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张仆射第二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江苏省徐州市
愈再拜。以击毬事谏执事者多矣。谏者不休。执事不止。此非为其乐不可舍。其谏不足听故哉。谏不足听者。辞不足感心也。乐不可舍者。患不能切身也。今之言毬之害者。必曰有危堕之忧。有激射之虞。小者伤面目。大者残形躯。执事闻之。若不闻者。其意必曰。进若习熟。则无危堕之忧。避能便捷。则免激射之虞。小何伤于面目。大何累于形躯者哉。愈今所言。皆不在此。其指要非以他事外物牵引相比也。特以击毬之閒之事明之耳。马之与人。情性殊异。至于筋骸之相束。血气之相持。安佚则适。劳顿则疲者。同也。乘之有道。步骤折中。少必无疾。老必后衰。及以之驰毬于场。荡摇其心腑。振挠其骨筋。气不及出入。走不及回旋。远者三四年。近者一二年。无全马矣。然则毬之害于人也决矣。凡五脏之系络甚微。立坐必悬垂于胸臆之閒。而以之颠顿驰骋。呜呼。其危哉。春秋传曰。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虽岂弟君子。神明所扶持。然广虑之。深思之。亦养寿命之一端也。愈恐惧再拜。
与冯宿论文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辱示初筮赋。实有意思。但力为之。古人不难到。但不知直似古人。亦何得于今人也。仆为文久。每自则意中以为好。则人必以为恶矣。小称意。人亦小怪之。大称意。即人必大怪之也。时时应事作俗下文字。下笔令人惭。及示人。则人以为好矣。小惭者。亦蒙谓之小好。大惭者。即必以为大好矣。不知古文直何用于今世也。然以俟知者知耳。昔扬子云著太元。人皆笑之。子云之言曰。世不我知。无害也。后世复有扬子云。必好之矣。子云死近千载。竟未有扬子云。可叹也。其时桓谭亦以为雄书胜老子。老子未足道也。子云岂止与老子争彊而已乎。此未为知雄者。其弟子侯芭颇知之。以为其师之书胜周易。然侯之他文不见于世。不知其人果如何耳。以此而言。作者不祈人之知也明矣。直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鬼神而不疑耳。足下岂不谓然乎。近李翱从仆学文。颇有所得。然其人家贫多事。未能卒其业。有张籍者。年长于翱。而亦学于仆。其文与翱相上下。一二年业之。庶几乎至也。然闵其弃俗尚。而从于寂寞之道。以之争名于时也。久不谈。聊感足下能自进于此。故复发愤一道。愈再拜。
与祠部陆员外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执事好贤乐善。孜孜以荐进良士明白是非为己任。方今天下。一人而已。愈之获幸于左右。其足迹接于门墙之閒。升乎堂而望乎室者。亦将一年于今矣。念虑所及。辄欲不自疑。外竭其愚而道其志。况在执事之所孜孜为己任者。得不少助而张之乎。诚不自识其言之可采与否。其事则小人之事君子尽心之道也。天下之事。不可遽数。又执事之志。或有待而为。未敢一二言也。今但言其最近而切者尔。执事之与司贡士者相知诚深矣。彼之所望于执事。执事之所以待乎彼者。可谓至而无閒疑矣。彼之职在乎得人。执事之志在乎进贤。如得其人而授之。所谓两得其求。顺乎其必从也。执事之知人。其亦博矣。夫子之言曰。举尔所知。然则愈之知者。亦可言已。文章之尤者。有侯喜者。侯云长者。喜之家。在开元中。衣冠而朝者。兄弟五六人。及喜之父仕不达。弃官而归。喜率兄弟操耒耜而耕于野。地薄而赋多。不足以养其亲。则以其耕之暇读书而为文。以干于有位者。而取足焉。喜之文章。学西京而为也。举进士十五六年矣。云长之文。执事所自知。其为人淳重方实。可任以事。其文与喜相上下。有刘述古者。其文长于为诗。文丽而思深。当今举于礼部者。其诗无与为比。而又工于应主司之试。其为人温良诚信。无邪佞诈妄之心。彊志而婉容。和平而有立。其趋事静以敏。著美名而负屈称者。其日已久矣。有韦偫玉者。京兆之从子。其文有可取者。其进而未止者也。其为人贤而有才。志刚而气和。乐于荐贤为善。其在家无子弟之过。居京兆之侧。遇事辄争。不从其令而从其义。求子弟之贤而能业其家者。