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礼部尚书龙图阁学士黄公墓志铭 南宋 · 叶适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水心文集》卷二○、《黄氏日钞》卷六八、《南宋文范》卷六八
公讳度,字文叔越新昌人
曾祖巽,祖惠之。
父仁静,朝奉大夫致仕,上为光宗寿,特赐大夫紫衣金鱼。
隆兴元年进士第,任瑞安县教授处州
潘夫人卒,教授隆兴府
平江府,知嘉兴县
监登闻鼓院国子监主簿
公志在经世,而以学为本。
学终其身,不私己见为足,不名一家。
有《诗》、《书》五十卷,《周礼》五卷,得义理所安为多,诸儒罕能过也。
史欲抑僭窃,存大分,别著编年,不用前史法。
至于天文、地理,今人以为不必讲,井田、兵法,今人讲而不足行者,公能使文与事会,即近验远,可以据依,无昔人迂陋牵合之病也。
学既成,转侧州县久,默默无所发。
及是轮当面对,奏言:「汉、唐英主,遭时虽异,各竞欲为之心;
历岁不渝,终获已成之效。
陛下即位三年矣,群臣犹未喻上志也,则岂能以事应陛下哉?
臣熟观世故,惟养兵为大患。
救患之策,幸使民屯田,阴复府卫,以销今之募兵。
陛下欲为之初,无以过此」。
又言:「经筵止读《通鉴》、《宝训》,而李焘《长编》,本朝六七大节目本末所系,愿加考详」。
上欣然,取《长编》付讲读官
天子既得闻兵数与费,唧唧叹息,亟下公具《屯田》、《府卫》十六篇上之。
会服药,不及进御,而经筵以为《长编》文字多,亦止。
然由是知公,稍迁丞。
绍熙四年九月,迁监察御史
蜀将吴挺死,公建论曰:「国家徒倚世将捍虏,而不为虑叛臣;
岁举缗钱四千馀万溯流而运,名曰馈边,实富吴氏,民力尽矣。
成都非用武国,本赖梓潼号东、西川
剑阁天险汉中兴势蔽遮于外,昔人守蜀之常也。
今内无一兵,若吴氏南指,两川岂朝廷有!
区区制置使,何足抗哉!
天幸忽死,子弟未有异望,急合兴、利为一,稍徙其兵以实两川。
制置,令梓潼兼领,则馈运省而民力可少宽」。
于是上反复语蜀事至日旰,遂以张诏兴州都统制,而合兴、利,分东、西川执政莫敢任责。
后挺子曦复归兴州,竟以叛,宣抚制置失守弃地而去,皆如公言。
绍熙二年,光宗始以疾不过重华宫,公为监丞,上书切谏。
四、五年,疾甚,既为御史,连疏极谏,上将右丞相葛邲调护孝宗而后朝,不以为诚也。
公因劾以谏。
又言:「太白昼见犯心,月犯天关,荧惑勾陈行入太微,其占为乱兵入宫」。
以谏既不听,累乞罢去。
又言:「臣有父年垂八十,不能亲养,奈何以空言感悟陛下」!
且乞出国门待罪而谏,皆不听。
又与台谏官合班对延和殿,弹中官陈源、杨舜卿等罪大于李辅国
公最后口陈数千言曰:「孔子称『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
夫不言公卿大夫不议而言庶人不议,何也?
人主有过,公卿大夫谏而改,则过不彰,庶人奚议焉!
谏而不改,失不可盖,使闾巷小人皆得妄议,纷然乱生,故胜、广、黄巢之流议于下,国皆随以亡。
今天下无不议圣德,臣甚危之」!
上庄而不愠也,然犹不听。
孝宗崩,今上禫于重华宫复为御史如故。
右正言
知閤韩侂胄骤窃柄,威福浸广,意所好恶,尽以御笔行之。
公具论其奸有日矣,而御笔出公直显谟阁,知平江府
公言:「御笔蔡京所以乱天下也。
今太上犹未得见,表章不通,大驾空返,岁饥八九以上,盗贼已作,馁瘠满道。
此为何时,而容侂胄于其间设御笔,逐谏官使俛首去,不得效一言乎」?
固辞。
或谓「天下方患苦侂胄,傥遂因公请,与节度使,放之外祠,祸几可弭」。
中书知力不敌,听以冲佑禄归养。
俄知婺州,坐不发兰溪知县赃罪降职罢。
自是纲纪一变,大权皆侂胄有,而公为冲佑观者六。
侂胄敬公,不敢害也。
起知泉州
公言「大夫年八十六矣,不当仕」。
直宝文阁,复为冲佑观
既杀侂胄,召用旧人,除公太常少卿吏部侍郎
公屡移疾,以脩撰知福州,又与待制,上亲批授之。
知建康府制置江淮
公言:「兵甚致灾,殍馀生盗,皆不安易动之形也。
方腊反虽即灭,而天下之势遂动,中国由此不能立。
今日之急,危当使安,动当使止」。
上然之,赐带而行。
正月金陵,尽四月钱米,所活百馀万口,除见税二十馀万。
夜,劫城东南,立就擒,而横山、郁山贼皆奔散,公奏赦之,境内奠枕。
民画像祠公,家为香火焉。
时盗起盐城,官军奔溃,踰射阳,攻海陵,越入天长,绝运道,将迸之濠、寿。
公戍定远,扼贼西路,给淮东盐司粮仗,募士鏖击,遂降卞整,得胡海首以献,招其归业九万家。
初,避虏之民聚于淮西,坐而仰食十万人,及刺为武定军犹三万,而巢县忠勇、滁州敢勇、督府效用亦数千人。
公叹曰:「使为总领患未已而淮人终不安者,此军也」。
因其思归,悉散遣之。
公既制置其大事,而数路中奏报缓急,虽小事亦应绳墨,荐材良,逐贪懦,比三年,江、淮称治。
暇日,作治城楼,庙祀东晋君臣,存江左遗迹。
夜引宾佐,质难经义,得新说,披衣排户以告。
宝谟阁直学士,入为礼部尚书,天下意公向用矣。
公自以年愈高,累数月乞告,不朝会,或一出,辄复谢病,请去不已。
遂以焕章阁学士隆兴府,即日归越,提举万寿宫
嘉定六年十月己酉薨,年七十六。
始,公以府卫蜀兵说光宗不用,后为上言:「今吴曦诛矣,若遂移关外戍于成都潼川
和好成矣,若遂举籍兵减三之一;
皆已至之机,可为之会也。
绍兴至今,三罢兵矣,所增之赋,皆当斥以还民」。
又言:「祖宗家法,纯用儒生。
更化之要,在尊有德」。
其经世大指如此。
至言侂胄首缚送李全,而以泗州五千人还虏,皆与时论异。
又时方争言「淮之城郭可尽筑」,公独谓「役力繁重难支,鱼贯而守,一处失险则连城震动。
古人城有所不守,地有所不争,兵家常势也」。
讣闻,上嗟悼,迁学士龙图阁,加秩中奉大夫,而后致仕。
七年某月日,葬于上虞县凤凰山。
硕人洪氏,先卒。
子曰迈,甲辰进士迪功郎镇江府司户,早卒;
曰章,承奉郎干办户部提领酒库公事;
曰遵,乡贡进士,早卒;
曰准,修职郎丹徒县
女之婿曰秘书省正字周南,知衢州王棐
孙曰元真承务郎
元护,元贶。
公初入朝五十馀,论侂胄废;
比再召,七十馀矣,又南走闽,东北出金陵
数年复召,已七十五。
故已言者不行,已行者不尽。
然公晚犹纂《易传》,未成书。
前卒数月,念得士必三十人乃可为国用,今始五六尔。
病革,但却客危坐,与章论说终日。
其不以老退惰,终始有立,增光前人,余所畏也。
铭曰:
维天降材,人有常职;
非其本原,行潦之溢。
公毗于学,生死六籍;
发舒中和,仁政义术。
彼时燠寒,流金走石;
公俨不动,内守冲密。
彼物壮老,先锐后屈;
公常自若,致虚用实。
推其所为,思始成卒;
小犹管、晏,大可召、毕。
中列三品,外倡九牧
揣本齐末,废百举一。
铢刀者,夫岂不足!
