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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否守臣奏状 其二 南宋 · 蔡戡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四六、《定斋集》卷二
近准行在尚书吏部符,淳熙八年闰三月五日三省同奉圣旨,今后诸路帅臣监司,每岁各以所部郡守分为三等,治效显著者为臧,贪刻庸缪者为否,无功无过者为平,详加考察,具名来上(内臧否仍各著事实。)
如考察不公,令御史台弹劾,付本司施行。
今来已系淳熙八年岁终,臣照得本路管九州军,内潭州帅臣外,知衡州赵彦恂、知道州赵善言已蒙朝廷罢黜,新任守臣未到,其馀六州军守臣,谨具下项,须至奏闻者。
全州朝请大夫管鉴淳熙八年十二月到任。
前官朝奉大夫赵公晰平易近民,无毁无誉,已遂善罢。
绵历州县,颇以才称,全亦小郡,易于治办,迟以岁月,必有可观。
桂阳军奉议郎赵俣夫,天资粹明,饰以儒雅,曾知潭州衡山县,邑人至今称之。
淳熙八年六月到任,财赋粗足,民獠俱安,事无过举,人无异论。
武冈军朝奉郎卢邃,淳熙八年八月到任。
本军介于溪峒之间,难以调御。
前守承议郎郑汝谐畏爱兼著,颇得民猺之心。
邃循其政迹,加之以宽,今境内安静,亦邃抚绥之力。
右三人近方到官,未有治绩可纪,亦无显过可录,不敢轻议臧否。
郑舜举 南宋 · 赵蕃
 押皓韵
吾友欧阳生,诗律杂
相逢每谈君,必谓诗太好。
送行许长句,兼复书小草。
鸿雁傥不来,何由慰怀抱。
资政殿大学士少师楼公行状 南宋 · 袁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七八、《絜斋集》卷一一
曾祖常,朝议大夫,赠太师
妣翁氏,赠陈国夫人
祖异,徽猷阁学士朝议大夫,赠太师追封楚国公
妣冯氏。
父璩,赠兖国公
妣汪氏,赠兖国夫人
公讳钥,字大防,旧字启伯,姓楼氏,著籍于明,明今为庆元府
粤自周武王封有夏之后于杞,为东楼公,子孙因之以楼为氏。
国朝家于婺,于明者最著,相传为明楼氏,由婺徙焉,本一族也。
家于婺者,绍兴间襄靖公炤签书枢密院事,其门始大。
家于明者,其盛久矣。
公七世祖讳皓,六世祖讳杲,皆卓卓有贤行。
至高大父郁,寖以昌大,自奉化徙鄞,卜居于郡城之南。
儒学精深,为后进师。
皇祐中擢第,得庐江主簿,以禄不逮亲,弗肯仕,赠正议大夫
太师兴化军台州,皆有惠政。
楚公政和间,以才侍从再牧乡邦,名所居坊曰昼锦。
兖公历官中外,仁厚廉直,蔚有令闻。
三世皆以公登廊庙,赠至极品,门第之盛,于是鲜俪矣。
公幼警敏,始就外傅,乡人王先生默李先生鸿渐为严师。
既冠,三山郑屯田锷寓馆乡邻,公又师之。
隆兴元年,试于南宫,主司伟其辞艺,欲以冠多士。
而所答策偶犯庙讳,胡忠简公知贡举洪公奏言其故,有旨置末等之首。
是岁廷不策士,即礼部所次定为五等,赐同进士出身
以启谢诸公,胡公大称之曰:「此翰苑长才也」。
明年,中教官选,调温州州学教授
范物以躬,出入冠带惟谨,日与周旋,讲明为学之要,务在笃实,毋溺浮华。
议论有可采者,问所从来,具以实对。
公爱其不欺,再三奖之。
学者日益归心,争执经席下。
里居贤士大夫称美一辞,相与定交。
公亦虚心叩击,甚于饥渴。
于是学问之源委,治道之纲目,制度之沿革,靡不研究,胸中之蕴日富。
秩满,诸公饯送之。
公请益焉,或告之曰:「前辈有云,拆破藩篱即大家。
君之藩篱,不忧不拆,直恐过甚尔」。
公正色曰:「某于无利害事则拆,有利害事则否」。
闻者悚服,乃知公虽气貌薰然,物我浑融,而其中介特有不可夺者。
立朝之大节,盖定于此时矣。
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对选德殿,论:「善为天下者,贵实用不贵空言。
名为空言,而实可底绩者,乃所以为实用;
名为实用,而行之无益者,适以为空言。
陛下大开言路,收揽人才,念治功之未集,鄙无用之空言,而务求其切于用者,诚得孝宣总覈之意。
而进说者不思,旁援曲取,毛举细故。
民力方匮,而言利不已;
令日繁,而变更益增;
委以经画,课其绩效,则蔑焉无称。
曾是以为实用乎?
魏徵劝行仁义,近于空言。
封德彝法律之说,若实可用。
太宗惟徵言是从,以成贞观之治,且曰:『惜不使德彝见之』。
然则孰为实用,孰为空言,惟陛下审思之」。
时禁中火,公言:「魏相之宣帝,多以异闻为言;
李沆之相真宗,每奏不美之事。
此忠臣爱君之至也。
人主尊居九重,生杀在我。
谄士日献佞说,而直臣难以尽言。
祥瑞之出,则润色以张大其事;
灾异之见,则掩覆而变易其占。
此二者,臣之所忧也。
陛下之畏天,可谓至矣。
不以崇高富贵为乐,而惟水旱盗贼是忧。
天之仁爱陛下,亦可谓至矣。
不以休祥为太平之应,而时出灾异,为儆戒之端。
罪己而兴,断非虚语,遇灾而惧,亶惟盛德。
臣愚欲望陛下深求其故,何如斯可谓应天之实,勤而行之,上答天心,下遂人欲。
今日之异,后日之福也」。
上嘉纳之。
修淳熙法,议者欲降太学释奠为中祀,与右学等。
曰:「乘舆临幸,于先圣则拜,武成惟肃揖,厥礼异矣,祀可均敌乎」?
遂得无变。
玉牒所检讨官,以进《仁宗皇帝玉牒》迁秩。
复因面对,申述《玉牒》中所登载圣语,愿持守勿渝。
又请念财赋之孔艰,罢土木之不急,敢言人所难言。
公之进用,参政龚公力也。
受知虽深,而谒见有时,无阿比之迹。
三岁不迁,安恬自若。
及龚公去国,出其门者皆罢,而公独不及。
力求去,添差通判台州
太史公以故相侍经幄,壮公此举,曰:「何其决哉」!
宗正丞范揆出领郡事,性刚急,喜怒过差,官吏震惕。
公俟其气定,徐以一二语解之,必翻然以改。
铜钱之禁,入海五里,尽没其赀。
有商冒法,而狱稍缓。
临海县弓兵郑庆诉守臣郡丞之正员于朝,提点刑狱赵某被旨覈之,密以叩公,曰:「禁所以严,为越海也。
今犹在城下,事理甚明,而辄诬之。
又名其守贰,阶级紊矣,而可纵乎」?
赵悟,具以实奏,遂论郑庆如法。
太常寺主簿,以先讳辞,改宗正寺主簿
奏对称:「人主之德与臣下不同,百行众善,一毫无歉,万几庶务,一事无阙,然后足以御四海而图治功。
故虽之圣,而曰『儆戒无真』,曰『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此心未尝斯须忘天下,惟恐吾身有毫发之不及也。
臣不佞,窃希古人责难于君,耻君不及之意,欲望陛下仰稽往古,俯鉴近代,兼备其可为法者,而力去其所当戒者」。
又曰:「国家深长之计,不可速成,要当审订。
凡行之而终无益者,必尽省之。
可行而尚费岁月者明著于籍,次第而为之,不办不止,则事有端绪而治效可睹矣」。
太府寺丞
俄除太常博士,班寺丞下,上疑焉,丞相言:「议礼之地,最要得人,臣欲重其选尔」。
复以家讳请仍旧职,许之。
宗正丞,对延和殿,言:「天下之大患,每起于细微。
汉之党锢,始于南北二部之谣;
唐之朋党,始于二三士大夫不得志之徒。
事之初生,若不足虑,横流不止,害不可言。
今朝廷清明,岂复有此。
然端倪已见,不敢不言。
道者天下之所通行,学者士君子之所当务。
秦、汉而下,此道不明,论说相夸,去本逾远。
国家累圣传授,丕阐大原,名儒间出,究极微旨,然后语道者不涉于异端,为学者不至于无用。
恭惟陛下得执中之传,体克己之仁,严谨独之戒,笃正心诚意之学,躬行此道于上,而士大夫讳言于下。
凡端谨好修,谈论经理者,例指之为伪学。
小则讥笑,甚则疾之如仇,不谓圣世乃有此风。
《诗》曰:『君子实维,秉心无竞。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士大夫自相倾轧,为害最大。
惟人主能用中,然后可以消弭。
谓宜明诏中外,咸推无竞之心,勿徇偏曲之见,精白一意,以仰承人主之休德」。
奏毕,上曰:「卿惧其为党耶」?
公言:「陛下建中立极,躬行著见。
属者赵雄辞位,人皆意蜀士必相继去,而陛下方叙迁之,或召用焉」。
上曰:「唐世人主云:『去河北贼易,去朝廷朋党难』。
朕尝笑之,有何难事,特主听不聪尔」。
公顿首谢。
又言:「仁宗天章阁,命名臣条上当世急务;
太上逐权臣之党,更化善治。
皆在履位二十馀年之后,非始勤终怠者可比。
臣愿陛下益自警励,及此閒暇,亟为永图。
孟子之格言,明政刑之二柄」。
丁兖公忧。
服除,选知温州
视事之始,邑长咸至,谕之以经赋之外,秋毫不取。
申吏卒入乡之禁,豪民慢令,三不如约,始严追胥。
又不服,言于郡,逮治之。
宰所欲言,有不可形于公牍者,密缄以报,吏无得预。
郡计仰于酒课,吏请严禁,曰:「吾奉使典州,首在布宣德意,奈何以是为急?
姑置之」。
久而惩其已甚者,威刑罕用,课入增衍。
尤详于听讼,咸得其情。
已悔而终止者,听其息讼。
闺门幽昧事,则掩覆之。
或称辟廱司业之后,乞以限田免役,争者不服,而莫能难。
曰:「安有终于承直郎而为司业
是必尝以辟廱正兼摄尔。
官品既殊,限田随减可也」。
其人遂屈。
刘生诉小商负钱十万,官责之偿,负家忽以商溺死告,纷拿于庭。
既而得尸沙碛,遂以为真死矣。
公谓永嘉曰:「此事可疑者三:遗鞋于岸,而足贯屝屦,一也;
溪流激急,形骸已散,二也;
小人贪赏,知死者寡发,为假髻以实之,三也。
意其流尸乎。
彼方潜窜,而适与兹会,故益肆其欺尔。
不如姑资送之,若商实死,而密迹捕焉」。
尉如其策,果得之平阳道中,人以为神。
遂正其罪,而督逋如故。
又谓刘生:「彼蓝缕如是,何所从出?