偫玉是也。凡此四子。皆可以当执事首荐而极论者。主司疑焉则以辩之。问焉则以告之。未知焉则殷勤而语之。期乎有成而后止可也。有沈杞者。张⿱(艹宏)者。尉迟汾者。李绅者。张后馀者。李翊者。或文或行。皆出偫之才也。凡此数子。与之足以收人望。得才实。主司疑焉则与解之。问焉则以对之。广求焉则以告之可也。往者陆相公司贡士。考文章甚详。愈时亦幸在得中。而未知陆之得人也。其后一二年。所与及第者。皆赫然有声。原其所以。亦由梁补阙肃王郎中础佐之。梁举八人。无有失者。其馀则王皆与谋焉。陆相之考文章甚详也。待梁与王如此不疑也。梁与王举人如此之当也。至今以为美谈。自后主司不能信人。人亦无足信者。故蔑蔑无闻。今执事之与司贡士者。有相信之资。谋行之道。惜乎其不可失也。方今在朝廷者。多以游宴娱乐为事。独执事眇然高举。有深思长虑。为国家树根本之道。宜乎小子之以此言闻于左右也。愈恐惧再拜。
与凤翔邢尚书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愈再拜。布衣之士。身居穷约。不借势于王公大人。则无以成其志。王公大人。功业显著。不借誉于布衣之士。则无以广其名。是故布衣之士。虽甚贱而不谄。王公大人。虽甚贵而不骄。其事势相须。其先后相资也。今閤下为王爪牙。为国藩垣。威行如秋。仁行如春。戎狄弃甲而远遁。朝廷高枕而不虞。是岂负大丈夫生平之志愿哉。岂负明天子非常之顾遇哉。赫赫乎。洸洸乎。功业逐日以新。名声随风而流。宜乎欢呼海隅高谈之士。奔走天下慕义之人。使或愿驰一传。或愿操一戈。纳君于唐虞。收地于河湟。然而未至乎是者。盖亦有说云。岂非待士之道未甚厚。遇士之礼未甚优。请粗言其事。閤下试详而听之。夫士之来也。必有求于閤下。夫以贫贱而求于富贵。正其宜也。閤下之财。不可以遍施于天下。在择其人之贤愚而厚薄等级之可也。假如贤者至。閤下乃一见之。愚者至。不得见焉。则贤者莫不至。而愚者日远矣。假如愚者至。閤下以千金与之。贤者至。亦以千金与之。则愚者莫不至。而贤者日远矣。欲求得士之道。尽于此而已。欲求士之贤愚。在于精鉴博采之而已。精鉴于己。固己得其十七八矣。又博采于人。百无一二遗者焉。若果能是道。愈见天下之竹帛。不足书閤下之功德。天下之金石。不足颂閤下之形容矣。愈也布衣之士也。生七岁而读书。十三而能文。二十五而擢第于春官。以文名于四方。前古之兴亡。未尝不经于心也。当世之得失。未尝不留于意也。尝以天下之安危在边。故六月于迈。来观其师。及至此都。徘徊而不能去者。诚说閤下之义。愿少立于阶墀之际。望见君子之威仪也。居十日而不敢进者。诚以左右无先为容。惧閤下以众人视之。则杀身不足以灭耻。徒悔恨于无穷。故先此书序其所以来之意。閤下其无以为狂而以礼进退之。幸甚幸甚。愈再拜。
为人求荐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某闻木在山。马在肆。遇之而不顾者。虽日累千万人。未为不材与下乘也。及至匠石过之而不睨。伯乐遇之而不顾。然后知其非栋梁之材。超逸之足也。以某在公之宇下非一日。而又辱居姻娅之后。是生于匠石之园。长于伯乐之厩者也。于是而不得知。假有见知者。千万人亦何足云。今幸赖天子每岁诏公卿大夫贡士。若某等比。咸得以荐闻。是以冒进其说以累于执事。亦不自量已。然执事其知某如何哉。昔人有鬻马不售于市者。知伯乐之善相也。从而求之。伯乐一顾。价增三倍。某与其事颇相类。是故终始言之耳。某再拜。
应科目时与人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月日。愈再拜。天池之滨。大江之濆。曰有怪物焉。盖非常鳞凡介之品汇匹俦也。其得水。变化风雨。上下于天不难也。其不及水。盖寻常尺寸之閒耳。无高山大陵旷途绝险为之关隔也。然其穷涸不能自致乎水。为猵獭之笑者。盖十八九矣。如有力者哀其穷而运转之。盖一举手一投足之劳也。然是物也。负其异于众也。且曰烂死于沙泥。吾宁乐之。若俛首帖耳摇尾而乞怜者。非我之志也。是以有力者遇之。熟视之若无睹也。其死其生。固不可知也。今又有有力者当其前矣。聊试仰首一鸣号焉。庸讵知有力者不哀其穷。而忘一举手一投足之劳而转之清波乎。其哀之。命也。其不哀之。命也。知其在命而且鸣号之者。亦命也。愈今者实有类于是。是以忘其疏愚之罪。而有是说焉。閤下其亦怜察之。