我怀慨然,铭以贻则。
缴杨舜卿节度使旨挥状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七七、《育德堂奏议》卷三
臣恭闻陛下嗣位之初,台谏官列名论奏杨舜卿陈源林亿年阴为鬼蜮,翻覆宫闱,滔天之恶,中外切齿,原情定罪,合即严诛,乞投之四裔,以禦魑魅。
陛下嘉纳其言,即将舜卿罢逐。
迹其罪状,自应终身不齿。
及权臣用事,乃以私意,浸与叙复,使舜卿复得以遥郡承宣使奉祠,殊为侥幸。
舜卿虽已死,固圣世之罪人,岂容超赠节钺,宠以所不当得之官乎?
吏部供到状,内侍赠官并系特降旨挥,即无条法。
臣窃以为无法而援例,乃是循袭之弊。
方陛下更化之初,凡事当一付之法,若使臣下援例有请,紊烦宸听,一一为特降内批,亦非所以示天下之至公也。
兼曾任入内内侍省都知副都知押班盖非一人,若不问官之高卑,皆得例赠节钺,则名器太滥,亦所当革。
臣愚欲望圣断将杨舜卿节度使旨挥更不施行,以明正其罪。
仍下有司稽考典故,将内侍合赠官人审酌轻重高下,立为定法,永远遵守,以革援例干求内批,超越追赠之弊。
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
宋故宝谟阁待制致仕赠通议大夫陈公行状 南宋 · 蔡幼学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八一
公讳傅良字君举姓陈氏
其先自闽徙温州瑞安县之帆游乡,至公八世矣。
曾祖靖,祖邦,皆有隐德。
考彬,深于易学,洁行自晦,乡里称为长者,以公贵累赠朝请大夫,妣徐氏,赠令人。
公英迈不群,彊学笃志。
其为文出人意表,自成一家,人相与传诵,岁从游者常数百人。
宗正少卿郑公伯熊大理正薛公季宣皆以经学行义闻于天下,公每见二公,必孜孜求益,脩弟子之礼。
一日,与薛公语,恍然若有所失,乃独潜心《易》、《论语》二书,求古圣贤所以穷理尽性之要,近思深探,弗造其极致弗措也。
既而薛公晋陵,公往从之。
薛公与公语合,喜甚,益相与考论三代秦汉以还兴亡否泰之故,与礼乐刑政损益同异之际。
盖于书无所不观,亦无所不讲,经年而后别去。
还过都城,始识侍讲张公栻著作郎吕公祖谦,数请间扣以为学大指,互相发明。
二公亦喜得友,恨见公之晚。
是岁乾道六年也。
其秋太学国子祭酒芮公晔雅闻公名,亲访公于所隶斋,见其二子,且即以公为学谕,俾为诸生讲说经义。
公以非故事固辞,芮公不可,公遂谒告去,从容天台、雁荡间,益究其学。
越二年,礼部以名闻,孝宗方锐志治功,慨然慕唐太宗之为人,于是临轩,以太宗事策新进士
公对言:「陛下有无我之量,而累于自喜;
有知人之明,而累于自恃。
是以十有一年于兹,而治绩未进于古,下情犹郁,公论犹沮,士大夫犹有怀不敢尽」。
且以太宗求谏崇儒等事,反复规讽,其言深婉切至。
有司奇之,将请寘第一,或议不合,犹在甲科。
当是时,公名震天下,其文流入夷貊。
迪功郎泰州州学教授,未赴。
参知政事龚公茂良孝宗称公之材,持除太学录
车驾幸学,改承奉郎
居岁馀,力求外补。
吕公方在三馆,谓公曰:「盍少留」?
公曰:「出处之义,不敢不谨其始也」。
添差通判福建
丞相梁公克家领帅事,委成于公,公为之画,凡一路若郡所当兴废,及讼狱之曲直,一裁以义,无所回屈。
疆禦者不得售其私,始忌且怨。
州人有方在谏省者,论公,罢之。
居二年,主管台州崇道观
又二年,差知桂阳军
又三年,乃之官。
居閒既久,日覃思于六经,将有所述,以开后学。
一室萧然,与士友终日澹如也。
桂阳,首为教条,戒其吏以徙善远罪,谕其民以孝弟姻睦。
人感公德意,不严而化。
蠲民宿负及县月输之未入者,凡廪藏受输以例取赢者悉裁之。
明条目,简文移,县得达情于郡,而吏无所容奸,郡计自裕。
岁小旱,预出钱籴于旁郡,置数场以粜,粜已复籴,循环不乏。
又听民以薪易官粟,或就役于官食其力,民无饥者。
连帅潘公畤以缗钱五千助籴,公益以郡钱,立式贷之,约岁登偿,及期不复索。
光宗受禅,除提举湖南常平茶盐。
去郡,老稚遮送不绝。
明年,就除转运判官
湖湘民无子孙者,率以异姓为后,吏利其赀,辄没入之。
公曰:「使人绝祀,非政也,况养遗弃固有法」。
存其后者几二千家。
潭州常平且四十万,而全、永、道等州数绝少,无以备歉岁。
公曰:「移多益寡,使者职也」。
既掌漕,犹摄庾事,乃令诸州各留岁运以益常平,以潭之常平代其输。
郡告乏者,减其送漕司之钱。
民输折苗钱重,为损其直。
潭州槠州市酒课,岁尝至缗钱二十万,遂以配于民为额。
公摄州事,按旧籍顿减之,民得少纾。
提点浙西刑狱,过阙,留为吏部员外郎
论对奏言:「艺祖皇帝垂裕后人,专以爱惜民力为本。
熙宁以来,用事者始取艺祖约束一切纷更之,诸路上供岁额增于祥符一倍。
崇宁修上供格,颁之天下,率增至十数倍。
其他杂敛,则熙宁以常平宽剩、禁军阙额之类,今项封桩而无额。
上供起于元丰,经制起于宣和,总制、月桩起于绍兴,皆迄今为额,折帛和买之类又不与焉。
茶引尽归于都茶场,盐钞尽归于榷货务,秋苗斛斗十八九归于纲运。
州县无以供,则豪夺于民,民困极矣。
方今之患,何但夷狄,盖天命之永不永,在民力之宽不宽耳,岂不甚可畏哉!