勉使折券,出自汝意」。
于是释之,阖郡服其明恕。
公又虑乡落间疾苦不能上达,咨于士大夫之郊居者甚悉,故田里情状,若亲睹然。
乐清主簿唐煜有能名,叩以邑中利害,具言有方质者大为奸利。
公默不泄,久而得其实迹,并与其党号八虎辈黥窜之。
是邑之左原,民多蔬食,而盗贩者众。
牙侩有被重伤几死者,其党扬声报仇,将以上巳日举事。
老而黠者,至谓:「方腊之变,五月县令姓秦
今二事皆同,变且复起」。
邑人大恐。
而倡之者,主名不立。
令微伺得之,单车至其所,指旧习魔教,而今祀神不预,陈庆等数人,执以诣郡。
公编隶其为首者而逐其徒境外。
堂帖问故,公直陈本末,且援苏公洵之语:「有乱之形,无乱之实,是谓将乱,不可以有乱急,不可以无乱弛」。
丞相周益公然之,遂锢陈庆终身,而公名著矣。
光宗嗣位,赴行在奏事。
进言:「人主初政,当先立乎其大者,至大莫如恢复。
欲谋西北,先保东南,诚能加之圣心,自然畏天益谨,遵祖宗法益严,事亲益孝,求贤必广,用财必俭。
谗谄面谀之人自疏,嗜欲宴安之念自息。
边防以修,军政以肃,故虽甲兵未动,而恢复之计成矣」。
又曰:「国家用度日广,租税已重,又有茶盐榷酤之属,既专其利,则不得不立法以禁止之。
至于今日,网密甚矣。
欲望陛下轸念元元,以设禁为不得已,而犯法者非甚可罪,凡有创意增益者,寝而勿行。
或惩其尤,所以保护元气而寿天下之脉也」。
考功郎中,兼礼部,进对言:「无难之世,圣人畏之。
如人之一身,时有小疾,起居饮食,无不戒谨,固有尪羸而寿考者。
强壮之人,气血方盛,恣所欲为,疾偶未形,因谓之安,此固良医之所惧也。
今日之无事,乃陛下爱日之时。
无益于治道者,宜缓于施行;
而所当豫备者,旦旦而图之,以待可用之机,以保盈成之业」。
时民多流移,公又曰:「富弼赈济之政,在本朝为称首。
然考其时,青州,流民乃自河北而来,不以非吾土之人而不任其责,调护惠养,委曲周尽。
迨麦熟而归,又与以道路之费。
收其强壮,以备卒伍。
今日流民颠顿暴露,未知息肩之所。
臣愚欲望睿慈恻然兴念,诏监司帅守各以富弼之心为心,随宜措置,救于濒死,实国家之仁泽也」。
考功为今显曹,士大夫资历升转之属,靡不由之,吏缘为奸,小有不合,动成留滞。
曰:「昔人以简要清通为尚书郎之选,讵当尔耶」?
考覈精详,宿弊寝革,人得所欲焉。
潘显伯之狱,定法过轻,一时官吏俱责。
公因转对言:「宸断如此,足以惩奸矣。
顾恐自时厥后,惩创往事,议谳之际,未免刻深。
望速以玉音谕之」。
国子司业
先是居此官者,多以学校旧游为之。
司成许公识公之贤,语诸生之送别者曰:「楼公之进,虽不阶舍选,而修其职业,殆将过之」。
既而信然。
诸生有与其长交讼者,公以为礼义教化之地,不当遽以法令从事,姑迁延之。
度其两忿渐息,而后罚之有差。
凡所施为,采诸公议。
自纠录而下,必择其实堪表倡者,毫发无私,人人悦服。
会雷雪交作于仲春之月,应诏条陈阙政言:「疏远之臣,惟愿陛下之忧勤;
亲密之臣,惟愿陛下之逸乐。
忧勤则幽枉必达,下情得通,而膏泽及民矣;
逸乐则伺候颜色,干求恩泽,而私意得行矣。
陛下自雷雪之变,忧形玉色,宵旰兴叹,度数日间,干请必希。
以是推之,圣心忧勤,恩倖自远,诚能日谨一日,宸襟泰然,渊静鉴明,其视燕游之惑,岂不相千万哉」?
又曰:「今朝行不闻直声,而或以多言见黜,士气消沮,无敢论事,岂国家之福哉?
臣愿陛下开忠直之路,窒宣谕之门,遇灾而惧,不讳尽言,力行消弭之道」。
太常少卿,改太府少卿,亦以家讳故,兼玉牒检讨官
起居郎直前奏事:「进德可以养生,养生可以进德。
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气,不可过盛,亦不可过弱,惟得其中。
则养生之要,心广体胖,神气舒畅,虽有阴阳之寇,岂能为吾害哉」。
权中书舍人,缴奏录黄,无所顾忌,戚里近习,望风畏缩。
时干请恩泽,有为给事中封还,而意未厌者,援次官故事,上问为谁,则以公对,上曰:「朕亦惮之,不如止也」。
刑部建言:「天下狱案多奏裁者,中书之务由此不清,请令实有疑者始奏」。
曰:「三宥制刑,古有明训。
宜详而略,伤圣世钦恤之仁」。
力论不可,乃止。
会庆节上寿,扈从班集,乘舆不出,公言:「陛下承付托之重,以天下养,犹未足以报天地之恩。
今百官趋班,恭俟鸣跸,而烛残日出,寂不闻声。
今日何日,而可若此?
愿深思大计,形于告谕,若曰属以事,不及称寿,今欲以某日诣重华宫,则群疑顿释而两宫交欢矣」。
《玉牒》、《会要》、《圣政》书成,涓日以进,而屡更之。
公言:「事有至大,而陛下以为至小;
朝夕之所当行,而视之如旷典。
此所以疑而惧,惧而忧。
进香一出而人心欢然,会庆一不出而人心遽骇,事可睹矣。
《圣政》之成,全载寿皇一朝之事,《玉牒》、《会要》足成淳熙末年之书,陛下所以奉承诒谋,铺张圣父之闳休者,惟有此尔。
礼仪咸备,俄又迟之,万众震惊,莫晓其故,殆非所以全圣孝也。
惟速定其日,无复再展,以慰天下之人」。
又奏:「累岁随班末,见陛下上寿重华,欢动慈极,又见嘉王日趋朝谒,恪勤不懈,圣心必喜。
窃料寿皇望陛下之来,亦犹此也」。
于是,天子感悟,越六日进书成礼,薄暮乃还。
侍御史林公大中弹奏大理少卿宋之瑞,不从,迁吏部侍郎,力辞,与郡。
公与给事中尤公袤奏言:「大中最蒙眷注,今因论一少卿而同日与郡,实伤国体。
公议皆愿还大中言职,或留之论思献纳之班。
若不可留,亦宜优礼以遣之,与被论者殊科,犹足以示四方也」。
寻诏之瑞与祠。
和州刘炜将漕淮西,以禁私铸钱,一路大扰而罢。
庙堂称其已然之效,有旨复与监司
公奏:「行一切之政,不生事者幸尔,尚可以为功乎?
此命一出,必大骇物论,且无以谢淮甸之民」。
丞相颇不悦,曰:「吾有去尔」。
罗公点时为兵部尚书,为丞相之,始悟而止。
公以母老思归,乞祠不允,人知其为刘炜也。
应公孟明从容语及之,曰:「士大夫临小利害,此心犹在兼顾间,盖途辙从此分尔。
窃鄙之,故不敢不勉」。
应公极叹重之,语人曰:「是公利害之间,其守正如此,真可敬也」。
内殿奏事,论:「狱者,天下之大命。
钦恤忠厚,未有如本朝列圣之臻其极者。
今士大夫论重囚,则曰:『汉祖约法三章,杀人者死』。
论赃罪,则曰:『我太祖立法,满三千者皆死』。
而不知高祖除去秦法,则杀人之外,凡死罪皆去之矣。
太祖制法虽严,比五代已甚轻。
其后累朝日趋于宽,故以太祖为重。
今朝廷清明,刑罚当罪。
然臣每疑州郡断狱,未必皆其本情。
请以奏案依断者,下提刑司更加详审,或有不当,责罚随之,益广陛下好生之德」。
郑汝谐吏部侍郎给事中黄公裳封还录黄,既累日,诏除兵部侍郎,以失职引咎。
汝谐请补外,不许。
公言:「小大之臣一闻给舍台谏语及姓名,不当辨说是非,即合奉身而退,所以存廉耻也。
虽蒙眷留,终夺其封駮之职。
汝谐心不自安,必将再辞,宜因而从之」。
未报,汝谐再有供职之命。
公言:「论事者罢,被论者留,自此给舍台谏不复可为矣」。
汝谐愤恚,即乞致仕。
公力求罢黜,居家俟命。
汝谐竟以修撰知池州
公又奏:「陛下奉两宫之养,应万务之繁,可谓至难矣。
然实非甚难者,一月四朝,如期尽礼,则事亲之道昭矣。
大昕视朝,兴居出入,皆有定时,则君临之道宜矣。
饮宴有节,则圣体日康;
赐予有度,则财用日积;
采公议以用人才,则众心服;
开言路以广聪明,则下情通;
引以廉耻,则臣下之节励;
严其律度,则侥倖之门塞;
水旱为灾而勤抚之,则盗贼消;
事变始萌而早辨之,则奸雄戢。
凡此十者,陛下为之,晓然无难。
其馀数端,英断之下,俄顷可毕。
而稽留不决,深为国家惜之」。
丞相以潜邸旧人黜而复召,援李绛故事,俟于郊者累月,枢臣卒而恤典未颁,蜀帅死而不除代,宫邸近亲相继不幸而丧礼未举,宦阉陈源起于罪籍而未斥去,公力赞圣主之决,故辞旨明切如此。
自往岁会庆节辍称寿礼,及是期年,公同从官先期奏请,至其日又仅用拜表之礼,宰执及从官皆求罢,卿监而下求免赴宴。
公积忧薰心得疾,几不可支。
既愈,请同班奏事,不许。
久之,始获进对,上许以必出,既而果出。
中书舍人实录同修撰,论:「宗庙社稷之重,系乎陛下之一身,陛下之一身,主乎陛下之一心。
侧闻陛下晨兴之后,未与事接而先澄心静虑,天德清明,夜气冲融,照临百官,是非瞭然,真社稷之福也。
欲望保持此心,退朝之暇,更以二时顷凝神储精,省阅章奏,付之大臣,择而行之,则尽善尽美,无可议者矣」。
寿皇疾状著闻,中外忧恐。
宰执请上诣重华宫侍疾,从官继之,皆未报。
上御后殿丞相率同列固请,侍从台谏俱入閤门,吏以故事止之,不可。
丞相开陈既毕,抗声索辇,上拂衣起,丞相引裾力谏,公等从之,苦言交进,上意犹未决。
宰执引咎出,公独乞对,力言:「陛下视朝,辅臣无一在列,何以示天下」?