答刘正夫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愈白。进士刘君足下。辱笺。教以所不及。既荷厚赐。且愧其诚然。幸甚幸甚。凡举进士者。于先进之门。何所不往。先进之于后辈。苟见其至。宁可以不答其意耶。来者则接之。举城士大夫。莫不皆然。而愈不幸。独有接后辈名。名之所存。谤之所归也。有来问者。不敢不以诚答。或问为文宜何师。必谨对曰。宜师古圣贤人。曰。古圣贤人所为书具存。辞皆不同。宜何师。必谨对曰。师其意。不师其辞。又问曰。文宜易宜难。必谨对曰。无难易。惟其是尔。如是而已。非固开其为此。而禁其为彼也。夫百物朝夕所见者。人皆不注视也。及睹其异者。则共观而言之。夫文岂异于是乎。汉朝人莫不能为文。独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为之最。然则用功深者。其收名也远。若皆与世沈浮。不自树立。虽不为当时所怪。亦必无后世之传也。足下家中百物。皆赖而用也。然其所珍爱者。必非常物。夫君子之于文。岂异于是乎。今后进之为文。能深探而力取之。以古圣贤人为法者。虽未必皆是。要若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之徒出。必自于此。不自于循常之徒也。若圣人之道。不用文则已。用则必尚其能者。能者非他。能自树立。不因循者是也。有文字来。谁不为文。然其存于今者。必其能者也。顾常以此为说耳。愈于足下。忝同道而先进者。又常从游于贤尊给事。既辱厚赐。又安得不进其所有以为答也。足下以为何如。愈白。
答殷侍御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某月日。愈顿首。辱赐书。周览累日。竦然增敬。蹙然汗出以惭。愈于进士中。粗为知读经书者。一来应举。事随日生。虽欲加功。竟无其暇。游从之类。相熟相同。不教不学。闷然不见已缺。日失月亡。以至于老。所谓无以自别于常人者。每逢学士真儒。叹息踧踖。愧生于中。颜变于外。不复自比于人。前者蒙示新注公羊春秋。又闻口授指略。私心喜幸。恨遭逢之晚。愿尽传其学。职事羁缠。未得继请。怠惰因循。不能自彊。此宜在摈而不教者。今反谓少知根本。其辞章近古。可令叙所著书。惠出非望。承命反侧。善诱不倦。斯为多方。敢不喻所指。八月益凉。时得休暇。傥矜其拘缀。不得走请。务道之传。而赐辱临。执经座下。获卒所闻。是为大幸。况近世公羊学几绝。何氏注外。不见他书。圣经贤传。屏而不省。要妙之义。无自而寻。非先生好之乐之。味于众人之所不味。务张而明之。其孰能勤勤绻绻。若此之至。固鄙心之所最急者。如遂蒙开释。章分句断。其心晓然。直使序所注。挂名经端。自托不腐。其又奚辞。将惟先生所以命。愈再拜。
答陈商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愈白。辱惠书。语高而旨深。三四读尚不能通晓。茫然增愧赧。又不以其浅弊。无过人知识。且喻以所守。幸甚。愈敢不吐情实。然自识其不足补吾子所须也。齐王好竽。有求仕于齐者。操瑟而往。立王之门。三年不得入。叱曰。吾瑟鼓之。能使鬼神上下。吾鼓瑟。合轩辕氏之律吕。客骂之曰。王好竽而子鼓瑟。虽工如王不好何。是所谓工于瑟而不工于求齐也。今举进士于此世。求禄利行道于此世。而为文必使一世人不好。得无与操瑟立齐门者比欤。文虽工。不利于求。求不得。则怒且怨。不知君子必尔为不也。故区区之心。每有来访者。皆有意于不肖者也。略不辞让。遂尽言之。惟吾子谅察。愈白。
与孟尚书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江西省宜春市