陛下宜以救民穷为己任,推行艺祖未泯之泽,以为万世无疆之休」。
且言:「今天下之力竭于养兵,而莫甚于江上之军。
都统司谓之御前军马,虽朝廷不得知;
总领所谓之大军钱粮,虽版曹不得与。
于是中外之势分,而事权不一,施行不专,虽欲宽民,其道无繇。
诚使都统司之兵与向者在制置司无异,总领所之财与向者在转运司无异,则中外为一体;
中外一体,则宽民力可得而议矣」。
上从容嘉纳,谓公曰:「朕思见卿久矣,卿学问深醇,著书必多,可悉以进也」。
遂迁秘书少监
公进《周礼说》,以《格君心》、《正朝纲》、《均国势》为目,目各四篇。
实录院检讨官,选兼皇子嘉王赞读
公以为王者之学,经世为,祖宗成宪,尤当先知,乃纂次建隆以来行事之要,为王讲诵大指。
每至立国规摹,必历叙累朝因革利害,附见其下,本末粲然,如示诸掌。
绍熙三年十二月,擢起居舍人
四年正月,兼权中书舍人
先是上少不豫,群臣奏请,或弗时决,公言:「一国之势譬如一身,少有壅底,便生疾恙。
若今日迁延某事,明日阻节某人,人心益玩,主势益轻,设有奸憸,乘时为利,则中外之情不接,威福之柄可移。
虽是擅传旨挥,将亦无从觉察。
陛下何不务自宽大,以怡精神,出则从顺动之宜,居则享燕閒之福,而乃徒速无故之谤,且贻万一之忧哉」!
又言:「人主不自彊,则谗间迎合之计得以乘之。
因其厌省览也,则有以好名之说中伤忠谠;
因其惮改作也,则有以生事之说沮坏事功。
凡若此,皆谗间也。
因其近声色也,则有以勿问外人之说固结宫禁;
因其乐燕饮也,则有以勿亲小事之说窃弄威福。
凡若此,皆迎合也。
谗间之计中,则君子日疏;
迎合之计中,则小人日亲。
而其极至于天变不告,边警不闻,如是而天下不多事者,未之有也」。
给事中嘉王翊善黄公裳以封还除目改兵部侍郎,公言:「给舍封駮,是谓官守,若以为是,则当听从;
若以为非,则当罢黜。
今阴废其言而阳迁其官,是非不明,赏罚倒置,不谓清时,有此过举。
乞令依旧供职,以释在廷之疑」。
池州副都统制逢原就除都统制,公言:「逢原专横掊尅,士伍咸怨。
淮西总领郑湜姑按其偏将以警之,逢原惧而自劾,方诏放罪,不应信宿之间,遽有迁擢」。
诏依已降旨挥,公复缴论之。
陈源入内内侍省押班给事中駮之,不可以书读矣,公言:「僭侈专横,得罪高宗,投窜远方,籍入家产。
及许逐便以来,间有恩命,则臣僚相继论奏,悉蒙开纳。
今琐闼迫于天威,黾俛书读,臣必不敢奉诏草词」。
内批张子仁节度使,公言:「留正辅相初政,于今五年,待罪郊外,而去留未决。
赵雄以前宰相起帅江西,抱病告终,而恤典不及。
西陲拥兵十万,吴珽物故,择代不可不谨,恤终不可不至,而屏去申奏,以为失实。
当此时也,乃遽独加恩于勋旧之家,轻重不伦,先后失序,臣深为圣明惜之」。
子仁系勋臣子,可与书行,公又言:「报答旧劳,孰与辅初政者之为亲?
矜怜后裔,孰与专帅阃者之为重?
陛下傥下察末议,少霁威严,天意豁然,群疑冰释。
事关廊庙,则立赐施行,忧在疆埸,则亟须处置,庶几国家尊荣,朝野欣豫」。
奏虽不报,然陈源竟不命词,张子仁亦不果授。
越是岁十二月,迁起居郎
公言:「陛下覆护臣子,容忍不弃,而不务明其去就之谊。
比有以台官宰属者矣,陛下皆出之,俄而并召,并用为卿将,孰是孰非耶?
有以后省駮从班者矣,陛下为罢给事中,已而并除职名,一去为郡,一为王府官,然则是俱有罪耳。
有以谏官疏大臣者矣,陛下欲并用之,大臣乞去不得请,谏官乞去又不得请,然则是俱贤耳。
至如臣不度疏贱,论奏内侍不当为知省官,陛下虽纳臣之章,不行词,不赋禄,而其人至今出入禁闼,与见任无异,则是中书后省黄门相持不决,尤所未喻。
愿陛下明人臣去就之谊,自不肖臣始」。
时上疾犹未平,重华之朝稍阙,大臣而下,交进更谏。
公自以受知最深,每入对,必以父子天性及古今祸福安危之际委曲开陈,期以感悟上心,上亦为之动。
孝宗有疾,公踰旬三请对,以为:「两年以来,以不过宫谏者多矣,陛下间或听之,亦无过勉彊一出。
臣独私念,陛下特误有所疑,积忧成疾,以至于此。
每于陛下心事之间,反覆开明,至于深入切中,陛下为臣倾倒,一无隐情。
然而今日确许,明日中变。
以误为实,而开无端之衅;
以疑为信,而成不疗之疾。
是陛下自贻祸也」。
公敷奏剀切,上未能听,因面乞纳禄,不许,最后复言:「今天下本无事,而陛下以忧疑失人心。
若圣意释然,则群情自解,转祸为福,不过反掌之间。
臣言不足听,当永辞阙庭,是以复论人心可畏之说,愿陛下亟图之」。
是日公论谏益切,度上意弗回,乃上致仕之奏。
上曰:「甚好甚好」。
公退,则申尚书省,自免而归。
秘阁修撰,复兼嘉王赞读,公辞不拜。
今上受内禅三日,诏公归班。
四日,除中书舍人,公三辞而后受。
未至,命兼侍讲
时方博延名德之士进诸朝廷,知潭州朱公熹召为焕章阁待制,侍经筵,与公同日造朝,班行相庆。
公入见,首言:「陛下嗣守丕图,宜上稽孝宗明断总揽之政,兼体上皇隆宽不自用之美,参酌两朝治体,择其为天下后世便者兼行之」。
知阁门事谢渊皇太后亲弟,特给全俸,今同知枢密院事楼公钥时为给事中,封还录黄。
公言:「楼钥所駮允当,望追寝前命。
臣失于论奏,乞正卤莽之罪」。
因言:「陛下临御未久,每事当遵守法度。
近因臣下妄有陈乞,往往直降内批,或与差遣,或添请给、人从。
深恐自此,浸开倖门。
愿陛下念付托之重,加兢惧之诚,凡宫禁请求,断勿垂听」。
直学士院
会有诏,朱熹与在外宫观,公请对,将陈其不可,诏俟别日宣引。
公连疏言:「朱熹三朝故老,难进易退,欣慕圣明,幡然一出,天下相贺,以为得人。
则进退之间,岂宜容易?
