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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大臣不可亲小事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11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兵兴累年,天下多故,枢密之职,事任非轻,虽典兵戎,体均宰辅,至于大小机务,其繁文倍于中书
所以国家旧制,都、副承旨皆用士人,位比属僚,事参谋议。
祖宗之制,尤慎择材,或取其历职详练者以为副使
自承平以来,纲纪隳废,惟用人吏备员而已。
当四方无事之时,两府检例行事,上下尸旷,恬然不怪。
自兵戎既动,中外事繁,犹务因循,致多败误。
承旨不亲职事,惟署文书,凡百行遣,皆委诸房小吏
使、副大臣不免亲临细事,既不得精心思虑,专意庙谋,至于碎务繁多,又不能躬自检察,遂使边防急奏,多苦滞留,军国密谋,动成漏泄。
凡关事体,不便处多,皆由枢臣难自躬亲,而承旨不能举职也。
臣今欲乞依祖宗旧制,承旨特用士人,如武臣中难得其人,即请于文官中精选材能,换与合入官资,责其举职,仍令枢密使、副,条列常行事目,有可以分职责成者,悉以委之。
使大臣专意庙谋,属吏分行职事,时参国论,庶有裨补。
既复朝廷之旧制,又于事体而合宜。
伏望圣慈,特赐裁择。
取进止。
中书官属主文书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11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近来朝廷号令,烦数更改,又频降出,四方多不遵禀。
而朝廷之臣无专主者,亦不勾校稽违,考责实效。
以不锐之意,行不信之言,宜乎空文虽多而下不畏听。
今百职废坏,弊实由斯。
臣窃见汉丞相官属甚多,欲乞精选材臣,采汉名号,增置两府官属官一二员,使专掌政令之出者,置簿拘管,俟天下施行报应,校其稽违,举行朝典。
即不得以承受回申便为报应,须是施行实迹,具以条闻,旋行勾销,以见能否。
臣谓苟设此官,则天下知朝廷有责实之意,今后可使令出必行,官无旷职。
如允臣所请,乞下两府重议施行。
取进止。
论班行未有举荐之法劄子庆历三年1043年11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朝廷选任百官,文武参用。
文官在选者,各以举主迁京朝官,其间虽容时有滥冒,然孤寒有才行之人,亦往往获进。
惟有武官中近下班行,并无贤愚分别,一例以年岁递迁
借职得至供奉官,须是三十馀年,使贤愚同滞,而国家缓急,要人使用,无由知其能否。
或要人使,则临时只看脚色点差,多是不副所选。
臣谓班行入仕之人虽多端,然其中亦极有才能可任用者,但国家举选之法全未精博。
臣欲乞将近下班行,比类选人,别立举官之法。
凡无人举者,官有所止,更不例迁,有举主者,方与迁转。
或且令无举主者,依旧年限迁转,将有举主者,别作任使。
仍乞严为约束,重其连坐之法,使举者不容冒滥。
则才与不才,渐可分别,而用人不滥。
况今四方多事,天下都监巡检、监当之类,尽要得人,方能集事,不必边任并閤职方用举荐,其他要切使唤处多。
如允臣所请,乞付枢密院商量,立定法制颁行。
取进止。
论乞放还蕃官胡继谔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三、《文编》卷一七
臣窃见朝廷前岁以延州蕃官胡继谔因为边臣所疑,移入内地,见任亳州都监,以子守清悉领父之诸部。
风闻近为不服亳州水土,死亡却家族,身又疾病,曾有奏陈,乞移一京西地凉之处。
臣谓方今西鄙用兵之际,朝廷宜广推恩信,抚御蕃夷。
既欲守清尽死于边疆,当厚遇继谔,保全其家族,岂有既任其子,又疑其父?
继谔求迁内地,其实异乡,虽曰居官,乃是囚系,致其失所,身病家亡。
况彼初心,又无显过。
在继谔之身,已有幽囚冤枉之叹;
于守清之分,又失驾驭豪杰之方。
万一继谔疾病,死而不归,守清父子之心,岂得无恨?