愈白。行官自南回。过吉州。得吾兄二十四日手书数番。忻悚兼至。未审入秋来眠食何似。伏惟万福。来示云。有人传愈近少信奉释氏。此传之者妄也。潮州时。有一老僧号大颠。颇聪明识道理。远地无可与语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数日。实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与之语。虽不尽解。要自胸中无滞碍。以为难得。因与来往。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庐。及来袁州。留衣服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孔子云。某之祷久矣。凡君子行已立身。自有法度。圣贤事业。具在方策。可效可师。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积善积恶。殃庆自各以其类至。何有去圣人之道。舍先王之法。而从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诗不云乎。恺悌君子。求福不回。传又曰。不为威惕。不为利疚。假如释氏能与人为祸祟。非守道君子之所惧也。况万万无此理。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类君子耶。小人耶。若君子也。必不妄加祸于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灵。天地神祇。昭布森列。非可诬也。又肯令其鬼行胸臆作威福于其閒哉。进退无所据。而信奉之。亦且惑矣。且愈不助释氏而排之者。其亦有说。孟子云。今天下不之杨则之墨。杨墨交乱。而圣贤之道不明。则三纲沦而九法斁。礼乐崩而夷狄横。几何其不为禽兽也。故曰能言距杨墨者。皆圣人之徒也。扬子云云。古者杨墨塞路。孟子辞而辟之。廓如也。夫杨墨行。正道废。且将数百年。以至于秦。卒灭先王之法。烧除其经。坑杀学士。天下遂大乱。及秦灭。汉兴且百年。尚未知修明先王之道。其后始除挟书之律。稍求亡书。招学士。经虽少得。尚皆残缺。十亡二三。故学士多老死。新者不见全经。不能尽知先王之事。各以所见为守。分离乖隔。不合不公。二帝三王偫圣人之道。于是大坏。后之学者。无所寻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祸出于杨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孟子虽贤圣。不得位。空言无施。虽切何补。然赖其言。而今学者尚知宗孔氏。崇仁义。贵王贱霸而已。其大经大法。皆亡灭而不救。坏烂而不收。所谓存十一于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无孟氏。则皆服左衽而言侏离矣。故愈尝推尊孟氏。以为功不在禹下者。为此也。汉氏以来。偫儒区区修补。百孔千疮。随乱随失。其危如一发引千钧。绵绵延延。䆮以微灭。于是时也。而倡释老于其閒。鼓天下之众而从之。呜呼。其亦不仁甚矣。释老之害。过于杨墨。韩愈之贤。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亡之前。而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后。呜呼。其亦不量其力。且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虽然。使其道由愈而粗传。虽灭死万万无恨。天地鬼神。临之在上。质之在旁。又安得因一摧折。自毁其道。以从于邪也。籍湜辈虽屡指教。不知果能不叛去否。辱吾兄眷厚。而不获承命。惟增惭惧。死罪死罪。愈再拜。
答吕医山人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三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愈白。惠书责以不能如信陵执辔者。夫信陵战国公子。欲以取士声势倾天下而然耳。如仆者。自度若世无孔子。不当在弟子之列。以吾子始自山出。有朴茂之美意。恐未砻磨以世事。又自周后文弊。百子为书。各自名家。乱圣人之宗。后生习传。杂而不贯。故设问以观吾子。其已成熟乎。将以为友也。其未成熟乎。将以讲去其非而趋是耳。不如六国公子有市于道者也。方今天下入仕。惟以进士明经及卿大夫之世耳。其人率皆习熟时俗。工于语言。识形势。善候人主意。故天下靡靡。日入于衰坏。恐不复振起。务欲进足下趋死不顾利害去就之人于朝。以争救之耳。非谓当今公卿閒无足下辈文学知识也。不得以信陵比。然足下衣破衣。系麻鞋。率然叩吾门。吾待足下。虽未尽宾主之道。不可谓无意者。足下行天下。得此于人盖寡。乃遂能责不足于我。此真仆所汲汲求者。议虽未中节。其不肯阿曲以事人者。灼灼明矣。方将坐足下。三浴而三熏之。听仆之所为。少安无躁。愈顿首。