上曰:「已令宣押矣」。
诸公由是复入。
直学士院,时有自列卿左史西掖者,公奏其人重玷台评,实污清选,断不可复用,且有「请避三舍」之语。
丞相上初欲用某人某人,皆以不可,对至三而后及此,虽深知不可重违上意也,卒寝前命。
上倦于勤,内禅诏书实出公手,辞婉而切,朝野传诵。
今天子始即位,内外制杂然俱下,公独当之,笔不停缀,而皆明白正大,得代体,初政有光焉。
寻进言:「自古人君临御之始,多能自强,锐意求治。
在位既久,君子日疏,小人日亲,逆耳之言不闻,而佞谀之辞日进,故偃然自安,而不知祸乱之作。
陛下任天下之重,承社稷之托,兢兢业业,当如今日。
及其小而图之,则不至于大;
自其近而防之,则不及于远」。
给事中
国朝太庙,旧为七世之室。
太祖祀僖、顺、翼、宣四祖,而虚其三。
嘉祐中,以亲未尽,犹虚祫享东向之位以待。
太祖故尚居穆之间,英宗祔庙,祧僖祖于夹室。
熙宁五年,复以僖祖为始祖,礼官争之不得。
绍兴间董弅赵涣又请正之
既行矣,谏大夫赵霈沮之而寝。
淳熙初涣之从子粹中吏部侍郎,悉条往时群臣所奏,孝宗,复下之礼官礼部侍郎戴几先沮之。
孝宗祔庙,当祧宣祖曾少卿三复请乘此时就祧僖祖,正太祖东向之位。
集议御史台,公具陈本末,自郑公侨以下议皆合。
为奏稿,其略曰:「太祖肇造区夏,功迈百王,庙号太祖,盖以尊无与二。
今郊祀已配天,宗祀已配上帝,而在庙独不得为始祖,祫享独不得正东向,可乎?
屈受命开基之君,列于穆之序,何以示后?
揆之礼经,僖祖亲尽当祧。
况今日九庙已备乎?
惟断自宸衷,蚤正钜典,以慰太祖在天之灵」。
寻以祧庙之主有所归,集议,又奏:「去古既远,礼制不能尽循。
唐张齐贤曰:『古之有天下者,事七世。
始封之君,谓之太祖
太祖之庙,百世不迁。
至祫祭,则毁庙之主,皆以昭穆合食于太祖商、周迁主皆出太祖后。
故合食之序,尊卑不差。
汉、魏、晋、隋、唐,太祖以上,皆不合于祫』。
臣等窃谓齐贤,可施于今日。
太祖之兴,上无所因,与汉祖同。
今日既伸东向之位,则僖祖之主,当再入于夹室。
然自熙宁以来,推尊既久,难以遽变。
唐有兴圣庙以祀凉武昭王,今当效之,别立僖祖以代夹室,顺祖翼祖宣祖之主,皆藏其中。
祫祭即庙而飨,于礼为称。
于是度太室之西,建四祖庙焉。
孟冬,雷震不已,公既草罪己诏,又条陈时政曰:「《云汉》之诗,宣王侧身修行,诚实溢于言语之外,桑林自祷,六事自责,恳切可风。
伊陟大戊曰:『妖不胜德』。
德者非他,至诚之谓也。
陛下肆颁明诏,责躬求言,修荒政,布德泽,亦可谓应天之实德矣。
然臣区区愚虑,犹恐有声音笑貌之为,有无人则辍之伪,要在益自修省,慄慄危惧,如前日雷轰于上之时,则是心精一矣」。
待制朱公熹以鸿儒硕学侍讲经帷,上尊礼之,俄有除职与郡之旨,公奏:「陛下容受直言,无愧仁皇。
之正直,陛下所知也。
若闵其耆老,当此祁寒,立讲不便,何如畀之内祠,仍令修史,少俟春和,复还讲筵,则君臣之义始终周尽矣」。
不报。
内侍伯益以宣劳转行遥郡,公奏:「此曹甚众,趋走服役,何劳之云?
此门一开,侥倖者多矣」。
上意不悦,丞相谓公:「缴奏诚是,顾八宝之至,尝宣力尔。
令下之初,上即俾宣谕,谓给舍欲其举职,当俟有劳而始叙之。
今果封还,始敢具述上意」。
曰:「官守所在,不容徇私,此君相美意也」。
始与侍读赵忠定公尝同考试南省,官舍又比邻,时时徒步还往,每谓人曰:「楼公当今人物也,直恐临事颇少刚决尔」。
及见其持论坚正,始叹曰:「吾于是大过所望矣」。
权吏部尚书,兼侍读
初,为馆伴使,知閤门事韩侂胄副之。
上之受禅也,侂胄预闻传命,遂尸其功,有弄权之渐。
吏部侍郎彭龟年因内引力攻之,且求去。
于是侂胄转一官,在京宫观,彭公除待制,与郡。
枢密公时西掖,公与之合辞论奏:「陛下始潜嘉邸,眷礼宾僚,一旦龙飞,延见访问,几无虚日。
天下不以为私,而诵陛下好贤念旧之美。
今惟龟年犹在从列,天资伉直,敢于论事,陛下之腹心也,其可去乎?
惟更加三思,留龟年经筵
不然,则命侂胄外祠,与龟年事体适称,犹庶几焉」。
彭公竟去。
公久列从班,负庙堂之望,侂胄闻其不助己也,怒,天官之除,虽阳迁之,而实抑之也。
时台谏诵言故相定鼎乘龙之梦,有褊心衔恨者,对云云,晓之曰:「尝梦李公召入禁中,取御炉金瓶授之曰:『朕之用卿,如此汤瓶』。
又梦立班殿下,见白龙升天。
未几,上以缞服御极,其梦兆止此尔。
而便谓之定鼎乘龙,可乎?
亲闻诸赵公,不可诬也」。
主人唯唯。
同僚有并坐者,退而曰:「代为公汗下」。
公自知直道难行,去志已决,于是请对,:「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然天不以高为贵,而以下济为光明。
君臣亦然,其分贵严,其情贵通。
唐末五季之际,去古远矣,而宰辅进见,命坐赐茶,犹有坐而论道之意。
艺祖收揽权纲,可畏可仰,然与赵普图画大计,或夜半而躬至其家,其相与何如也。
陛下临朝渊默,巍如上帝;
臣下奔走拜伏,罔敢不恭。
人主之尊,不患不至矣。
欲望明泰否之道而通君臣之情,陛下体天之下济,群臣以卑而上行,欢欣交通,而后天下可为也」。
先是,谏臣假尊君之说,排逐贤相,榛塞正途,上下之情日益隔绝,故公及之。
对毕,求去坚确,除显谟阁直学士、知婺州
朝辞,又奏:「陛下日宴坐朝,躬亲听断,不为不勤矣。
然犹虑仅能趋办目前,未必及于幽远,治道多端,未可谓止于斯也。
陛下试于清燕之时,披舆地图,监司帅臣郡守将帅,人之才不才,政之治不治,察其事实而赏罚随之,此我孝宗圣训所谓『朕日于天下游行一匝』者,惟陛下取以为法」。
始公自永嘉趋召,至是九年,暂还里中,展省先墓。
遇太夫人得疾,公亦雅志閒退,三奏乞祠,提举太平兴国宫
申命牧婺,以缴奏寝。
御史又攻之,夺其职。
久之,乃复差知宁国府
是日,丁太夫人忧。
坐亲党累,再夺职。
又逾年,始复。
遂告老,至于再,许之,除龙图阁直学士,食兴国之禄。
前后凡七任,书问未尝一入都门。
权臣于天下善类中,怨公最深。
尝语人曰:「彭侍郎非有雅故,见攻虽急,不敢深怨。
楼公尝与共事,一旦鄙我,实不能堪」。
群奸窥知其意,协力排拫,怨毒滋甚,久而后稍悔悟。
旧于都亭驿中,以所藏苏黄门答其伯祖忠彦辞嘉彦尚主诏草,求公跋语,公作诗曰:「今日犹存卯君笔,向来谁造粉昆书」。
又为言其所以然。
一日以示从班曰:「楼公本厚,意若拳拳」。
有寄声使通问者,公不为动。
盗权益甚,晦迹愈深。
亲故间以利害怵公,请效持书之役,公指席间曰:「宁死于此,此志不可移也」。
时廉耻道丧,阿尊事贵者,无日不数于权奸之门,甚者召自外来,未及对而先谒之。
公谓曰:「绍兴间,从臣有初入都门者,秦丞相使人讽之来见,答曰:『岂有人臣未见天子而先谒宰相者乎』?
当时士大夫犹能守正,不为权贵屈。
今此风衰矣」!
太息久之。
公之官永嘉也,闻寺正薛公季宣深于兵略,屡请问焉,乃知兵者古人之常,若乐舞行缀之类,皆兵法也。
儒不知兵,无以应猝,惟讲之有素,则缓急可用。
然自随仲舅尚书汪公大猷使燕,见所历险要之地,皆为金据,知深入之难。
故初被召,虽尝进恢复之说,及闻权臣妄开边隙,则蹙额曰:「南渡今八十年,州县积贮,惟有虚名,阃外禦敌,委之债帅,而欲疲民以逞,深恐非徒无益」。
至逆曦之变,则又曰:「三世为将,道家所忌。
负恩狂僭,必无与者」。
既而皆如其
公之识虑,可谓明且远矣。
閒适既久,德望尊。
天子更新大化,招延旧德,起公于既老,除翰林学士,固辞,不许。
进对,首言:「天道好生恶杀,本朝以不杀为家法,而金嗜杀犹故,其将孰佑乎!