内批之下,举朝失色,臣不敢书行」。
后四日,诏朱熹宝文阁待制,与郡。
未几,以公兼实录院同修撰
公以史事宜有专官,再辞不许。
阜陵复土,上始自重华宫入居大内
公首请增置谏员,收用恬退之士,诏问民间疾苦。
上雅敬公,每对必虚己以听。
始,上在潜邸,寮寀因诞日以诗为寿,公与翊善黄公诗皆以开导德性,冀有所规益。
上感二公意,各亲书其诗谢之。
于是,上屡趣公为跋语刊石,同进者以上眷公厚,始多忌之。
知阁门事韩侂胄浸窃威福,倚言路以排斥忠正,有上章诋公者,诏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庆元二年夏,言者复交章诋公,诏降三官,罢宫观
公屏居杜门,一意韬晦,榜所居室曰「止斋」,日徜徉其间。
宾至,则相与讲论经史,亹亹不厌。
故旧之在朝者,或因人问公起居,公皇恐逊谢而已。
嘉泰二年正月,诏复元官,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三年,起知泉州
公以疾力辞,许之,授集英殿修撰
疾益侵,请谢事,授宝谟阁待制
其年十有一月丙子卒于家。
属纩,酌酒与兄诀,凝然而逝,年止六十有七。
积阶至朝议大夫,爵永嘉县
讣闻,赠通议大夫
娶张氏,主管礼兵部架阁文字孝恺之女,封令人,以妇德称,先公八年卒。
子男二人,师辙,承务郎、新监临安府盐官县买纳盐场
师朴承务郎
女七人:长适迪功郎、新光化军司理参军潘子顺,先卒;
次适从政郎福州连江县丞薛师雍
次适迪功郎、新处州儒学教授林子熙;
次适迪功郎、新福州连江县尉徐冲
次适进士张绍
次适进士张畴
次未行。
孙女一人。
开禧元年三月庚寅,师辙等奉公之丧,合葬于所居前山令人之兆。
公刚毅洞达,宽博乐易。
其为学先于致知,充以涵养,默识自得,不可企及。
而笃于躬行,周于人情事物,兼博约,贯精粗,不倚于一偏。
与同志论学,必以兢业为先,盖其所自用功处也。
事兄恭谨,终老不懈。
自奉清约,闺门肃然。
其接人委曲周尽,人人得其欢心。
汲引后进,如恐不及;
小善曲艺,奖予无倦。
士多不远数千里,乐从公游,公随其所长,诱掖磨琢,以成其材。
在湘中,奉诏荐湖广之士,以今四川安抚制置使吴公猎为称首。
其他如宋文仲、杨炤、蒋砺,皆一时之选。
及在后省丞相留公正知枢密院事胡公晋臣数访人物,公为言某人有德,某人有材,宜兼收而器使之,毋有所偏废。
二公以公言,多所引用,公未尝以语人也。
公早有重名,媢疾者众,往往为谤语以中伤公。
故当孝宗有为之时,主上愿治之始,而不得少安于朝,退而家食者前后且二十年。
比上念公,起镇名藩,天下期以复用,而公已病笃矣。
卒之日,室无馀赀,田不过二顷,其葬也,资友朋之赙以集事,然后诱沮公者始皆愧服。
公在三山,阅故府所藏累朝诏条,凡财赋源流,国史所不尽载者,考之悉得其要领。
常以为祖宗德泽深厚,而后来有司乘时易令,取民之数乃过于前代,宜有以变而通之。
故一见光宗,首陈其要;
及转对,则乞议免役钱;
进故事,则乞除身丁钱;
至上初亲政,则又乞出内帑版曹经费,少宽催理,以纾民力。
然皆言之而未及用,天下不少被其泽也。
公既没之四年,上诛韩侂胄,尽黜其党,一时故老为侂胄所排斥者收用略尽。
使公尚在,得复见上,以素所考论次第条奏,见于施行,其所补岂有浅浅哉。
公有《毛氏诗解诂》二十卷,《周礼说》三卷,《春秋后传》十五卷,《左氏章指》三十卷,《读书谱》一卷,《建隆编》一卷,《制诰集》五卷,《文集》三十卷。
公深于《春秋》,其于王霸尊卑、华夷消长之际,及乱臣贼子之所由来,发明独至。
又以为左氏最有功于经,能存其所不书,以实其所书,故作《章指》以明笔削之义。
楼钥为之序曰:「自有《春秋》以来,盖未有此书也」。
平生笃于学《易》,尝为之说,而未及就。
幼学未冠从公游,朝夕侍侧者且十年,公爱而教之,勉以前辈学业。
幼学虽不敏,然佩公之训,不敢自弃,每视公以为出处。
知公独详,敢状其言行之大略,以上于太史氏。
谨状。
嘉定元年十一月日,学生朝议大夫、试尚书吏部侍郎、兼侍讲、兼直学士院蔡幼学状。
按:《止斋先生文集》卷五二《附录》,四部丛刊本。
兵部侍郎上殿劄子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三、《昌谷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九
臣闻自古人主即位之初,善献言者必以讲学为首称。
人主挺生圣哲,受天明命,一日万几,已足以厌服四海,而犹区区焉习诸生之业,其故何也?
盖惟有圣人之资者,而后宜于学;
有圣人之位者,尤当急于学。
宜于学者事半而功倍,固不与常人等;
急于学者身修而天下治,固不以常情论。
此尧以圣神文武之德,舜以浚哲文明之德,犹孜孜于学。
在圣性有益而无损,在后世有归美而无窃议。
仰惟皇帝陛下以天纵之圣,嗣承大宝,皇太后陛下以母仪之重,保佑圣躬,皆将守家法以正本朝,履谦德以光史牒,则讲学之素固已切切乎皇帝陛下之心,而讲学之劝固已纚纚乎皇太后陛下之言矣。
臣以山林疏逖之踪,受先皇不遗微小之察,脱迹州县,缀名近列,攀乌号而莫及,际飞龙之首出,误蒙迅召,峻陟贰卿,宜必有千虑一得,有补于圣世者。
窃惟经世之学与书生科举之习不得而同,经筵之学与家塾党庠之体亦大有异。
盖缀缉陈言,取务时好,此书生科举之习也。
人主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得其道则贤智合谋,失其理则邪佞伺隙,故经世之学宜不与书生科举之习相似。
端拜以求师,合志以取友,此家塾党庠之体也。
分番直以侍经幄,候玉色以进箴规,言于造膝者每患于匆遽,书之简册者犹难于探讨,经筵之学视家塾党庠者相去远矣。
臣愿陛下以讲学为素心,视讲学为日用。
经筵未御则必清心涤虑以求有益,及经筵既御则必切问近思以归至当。
即古人之行事,验今日之立政。
议论不徒详,必深切于世务;
意向不徒美,必有关于国脉。
语体必及于用,谨始必图其终。
出则与大臣评之,若尽若未尽;
入则以圣贤證之,若合若不合。
口耳所传,皆为售用。
以此致之治,虽不中,不远矣。
然而人主之好儒学,尤当以近似之害正为虑。
尊正大而黜纤巧,信忠贤而远邪柔,则近习不得以乘间,假伪不得以乱真。
其机甚微,其利害甚切也。
中兴自高宗皇帝以来,世传圣学,孜孜亹亹,不废閒燕;
炜炜煌煌,明并日月。
张说陈源曾觌之流尚以粗习笔墨,欲为王伾叔文辈,窃弄权柄,威福在己,乃自谓儒者事业不过如此。
鄙薄贤俊,轻侮简册,以至治道之所当论,圣经之所当讲,逊志详说则以为徒乱人意,为鬼为蜮,足以稔贤士大夫之害。
甚至显执国政,谋动干戈,涓涓不戒,终至横流。
非累圣知其奸伪而终远之,其为害可胜既哉!