反视中国,乃为世雠,必与边陲,别生患害。
其馀部族,亦必离心。
国家自用兵以来,凡有计谋,未闻胜算,尤于招抚蕃夷之术,常失恩威,致使离叛者多,皆愿附贼。
在于继谔,处置特乖。
臣欲乞因其有请,召至京师,与雪前疑,厚加礼遇,放还本族,示以推诚。
守清得父子复完,必思尽节;
继谔感国家之遇,必有所施。
若朝廷犹以为疑,即乞先以此意诏问守清,计其必无弃父之理。
若彼自不欲其归,则他日可无后患。
取进止。
缴进王伯起上书状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六
右,臣今月二十五日出外,至夜归家,有相州进士王伯起看臣不见,后留下长书一封。
中言为检匣抑塞言事者,责臣不能规谏人主,开益聪明。
及自言有策可以弱北虏,使十年不为害。
又言有上皇帝书,为有司所抑,不得上达。
仍于长书后,卷却奏状一封,意欲令臣缴奏。
臣窃详王伯起所与臣书,词理极有可采,但未知奏状内所言何事。
缘臣本不识其人,又无处寻访,只据所与臣书,内言有策可使北虏十年不为害,此一事是朝廷当今急务。
其奏状,臣不敢滞留,谨并元与臣书缴连上进。
伏望圣慈特赐省览,或有可采,乞下开封府寻访本人,更加询问。
谨具状奏闻。
大理寺断冤狱不当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右编》卷三九
臣风闻大理寺近奏断德州公案一道,为一班行王守度谋杀妻事,止断杖六十私罪。
其守度所犯,情理极恶。
本因逾滥,欲诱一求食妇人为妻,自持刃杖恐逼正妻阿马,令其诬以奸事,髡截头发。
又自以绳索付与阿马,守度持刀在旁逼令自缢,其命垂尽,只为未有棺器,却且解下。
其后又与绳索令自缢,阿马偶得生逃。
臣略闻此大概,其他守度凶恶之状,备于案牍,人不忍闻。
阿马幽苦冤枉如此,而法吏止断诬奸,降以杖罪。
窃以刑在禁恶,法本原情。
今阿马之冤,于情可悯;
守度所犯,其恶难容。
若以法家断罪举重而论,则守度诬奸不实之罪轻,迫人以死之情重,原其用意,合从谋杀。
凡谋杀之罪,其类甚多,或有两相争恨,理直之人因发忿心,杀害理曲之人者,死与未死,须被谋杀之刑。
岂比守度曲在自身,阿马本无所争,备极陵辱,迫以自裁,虐害之情深于谋杀远矣。
臣尝伏读真宗皇帝赐谏臣之诏曰:「冤枉未申,赏刑逾度者,皆许论列」。
今之冤妇,臣职当言者也。
岂有圣主在上,国法方行,而令强暴之男而敢逼人以死!
臣恐守度不诛,则自今强者陵弱,疏者害亲,国法遂隳,人伦败矣。
其王守度一宗公案,伏望圣慈特令中书细详情理,果如臣之所闻,即乞行刑法,以止奸凶。
取进止。
内臣冯承用与外任事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一
臣伏见内官冯承用近因过失,为臣寮论奏,陛下亲发睿断,不私小人,听纳群言,逐去左右,中外之士,莫不相庆。
然初闻朝议将与外任,至今多日,未见指挥
近日外面虚传,云却得教坊勾当,留在京师
窃以方今内外臣寮,若有罪犯,便须勘劾,依法行遣。
今承用本因有过,超转官资,只与外任,尚为优幸。
若更迟留不遣,则使今后伏事陛下左右者,恣为过恶,无以戒劝。
承用从来过犯甚众,人皆畏惧,不敢明言,自其罢却入内已来,旧迹渐多彰露。
内廷之事,臣不细知,外边作过,颇有实状。
今若未行远黜,则言事臣寮不免再有论奏,勾连狱讼,生事转多。
其冯承用,伏乞早与一外任闲慢差遣,便令出京,可以戒励后人,外弭物论。
取进止。
台官言按察使庆历四年八月,新除河北转运按察使,未行。)1044年8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一、《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六、《太平治迹统类》卷六、《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四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宋史全文》卷八、《经世八编》卷一四、《右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睹近降朝旨,约束诸路按察使,备载台官所上之言,意谓按察使等所奏之人多不实,或因迎送文移之间有所阙失,挟其私怒,枉奏平人,朝廷都不深思,轻信其说。
臣自闻降此约束,日夕忧嗟。
思国家方此多事难了之时,正是责人展效之际,奖之犹恐不竭力,疑之谁肯尽其心?