拥兵南来,不能大入,皆由不嗜杀人,积累忠厚,天实相之也」。
次陈:「十馀年来,无复公道,纪纲隳废,贿赂公行。
仕者朘削民财以奉权臣,则美官可翘足而待;
兵官尅剥士卒以媚权臣,则将帅可计日而取。
民力竭,军政大坏。
今籍其家资,数累钜万,皆出于鞭箠膏血之馀。
陛下纵未能捐以与民,亦救其倒垂之急,会计凡目,以补经费,少纾州县之督趣,则吾民受赐矣」。
上倾听之,迁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兼侍读
顷之,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
时和好未定,公数预集议,屡关隘最不可失。
奉使王楠再行,蜀帅收复关外四州,敌情寖屈,于是就和。
金尝指公及林正惠公姓名问为谁?
答云:「旧为从臣,自侂胄擅朝,两人绝不交通,故更化之始,皆召归尔」。
金惊叹良久。
嘉定元年贡举,既奏名,摭对策中有于时者为一编以进。
赵丞相之子崇宪奏雪其父冤,朝廷令两省史官看详。
公与今吏部尚书汪公逵:「绍熙之末宰执惟乞建储。
孝宗升遐,留正引疾而去,人情汹汹。
汝愚始决大计,翼戴圣明,正位宸极,天地宗庙实临之。
横遭谗诬,卒以贬死。
十馀年间,是非贸乱,赏罚倒置。
权臣既诛,汝愚诸子始敢有请。
今当亟与辩明,立碑赐额等事,次第而举。
检会章奏,诬以叛逆者,泯绝其迹。
赵师召乞斩汝愚之罪,重蔡琏漏泄几事之责,毁龚颐正所著《续稽古录》板,皆所以昭雪故相之辜也」。
从之。
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兼太子宾客
公耆德宿望,二三大臣待之加敬,倚以为助。
公亦输写肝膈,无纤芥嫌疑之迹。
庙堂之上,以是协和,股肱明主,羽翼储贰,两宫无间
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
公之伯父故扬州太守璹为于潜时,图耕织之劳,因事为诗,尝以进御。
公重绘二图,仍书旧诗,而跋其后,献之东宫,请时时省阅,知民事之艰难。
太子敛衽听受,且致谢焉。
公宿昔诵顾恺之曰:「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惟应恭己守道,信天任运。
而闇者不达,妄意侥倖,徒伤雅道,无关得丧」。
每以此语为持循之要,掖垣琐闼,风节凛然,所养者固矣。
洎为执政,不忘斯,终身途辙,有一无二,遵乎正道而已。
行险诡遇,而他岐是适,公所不为也。
曰:「古人所谓三公三孤者,取其至公无私,故谓之公,孤立无党,故谓之孤。
既名其官,可无其实哉」?
日思东归,屡有陈控,上曰:「卿忠直,正赖辅佐」。
又曰:「忠实老成,东宫亦固留之」。
或问公何去之果,曰:「昔人所以不安其位者,有数端焉:人主之眷已衰,同列之隙已成,在下者轧己,不乐者见攻,遂不得已而去。
今皆无之,顾老躯不堪勉强尔」。
南郊侍祠,驰驱得疾,予告者三,求去不已。
资政殿学士、知太平州,辞。
大学士提举万寿观,居从其便,赐以器币香茗,东宫再有颁。
丞相及两执政送之江亭,握手欷歔,殆不忍别。
既还乡,乞休致愈力,转两官致仕,命下而公薨,实嘉定六年四月己丑
享年七十有七,积阶至金紫光禄大夫,爵至奉化郡食邑至五千二百户,真食千二百户。
遗奏闻,天子震悼,赠少师,辍视朝一日,赙白金五百两,帛五百疋,官其后如格。
越数月,东宫读《唐鉴》终篇,第赏官属,念公旧僚,赐银若绢皆再百焉。
娶王氏,工部尚书俣之孙女,德性宽平,晓习书史,有中原故家之风,封太原郡夫人
子男四人:淳,承议郎、行籍田令
濛,幼亡;
潚,奉议郎、新通判临安府;
治,承奉郎、监西京中岳庙
女二人,长适迪功郎、监中岳庙王棐,次适从政郎郑圭,皆以公大礼恩封孺人
孙男七人:杓,从政郎
杞,承务郎
栝,登仕郎
枎、机、栘、㭁。
孙女一人,曾孙男一人。
十月,有旨以杓为添差沿海制置司准备差遣,俾护公葬。
七年二月辛酉,诸孤奉公之柩,葬于鄞县通远乡四明山报忠福善寺左马鞍袅之
公资禀高明,风仪峻整,颀然如长松巨柏立乎群木之表。
接对宾客,语音琅琅,听者忘倦。
而事亲笃孝,下气怡声,承颜顺志,躬执鄙事,有所教饬,一言一句,服膺不忘。
倅台之日,兖公以议幕沿檄,公以行县,会于天台,奉二老山行,览观奇趣,舂容累日。
雁荡山秀绝闻天下,之官永嘉,侍太夫人游焉。
又修行春赏故事,安舆所至,旌纛前列,从其后。
太夫人年登耋耄,奉承惟谨。
宛陵之命,或谓公姑受诸,曰:「亲老矣,跬步不敢离,虽展墓不越三宿。
礼,九十者其家不从政远役乎」?
色养无违,慈颜悦豫,至年九十五乃终。
公忠孝感神,有相之者矣。
家素清贫,重以建炎之祸,先庐故物,一簪不留。
兖公依外舅少师汪公以居,辛苦植立,不坠先绪。
宦游既久,生理尚窄,朴素如寒士,诸子无复豪习。
从师里校,至无盖以障雨,敝衣粝食,仅免寒饥,以此自磨厉,日充日长,器业宏伟,为时名臣。
仲兄大理丞锡出守严陵,迎二亲就养,数月而兖公薨,护丧以归。
十月三旬而寺丞卒,适岁大祲,阖门百口,外而襄奉,内而伏腊;
多方经营,仅无阙事。
明年毕寺丞之葬,弟有孤女,悉力嫁之,皆身任其责,斯已艰矣。
后虽通显,自奉甚薄,食饭不过适口,服用仅足而止。
奉祠家居,日虞不给,夫人撙节用度,纤微必计,始有馀米,罢祠之后,赖以相续。
及再得祠,而米适尽矣。
平生静专,琐琐尘务,不经于心,惟酷嗜书,潜心经学,旁贯史传,以及诸子百家之书,前言往行,博采兼取,森如武库。
曾侍郎逮尝问「雨必以夜」所出,曰:「此《盐铁论》中语」。
曾喜,报其兄大理卿逢曰:「吾兄弟往来于怀者,今豁然矣」。
崔府君食甚盛,而逸名氏,多以为汉之子玉,或曰:「此魏之伯深尔」。
及公奉诏作《显应观碑》,推寻其实,始知其为唐之贤令。
山经地志,星纬律历之学,皆欲得其门户。
研精字书,偏旁点画,纤悉无差,世所承用而于义未安者,亦必辩正之
谓:「字者,朋友所以表其德,不当自
侄者,对姑立称,不当以为兄弟之子。
甲子所以系日,非纪年也,不若直书其年。
正寝为今听事,非寝室也,不当于此书卒」。
及其他精审皆如是。
属辞叙事,以意为主,不事雕镌,自然工致。
旧有诗声,晚造平淡,而中有山高水深之趣。
以铭墓为请者,与之不靳,英辞妙语,散落人间,殆如唐人所谓碑版照四裔者。
而属稿之初,后生小子辄指其瑕,欣然改定,曾不自知其名位之崇,德齿之尊也。
惧儒学之不续,勉励诸子,俾世其家,频举太傅自教儿之语。
正议先生太师相继登第,太师之子宗博及楚公复继之,鄂州使君锷、临安教授鈜皆公之从兄也,为同年进士,而公及从弟镛,从子汶、淮,后先相望,皆预是选,一门决科之盛至如此。
淳三预荐书,与二弟俱嗜学。
杓亦偕漕计,骎骎乎跻登显要矣。
然公所谓世其家者,讵止于此?
榜书斋以「攻愧」,曰:「人患不知其过,知之而不能改,是无勇也」。
自号为攻愧主人,小有过差,不敢自恕,期至于无愧之攻。
铭诸座右曰:「逆境进德,顺境误人」。
其子随牒州县,以诗送之,于淳则曰:「知行勤所职,通塞听何如」。
于潚则曰:「不应频来往,恃有檄沿」。
皆所以勉其进修也。
杜正献公范忠宣公之为人。
丰清敏公,乡之先达也,赋《荷花》诗,有「人心正畏暑,水面独摇风」之句。
蔡元长见之,曰:「此人岂肯受我笼络」。
公心敬之,以为标的,能言其贤德甚详。
淳熙中,有以刚直自名,致位显荣者,密察其,规切上躬,一语不及,公无取焉。
观其所称慕及其所不与者,足以知其心矣。
荐士于朝,必以公议所与。
将作监杨公简、故知濠州刘仲光度支郎官郑肇之宗正丞李兼之流,世皆贤之。
下至于片言可录,小善书者,亦称道不置
仁于宗族,同气加厚,欢焉无间,三弟一兄子,皆奏以官。
吏部侍郎莫公叔光、中书舍人陈公傅良,与公所屯田郑公,皆潜藩旧学也。
莫、郑二公,不得亲见龙飞之盛。
陈公虽幸见之,一斥而竟不复。
公前后力为上言之,莫公遂被追荣之恩,陈、郑二子亦拜君命。
公于师资甚笃,故所以劝导明主者,亦出于此。
李先生,公童幼时所受业尔,人所易忘,念其子仁,常赈恤之终身。
韦布场屋之交,穷达不侔,宾接如旧,剧谈乐饮,客至未尝托故,曰:「彼或有求,从违在我,乌得不见」?
告急者与书,庶或周之,虽馈之薄,不疑轻己,以故人亦不厌。
乳母赵氏,去而不知所在,博访得之,年垂七十矣,携以之官,率其妇子敬待以礼,其笃厚类如此。
公生长外氏,外祖少师越国王夫人抚之教之,与诸孙等,公事之如大父母,诸舅如诸父。
尚书舅长于政事,公屡请问以居官治民之要,启告甚悉,且曰:「子以辞华知名,若外庸奏最,斯通才矣」。
后闻其为政纪,甚喜。
及列于朝,数进谠言,又喜。
尚书谪居康庐,或劝之贻书近习,求为己援,卒不屈,公亦不降志于权奸,舅甥风操若是相类耶!