此又屋漏暗室之微,浸润肤受之端,内廷之所就将,燕閒之所践履,关于讲学者甚切,不可不察。
惟陛下留神,取进止。
彭忠肃公止堂文集序1230年9月1日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五四 创作地点:湖南省怀化市靖州县
某闻之程子曰:「圣贤之言不得已也,有是言则是理明,无是言则天下之理有阙焉」。
又曰:「后之人始执卷则以文为先,平生所为多于圣人,然有之无补,无之无阙」。
窃尝以是读圣贤之书,如《易》《书》《诗》《春秋》,篇具一体,不相袭沿。
至于曾子子思孟子,亦皆孔氏不言之意,非为是以求闻于世也,不则无以宅天衷、奠民极、障人欲、祛世迷,凡不得已而有言也。
灵均而后,始有文辞之士,或竞相摹拟,或刊落陈言。
千七百年,何啻数千百家,然而所谓无是言则理有阙者,自汉毛、董而后至近世诸儒宗,盖可屈指,而所谓有之无补、无之无阙者,则不知其几千百家矣。
某自少已知有清江彭公,论谏炳炳,心乡往之。
其后得公《内治圣监》之书,自正始于家,刑善于国,凿凿乎疏而理也。
又得《止堂训蒙》之书,自一本二气、五常五典,娓娓乎密而辩也。
又于公之子钦见公手泽与楼、刘诸老为公铭竁,则益瞿然自失,曰是学之正传而吾不得亲炙之也。
庐陵李公鼎受知于公有年矣,今将漕湖南,而公之子铉来为属,乃以公平生所为文刻诸湘西精舍,移书某命识篇首。
于是尽得公言行本末,披诵累日。
呜呼,所谓无是言则天下之理有阙者,非此其是与!
公始读程子《易传》,知为学之要,又从朱、张子问辩讲切而学益成。
繇是尊闻行知,造次理道。
居而训子孙,淑朋类,必孝弟谨信,志道依仁也,必穷理格物,谨独守约也;
出而告君父,敩世子
必正心修身,事亲刑家,畏天爱民也,必尊儒务学,简修劝忠,别慝瘅恶也。
盖言未有不根诸理,而理未有不求诸近,非若异端之诬民、文士之哗世也。
绍熙定省之议,伏墀扣额,恳恳然有号泣随亲,起敬起孝之意。
至如陈源依冯城社、间谍两宫,韩侂胄出入宫闱、与闻大政,脱少婴忤,流窜随之,公尽力排抵,无少回挠。
刘文节公以论吴端出台,公以博士争之。
公非有当言之责也,油然发衷,不能自已。
呜呼,是言也,使见用于绍熙,则二圣重欢,必有以感移人心、迓续天命,而内禅之事毋遽也;
见思于庆元,则政归中书,必有以登吁众正、绍开丕平,而学禁边议之纷纷不作也。
伊尹之告太甲,曰「惟朕以怿,万世有辞」,曰「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
盖古人处君臣之变,一言一动为万世喜,为万世忧。
然则公于此而无言也,不亦阙之甚与!
文集凡四十有七卷,《训蒙》《圣监》与《别集》不与。
绍定三年秋九月己丑朔临邛魏某序。
宋故少傅右丞相太师卫王谢公墓志铭端平元年 南宋 · 张嗣古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九九
宋中兴四叶甲子夏六月辛酉少傅致仕丞相谢公薨于私第。
明年秋,葬临海县太平乡环翠山之原。
后二十有五年,公第五孙女作配宸极。
又二年,以长秋推恩,追封信王
明年封卫、鲁二王
嗣子采伯军器监,嗣古获侍同朝,一日以故郎中张布之状曰:「先公墓木拱矣,而坠道之碑未立。
登先公之门者,惟子存焉,敢以铭请」。
嗣古辞不获,则叙而铭之。
谢自任姓建国于南阳宛,至晋□会稽上江,族始大。
五代时天台,世积厚德,号善良者家
曾祖俨,赠太师、福国公
祖侁,赠太师齐国公
考景之,赠太师,累封岐王
公讳深甫字子肃
乾道二年进士,授迪功郎绍兴府嵊县
召赴都堂审察,特授文林郎,调平江府昆山县
改秩知处州青田县,未赴,丁母秦国夫人忧。
服除,召都堂审察,擢藉田令,迁大理寺丞提举江东常平
光宗除户部左曹郎,借礼部尚书,充金国生辰使。
绍熙初元,除右正言,迁左史,兼给事中直宝文阁知临安府
二年,擢户部侍郎,兼吏部户部
四年,复兼给事中
宁宗即位,为阜陵𣪁宫覆按使,还,除御史中丞侍读
庆元元年,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二年,参知政事
三年,兼知枢密院、充大礼礼仪使
四年,知枢密院参政
五年,进金紫光禄大夫,拜右丞相封申国公
明堂大礼使封岐国公
崇陵因山之役,为总护使,还,封鲁国公
嘉泰元年封冀国公,上太皇皇后册宝,拜少保
屡以疾求去。
三年,拜观文殿大学士、判建康府封益国公,改醴泉观使
明年疾革,拜少傅致仕,则甲子之岁也,享年六十有六。
诏赠太傅,加赠太师
公少孤,颖悟,博闻强记。
十岁能属文,刻志为学,积十年不寐。
每夕怠,设器贮水,加足其上,以警困怠。
于是悉通诸子百家之说,卓然为乡闾名儒,从学者云集。
为人识度凝远,有公辅器
既入仕,表表以行能显。
其政事以爱人兴利为先,而行之以明谨无倦。
嵊县岁饥,首捐俸助赈贷,载朱糗即赐山谷民,全活甚众。
有妪诬主家掠死其子,认道殍以诉。
乃捕系,公廉得妪子匿他所,逮以至,妪惊伏曰:「某人榜我为之,欲陷其叔尔」。
时以向文简钱宣靖比之。
在苏摄长洲常熟两邑,以治行闻。
录事,剖滞讼四十有三,皆协情法。
江东值岁大侵,覈义仓实储,尽发以赡饥民。
禁遏籴以通商贾,条赏格以励劝分,阁逋债以安贫乏,召官吏乡隅讲授方略,详密周尽,活者一百六十万五千馀人,弛租百十三万有奇。
行部止无供张,例馈一皆不受,剸词谋之舆人不获申者,一道歌舞其赐。
天府之政,宽则废法,严则厉民,酌用其中。
罢遣刺察民事予夺,阴传以教化,吏不得一摇手,要近不敢以私谒。
抟浮冗之费,偿前政所贳商贾缗钱数十万,奏减九邑和买夏税折估。
于潜新城昌化皆被山,则并秋苗折估递减之,民至今享其利。
每朔望谒庙课诸生,士以为昔未尝见也。
中丞日,诏轻江浙和卖折丝之□,公请揭所减数示民,使州县不得巧于损益。
神泉监废已久,奏复之,输天下铜皿以增鼓铸,其利甚博。
其于议尚大体,明好恶,详辩坚确,在于言必行,行必效。
初,孝宗求贤如不及,御史泌、颜师鲁合词以公为言,有诏堂审。
未几,侍郎王蔺宿直禁中,复荐之,遂召见,言:「今日人材枵中侈外者多妄诞,矫许沽激者多衒鬻。
激昂者急于披露,或邻于好誇;
刚介者果于植立,或邻于太锐;
静退简默者寡有所合,或邻于立异。
故言未及酬而已龃龉,事未及成而已挫抑。
愿任使之际,必察其实,然后涵养振作,勿使沮伤」。
复疏保正长、催科、科折、差夫五弊。
上问以救弊之方,公即以条画所当施行者对。
上悉嘉纳,命板曹锓梓颁行。
又请优恤海道舟户以备不虞,遂著为令。
北寺转对,论上下习于苟安,拘挛顾忌,偷惰软熟,愿厉以廉耻,申以训敕,劝以赏罚。
既处言路,论益剀切,慷慨无所挠。
