其机,而人已逆而合之矣,况以不密者乎!故臣愿陛下尚密则无过事。明皇之初,锐意励精,誓复贞观之治,而开元之间,号称太平。晚节怠荒声色,游幸失道,败度于天宝之末,可为叹惜!夫禹之勤于邦,文王之日昃不食,非谓其勤于始而已,始始而终终也。十日暴而一日寒,百年为而一日废,适远中画与不适同,深耕不穫与不耕同。故臣愿陛下贵勤,则无弃功。若夫血气之戒。精神之用,隙不在大,失不在小,永惟陛下深思而长念之,则天下幸甚。臣诚狂妄,干犯威颜,臣无任瞻天望圣激切屏营之至。臣新昧死百拜。
乞权暂驻跸襄阳府画一状 北宋 · 张叔夜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三、《三朝北盟会编》卷八八
一、乞以南京留守总制京西、江湖、淮浙、京西诸路军马漕运等事为名,其印记备用大祀司印。一、营缮南京城池宫阙,及百司、诸军营垒,并乞仍旧有官舍及寺观量加增葺,其材植,于出产处委监司州郡疾速依本司所立限应副。一、乞将襄阳、邓、唐、汝州守臣别行选任,其通判、幕职官、知县乞从守臣铨择,如见任人不能办事,或缺官去处,并听辟置。仍乞添置转运使二员,专切应办驿顿及移用应副本京钱粮。本司乞置参议官四员,并从朝廷差人,依奏事例施行;勾当公事官八员,管勾及书写机密文字各一员,从本司辟奏,随本人资序支破,添支驿券,请给人从。其馀如所属路分官,其有不职或阙官去处,恐奏请取覆不及,欲乞临事先次差閒慢处见任或待阙官抵替,奏取指挥差注。一、钱粮,欲乞将上供一半之数,截拨于襄阳府交纳。京西路诸司钱粮,权许专一应副驿顿等支用。税赋许行支移,即不得过自来地里之数。一、方城地当冲会,正系控扼去处,欲乞改县为军,选差知军等官屯兵,北扼胡马要津。一、襄阳既为别都,屯驻军马,增修城壁,乞添差路分兵马总管一员。一、乞给降度牒五百道,校尉、副尉帖各三百道,许依本价召人情愿承买,或用承信、迪功郎告各一百道,给入中钱粮木植等,激劝勤力之人。一、乞分支、官属人从、当直人,见有元带来本道军民兵及京西第一、第七将见在城内人,欲乞尽数将带前去,候到元差发州县,旋遣发。如或少阙,沿路量行差人马转替前去,所贵即日官属人从更不得于京师差拨。一、太庙、社稷欲乞绘图前去。一、乞差土功都壕寨官二员,土瓦砖料大小木作头各五人。一、营宫阙乞依应天府规制。如仓猝应办不及,即随宜修建。一、乞候出京日,便于道路合置顿处储积牲畜钱物,所到即应副,具次第闻奏。
〔小贴子〕臣伏睹襄阳府地据荆楚上游,欲乞降敕改作南京。所有宫室依面得旨,随宜营缮,取进止。太庙、社稷、两宫宗庙、诸王主第、两省都堂、秘书省、学士院、尚书史院、九寺三监、御史台府廨、大理寺二府、官告院。内尚书省、九寺三监文案,官吏自管押,或先或后,馀以次发。所有车乘,本道自发遣前来。臣将来临行抽差作匠等前去,候到绘图进呈者。所有画一,续具奏禀。其钱粮据所用,务遵俭约经画。
焉用稼 北宋 · 刘安节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六二、《刘左史集》卷三
有大人之事,有小民之事。劳心以治人者,大人之事也;劳力以食人者,小民之事也。治人者必资劳力之所食,食人者必资劳心之所治,此天下之通义,未有一人之身而可以兼焉者,然则君子于此将安取乎?亦曰脩其大者而小者从之而已矣,又焉用稼为哉!子曰:「焉用稼」。所以辟樊迟之问也。且尝譬之大人之事,以譬则心也;小民之事,以譬则耳目手足也。一人之身,四体不能以相通,则亦各司其任而已。耳司听,目司视,手司举,足司运,而心居中央,致思以制四体之用焉,不视不听而耳目供其用,不举不运而手足供其用。夫君子之待其身,亦期于若心之制四体焉。苟待其身以大人之道,则四方之民望望焉,襁负其子而至,将为我稼,岂不犹耳目手足之捍心腹者哉?故古之人有脩孝悌忠信之道,虽不获用于世,犹传食于诸侯,不以为素餐者,其道素脩也,又况得行其道乎?后之昧者,不知察此,有若许行为神农之学,欲与民并耕而食,孟子所以辟之者宜矣。然则孟子者,其孔子之徒欤?