公以辞学士奉祠,而尚书及从母之子中书舍人陈公居仁亦然,乡人遂有一舅二甥三学士之语,莫不荣之。
四明他山源泉注于城中,汇而为湖,旧有十洲三岛之胜,最南一洲,密迩故庐。
楚公之守乡郡也,筑锦照堂、怀绶轩,刻祐御制其上,中燬于兵,旧观芜没。
隆兴初,郡复新之,更名竹州,久而寖坏。
于是上从其请,以私钱自葺之,求奎画「锦照」及东宫书「怀绶」以为赐,煌煌乎有光于初矣。
藏书既富,欲别贮之,营度累岁,执政次年东楼始成,有登临之快,丛古今群书其上,而累奇石于前,崭然有二十四峰之状。
又取楚公登封时所藏《嵩岳图》石刻,列屏其下,仍以「仰」旧名名之。
雅好琴奕,达其妙趣,得閒之后,方将携以自随,往来于锦照、东楼之间,极燕衎之适,以遂其初志,而病尼之矣。
归舟中,观书不辍。
弟镛以词来贺,援笔赓之,雅丽如平日。
又赋《鉴湖》二诗。
其始归也,卧于别榻,旬余而更得其正而终焉,怡然不乱。
遗稿皆藏于家,方将编次成集。
葬有期,诸孤以当世知公莫详于,属状其行。
诚鄙陋,然我高祖父光禄公实师事正议先生,源流相续,以至于今。
公又不以众人遇我,嘉泰开禧间,从公于寂寞之滨,数以「于命义,保全名节」之语勉我,斯意厚矣。
一日,语及「吾道一以贯之」,叩其旨,见告以会归于一之说,曰:「此乃吾以一道贯之,非吾道一以贯之也。
夫道未尝不贯」。
公闻之矍然,已而称善再三,契合如此,何敢忘诸。
庸敬述其梗槩,上之太史氏,以备采择。
辞虽不工,庶几乎古良史不虚美之意云。
盱眙第一山 宋 · 郑汝谐
七言绝句 押庚韵
忍耻包羞事北庭,奚奴得意管逢迎。
燕山有石无人勒,却向都梁记姓名宋周密《齐东野语》卷一二《齐东野语》:南北通和时,聘使往来旁午于道。凡过盱眙,例游第一山,酌玻璃泉,题诗石壁以纪岁月,遂成故事,镌刻题石几满。绍兴癸丑国信使郑汝谐一诗云云,可谓知言矣。按:绍兴癸丑(三年)金尚未媾和,事迹也郑汝谐生平不合,记载有误,姑照录。)
易翼传序 宋 · 郑汝谐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经义考》卷三四、《万卷精华楼藏书记》卷二、光绪《青田县志》卷一二
古今传《易》者多矣,至河南程氏,始屏诸家艰深之说,而析之以明白简易之理。
一时学者知所师承,如瞽者之明,如聩者之聪,如伥伥于冥涂者识其所趋。
猗与盛哉!
汝谐伏读其书,而溯其所得者,曰:体用一源,显微无间也。
学者不得此理,而谓得三圣之心,皆妄也。
何者?
《易》精微之书也,然圣人所以仁天下来世者,欲其皆可知,皆可从,至其精微者,则存乎人之自得尔,非以其艰深者而眩其入也。
世之传《易》者,实不得乎精微之旨,虑其凡近之易忽也,乃委之于象数惝恍之中,而立于不可诘知之地。
援怪以为艰,指迂以为深,幸其一说之合,则其所不合者挽而傅致之。
学者骇其然而求其入也,疲心刓精,以志于得;
既得之,于道无补也,于圣人仁天下之心无与也。
盖举体而遗用则非体,徇微而废显则非微。
汝谐每念圣人之经,得程氏而始昭昭于天下,不敢以他说乱之,虑其杂也;
不敢以己见先之,虑其偏也。
信之笃,故其思深;
思之深,故或因程氏而有得者。
夫信之足矣,因之而有得,何也?
诚然之理,取则于吾心,心之所安者信之,其所未安者疑之;
疑斯辩,辩斯明矣。
谓其为程氏而亦信其所未安者,命之曰欺,非心学也。
乃以程氏之说疏于经之左。
程氏有所未及,与及之而未明,凡可傅以己意者,则题以为「翼传」。
私窃识之,非敢并驾其说也。
其在《睽》曰:「君子以同而异」。
同异之相形也,犹水火之相灭而相成也;
同而不异,则丧其所以为同矣。
此书非立异于程氏也,祗以为同也。
古括郑汝谐序。
按:《易翼传》卷首,通志堂经解本。
论语意原序 宋 · 郑汝谐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经义考》卷二一九、《宋元学案补遗》卷一六
或问郑子曰:「《论语》之书,释者甚多,子复为之说,不亦赘乎」?
余曰:非赘也,圣人之言溥博渊深,非若诸子可俄而测度也。
汉唐以来,鲜有识其旨者。
本朝二程、横渠、杨、谢诸公互相发明,然后此书之义显。
谓诸公有功于此书则可,谓此书之义备见于诸公之书则不可,何者?
言有尽,旨无穷。
譬之山海之藏,随取而获,取者虽夥,未见能竭其藏也。
学者志于自得而已,徒取信于他人之得,不知反我心以求其得,是谓口耳之学,君子无取焉。
余于此书,少而诵,长而辨,研精覃思,以求其指归,积有年矣。
日进月化,颇窥圣心之万一。
既继以己说,复附以诸公之说。
理之所在,不知其出于人也,出于己也,期归于当而已。
虽然,余岂敢自以为当哉,尚赖同志者有以教告之。
东谷郑汝谐序。
按:《论语意原》卷首,武英殿聚珍版本。
建常平仓记淳熙八年四月 宋 · 郑汝谐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永乐大典》卷七五○七
国朝熙宁中,整齐百度,诸道始建使者董常平事。
金谷之凡最,悉于使者而听焉。
擅出入者,论之如律。
守臣以无能专辄,故视平之储几若外廪,有弗给,则私识诸籍,冒禁貤用。
否则一切置诸意虑之外,米腐弗易,室倾弗支,诿曰:「宪文具在,是有所失费,使者不吾理也,何所取偿焉」?
苟幸岁月无他谴苛,以引去则已。
汝谐假守都梁,甫视事,则访常平仓所在,吏以圮告,其储盖附于省仓云。
阅其数,亏于籍者馀二千斛,诘之,则曰:「耗于奸蠹,非一日之积。
使者行部,尝督过,三移鞠于旁郡。
司务为谩,狱成,迫以虚数闻」。
即日露其状于使者,悉寘于罪。
乃即仓之故基而经营之。
夷高增庳,陶瓦伐木,为屋十有二楹,峙于东西。
下版以却湿,旁垣以防穿,中为公廨,以栖官吏。
役始于庚子之八月,讫于十有一月,弗亟集以病役夫也。
楚俗无良材,工习简陋,虽今程督稍异旧制,不能保其久而不圮也,姑纪其略,以诏来者嗣葺其废云。
淳熙八年四月括苍郑汝谐记。
陈同甫王道甫墓志铭1221年1月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三、《水心文集》卷二四、《龙川文集》附录、《黄氏日钞》卷六八、《永乐大典》卷三一五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二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温州市水心村
复君之雠,大义也;
欲挈诸夏合南北,大虑也;
必行其所知,不以得丧壮老二其守,大节也:春秋、战国之材无是也。
吾得二人焉:永康陈亮平阳王自中
字同甫,童幼时,周参政请为上客。
朝士白事,参政必指令揖同甫,因得交一时豪俊,尽其论议。
隆兴再约和,天下欣然幸复苏息,独同甫持不可。
婺州方以解头荐,著《中兴五论》,奏入,不报。
后十年,同甫太学,睨场屋士馀十万,用文墨少异雄其间,非人杰也,弃去之。
更名同
复上书至再,天子始欲召见,倖臣耻不诣己,执政尤不乐,复不报。
又十年,亲至金陵视形势,复上书:「陛下试一听臣,用其喜怒哀乐之权鼓动天下」。
上顾内禅决矣,终不报。
由是在庭交怒,以为怪狂。
前此乡人为宴会,末胡椒,特置同甫羹胾中,盖村俚敬待异礼也。
同坐者归而暴死,疑食异味有毒,已入大理狱矣。
民吕兴、何廿四殴吕天济,且死,恨曰:「陈上舍使杀我」。
县令王恬实其事。
台官监司选酷吏讯问,数岁无所得,复取入大理,众意必死。
少卿郑汝谐直其冤,得免。
未几,光宗策进士,擢第一,既知为同甫,则大喜曰:「朕亲览,果不谬」!
建康签判
同甫虽据高第,忧患困折,精泽内耗,形体外离,未至官,病,一夕卒,哀哉!
葬家侧龙窟马铺山,世所谓陈龙川也。
自中字道甫,岸谷深厚,山止时行。
所历虽知名胜人或官序高重,逆占其无忧当世意,直嬉笑视,不与为宾主礼。
一日,赴丞相坐,有馈鹿至,请赋之,韵得方字。
摇膝朗唱曰:「世间此物多谓马,宝匣还宜出上方」。
相惨愠,亟入复出,出入数四。
客皇恐不自得,道甫神色不异,饮啖自若,以此甚不悦于流俗。
乾道四年,议遣归正人,伏丽正门争论,且言:「今内空无贤,外虚无兵,当网罗英俊,广募忠力,为中原率」。
坐斥徽州
每应试,皆陈实策,无一语类时文,或笑曰:「此劄子也」。
然竟亦得乙第。
中书舍人王蔺荐于上,上所厚,得召对。
上壮其貌,亲其言,改官为籍田令,又使举其所知。
将用矣,以谏官蒋继周疏罢。
上徐悔,差通判郢州道,知光化军
还朝,光宗曰:「寿皇以卿属朕,姑为郎相伴乎」?
公谢:「臣已累寿皇,不敢复累陛下」。
固请,知信州
复召,以王恬疏罢。
邵州,以谢原明罢。
兴化军,以高文虎罢。
是其人之于二公,非有睚眦激发之愤,肤奏噆螫之苦也,相传以嫉,望风而忌尔。
然二公自料,苟其人志不复君之雠,虑不足挈诸夏合南北,固不与并立矣,则进退离合之不相容,亦其势也。
然党偏而方隅乱,说胜而白黑混,至使旁观不敢平论,后世不能分别,又足悲夫!
道甫既罢兴化而死,始道甫乐仙坛山北之,即其葬焉。
外戚擅事累世,必其危汉者,刘向耳;
宦官擅事累世,必其亡唐者,刘蕡耳。
以穷乡素士,任百年复雠之责,余固谓止于二公而已。
舅犯先轸识略犹不到,公子胜、新垣衍奚由知之!
余固谓春秋、战国之材无是也。
虽然,上求而用之者也,我待求而后用者也。
不我用,则声藏景匿而人不能窥;
必我用,则智运术展而众不能间。
若夫疾呼而后求,纳说而后用者,固常多逆而少顺,易忤而难合也。
二公之自处,余则有憾矣。
同甫信州韩筋柳骨,笔研当独步,自谓不能及,又叹今日人材众多,求如道甫髣髴,邈不可得,盖亦指文墨少异者言之,犹前意也。
同甫书具在,芒彩烂然,透出纸外,学士争诵惟恐后,则既传而信矣;
道甫乃独无有,是信而不传也。
鲍叔管仲友也,鲍卑而管贵,美在也;
王猛薛强友也,王显而薛晦,过在也。
同甫得无以死后馀力引而齐之,使道甫亦传而信乎?