首言:「君,天也,天以刚健中正为德,故能宰制万物。
君宪天,当以刚健中正为本」。
殿中侍御史刘光祖以论吴端、孙垱忤旨移外府,公抗疏留之,且言:「士大夫廉耻道丧,命义不明,愿留圣虑」。
时内庭干祈恩泽者众,公言渐不可长,今大农、州县类皆空虚,因献祖宗裁抑节省凡七疏。
星文变异,公以为「阴盛于阳之象。
君为阳,臣为阴;
君子为阳,小人为阴;
朝廷为阳,宫掖为阴;
中国为阳,外夷为阴。
愿默察精思,求弥天变」。
御史直前奏事,言天道可畏,当恐惧修省,以尽应天之实。
且及于清心节用,惜名器,谨赐予,言甚切至。
元夕知閤门事韩侂胄越五官转遥刺,公封还内降,引法拒之。
右司谏邓驲以论近习左迁,公谓驲参章切直,不为身计,请还其职,无使清朝有为近习动谏臣之失。
进士俞古上书语讦,送瑞州听读。
公言:「以天变求言,未闻有所旌赏。
以言罪古,恐失朝廷事体」。
内侍陈源久斥,忽畀内祠,固执不可。
姜特立复召用,力争,竟不得入。
张子仁建节,凡十一疏争之,命遂寝。
至内廷有希求者,上曰:「恐谢给事不可尔」。
其守正不阿,为上所知如此。
尝留独坐,言:「比来纲纪不振,台谏有所论击,不与被论同罪,则反除以外任;
给、舍有所缴駮,不命以次官书行,则反迁以他官;
监司有所按察,不两置之不问,则被按者反得美除。
奔竞无耻,请嘱亏法,贪墨纵横,隳坏纪纲,请风厉在位,以肃朝廷」。
礼官议祧僖祖侍讲朱公熹引义抗言。
公言:「宗庙重事,未易遽更。
考订有所依据,请从其议」。
公论事辞旨温厚,不事矫亢,至公论所在,必连疏恳切言之,士皆服其得体。
其历二府、总百揆也,守法度,持纪纲,惜名器,纯悫详陈,不激不随。
处大事,决大计,定以片言,朝廷倚以为重。
王德谦以阉寺除节钺,三疏力争,以大观覆辙为戒,必谪逐乃已。
医官王泾受赂,奏窜之远方。
虏使讫石烈直入不如仪,上起入禁中,在廷𥈭眙。
公端委不动,俾虏使再俟于殿隅,请上复御朝,引使贡书,如旧制。
侂胄窃权弄国,公持正引旧,与相颉颃。
上春秋高,国本未立,公以仁宗高宗故事,奏立近属为皇子,以系人心。
椒风未建,公以为庶人婚嫁尚决之家长,请听命于太皇,议遂定。
侂胄势沮,始谋挑边以固权位。
公自使虏还,则以力陈修德修备之说,至是得请入辞,复极言兵端不可轻动。
拳拳忧国,不以去留易虑。
公既去,边衅遂开,而首祸者以死。
呜呼,公可谓明哲大臣哉!
公于大材尤所经意,尝诹访人物,录姓名置小佩囊中,所推挽多材学忠实之士。
校漕闱擢叶适徐元德、戴□于文卷,为部使者曹彦约建平,力荐于朝。
坐庙常荐进邵文炳王楠龚颐正乔梦符等,多一时名士。
公在相位,弥缝规拂,意尤至。
上尝御云锦堂赐宴,公从容论持盈保业之难,又论用人之道,因及王安石喜人同己,遂致国家之患。
一日奏事毕,复进曰:「迩来圣德日新,更愿戒谨其所不睹,恐惧其所不闻」。
上皆悚听。
公以材学简知孝宗孝宗召见,初即欲擢用。
江东遣使,首被亲泽,寝历清选,如驾轻车就熟路。
在光宗朝为言事官,登法从,以谠言劘上听。
晚相宁宗,毅然自守,勤劳百为。
上雅重公,将再用,而大星已夕陨矣。
公性孝弟,丧秦国,哀毁骨立,至感异梦。
奉其兄润甫尤谨,兄卒,诲育犹子矩伯,官之,嫁其女五人。
自奉冲澹寡欲,每禁家人用无过侈。
尝曰:「官可改,人不可改」。
故虽自位显荣,而简俭若布衣时。
训诸子以义方,择师必名士。
为文章典重宏丽,五当朝廷大典册。
尤工诗,有文集二十卷、《北征日记》二卷。
先娶林氏,蚤世,封益国夫人
继室以其妹,自郡夫人封至鲁国,追封楚。
子男四人:采伯,其长也;
渠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澧州追封太保、祁国公
棐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漳州
汇伯,故朝奉大夫通判泉州,兼南外宗正丞。
女四人,长适故登仕郎李𨑖,次适故中奉大夫、守左司谏侍讲张次贤,次适朝请郎通判婺州黄准次安人在室。
孙男十六人:奕脩,朝散郎淮东总领所干办公事
奕楙,承直郎、监淮安州五祐盐场;
益昌和州防禦使带御器械干办皇城司
奕礼,朝请郎、行大理少卿
奕巽,朝奉郎湖广总领所干办公事
奕恭,通直郎知南康军都昌县
奕中,通直郎
奕俭,承直郎、新监两浙转运司临安府造船场;
奕容,承直郎、新监嘉兴府新城户部犒赏酒库;
奕正,宣教郎
奕善,文林郎、新监建宁府合同场;
奕艮,儒林郎
奕信,通仕郎
奕明、奕进,并承信郎
孙女十一人,长适从事郎、新南剑州军事判官吴楹,次适脩职郎、绍兴府诸暨县宋倅,次适通直郎、添差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元直,次慧性赐紫圆照太师,次适脩职郎、新温州瑞安县黄元贶,馀未行。
曾孙男八人,在学业进士,堂、𡌴、塈并承务郎
曾孙女五人,长许嫁宣教郎吴洁,馀尚幼。
其葬实开禧元年,追王绍定五年,志而铭之,端平之初元也。
铭曰:
钜宋中兴,德进朝尊。
世有韪人,祊国擎天。
丕显阜陵,吁俊登贤。
丰水有芑,贻谋子孙。
堂堂谢公,有德有言。
鸾风来仪,一鹗孤鶱。
翊光相宁,橐籥乾坤。
位无滥官,官无倖恩。
有臣舞权,佻起兵端。
公排其奸,虑我本根。
兵出骚边,权奸丧元。
明哲保身,礼仪不愆。
法彼先觉,祚其后昆。
以茂以蕃,以王其门。
翠山之原,斯文永存。
按:《东山志》卷一七,清刻本。
警斋吴侍郎神道碑1265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一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理宗皇帝在位四十一年景定甲子九月,召前礼部侍郎吴公赴行在。
未至,踰月而帝上宾。
新天子继志述事,公首擢兵部侍郎,然公已属疾,拜疏乞挂冠矣。
天下闻而哀之,诏与遗表致仕恩。
公讳字茂新,先世自晋江同安
曾大父琏,大父宗,皆里耆儒。
,三偕计吏,擢庆元己未第,为尚书程文简公之客,仅教授柳州佥判郁林州而终,赠朝议大夫
恭人王氏。
公自髫丱,语出惊人。
绍定戊子乡荐,擢己丑乙科,授从事郎、威武军节度推官
内艰服阕,授惠州推官
陈三枪犯潮、广,抑斋陈公韡方督三路馈饷,公躬部送往返。
广卒叛,郡寮或遁去,公独佐赵侯希䈣捍禦。
秩满入都,袖文谒梅亭李公刘,荐于朝堂,差教授福州
士多挟贵寓求学职,公专以课试定去留。
储学廪之赢,葺庙学,刊《通鉴纲目》。
台阃如王公伯大、曹公豳、李公大同徐公清叟皆以京削荐。
李公韶贰春官,为合颖,班改宣教郎知潭州攸县
葺丰积仓,补亡,缮邑庠,作高门。
贡士庄尤薄,倡大姓协助。