昨大选诸路按察之际,两府聚厅数日,尽破常例,不次用人。
中外翕然,皆谓一时之极选。
凡被选之者,皆亦各负才业,久无人知,常患无所施为。
一旦忽蒙擢用,各思宣力,争奋所长,不惟欲报朝廷,岂不更希进用?
岂可顿为欺罔,便循私情?
料其心必未至此。
茍或如台官所说,则是两府聚厅数日,选得不公之人。
其或不至如斯,何必更加约束。
窃以任人之术,自古所难,常能力主张,犹或有沮者,何况更生疑异,使其各自心阑,如此用人,安能集事?
况按察之任,人所难能,或大臣荐引之人,或权势侥倖之子,彼按察使者下当怨怒,上忤权势,而不敢避者,只赖朝廷主张而已。
今按察者所奏则未能施行,沮毁者一言则便加轻信,皆由朝廷未知官吏为州县大患,而按察可以利民,委任之意不坚,故毁谤之言易入也。
所可惜者,自差诸路按察,今虽未有大效,而老病昏昧之人望风知惧,近日致仕者渐多,州县方欲澄清,而朝廷自沮其事。
臣欲乞圣慈令两府台官上言者至中书,问其何路按察之人因挟私怒。
茍有迹状,乞下所司辨明。
若实无人,乃是妄说,其近降劄子乞赐抽还,不使四方见朝廷自沮按察之权,而为贪赃老缪之吏所快。
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两制以上罢举转运使副省府判官等状庆历五年二月1045年2月28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四、《国朝诸臣奏议》卷七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四、《文编》卷一八、《右编》卷三○ 创作地点:河北省石家庄市正定县
右,臣近准御史台牒,为臣寮上言待制以上举省府推判官转运使、副等事,奉圣旨,去年敕命更不行用,令臣知委者。
臣窃详臣寮上言,悉涉虚妄。
盖因近日陛下进退大臣,改更庶事,小人希合,欺罔天聪。
臣试请辨之。
据上言者云:「若令两制以上保举,则下长奔竞之路」。
方今上自朝廷,下至州县,保举之法多矣。
只如台官,亦是两制以上举,以至大理详断审刑详议、刑部详覆等官,三路知州知县通判,选人改京官,学官入国学,班行迁閤职,武臣充将领,选人入县令,下至天下盐场务、榷场,及课利多处酒务,凡要切差遣,无大小尽用保举之法,皆不闻以奔竞而废之,岂可独于省府等官,独长奔竞而可废?
此其欺妄可知也。
上言者又云:「遂令端士,并起驰骛」。
且驰骛尽系小人,岂名端士
至如自来举官之法多矣,岂能尽绝小人干求?
况自颁新敕以来,何人旧是端士,顿然改节,驰骛于何门而得举?
乞赐推究姓名。
若果无之,则见其欺妄可知也。
上言者又云:「不因请托,人莫肯言」。
此又厚诬之甚也。
今内外臣寮无大小,曾受人举者十八九,岂可尽因请托而得?
自两府大臣而下,至外处通判以上,人人各曾举官,岂可尽因请托而举?
若云其他举官不请托,只此敕举官须请托,即非臣所知也。
两制之中好人不少,繁难要害之地,皆已委信任用,岂可不如外郡通判等,不堪委任举官?
两制之臣,除此敕外,亦更别许举官,岂可举他官则尽公,惟此敕则顿徇私请?
此其欺妄可知也。
又云:「每岁举一百五十人,致人多而争差遣」。
臣算一人有三人举主,方敢望差遣,一百五十人,须一岁内有四百五十员两制为举主。
两制不及五十人,使人人岁举三人,即才各是一人举主,岂敢便争差遣
况有不曾举人者,或举不及三人者。
乞赐检会去年两制以上举到人数,便可知其恣情欺妄也。
近日改更政令甚多,惟此一事,尤易辨明,故臣不避烦言而辨者,伏冀陛下因此深悟小人希合而欺妄也。
缘自去年陛下用范仲淹富弼两府,值累年盗贼频起,天下官吏多不得力,因此屡建举官之议。
然亦不是自出意见,皆先检祖宗故事,请陛下择而行之,所以元降敕文,首引国书为言是也。
当时臣寮,并不论议。
近因仲淹等出外与朝廷经画边事,谗嫉之人幸其不在左右,百端攻击。
只此事,朝廷不暇审察,便与施行。
臣昨见富弼自至河北,缘傍山海,经画勤劳,河北人皆云自来未有大臣如此。
其经画所得,事亦不少。
归至国门,临入而黜,使河北官吏军民见其尽忠而不知其罪状。
小人贪务希合,又不为朝廷惜事体,凡事攻击,至今未已。
况朝廷用人屡有进退,岂有一人才出,便不问是非,尽改所行之事?