是以并志二公,使两家子弟刻于墓。
若世出,则碑阴叙焉。
铭曰:
哦彼《黍离》,孰知我忧!
竭命殚力,其为宗周。
嘉定十四年正月□日。
裴园小集郑汝谐同年有诗次韵奉酬 宋 · 喻良能
七言律诗 押东韵
慈恩雁塔题名处,回首端如梦寐中。
千里远从当日别,一樽重喜此时同。
飞腾我久钦公辈,潦倒君当恕此翁。
异日尚期尘史册,事功那敢废磨砻。
雷孝友参知政事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二、《育德堂外制》卷三
舜举元凯,有皋陶之并称;
周任贤能,有方、召、山甫齐美
念欲熙于庶绩,必允赖于众贤。
爰采公言,荐扬明命。
具官某,赋资挺特,制行刚方。
博古通今,学每期于有用;
守文应变,材不见其或偏。
自跻禁从之联,独轸国家之虑。
奸朋既斥,正路宏开。
伊灼见于忠忱,宜亟登于弼亮。
擢由独坐,资以同寅。
朕方审酌化原,励精治道。
兴滞补弊,期百度之脩明;
保大定功,俾群生之休息。
虽成规之不紊,顾实政之未敷。
其协赞于经纶,庶广宣于惠泽。
式臻嘉靖,永保丕平。
噫,无怠无荒,所以代天工于不息;
惟和惟一,所以成君德于日新。
勉罄大猷,以收伟绩。
池阳太守裕民五事疏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九
契勘池阳控扼大江,拱护行阙,迨此暇时,宜思式遏奸萌,以利永久。
臣窃照本州有重役黥徒五十八人,在法五年无过,许将刺充牢城。
盖朝廷始以其情重,既欲苦役以困其力,终念其悛改,复开改刺以全其生。
然臣窃询此辈,从初习惯凶狡,至此转无藉赖,加以躯干长大,猘力强猛,怙其无良,少得五年无罪犯者。
寻常越逸一人,须至申陈密院
兵厢担负督责,管营土牢坚固,巡察严密,犹有毁擘銗筒,掣脱扭械,夜行昼伏,累日绝食而不获者。
若照管少懈,则别生暴横。
庆元三年数内有傅旺,始因胁污营妇,后缘隔绝不通,辄乃白昼鼓刀伤人,几至殒死。
已而佯为重困,脱出牢户,随即逋逃。
本州关牒戎司,邀截津渡,仅免越淮。
至今人言傅旺百夫未必能当。
推此一端,其俦可见。
加以州郡无事役使,反以养成骄悍。
小有营葺,一畚土,便即谇语。
不知者徒见冶铁为械,将谓举步有碍,不知其历梯级登墙屋,健者唶弗能及。
臣窃思方时无虞,本州又宿重军,此辈纵无忌惮,尚何能为。
臣所虑者万一州郡殚虚,少失弹压,此曹破械而出,掠坊市,盗库兵,臣恐异时为沿江患者必此曹也。
臣闻汉法用兵至发亡命,或取刑徒。
此曹今置在州郡,则势应悍戾而难制,若来入于军,则便须禀畏而驯伏。
况其轻生,足备摧锋,军旅得之,未为无用。
不过别立一军号,选择一将副,御之有其方而已。
臣照得前任守臣郑汝谐亦曾有此申请,牒归池州大军收管,几及半年,臣考验案牍,自汝谐牒发之后,不闻一人干犯纪律,足见军中足以詟服此辈。
后缘此辈乞行改刺勇捷,遂致省部駮难,再命发还本州。
盖重役人五年无过,始刺牢城,牢城只是厢军。
今若便为勇捷,却系躐升禁军,既戾元降旨挥,而所请反居配隶牢城之上,是一不可。
又朝廷大军素号禁旅,忽与剽盗连营共垒,宜其羞与哙伍,是二不可。
二事既未顺便,兼当来亦不说给以何等请受,复于何处支请,往往亦教军中倍费区处,所以卒难收受。
今臣欲得军中别立军号,则便已分别等夷,免得军士有言。
至于军粮,既不可躐升勇捷,若只依旧支与重役名粮,又恐略无增劝。
要得不碍见行条制,稍令丰约得中,只乞支与厢军粮赐。
仍须管认人数,逐州不过几名,发往军前支散,死亡许行开落,添续不许过数。
如此则暗合改刺牢城之法,明有附著统壹之所,之沿江州郡,诸屯有益兵之实,州郡宽控制之忧。
剪除芽孽,阴护本根,计无出此。
上时政阙失劄子绍熙中 宋 · 虞俦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一二、《尊白堂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八
臣近准尚书省劄子:「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近日阴阳不和,雷雪交作,可令侍从、台谏、两省卿监郎官馆职各条具时政阙失闻奏」。
顾臣至愚极陋,待罪台察,已逾一年,自惟无所补报,日负忧责。
今陛下虚心求言,以答天变,若犹有所隐避,臣罪大矣。
谨条具昧死上献。
一、臣闻阳奋则为雷为电,阴凝则为雹为雪。
方阴阳之相薄,则雷雹皆至。
及阳为阴所胜,则雷止而雪作。
鲁隐公九年三月,自癸酉大雨震电,至庚辰大雨雪,凡八日。
刘向以为周三月今正月也,雷电未可以发。
既已发,则雪不当复降,皆失节也。
故谓之异。
吴太平二年三月甲寅,大雨震电,至乙卯,大雨雪,才二日耳。
史臣以谓先震电而后雨雪,阴见间隙,起而胜阳。
其后祸乱之应,有若符契。
往牒具载,吁可畏也。
今正岁之始,建寅之月,三阳用事,于卦为《泰》。
戊寅庚辰,雷电雪雹,俱作于三日之间。
视鲁则数,视吴则疏。
臣愿陛下以往事之验,为方来之鉴,警惧修省,以答上天仁爱之意。
则灾异塞于上,祸乱伏于下,在陛下一念之顷耳。
一、臣闻宋景公一言而荧惑即为之退舍。
今陛下因雷雪之变,令群臣条具阙失,疑若可以上格天心。
今月十三日风雨骤变,寒雪复作。
臣愿陛下应天以实,益加修省
若群臣言有可采,亟赐施行,臣不胜拳拳爱君之至。
伏乞睿照。
一、臣闻朝廷者,阳也;
宫禁者,阴也。
日昱乎昼,月昱乎夜,而寒暑成。
天子理阳道,后治阴德,而后国家理。
若宫禁之中宴饮之不节,则非所以崇毖圣躬;
赐予之不省,则将至于空虚内藏;
女谒行乎内,则势行乎外,尤不可不防其微而杜其渐也。
有一于此,则雷雪之变,乃上天所以丁宁陛下之意。
不求之身,是无应天之实,天怒愈深矣。
至于勋戚贵近,时有排赏;
倡优伎艺,每蒙宣引;
水门启闭,多不以时;
岂所谓严等威、肃宸居哉。
臣愿陛下畏上天之威,谨正始之道,宗社幸甚!
一、臣闻君子者,阳也;
小人者,阴也。
自古君子小人势不两立。
君子在内,小人在外,于卦则为《泰》;
小人在内,君子在外,于卦则为《否》。
今朝廷清明,多士济济,有官守者修其职,有言责者尽其忠。
建寅之月,三阳在内,宜泰而否。
何耶?
意者得无在外小人交结党与,潜谋进用,如某人辈者欤?
且将源源而来矣。
启大奸之隙,动上天之威,无足怪者。
汉元即位之初,萧望之周堪张猛等与夫许史之徒,杂然并立于朝,是非相攻,邪正相激。
当时日眚之变,反以为用事之咎。
以病卒,自杀于公车,无乃与天意戾乎。
汉业之衰,自是基矣。
臣愿陛下观拔茅连茹之象,以进君子;
戒履霜坚冰之渐,以防小人;
毋使鹗鸾并栖、薰莸共器,则天意解矣。
一、臣闻中国者,阳也;
夷狄者,阴也。
自古夷狄之强弱,常系中国之盛衰。
今国家南渡,甲子已逾一周,胡运将终,朝野咸意中原可复。
近者边报传闻,信否虽未可知,第讲和日久,边备废弛,意者将有奸雄渐萌不肖之心,窥伺间隙,或恐雠耻未复而唇齿先寒矣。
侯景之事,可为深虑。
臣愿陛下明诏大臣,遴选逐路帅臣,俾之先事经理,以备不虞。
一、臣闻人主进退臣下,必晓然示人以劝沮之意,故进一人而人皆以为当进,退一人而人皆以为当退。
舜举皋陶,不仁者远,四罪天下服,用此道也。
若朝逐一人焉而使人疑,暮逐一人焉而使人惧,此何为者哉?
盖自余端礼赵彦逾石宗昭徐元德之去,而朝士大夫莫不疑且惧焉。
何者?
一旦遽然命从中出,去者闵默,莫测其端倪,居者徬徨,每忧于谗毁,日怀去计,莫有固志。
臣恐自此无有为陛下兴事造业者,无有为陛下以身任怨者。
陛下孤立于上,将何利焉?
臣愿陛下守至正以照临百官,有善则进,有过则退,明示之以好恶,以坚其事上之心,与之共天位、治天职,以答天变。
一、臣闻明主不恶切谏以博观,忠臣不避重诛以直谏,言路之开,社稷之福也。
盖自杨万里徐楠之徒去国之后,朝士大夫多不敢窃议时政,于心有所不然者,不过相视太息而已。
此岂盛世气象耶?
万里之轻率妄发,暗触忌讳;
之强聒不置,似不安静;
虽皆不能无过,然其平日亦在能言之流,中道弃之,失古人市骨求骏之意矣。
夫敢言之气作之尚不能起,况沮之耶?
近又有狂妄庸人上书不实,陛下止令听读,可谓宽恩。
但四方万里,不知其说云何,传闻不审,将谓朝廷以言罪人。
覆巢毁卵,凤鸟不至,无乃与求言之旨戾乎。
惟陛下赦之。
汉世每有灾异,必诏贤良文学之士直言得失,兹诚得应天之实也。
一、臣闻之《书》曰:「天命有德,五服五章哉」。
又曰:「官不及私昵,惟其能;
爵罔及恶德,惟其贤」。
又《传》曰:「爵人于朝,与众共之」。
此言人君爵赏之施,必贤与能而后足以上当天心、下协人意。
近者朝廷侍从之选,或以交结而得节钺之重,或以无功而授后省缴駮之职,间不经由台谏论列之言,乃蒙宣谕,不惟名器既轻,遂使纪纲不立,岂爵人于朝之义、天命有德之意乎?