答渝州李使君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洛阳市
乖隔年多。不获数附书。慕仰风味。未尝敢忘。使至。连辱两书。告以恩情迫切。不自聊赖。重序河南事迹本末。文字绸密。典实可寻。而推究之明。万万无一可疑者。钦想所为。益深勤企。岂以愈为粗有知识。可语以心而告之急哉。是比数愈于人而收之。何幸之大也。愈虽无节槩。知感激。若使在形势。亲狎于要路。有言可信之望。虽百悔吝。不敢默默。今既无由缘进言。言之恐益累高明。是以负所期待。窃窃转语于人。不见成效。此愈之罪也。然不敢去心。期之无已。以报见待。惟且迟之。勿遽捐罢。幸甚。庄子云。知其无可奈何而安之若命者。圣也。传曰。君子俟命。然无所补益。进其厌饫者。祗增愧耳。良务宽大。愈再拜。
答元侍御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九月五日。愈顿首。微之足下。前岁辱书。论甄逢父济识安禄山必反。即诈为喑。弃去。禄山反。有名号。又逼致之。济死执不起。卒不污禄山父子事。又论逢知读书。刻身立行。勤已取足。不干州县。斥其馀以救人之急。足下繇是与之交。欲令逢父子名迹。存诸史氏。足下以抗直喜立事。斥不得立朝。失所不自悔。喜事益坚。微之乎。子真安而乐之者。谨详足下所论。载校之史法。若济者。固当得附书。今逢又能行身幸于方州大臣。以标白其先人事。载之天下耳目。彻之天子。追爵其父第四品。赫然惊人。逢与其父俱当得书矣。济逢父子自吾人发。春秋美君子乐道人之善。夫苟能乐道人之善。则天下皆去恶为善。善人得其所。其功实大。足下与济父子俱宜牵联得书。足下勉逢令终始其躬。而足下年尚彊。嗣德有继。将大书特书屡书不一书而已也。愈既承命。又执笔以俟。愈再拜。
与郑相公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再奉示问。皆缘孟家事。辞旨恻恻。忧虑深远。窃有以见大人君子笃于仁爱。终始不倦。伏读感欷。不知所喻。旧与孟往还数人。昨已共致百千以来。寻已至东都。计供葬事外。尚有馀资。今裴押衙所送二百七十千。足以益业。为遗孀永久之赖。孟氏兄弟在江东未至。先与相识。亦甚循善。所虑才干不足任事。郑氏兄弟。惟最小者在东都。固如所示。不可依仗。孟之深友太子舍人樊宗师。比持服在东都。今已外除。经营孟家事。不啻如已。前后人所与。及裴押衙所送钱物。并委樊舍人主之。营致生业。必能不失利宜。候孟氏兄弟到。分付成事。庶可静守。无大阙败。伏惟不致远忧。续具一一咨报。不宣。愈再拜。
与袁相公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伏闻宾位尚有阙员。幸蒙不以常辈知遇。恒不自知愚且贱。思有论荐。窃见朝议郎前太子舍人樊宗师。孝友聪明。家故饶财。身居长嫡。悉推与诸弟。诸弟皆优赡有馀。而宗师妻子常寒露饥馁。宗师怡然处之。无有难色。穷经究史。章通句解。至于阴阳军法声律。悉皆研极原本。又善为文章。词句刻深。独追古作者为徒。不顾世俗轻重。通微晓事。可与晤语。又习于吏职。识时知变。非如儒生文士。止有偏长。退勇守专。未为宰物者所识。年近五十。遑遑勉勉。思有所试。閤下倘引而致之。密加识察。有少不如所言。愈为欺罔大君子。便宜得弃绝之罪于门下。诚不忍奇宝横弃道侧。而閤下箧椟。尚有少阙不满之处。犹足更容。辄冒言之。退增汗慑。谨状。
与鄂州柳中丞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淮右残孽。尚守巢窟。环寇之师。殆且十万。瞋目语难。自以为武人。不肯循法度。颉颃作气势。窃爵位自尊大者。肩相摩。地相属也。不闻有一人援桴鼓誓众而前者。但日令走马来求赏给。助寇为声势而已。閤下书生也。诗书礼乐是习。仁义是修。法度是束。一旦去文就武。鼓三军而进之。陈师鞠旅。亲与为辛苦。慷慨感激。同食下卒。将二州之牧以壮士气。斩所乘马以祭踶死之士。虽古名将。何以加兹。此由天资忠孝。郁于中而大作于外。动皆中于机会。以取胜于当世。而为戎臣师。岂常习于威暴之事。而乐其斗战之危也哉。愈诚怯弱不适于用。听于下风。窃自增气。誇于中朝稠人广众会集之中。所以羞武夫之颜。令议者知将国兵而为人之司命者。不在彼而在此也。临敌重慎。诫轻出入。良用自爱。以副见慕之徒之心。而果为国立大功也。幸甚幸甚。不宣。愈再拜。