若大臣一度进退,政令一度改更,如此纷纭,岂有定制?
伏望陛下重察爱憎之私,辨其虚实之说,凡于政令,更慎改张。
检详元降举官敕意,亦是于国书检用祖宗所行之法。
今上言者却云「因谏官论列,致差遣不定而有更张」,事涉臣身,不敢自辨。
然臣在谏署日言事无状,致今来臣寮指以为辞,岂可尚冒宠荣,不能自劾?
请从黜罚,以弭人言。
臣伏见陛下圣德仁慈,保全忠正之士,进退之际,各有恩意,此所以能使忠臣义士忘身报国,至死而不已也。
其今后臣寮希附上言,攻击前两府所行之事,乞赐辨明,择其实有不便者方与改更,庶全大体,则天下幸甚也。
臣伏睹去年八月二日元降敕命节文,云「比于国书,择诸治要,见其官人之际,尤慎外台之选」,又云「然其进任,必属近臣」。
又命告示赏罚之命,皆三朝之攸行。
此是元议,举官因依,乞赐详酌。
臣无任激切祈天待罪之至。
刘三嘏事状庆历四年1044年10月6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三、《文编》卷一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五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臣伏见契丹宣徽使刘三嘏挈其爱妾儿女等七口,向化南归,见在广信军听候朝旨。
窃虑朝廷只依常式,投来人等,依例约回不纳。
国家大患,无如契丹,自四五十年来,智士谋臣昼思夜算,未能为朝廷出一奇策,坐而制之。
今天与吾时,使其上下乖离,而亲贵臣忽来归我,此乃陛下威德所加,祖宗社稷之福。
窃虑忧国之臣,过有思虑,以谓纳之别恐引惹。
臣请略陈纳之、却之二端利害,伏望圣慈裁择其可。
往年山遇舍元昊而归朝,边臣为国家存信,拒而遣之。
元昊甘心山遇,尽诛其族。
由是河西之人皆怒朝廷不纳,而痛山遇以忠而赤族。
吾既自绝西人归化之路,坚其事贼之心,然本欲存信以怀元昊,而终至叛逆,几困天下。
是拒而不纳,未足存信,而反与贼坚人心,此已验之效也。
其后朝廷悟其失计,归罪郭劝,悔已难追矣。
此事不远,可为鉴戒,伏望陛下思之。
此不可拒而可纳一也。
三嘏契丹贵臣,秉节钺,兼宣徽,可谓至亲且贵矣。
一旦君臣离心,走而归我,是彼国中大丑之事,必须掩讳,不欲人闻,必不敢明言求之于我。
此其可纳二也。
况彼来投,又无追者相继,既绝踪迹,别无明验,虽欲索之于我,难以为辞。
此其可纳三也。
三嘏既彼之贵臣,彼国之事无不与知,今既南来,则彼之动静虚实我尽知之,可使契丹日夕惧我攻取之不暇,安敢求索于我,自起兵端?
若使契丹三嘏果在中国,则三四十年之间,卒无南向之患。
此又纳之大利,其可纳四也。
彼既穷来归我,若拒而遣之,使其受山遇之祸,则幽燕之间,四五十年来,心欲南向之人尽绝其归路,而坚其事狄之心,思为三嘏报仇于中国,又终不能固契丹之信。
此为误计,其失尤多。
三嘏在中国,则契丹必尽疑幽燕之人,是其半国离心,常恐向背。
契丹南寇,常藉幽燕,使其尽疑幽燕之人,则可无南寇之患。
此又可纳大利五也。
古语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此不可失之几也。
刘三嘏,伏望速降密旨与富弼,令就近安存,津遣赴阙。
惟乞决于睿断,不惑群言。
取进止。
杜衍范仲淹等罢政事状庆历五年三月1045年3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五、《皇朝文鉴》卷四六、《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六八、《东都事略》卷七二、《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七六、《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三八、《宋宰辅编年录》卷五、《崇古文诀》卷一九、《古今事文类聚》别集卷三○、《古今合璧事类备要》续集卷五一、《范文正公褒贤集》卷五、《宋史》卷三一九《欧阳修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四、《古今图书集成》官常典卷七○○ 创作地点:河北省石家庄市正定县
臣闻士不忘身不为忠,言不逆耳不为谏。
故臣不避群邪切齿之祸,敢干一人难犯之颜。
惟赖圣明,幸加省察。
臣伏见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皆是陛下素所委任之臣,一旦相继罢黜,天下之士皆素知其可用之贤,而不闻其可罢之罪。
臣虽供职在外,事不尽知,然臣窃见自古小人谗害忠贤,其说不远。
欲广陷良善,则不过指为朋党;
欲动摇大臣,则必须诬以专权。
其故何也?