上天至明,不虚见异。
臣愿陛下奋发乾刚,收回涣汗。
苟物论惟允,则天变可回矣。
一、臣闻淳化二年大旱,太宗延近臣问时政得失。
枢密直学士寇准对曰:「天人之际,应若影响。
大旱之證,盖刑有所不平。
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赃,既伏诛,家且籍没,而参知政事沔之弟,止杖于私室。
用法轻重如此,亢暵之咎不虚发也」。
太宗大悟,明日,召沔切责之。
近者铨试代笔事觉,有司观望,不特有官、宗室不行推治,至于与之干涉者,则又故作迁延,止将馀人具案奏断用刑。
如此,无乃不平,怨讟交兴,有伤和气。
臣愿陛下特降睿旨,令临安府催追未到之人,速具奏案,一体施行,以答天变。
右,谨件如前,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梁总郑舜举侍郎四首 其一 南宋 · 刘宰
七言绝句 押真韵
几度除书下紫宸,从容千骑拥朱轮。
圣朝若第循良课,公是当时第一人。
梁总郑舜举侍郎四首 其二 南宋 · 刘宰
七言绝句 押支韵
九重虚己伫论思,千载风云彼一时。
贝锦谁为当日事,角招空赋昔人诗。
梁总郑舜举侍郎四首 其三 南宋 · 刘宰
七言绝句 押先韵
由来乐事在田园,归路无人早著鞭。
见一堂中谁是伴,亭亭修竹锁苍烟。
梁总郑舜举侍郎四首 其四 南宋 · 刘宰
七言绝句 押东韵
慷慨论交酒一钟,别来木末几西风。
归欤拟趁鸡豚社,太息无因见此公。
史丞相太师魏王追封越王启(代任枢密希夷 南宋 · 李刘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七八、《梅亭先生四六标准》卷一五、《翰苑新书》续集卷一、《启隽类函》卷一九、《八代四六全书》卷九
加册元勋,配祠清庙。
考十八侯定位之次,惟萧盖侑于祭廷;
应五百年异姓之封,于越肇开于封土。
遂吾相显亲之愿,彰我皇念旧之恩。
宗社同休,华夷胥怿。
恭惟先正大丞相文惠师王始终三纪,师保万民。
汤于伊尹盖学而臣之,克同一德;
舜举皋陶不仁者远矣,允协重华
宜侑食以匹休,曾易名之未称。
思股肱于甘露,想形貌于凌烟。
一卷之书必立师,矧实先朝之旧学;
七世之庙可观德,谁踰列祖之老臣。
彻彼土疆,傧尔笾豆。
惟冒丕单称德,峻加胙之分;
兹予大享先王,永配椒馨之荐。
丕昭异数,夐掩前闻。
伏遇少保枢使大丞相公克享天心,善继人志。
故国非谓乔木,盖倚世臣;
成绩纪于太常,以昭先烈。
用宏兹贲,曰笃不忘。
某世沐殊恩,身逢盛事。
属婴美疢,莫陪东閤之宾;
畴允大邦,切颂西平之子。
达贤录序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九、《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二
天统元气而始万物,地统元形而生万物,人则禀气受形而为万物之灵,所以为天地立心也。
然非一人所能自为也,君牧之,师教之,而贤者又为之更相汲引,布列天位,以司礼典命讨之柄。
尧之未得舜,舜之未得禹,圣人有忧之。
忧之如何?
凡欲为天下得人焉耳。
颛、喾之子,天下之民谓之元、凯也,舜举之;
四族之子,天下之民谓之四凶也,舜去之。
是天下之民举之去之,民心之所同则天理也,舜无所私于此也。
九官之命,彼皆何等材分?
而敷教者不以播谷,典乐者不以制礼,分职而理,仅乃有济。
而后之受任者往往兼总众职,自谓人莫己若,岂其才果足以加诸、夷、夔诸人也!
之治天下,能使治化休明,美祥臻集,微之山川遂、草木茂,大之三光全、寒暑平,盖非一人为之也。
而后世独不能庶几乎此,非风气浇漓、天之降才尔殊也。
人以一心成位乎两间,明通而公溥,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才,是不惟圣贤有是心也,自有生民,降于叔世,莫不皆然。
而自谓人莫己若者,非不哆然大也,乃至吝骄以自封,媢疾以成性,祗以自薄其身、自绝于天云耳。
甚则倚势作威,胁权相,灭真贤硕能,于是盖有自好独善,不见知不悔者矣,又孰忍以其身轻辄自献?
天下而皆自好独善之人也,脱有缓急,则罔所依,临事乃求,亦鲜克济。
夫如是,岂惟不足以庶几乎治古也,虽天地失位、阴阳乖剌、民物胥刘,亦其致耳。
曾不思中天地而立,定海宇之民,皆吾职分之所当为,胡自待之凉一至此也!
国朝之盛与治同道,其间非无媢疾之臣,而推士报国者项背相望,至为简编以记其所知。
有若文穆吕公之夹袋小册、忠献韩公之甲乙丙丁集、正献吕公之《长掌记》、宣靖曾公之《雌黄公议》、文正司马公之《荐士编》、密学陈公之《章稿》、太史范公之《手记》,盖文武兼收,罔有细大。
其或偶坐挂累,亦力见称引。
前辈盛心,虽其天资绝人,亦由其讲学之素。
以吾所以为天地之心本若是其休休,未立未达则欲立欲达者之推也,未觉未知则先觉先知者之责也。
殆将使天下人材无所佚遗,皆得自靖。
不惟集思广益,共济时须,而近足以拟一旦之用,远足以诒数世之托,其明效大验盖若此,此恶可以无述?
其次如李邦直《举官手记》,亦多一时之选。
于是锓是数书,名《达贤录》,用广其传。
文穆公及韩、曾所记访寻未获,其后乾道丞相雍国虞公亦有《翘材馆录》,视昔云备。
将继访南渡以来诸贤有荐引私记者,始以并附于后。
士大夫有志天下者,必将慨然有发于斯。
南剑州洪公秘墓志铭嘉定三年正月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三、《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七一、《南宋文范》卷六八 创作地点:四川省成都市蒲江县
洪姓系出共工氏,代有显人。
五季时由歙徙饶之乐平,又七世徙番阳
给事中彦升进士起家,洪氏益大。
给事之弟彦先右通直郎、太师、国公,娶董氏,赠鲁国夫人
是生魏国忠宣公,秃节龙荒十有五载,比得生还,复与时忤,终徽猷阁直学士朝散大夫
生六子男,而文惠文安、文敏公咸以文名擅当世,今之为世家言,洪氏盛矣。
南剑史君,则忠宣之孙而文惠之仲子也,讳秘字必之
大母、母皆沈氏,皆魏国夫人
君资禀英晤,加以生长见闻,不绳而直。
方忠宣南迁,文惠继免,君力学任家,娱适亲意而忘其谪。
平生侍文惠,荐进无虚日,而中外无一人知者。
文惠尝语魏国:「是儿志趣过人,克家子也」。
忠宣遇郊霈补官,初监潭州南岳庙,继调湖南茶盐司干办公事
湖湘饥,吏不以实闻,君力白其长,振廪捐直以粜,且督郡邑覈除菑田,民汔以济。
用荐者改秩,知绍兴之山阴
邑号多讼,异时于省于部于御史者靡有虚日,吏巽懦,无能孰何。
视事微寒暑间,率夜漏未尽致两造于庭,片言折之,辄得其平以去,虽气力者持之,不为回挠。
事二连帅,或侈用,或横歛,否则恫疑虚喝以责羡于邑
君叹曰:「吾宁以罪行,剥下媚上,所不忍为也」!
秩满,会史魏公再相,范文穆公参与政事,于是淳熙五年文惠去相位盖一星终矣。
文惠新安时,得范公于郡户曹,一见器重,极力推引,俾君内交焉。
史公于文惠,则尝先后镇越者。
二公雅知君,暨得山阴治状,期以职事留之,君以母魏国疾辞焉。
江西安抚司机宜文字。
魏国疾革,君侍膳药衣不解带,至执丧几毁。
既除,终不忍去文惠左右,不得已调官,择期戍之远者。
通判光州,期至则弗果往,曰:「昆弟各有官守,吾可复行乎」!
未数月文惠薨,君实颛丧事。
比再免丧,叔父文敏入翰林学士,主眷方楙,人谓君门地人物将自是升矣,方退然就吏部铨,签书桂阳军判官事。
守知君贤,调理细大,罔不诹决,君亦乐为之尽。
通判郢州,常摄守事,郡有黥卒号余夜叉,聚亡命出入襄汉间,急之则逸他境,缓则复出。
公召游徼方略,遂擒以献,封内帖然。
自兵火后,公私垂罄,学无公食,君与郡博士图所以廪士与教者,覈隐田得上腴数百顷,悉以归诸学。
摄事未几,郡以大治。
差知武冈军,陛辞以二事为言曰:「襄鄂渚之屯旧隶岳飞号岳家军,无一不当十,其馀子弟尚劲挺可用。
顾效用之廪率倍长行有奇,为壮士者非效用则弗屑,而主将吝啬自封,率以长行之给募流庸,此缓急可恃乎」!
宗嘉奖再三,且谓:「三衙亦有此弊,莫肯为朕言者。
卿文人而熟兵家利害,留心国事乃尔。
卿来自边埸,有所见为朕罄言之」。
君遂奏:「沿边屯田自中兴以来,两朝经理规模远矣,而法久弊生。
盖火耕水耘非士所习,而督将亦非闲于农事,若岁收不足自赡,旁近民田乃至罹其扰,故不若罢之便」。
宗又曰:「观卿议论,可谓实材,姑往新任,俟边帅有阙,首当用卿矣」。
武攸为郡,民獠杂居。
君始至,戒吏毋敢擅入溪洞征科,戒民毋得贱市獠物。
郡多盗,君谕以利害,俾各归农贾。
亡何,配隶王文彬等六人夜踰城剽杜氏之产,惧且觉,则将间坊市祠神之会相挻为变。
君迹捕尽得之,以尸诸市
或劝以闻,当受显赏。
君曰:「彼犯法而戮之,守事也,奚赏之云乎」!