郴寇震邻,公总扼要害,境内肃然。
二考,抑斋元枢建阃,辟机宜文字,事必咨焉。
结局增秩。
淳祐庚戌谒光范,忠定郑公恨见之晚。
衡文南省,揭晓,除书库官,迁太学博士
踰月除监察御史,兼崇政殿说书
奏疏以正纪纲、通言路为第一义,抨弹所及多贵要亲昵,不少回互。
冬至雷变,与同台御史潘公凯交章论:「旧学初相端平,人以小元祐目之。
比及再相,内降颖出,不闻杜衍之封还;
大计未定,不闻韩琦之力请。
以陈力不能之时,昧知足不辱之戒。
丙申之雷,引咎策免,今兹之雷,不闻辞位,是君臣皆以天变为不足畏矣。
臣谓其咎过于张禹,臣愿自比于朱云,宜俾奉册就第,而登庸有德望、宦官宫妾不知名者代之」。
上方礼貌师傅,疏入报闻,二公皆求罢,诏以大理少卿留公,不拜而去。
夕郎董公槐封还词头,亦去。
都人士祖饯,四学作为诵诗,直声塞穹壤矣。
踰年,上思之,除直秘阁广东提刑
盛夏南辕,所至洗冤泽物。
臬台节制摧锋,公恩威相济,将士悦服,溪洞怀畏。
每曰是邦乃张曲江故里,周濂溪杨诚斋旧治,慨然想其遗风,辟相江书院,重建讲堂,扁曰「道立」,文风一变。
期年而召,道除秘书少监,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
入对言:「今和籴扰民,征搉困民,抄籍夺民,科敷病民,怨气极矣。
淮蜀连岁被兵,尤可哀痛,而上下崇粉饰为承平,事秘密为暇豫。
愿畏帝眷靡常,忧祸至无日,绝内降,裁私恩,聚忠贤,抑嬖佞,节不急之费,去不良之牧。
《传》曰『知惧如是,斯不亡矣」』。
上欣然开纳,擢殿中侍御史,兼侍讲
时盛夏犹寒,公言崇阳抑阴,又演其说云:「塞倖门使宫闱之阴不得干外朝之阳,屏邪佞使小人之阴不得胜君子之阳,固封守使夷狄之阴不得犯中国之阳」。
又言蜀危,乞命重臣建阃及治余玠宾客程逢友、朱申李卓等之罪。
又言子如孙稛载蜀宝货东下,宜下于理,没入所窃以饷军。
又言余晦败事遁归,宜夺从臣恩数。
时戚畹寺人稍有声闻,公因黄雾淫雨,言:「仁宗靳一通事舍人不与,高宗邢焕待制观察使英宗韩琦之权,押空头敕还任守忠孝宗陈源外祠,陛下独不能乎?
未能抑之而又长之,未能去之而又纵之,此天意之所以未回也」。
西太乙宫新建,驾将款谒,公陈三不可,略曰:「名为祈谢,迹类游观。
况驰道越在关外,支犒重费国力」。
上悚然中辍。
它建明弹击不胜书。
上访宜冠豸者,公荐洪公天锡,首论戚官董宋臣等三人之罪。
上使公谕洪易疏,洪抗论愈峻,公奏乞行天赐之言,又奏:「臣不能顺指,甘受诛殛」。
洪改太常少卿,不拜;
公改礼部侍郎,亦不能安矣。
琐闼因而倾之,遂与洪公相踵而去。
开庆改元,除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未几,后省言其前论蜀守之误,夺职罢祠。
馀复
先帝末命予环,今上初政,召持橐而公薨矣,呜呼悲夫!
公生于庆元庚申,得年六十有五,赠通议大夫
配陈氏,泷水孝仁之女,赠恭人
男一人,基,承德郎
女一人,早世。
孙男一人。
初,公葬陈恭人于积善里文圃山之麓,咸淳乙丑十二月某日,基以公合葬而问铭于余。
余论次公平生而有感焉。
自昔人主有性不喜人谏者,有追仇尽言者,理宗皇帝则不然。
公始论旧学而去,人曰撄龙鳞矣,然未几而衣绣,又未几而召拜拾遗执法
后忤左珰而去,人曰捋虎须矣,然至于将凭玉几,尚朌银信。
自古及今,圣度如天,容受直言,愈久而愈见思,未有如吾理宗之懿也。
公与忠定郑公非素交,郑公于公擢之如此之骤也,公与郑公绳之如其严也。
使遇李林甫秦会之,必阴中偃月堂之毒、大害书于格天阁之下矣。
而郑公终始含洪,公与潘、董各优游閒燕,岂特理宗之德不可思议,若郑公之量亦岂易及哉!
公文章温润典雅,各有体裁,凡数十卷。
惟奏议三大帙,皆通达国体,切当帝心,宜别为集。
虽愤世嫉邪,谊形于色,然于善类极拳拳。
尝荐三十人,多知名士。
白简指陈,皆老奸宿赃、腐夫憸人自绝于清议者,非若近世浅丈夫屑屑于儿女恩怨也。
晚使粤,卜筑城中,为三堂一斋,曰桂堂以合族,曰师贻以奉先,曰学林以藏书,斋曰警斋,皆宸翰也。
暇日与里社诸公觞咏其间。
余居邻郡,公时以诗筒往复,世故不复挂口。
公在台霜棱铁面,然与乡里人处恂恂如也。
待族姻朋旧极委曲,为乡相苏魏公谥正简
谢审计图南王太博南一皆邑耆艾,极力推挽。
抚爱弟龙溪主簿煓如子,郊恩首及之。
余交游多矣,公相知深而相于久。
方公炎炎时,余绝不通问,后公出而余入,间得书,常讽余早退,庶几古道谊之交者,铭公非余而谁?
铭曰:
昔戆叟兮有言,立初节易兮保晚节难。
迹前修兮究观,若子方兮志完
其始进也,壮哉瑶华宫之谏兮,灯笼锦之弹;
其重来也,李悔送行之诗兮,田发染丝之叹。
岂不以其妍华于春熙兮摇落于岁寒,有美一人兮节高而名全。
前攻安昌博山而斥兮,后忤痈疽与瘠环。
又荐豸兮助杂端,奋螳臂兮犯龙颜。
与豸俱去兮退而考槃,千仞而坠兮十期之间。
林密兮山深,发白兮心丹。
永穆陵之环召兮,辞新天子之橐班。
哀人生之奄忽兮,奉讣问而汍澜。
乱曰:驰万马于畏涂兮,昔心忧乎税驾;
飞双鹤于华表兮,今事定于阖棺。
幸谏草之不朽兮,必见采于史官(《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七。)
句首原有一「江」字,据清抄本删。
游忠公鉴虚集序(代) 南宋 · 李昴英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一、《文溪集》卷三、《广东文徵》卷六八
君子立言,不独以书传也,苟于世教无关,于人国无裨,不过组篇镂句,落儒生口耳,虽或可托姓名以不朽,而萎然无复生意矣。
云邃于《玄》,不如更生攻外戚一疏;
子厚雄于文,不敌昌黎《论佛骨》一表。
盖其言用舍,系当时安危,千载下犹使忠臣谊士闻风而兴起,尚论古人大节为先,不专在言语文字间也。
果斋游公年少长,负奇节,在东西州为名进士,官幕府时,腾书制总,条列戎情民病,自立已崖然孤高。
绍熙癸丑,以小朝士言五事,首曰隆孝德,反覆推明天理,冀感悟上心。
且谓退宰相不以礼,给谏论驳不行,姜特立不当召入,陈源不可亲信。
明年夏,五吁天乞车驾省重华,辞皆激切,乞先以身膏鈇钺;
踰月,国有大故,上下汹动,公折简忠定赵公趣断大计,宁皇以太后旨履宝位,人心始安,多公力也。
然侂胄浸用事,公屡讽忠定早为计,不能从。
朱文公去国,复抗疏乞留,积为权奸所忌。
忠定被逐,公即丐郡归,言者指为党魁,至诬以从臾异图,将陷奇祸,幸秖罢免。
久之,以荐得利路节。
逆曦包祸,惮未敢发,密谋代之。
公闻乱,发植眦裂,遣子若友约制阃诸人起义,藐无有应者,兵势披猖,人为惴惴,又不肯避。
吁!