夫去一善人而众善人尚在,则未为小人之利;
欲尽去之,则善人少过,难为一二求瑕
惟有指以为朋,则可一时尽逐。
至如大臣已被知遇而蒙信任,则难以他事动摇,惟有专权,是上之所恶,故须此说,方可倾之。
臣料等四人各无大过,而一时尽逐,仲淹委任尤深,而忽遭离间,必有以朋党、专权之说上惑圣聪。
臣请试辨之。
昔年仲淹初以忠言谠论闻于中外,天下贤士争相称慕,当时奸臣诬作朋党,犹难辨明。
自近日陛下擢此数人,并在两府,察其临事,可以辨明也。
为人清慎而谨守规矩,仲淹则恢廓自信而不疑则纯正而质直,则明敏而果锐。
四人为性,既各不同,虽皆归于尽忠,而其所见各异,故于议事,多不相从。
至如杜衍欲深罪滕宗谅仲淹则力争而宽之。
仲淹契丹河东,请急修边备。
富弼料以九事,力言契丹不来。
至如尹洙亦号仲淹之党,及争水洛城事,韩琦则是尹洙而非刘沪仲淹则是刘沪而非尹洙
此数事尤彰著,陛下素已知者。
此四人者,可谓天下至公之贤也。
平日闲居,则相称美之不暇;
为国议事,则公言廷诤而不私。
以此而言,臣见等真得汉史所谓忠臣有不和之节,而小人谗为朋党,可谓诬矣。
臣闻有国之权,诚非臣下之得专也。
然臣窃思仲淹等自入两府以来,不见其专权之迹,而但见其善避权也。
夫权,得名位则可行,故好权之臣贪名位。
自陛下召仲淹陕西等让至五六,陛下亦五六召之。
至如富弼三命学士,两命枢密副使,每一命,未尝不恳让,恳让之者愈切,而陛下用之愈坚。
此天下之人所共知,但见其避让太繁,不见其好权贪位也。
及陛下坚不许辞,方敢受命,然犹未敢别有所为。
陛下见其皆未行事,乃开天章,召而赐坐,授以纸笔,使其条事。
然众人避让,不敢不笔,等亦不敢独有所述。
因此又烦圣慈,特出手诏,指定姓名,专责其条列大事而行之。
等迟回,近及一月,方敢略条数事。
仲淹老练世事,知凡事难遽更张,故其所陈,志在远大而多若迂缓,但欲渐而行之以久,冀皆有效。
性虽锐,然亦不敢自出意见,但举祖宗故事,请陛下择而行之。
自古君臣相得,一言道合,遇事便行,更无推避。
臣方怪等蒙陛下如此坚意委任,督责丁宁,而犹迟缓自疑,作事不果,然小人巧谮已曰专权者,岂不诬哉!
至如两路宣抚,国朝常遣大臣。
况自中国之威,近年不振,故元昊叛逆一方,而劳困及于天下。
北虏乘衅,违盟而动,其书辞侮慢,至有贵国、祖宗之言。
陛下愤耻虽深,但以边防无备,未可与争,屈意买和,莫大之辱。
等见中国累年侵凌之患,感陛下不次进用之恩,故各自请行,力思雪耻,缘山傍海,不惮勤劳,欲使武备再修,国威复振。
臣见等用心,本欲尊陛下威权以禦四夷,未见其侵权而作过也。
伏惟陛下睿哲聪明,有知人之圣,臣下能否,洞见不遗。
故于千官百辟之中,亲选得此数人,骤加擢用。
夫正士在朝,群邪所忌,谋臣不用,敌国之福也。
今此数人一旦罢去,而使群邪相贺于内,四夷相贺于外,此臣所以为陛下惜之也。
伏惟陛下圣德仁慈,保全忠善,退去之际,恩礼各优。
仲淹四路之任亦不轻矣,愿陛下拒绝群谤,委信不疑,使尽其所为,犹有裨补。
方今西北二虏交争未已,正是天与陛下经营之时,如,岂可置之闲处?