堂白乞将建康府乾粮赈济夏旱州军劄子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七八、《石林奏议》卷九
某伏见本路夏旱,惟建康府、太平、广德、宣州雨泽沾足外,徽、池、饶、信、南康皆是阙雨去处,饶、信尤甚,将来不免须赈济赈给。窃恐常平义仓见管米数不多,未必足用。契勘本府见管绍兴六年内乾粮二十六万馀斤,积久陈坏,转运司虽曾申明,许行出卖,至今数月,无人肯要,止变转得一万斤。若将拨与阙食州军,俵散乡村人户,约度比较,每半斤可准米一升,即可作五千石米支用,不为小补。依条,赈济谷支用不足,听以酒务糟酵与米豆兼给。其乾粮,得之过于糟酵远甚。窃恐他路亦有似此去处,须至申明者。
论在京擅离官守人一等科罪劄子 宋 · 李光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七、《庄简集》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惟圣主制世御俗之方,莫大于赏罚;所以行赏罚者,莫先于至公。古者爵人于朝,与众共之,刑人于市,与众共之,明不敢以己之私恩,废天下之公议也。臣伏见金人内侵,都城危逼,士大夫委职而去者五十二员。近缘臣寮论列,有旨令吏部具职位、姓名送大理寺根勘,约法断罪。陛下示天下大公之道,可谓尽矣!命下之日,士论纷然,或谓罪同罚异,致陛下有失刑之讥,大臣负党奸之谤,不可不察。如卫仲达、张劝、冯温舒、蔡行兄弟,皆从官也,林虞、刘焘、袁植,皆致仕也。在仲达、劝则除名勒停,虞则追五官除名勒停,行兄弟及温舒、焘、植则置而不问。或旋求名目如蔡绩、蔡续者,或妄托假故如许行、宋时者,种种奸欺,莫究虚实,其为擅去官守一也。今诈冒者反得轻典,孤拙者多陷深文,陛下既已付之有司,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原情定罪,不容有所轻重,况得而私之哉!伏望圣慈将大理寺定断到应干逃避臣僚,系在去年十二月十七日已后,不问有无事故,尽作擅去官守,一等坐罪,庶几公道昭明,人言弭息,不胜幸甚。取进止。
秘书少监李朴除国子监祭酒制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一八、《鸿庆居士文集》卷二四
学校所以明伦善俗,而人材之盛衰,风俗之隆替,实系一时师帅之官。故北方之人皆见许行而大说,而六馆之士亦畏何蕃而不为。好恶相师,捷若影响。具官某文辞辩丽,有闻于时;志行直方,不流于俗。顷坐微累,一斥十年。召自远方,典领中秘。易寘学省,佥曰汝宜。夫义理人心之所同,不必谆谆而后谕;障江河非一篑之力,莫若引而置之庄岳之间。勉行所知,追配前哲。
论三事劄子 宋 · 卫肤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中兴两朝圣政》卷二、《续资治通鉴》卷一○○
一曰守法度,二曰慎爵赏,三曰正纪纲。何谓守法度?本朝列圣莫不尽循祖宗之法,后族戚里不得任文资,恐挠法而干政也。钦圣宪肃之父向经尝为尚书郎矣,乃改授贵州防禦使。逮至崇、观、宣和閒,奸臣秉政,戚里内侍公然请托,内降御笔日以十数,三省奉行文书而已。故皇后之父,至为太师;帝女之夫,乃作侍从。其他妃主之家,如王羲叟之徒,亦登从班;钱端义之徒,并为寺监。其他不可以枚举。前此所以产乱招祸者,实基于此,固陛下所亲见也。是宜痛扫崇、观之积弊,悉复祖宗之成宪。而乃者邢焕除徽猷阁待制,孟忠厚除显谟阁直学士,士大夫莫不骇惊。比来又降中旨,王羲叔与郡,王羲叟除太府寺丞,以片纸录阙,亲屈宸翰以行之。于是物议大喧,以至相视失色。陛下若欲敦椒房之重,奉太母之欢,则当抚恤其家可也,时有赐赉可也。若以公朝爵位私之,则不可也。惜夫人臣无有如杜衍者,执之以为不可,致使陛下不得已屈法以从之,岂能不仰累圣政哉?