其濒于死者几矣。
方忠定秉国,最为雅故,仅班六院,且阅月十有九日不迁。
嘉定更化,异时号伪党者皆超擢不次,公力请挂冠而得祠,诸贤言状,才进一秩。
夷考其平生出处,未尝希进,至于遇大事敢言,临大变不怵,死生祸福,不入胸次,盖爱君爱国,发于至诚,无一毫邀誉之心,谅乎其为忠也。
余昔参滇蜀,见公之子景仁,期以远器,荐之力。
归老海滨,景仁时相问如一日。
比走书来,示以公遗文,俾序其元。
余耄矣,思涸笔枯,恐不足以发潜幽,张芳润。
窃谓文以气为主,犹林茂而影稠,钟巨而声迥,非可强而致。
公从诸老游,学粹养洪,充之浩然,可塞天地,笔下流出,自无软腐语。
诗律尤老劲,深诣理妙,如「世荒耽齐竿,士弱同楚囚」「群枉傥未杜,谁正君心非」「靡靡工雕镂,何益真儒事」「顽里订身三昧得,蒙中养正一心虚」等语,亦非颦呻敲推辈所能到也。
景仁绍定间以直言不合去,再入,论思愈峭拔不诡随,忠公教忠之训不孤矣。
王晋公谓吾不作,儿子必作,纳君于善者有后,岂诬也哉!
公字子正鉴虚其自号也。
增筑东江堤记 宋 · 钱益
 出处:全宋文卷八○九二
作邑者以财赋为难事,自朝暮切然程督,苟无乏供于郡,则为才令矣。
求其不为供亿所困而留意民□,无所混淆,则已难其人,乃若不偷,务其远者大者,能为斯民兴利于悠久,则又益难其人。
东莞昔号壮邑,自二里米献于州,而邑计窘,自不该支米,括于州而邑计愈窘,至者凛乎有乏供之忧,奚暇及他事。
虽然,事不难则无以为君子。
镕山赵公来领邑寄,盘错析,肯綮解矣。
节缩浮费,爬梳蠹弊,催科或不办,则辍己帑以代岁解。
据案剖断,节节中理。
既期年,属耆老而告之:「令无他长,事苟利民,其敢弗力」!
耆老合辞进曰:「邑当东江之冲,潦水尝坏民田。
元祐初李令岩创筑护田堤;
绍兴中孝资复修之。
而水善齧堤,继此不加意于修培,必仍溃决,既害穑事,且漂民庐,又西湖上下平畴弥望,前此犹未有议兴筑者。
公幸加大惠,益修且增之」。
公曰:「然,是予志也」。
乃具畚锸,给资粮,强壮就役,命乡宿陈源董之。
凡修旧堤一万五千九百九十丈,筑新堤一百八十五丈。
兴工于淳祐辛丑之二月,至六月竣事。
农夫胥庆,咸有生意。
水毁无虞,金穰可卜矣。
先是,频岁告歉,谷价腾涌,及公至,岁大熟,艰难顿苏,雨旸稍愆,随祷辄应,皆以有年书。
民乐其生,实怙公福,其遗邑民以恩者,宁有纪极耶?
公名善郮,字国周
淳佑迪功郎钱益记。
按:民国东莞县志》卷九○,民国十六年刊。
镇抚陈源归闽 明 · 张弼
 押皓韵
曰雁风高秋色好,之子南还何草草。
绿袍乌帽新拜官,武略文声继诸老。
剑光万丈拂闽山,瘴雾蛮烟顿时扫。
杭州琼花 清末 · 俞樾
琼花谓即聚八仙,斯言未定然不然。
譬如满山红踯躅,谓即鹤林之杜鹃。
将以此说为是欤,西施乃只直一钱。
将以此说为非欤,邢尹原不分媸妍。
或谓聚八仙有子,琼花无子异在此。
恐亦如麻有雄雌,雌者为苴雄者
苴则有子则无,是亦阴阳之定理
又况物类不可知,区者萌者多参差。
八月桂花无一子,四季桂花子满枝。
芭蕉之子亦罕见,闽广甘蕉子离离。
寻常谷树皆有子,独于斑谷则无之。
如以子有无为辨,世间凡卉皆堪疑。
又谓其叶有分别,琼花之叶光而洁。
聚八仙叶微有毛,此其所论殊琐屑。
虎蓟猫蓟等蓟耳,一皱一光竟何说。
亦犹山林之民毛,地土使然非有劣。
乃今得见琼花图,绘之者傅序者卢。
国朝周熙又重绘,两图传刻无模糊。
要皆九朵非八朵,竟与聚八仙悬殊。
八朵九朵既有别,难云一样如云
将毋琼花实仙种,自元以后见者无。
陈源弄巧已堪叹,如以鹤颈来续凫。
自命程婴唐道士,恐其所存非赵孤
作伪更有金丙瑞,竟以赝鼎充昆吾
琼花之论自此定,谁言莫辨雌雄乌。
花下徘徊忽自笑,按图索骥亦未肖。
天下之物恶能齐,齐物庄周见未到。
自六十茎至百茎,不妨同受灵蓍号。
自十五萼至八萼,不妨并入建兰考。
栀子之花固六出,而八出者亦自妙。
桂树之花同四出,而五出者亦不少。
即如雪花本六出,剪水仙人同斗巧。
至于春雪则五出,玉戏天公又改造。
虽云八朵九朵殊,难定上中下中表。
虚烦讨论杨铁崖,徒费咨嗟于少保
宋郑兴裔琼花,一异三异苦探讨。
独于八九置不言,于意云何人莫晓。
老夫欲为花解嘲,前人成见毋相胶。
洛以流坤吐地符,河以通乾出天苞。
洛出九畴河八卦,八数九数分其曹。
要在乾坤之精蕴,能得其一皆足豪。
古之琼花九畴数,今之琼花八卦爻。
奇偶阴阳天所定,雌雄牝牡物莫逃。
雌者有子雄无子,无分裸羽鳞介毛。
一奇一偶数既判,有子无子理亦昭。
乾坤苞符于此泄,岂一道士权能操。
我读尔雅虽未熟,虫鱼草木粗纪录。
唐蒙均号女萝类,椵榇同称木槿属。
如必屑屑与分晰,安得老圃为我告。
何者鹿葱何者,孰为苦意孰为
芙蓉菡萏今同名,牡丹芍药古一族。
古今时异物亦异,未可故见拘碌碌。
空山独坐荒榛荆,忽然满眼皆瑶琼。
九老未能共谈笑,八公犹幸同年庚。
中郎虎贲既近似,玉环飞燕毋相轻。
扬州琼花不可见,见此敢谓非琼英。
走笔为作琼花咏,佳话应遍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