伏望陛下早辨谗巧,特加图任,则不胜幸甚。
臣自前岁召入谏院十月之内,七受圣恩,而致身两制,常思荣宠至深,未知报效之所。
今群邪争进谗巧,而正士继去朝廷,乃臣忘身报国之,岂可缄言而避罪?
敢竭愚瞽,惟陛下择之
臣无任祈天待罪、恳激屏营之至,臣修昧死再拜。
论权贵子弟冲移选人劄子至和元年六月判流内铨。)1054年7月13日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勘会铨司近年选人倍多,员阙常少。
待阙者多是孤寒贫乏之人,得替住京,动经年岁,遇有合入阙次,多被权贵之家将子弟亲戚陈乞,便行冲改。
或已注授者,且令待阙;
或才到任者,即被对移。
只就权贵勾当家私,不问孤寒便与不便。
兼臣所见臣寮陈乞,多非急切事故,或云近便乡里,或云看觑坟茔。
侥倖希求,妄托名目;
孤寒阻滞,徒益怨嗟。
臣欲乞今后臣寮须有急切事故,如委任边寄不许般家,及致仕、分司丁忧、病患之类,方许陈乞子弟差遣
其虽无事故,自将恩泽陈乞者,许铨司勘会。
如已注人者更不改注,已到任者更不冲移,并令别具陈乞,仍不许连并陈乞两任。
如允臣所请,乞下铨司遵守施行。
今取进止。
论臣寮奏带指使差遣劄子至和元年九月,兼三班院。)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四
臣等勘会本班见管使臣至八千馀员。
其入仕之源,既已冗滥,及差遣之际,又多有因缘,附权贵者侥倖多门,致孤寒者怨嗟不已。
伏见近年文武臣寮出外任者,多带指使随行,不久便奏乞监押巡检差遣,仍多指定去处陈乞。
亦有元只是诸司职掌人奏带随行,后来改转班行,并不曾历短使、监当差遣,便入监押巡检亲民,亦无合入远近路分,取便指射有职田处。
朝廷以重违臣寮奏请,更不勘会差遣资序、路分远近、合与不合入得,便行差除,相继成例,近日渐多,合行釐革。
臣今欲乞今后臣寮奏带随行指使之人,及三年已上,并只与理为一任,候归班依例差遣外,更不得陈乞差遣,所贵止绝侥倖。
今取进止。
史馆日历状嘉祐四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皇朝文鉴》卷四六、《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崇古文诀》卷一八、《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四二、《群书考索》续集卷三五、《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卷九、《文献通考》卷五一、《三续古文奇赏》卷七、《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二、《经世八编》卷一四、《文编》卷一八、《右编》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九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以史者,国家之典法也。
自君臣善恶功过,与其百事之废置,可以垂劝戒、示后世者,皆得直书而不隐。
故自前世有国者,莫不以史职为重。
伏见国朝之史,以宰相监修学士修撰,又以两府之臣撰时政记,选三馆之士当升擢者乃命修起居注
如此,不为不重矣。
然近年以来,员具而职废,其所撰述简略遗漏,百不存一,至于事关大体者,皆没而不书,此实史官之罪而臣之责也。
然其弊在于修撰之官,惟据诸司供报,而不敢书所见闻故也。
今时政记虽是两府臣寮修纂,然圣君言动有所宣谕,臣下奏议事关得失者,皆不纪录,惟书除目、辞见之类,至于起居注亦然,与诸司供报公文无异。
修撰官只据此铨次,系以月日,谓之日历而已。
是以朝廷之事,史官虽欲书而又不得书也。
自古人君皆不自阅史,今撰述既成,必录本进呈,则事有讳避,史官虽欲书而又不可得也。
加以日历、时政记、起居注,例皆承前,积滞相因。
故纂录者常务追修累年前事,而岁月既远,遗失莫存。
至于事在目今,可以详于见闻者,又以追修积滞,不暇及之。