伏愿断自宸衷,改正焕及忠厚官职,悉从旧法,及罢羲叟差遣。且重立法禁,以止绝干求请托之门。庶几惟新之政醇而无疵矣。何谓慎爵赏?人君之于庆赏,所以厉世磨钝者也。比年以来,群奸擅朝,近习用事,戚里道流,干政挠法,固有不繇科举而命官赐第者。又有虚作随军治河,因权倖保奏而改京秩者。又有因贿赂权倖而传宣赐带,因父兄秉政,无出身而得贴职者。前此臣僚论列,固以降指挥悉行追夺矣。而有司奉行不虔,其侥倖得官及改秩者不唯未有禠夺,往往以赦恩而转行者多矣。至于带职名、服章服者皆如是,故朝廷之命不行于下也。害治之大,孰甚于此!愿申命有司悉行检举,一洗而去之,庶几爵位重于朝廷,而天下知所劝矣。何谓正纪纲?比年以来,人或玩法,将相侍从出典州郡,多以贵傲自恃。监司欲振举其职业,往往违戾而不肯从。又将领之于士卒,平日黩货,恣行侵削,不复明阶级之法。至简省其教阅,养成其骄惰,少有责罚,则悖慢无礼,无所不至。或至杀州将、掠居民而无所畏惮。朝廷旋即招安而命之以官,此何理也?又宗室承寇盗侵轶之际,诬州县与贼通,因而杀之,此又不可长也。愿特降睿旨,今后监司规画事理可行,而诸州违戾不从者,重加之罪。若士卒违犯将帅所统之官,则申明阶级之法,使断者不疑。若杀州将,掠居民者,不许行招安之策,必孥戮而后已,庶为将来之戒也。至于处宗室于外,非祖宗之旧制,始于崇、观閒耳。其在外也,至于椎牛酿酒,窝藏窃盗,甚则有群聚杀人之事。今若日给钱米而散处于东南,庶不为苏、常二州之蠹。至于聚众杀人,则当重寘于罪,不可以皇族而贷也。此三者,皆当今之切务而不可移者,惟陛下加诚意而留圣念,天下幸甚!
论沿江守备疏 宋 · 卫肤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舆地纪胜》卷一七、《宋史》卷三七八《卫肤敏传》
馀杭地狭人稠,区区一隅,终非可都之地。自古帝王,未有作都者,惟钱氏节度二浙而窃居之,盖不得已也。今陛下巡幸,乃欲居之,其地深远狭隘,欲以号令四方,恢复中原难矣。前年冬,大驾将巡于东也,臣固尝三次以建康为请。盖倚山带河,实王者之都也,可以控扼险阻,以建不拔之基。陛下不狩于建康,而狩维扬,所以致今日之警也。为今之计,莫若暂图少安于钱塘,徐诣建康。然长江数千里,皆当守备。如陆口直濡须,夏口直赤壁,姑孰对历阳,牛渚对横江,以至西陵、柴桑、石头、北固,皆三国、南朝以来战争之地。至于上流寿阳、武昌、九江、合肥诸郡,自吴而后,必遣信臣提重兵以守之。而江陵、襄阳尤为要害,此尤不可不扼险以为屯戍也。今敌骑近在淮壖,则屯戍之设固未能遽为。宜分降诏书于沿江守土之臣,使之扼险屯兵,广为守备。许行鬻爵之法,使豪民得输粟以赡军。许下募兵之令,使土人得出力以自效。又重爵赏以诱之,则人人效命,守备无失,而敌骑必退矣。敌骑既退,则可以广设屯戍,如前所陈。迟以岁月,国体少安,可以渐致中兴之盛矣。
三路外并罢当十钱诏(崇宁五年六月)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一、《文献通考》卷九
当十钱惟京师、陕西、两河许行,诸路并罢。令民于诸县镇寨送纳,给以小钞,自一百至十贯止,令通用行使,如川钞引法。
鳏寡孤独老者并年五十以上许行收养诏(大观元年三月十八日) 北宋 · 宋徽宗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六五、《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三○九页、《宋会要辑稿》食货六○之五(第六册第五八六七页)、六八之一三二(第七册第六三一九页)
居养鳏寡孤独之人,其老者并年五十以上,许行收养,诸路依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