识者益以是服君。
郡计旧仰给永、邵,邈不相应,君条奏,乞以郡所上银纲于总领所敷于二州,而留赋以自给。
朝廷从之,迄今为便。
尤笃意学校,延登诸生讲授经义,溪洞闻风,至遣子入学。
比去,邦人思之,奉尝不辍,谓武攸为郡馀百年,守之祠于民者惟吏部侍郎郑公汝谐与公而已。
庆元四年,秋霜杀,番为甚,民大艰食,吏以令诉菑伤者毋过八月十五,却不复听。
君因入对为上言:「令固云尔,然霜菑率后此时,令弗及也」。
且援苏文忠在杭日上时宰书论风灾事,乞下敕局增修旧
又言:「民为邦本,今赃墨成风,朘民以奉权势,乞加禁戢」。
时韩氏擅政,道路以目,亡所畏忌,人以为难。
京魏公欲留之,卒为忌者所间,以亲嫌弗果。
差知南剑州,不赴,自请奉祠,以主管武夷山冲佑观里居,凡三历任,盖自是不复有当世意矣。
以宰相子材足以自致显闻于时,居家以孝友著,所居官卓荦有风绩可纪录,论事上前,疏畅磊落,人主为动,名卿才大夫鲜不知者。
顾阶京秩馀四十年,年七十有一,而仕不过二千石以殁,此岂其所冯弗厚,抑亦介特不肯与时俛仰者,固其世然耶!
君将易箦,遗令曰:「处州之族与忠宣同曾祖,奕世种德,此其后且大。
文惠之母弟某府君无子,其以处州从弟栻为之子,以遗泽官之」。
君之令人与二子弗替先志。
栻之女兄归赵成公,故成公状君之行于昔,既葬而君之仲子偲以状请铭于某。
既辞不获,则定著君行事如此,乃书其爵氏、卒葬、宅兆而系以铭。
君官自登仕郎累迁至奉直大夫,爵番阳县,邑户三百。
娶魏氏,累封令人,故左朝请大夫直敷文阁安行之女。
子男三人:某,朝散大夫、前知容州
偲,承议郎权发遣嘉定军府
儋,蚤世。
女子六人,归奉议郎衢州西安杨汝明从政郎南恩州阳江县公辅朝请郎新知连州张履信、乡贡进士程洋、迪功郎荆门军录事参军邢谔、宣教郎湖州长兴县王元春
孙四人:蔺、荀、万,皆将仕郎
芮。
君之卒以嘉定二年正月甲子,葬以三年正月己酉,兆在鄱阳县城北十里青山之麓。
铭曰:
于皇荩臣,蹈谊执方。
显允良拂,袭庆承芳。
有谞其华,猗奕以昌。
胡宁维君,厥用弗将。
匪云弗将,闇兮以章。
秦魏之从,君居允荒。
在后之人,率履弗忘。
冯抚属墓志铭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五、《敝帚稿略》卷六
士固有身长不满五尺而意气雄千百人者,或者为人卑弱视之。
儒者也遇不偶,必达其志。
昔闻其语而见其人矣,求之于今何难哉?
若冯君讳庭坚、字舜举者,其殆庶几乎!
其性质温厚,其气貌和平,其体若不胜衣,其言若不出口,其处己待人恭而宽。
平时无事,若退然惴畏,无能为者;
至其遇事而激于义,则奋发慷慨,勇往而不可禦,倜傥权奇、智虑横出而不可穷。
读书必求有用,每观史传忠节之事,必为之兴叹,曰:「男儿当如是矣」。
方其校艺于文场也,所试辄中,尝屡与海内诸冠带圜桥门,乃竟不偶,而亦未尝以得失为欣戚。
盖虽素习文事而洞识兵机,岁在绍定之己丑,邻郡大盗起,汀有黄绿头者,邵有刘安国者,其焰甚炽而锋甚锐也。
建宁府差君为隅总,籍保伍以卫其乡。
或以非士所宜受而宜辞,君曰:「庠序之所教养者谓何?
吾畴昔之所学者谓何?
顾乃临难苟避,坐视乡民之涂炭乎」?
乃捐家赀给乡丁,日习战事,修险要。
又自别招义勇二百人,自办钱粮,不以累官府。
自贼破光泽,将犯郡境,已及麻沙,君能严阵力拒之,老幼赖以得活者甚众。
先是,朝廷遣殿前统领德兴兵一千馀人来建,先至麻沙,君因为之乡导,且密以其义丁掎角之,贼甚恐。
府促童归,君曰:「兵有机会权宜,今贼前有巨浸之阻,右有唐石之抱,我军方张,功在目中,愿统领暂留,可以一鼓而擒之。
今及贼不攻而反,贼得以玩我军矣。
天假我以机而不能乘之,则机不在我而在彼矣」。
童不能从。
时本府三司刘帐干招义丁讨贼,而差君充计议官
君亲往唐石招一千人为土军号忠勇
贼破邵武,乘势来寇,君将忠勇进丁字桥,出贼不意,设三伏以待之。
贼至,迎战佯北,伏者迭起,贼众大溃,斩首甚多。
既而贼增众复来,合数千人,刘帐干以彼众我寡为忧。
君曰:「我声方振,贼气方慑,我若退,非惟贼得以蹑我军,亦有以沮我军也」。
于是偃息示弱,军皆伏山下,而卓白旗于对山之顶,贼不敢进而退。
君曰:「贼怯矣,吾将扰之」。
壮士二十人夜入贼中,使闻金声则合而击之,金止即止。
凡数合而还,无一伤者。
因令鸣金如前,贼每闻金声,即自相屠戮,终日扰乱。
辨色望之,已悉遁去,自是不复东向。
闻贼再入光泽,君曰:「今贼深入,虚实未可知,不可不分兵为援」。
君军下桥,刘帐干牛岭,贼出其后,沿途纵火,使我军中断。
刘欲退军,君曰:「今四面皆贼,将何之?
愿率所部力战,帐干援于后,此必胜之机也」。
少顷,贼拥众来,君立马而望,张左右翼以应之,皆殊死斗。
君亲出阵前,视其骁勇者,发数矢毙数贼,跃马冲其阵。
众悉力并击,贼大败,望忠勇旌旗而走。
南剑白水峒连明者作乱,童统领为其所败,贼将伺府境,守令分兵守严岭,乃部忠勇二百人守之,贼不敢犯。
军之所至,鸡犬宴如也。
甲午之夏,唐石中里有龚日未者倡乱,环唐石数百里,莽为一盗区。
郡将袁大监甫即调遣左翼军、禁军等收捕,而以教授包某为监军,司礼韩楘副之,差君为军前计议
君曰:「唐石山高深险,固未可轻进。
然当以计胜,计当知所先也」。
乃条画山川形势,指陈攻守要害:以入峒初,险在牛头岭,正唐石之都隘,崇冈峻岭,俯阚层崖,前阻深流,路容侧足。
群贼所以未能有其险而不敢东下者,以有竹溪二十四保未悉从乱也。
今若先通竹溪竹溪乃唐石之左臂,先世尝居焉,可以片纸下之。
监军然之,亟使驰檄,由间道达其首领,开陈利害,谕以祸福逆顺之理。
彼新为龚胁从,适值龚遣伪帖,令率保内把牛头岭。
首领既听君言,遂合二十四保皆不从逆而效顺。
君又募善战者,得百馀人,亦号忠勇土兵
暨贼众数千分道而至,君率所领涉溪南岸,率先邀击于前,贼惧走。
复沿溪绕出北岸,夹击于后,贼腹背受攻,多战败死,其众溃乱,多生擒其首领,获龚日未之妻孥与其馀党。
平荡之功,君之力居多。
端平敌骑寇淮东,时高邮朱复之以君权在城兵马监押,弹压防城军马。
君沿城提督,虽雪霜中不少怠。
敌骑犯相城,过高邮,守委部马军清野,兼间采前事。
当是时,兵有突入民家取其物而焚其舍者,民未遭敌兵而先自被害矣。
君出城,即令百姓入城,俟报至而清野,民感之。
道遇敌骑,严督所部,谓其亲力曰:「有难我当死国,汝可先遁,徐收我骸骨以归」。
平旦,敌骑至,君整队徐行,敌人以为疑兵不敢逐,遂清野而还。
月馀,忽报敌骑至菱塘,守亟与君谋之。
君曰:「欲得四轻舟、弓弩手二百人」。
守如所请。
君驾舟抵岸,伏兵田舍后,遣五十人背水而射之。
敌先锋数十骑奔冲前来,君分军而两之。
敌骑临流不能制,突入泥淖中,伏兵出其后,夹而射之,射死数十人,夺马数十匹。
敌应兵至,君率军徐登舟,敌人遁去,自后不敢窥高邮
守申奏,以为菱塘第一功也。
呜呼!
此其意气之雄。
儒者而能必达其志如此,岂非有古人之风乎?
然则以其前后之备宣劳绩,所以赏之而官之者宜如何?
顾乃在乡尝两为计议,久而方补一资,继而又仅转两资,福建安抚司准备差使
在淮又尝两拒北寇,功虽奏而不赏,何哉?
然君素守谦退,其欲立功名出于忠义,而无矜功施劳之意。
不能巧于经营,安之若命,泊如也。
特其在兵间以劳苦,在淮间以风寒,因此成疾浸病。
一旦,忽谓:「予胸中洞然,似无一物,此身如在太虚中,恐是全归时矣」。
遂自盥涤,正巾整衣而坐,旋就卧而逝,时嘉熙己亥四月八日也,享年五十有三。
后七年,始获葬于唐石吴坊上富,其山雄伟如其志,乃其所自择,从治命也。
君世居建阳竹溪。
祖朝佐,迁居麻沙。
应昌,妣徐氏。
娶刘氏。
一子:震。
自葬后,屡以君与予交契厚,且尝为监军于唐石,而得公之助者即予也。
痛念乃父之有功而不达,因诵唐张直之之语曰:「吾志非不古人,吾才岂不今人?
而至于是,死于是耶」?
以代为其父致求铭之意。
予虽非能文辞者,然因君亦有感焉。
夫操行之难而姓名翳然,此陶靖节所以抚卷长慨而不能已。
古来贤豪不达而埋光铲彩,与草木俱腐者,又唐史臣以为不可胜咤者也。
如君者,岂容不有以发其翳而出其光彩哉!
独恨嘱之非其人,予言惧不足以传世行后耳。
既迫于情义,不容辞,乃为之志其大概而铭曰:
何学业诗书兮,胸有许甲兵之精强;
何貌若怯懦兮,用则健丈夫之轩昂?
何外若无能为兮,中有沉密之智囊?
贼可灭、敌可禦兮,何兵势之莫当?
功已多、名未副兮,何爵赏之未偿?
人为君称屈兮,君自无少嫌于肝肠。
生而顺命兮,没而安康
山峭水清兮,魄宜是藏。
其身恨未显兮,显在后人之炽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