与鄂州柳中丞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愈愚。不能量事势可否。比常念淮右以靡弊困顿三州之地。蚊蚋蚁虫之聚。感凶竖喣濡饮食之惠。提童子之手。坐之堂上。奉以为帅。出死力以抗逆明诏。战天下之兵。乘机逐利。四出侵暴。屠烧县邑。贼杀不辜。环其地数千里。莫不被其毒。洛汝襄荆。许颍淮江。为之骚然。丞相公卿士大夫。劳于图议。握兵之将。熊罴貙虎之士。畏懦䠞蹜。莫肯杖戈为士卒前行者。独閤下奋然率先。扬兵界上。将二州之守。亲出入行閒。与士卒均辛苦。生其气势。见将军之锋㯋。凛然有向敌之意。用儒雅文字章句之业。取先天下武夫。关其口而夺之气。愚初闻时。方食。不觉弃匕箸起立。岂以为閤下真能引孤军单进。与死寇角逐。争一旦侥倖之利哉。就令如是。亦不足贵。其所以服人心。在行事适机宜。而风采可畏爱故也。是以前状辄述鄙诚。眷惠手翰还答。益增欣悚。夫一众人心力耳目。使所至如时雨。三代用师。不出是道。閤下果能充其言。继之以无倦。得形便之地。甲兵足用。虽国家故所失地。旬岁可坐而得。况此小寇。安足置齿牙閒。勉而卒之。以俟其至。幸甚。夫远徵军士。行者有羁旅离别之思。居者有怨旷骚动之忧。本军有馈饷烦费之难。地主多姑息形迹之患。急之则怨。缓之则不用命。浮寄孤悬。形势销弱。又与贼不相谙委。临敌恐骇。难以有功。若召募土人。必得豪勇。与贼相熟。知其气力所极。无望风之惊。爱护乡里。勇于自战。徵兵满万。不如召募数千。閤下以为何如。傥可上闻行之否。计已与裴中丞相见。行营事宜。不惜时赐示及。幸甚。不宣。愈再拜。
答魏博田仆射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季冬极寒。伏惟仆射尊体动止万福。即日愈蒙免。蒙恩改职事。不任感惧。使至。奉十一月十二日示问。欣慰殊深。赞善十一郎行。已附状。伏计寻上达。愈虽未获拜识。尝承仆射眷私。猥辱荐闻。待之上介。事虽不允。受赐实多。顷者又蒙不以文字鄙薄。令撰庙碑。见遇殊常。荷德尤切。安有书问稍。遂敢自疏。比所与杨书记书。盖缘久阙附状。求因閒粗述下情。忽奉累纸示问。辞意重謺。捧读再三。但增惭悚。仆射公忠贤德。为内外所宗。位望益尊。谦巽滋甚。谬承知遇。欣荷实深。伏望照察。限以官守。拜奉未由。无任驰恋。谨因使回奉状。不宣。谨状。
与华州李尚书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比来不审尊体动止何似。乍离阙庭。伏计倍增恋慕。愈于久故游从之中。伏蒙恩奖知待。最深最厚。无有比者。懦弱昏塞。不能奋励出奇。少答所遇。拜辞之后。窃念旬朔不即获侍言笑。东望殒涕。有儿女子之感。独宿直舍。无可告语。展转歔欷。不能自禁。华州虽实百郡之首。重于藩维。然閤下居之。则为失所。愚以为苟虑有所及。宜密以上闻。不宜以疏外自待。接过客俗子。绝口不挂时事。务为崇深。以拒止嫉妒之口。亲近药物方书。动作步趋。以致和宣滞。为国自爱。副鄙陋拳拳之心。幸甚幸甚。谨奉状。不宣。愈再拜。
京尹不台参答友人书 中唐 · 韩愈
出处:全唐文卷五百五十四 创作地点:陕西省西安市
所示情眷之至。不胜悚荷。台参实奏云。容桂观察使带中丞尚不台参。京尹郡国之首。所管神州赤县。官带大夫。岂得却不如事须台参。圣恩以为然。便令宣与李绅。不用台参。亦是何典故。赤令尚与中丞分道而行。何况京尹。人见近事。习耳目所熟。稍殊异。即怪之。其于道理。有何所伤。圣君使行。即是故事。自古岂有定制也。停推巡缘府中褊迫是实。若别差人。即是妄说。岂有此事。小人言不可信类如此。亦在大贤斟酌而断之。流言止于智者。正谓此耳。客多自修报状不得。伏惟照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