若不革其弊,则前后相因,史官永无举职之时,使圣朝典法遂成废坠矣。
臣窃闻赵元昊自初僭叛至复称臣,始终一宗事节,皆不曾书。
亦闻修撰官甚欲纪述,以修纂后时,追求莫得故也。
其于他事,又可知焉。
臣今欲乞特诏修时政记、起居注之臣,并以德音宣谕、臣下奏对之语书之。
其修撰官不得依前只据诸司供报编次除目、辞见,并须考验事实:其除某官者以某功,如狄青等破侬智高文彦博等破王则之类;
其贬某职者坐某罪,如昨来麟州守将并州庞籍缘白草平事,近日孙沔所坐之类,事有文据及迹状明白者,皆备书之。
所以使圣朝赏罚之典,可以劝善惩恶,昭示后世。
若大臣用情,朝廷赏罚不当者,亦得以书为警戒。
此国家置史之本意也。
至于其他大事,并许史院据所闻见书之,如闻见未详者,直牒诸处会问,及臣寮公议异同、朝廷裁置处分并书之。
已上事节,并令修撰官逐时旋据所得录为草卷,标题月分,于史院躬亲入匮封锁,候诸司供报齐足,修为日历。
仍乞每至岁终,命监修宰相亲至史院,点检修撰官纪录事迹,内有不勤其事、隳官失职者,奏行责罚。
其时政记、起居注、日历等,除今日以前积滞者不住追修外,截自今后,并令次月供报,如稍迟滞,许修撰官自至中书枢密院催请。
诸司供报拖延,及史院有所会问,诸处不画时报应,致妨修纂者,其当行手分,并许史院开封府勾追严断。
其日历、时政记、起居注,并乞更不进本。
所贵少修史职,上存圣朝典法。
此乃臣之职事,不敢不言。
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请驾不幸温成劄子至和二年正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九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六、《右编》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今月八日圣旨,疏决禁囚,特行减降,及军士各有特支。
陛下圣慈,本以兴国寺奉安真宗皇帝御容,有此恩旨。
而中外之议纷然不一,皆云正月八日,是温成皇后周年,故有此特支、疏决。
又见圣驾朝谒万寿宫,又云温成画像在彼,所以圣驾亲临。
盖为自去年追册温成皇后之后,朝廷每于典礼,过极优崇,遂致议者动皆疑惑。
今又闻来日圣驾幸奉先寺酌献宣祖皇帝,外议喧然,又云温成皇后祠庙在彼。
伏以陛下圣德仁孝,本为祖宗神御,以时酌献,不可使中外议者言陛下意在追念后宫宠爱,托名以谒祖宗。
亏损圣德,其事不细。
臣欲乞明日奉先寺酌献毕,更不临幸温成祠庙,以解中外之疑,以止议者之说。
臣职忝侍从,无所裨补,闻外人议论,不敢不言。
不惟臣有爱君之心,合具陈述,陛下举动为万世法,亦不可不慎。
取进止。
台谏官言事未蒙听允书至和二年六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月日,具官臣欧阳某,谨昧死再拜上书于体天法道钦文聪武圣神孝德皇帝阙下。
臣闻自古有天下者,莫不欲为治君而常至于乱,莫不欲为明主而常至于昏者,其故何哉?
患于好疑而自用也。
夫疑心动于中,则视听惑于外。
视听惑,则忠邪不分,而是非错乱。
是非错乱,则举国之臣皆可疑。
尽疑其臣,则必自用其所见。
夫以疑惑错乱之意而自用,则多失;
多失,则其国之忠臣必以理而争之。
争之不切,则人主之意难回;
争之切,则激其君之怒心而坚其自用之意,然后君臣争胜。
于是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希旨顺意,以是为非,以非为是,惟人主之所欲者从而助之。
夫为人主者,方与其臣争胜,而得顺意之人,乐其助己而忘其邪佞也,乃与之并力以拒忠臣。
夫为人主者拒忠臣而信邪佞,天下无不乱,人主无不昏也。
自古人主之用心,非恶忠臣而喜邪佞也,非恶治而好乱也,非恶明而欲昏也,以其好疑自用而与下争胜也。
使为人主者,割然去其疑心,而回其自用之意,则邪佞远而忠言入。
忠言入,则聪明不惑,而万事得其宜,使天下尊为明主,万世仰为治君,岂不臣主俱荣而乐哉!
与其区区自执而与臣下争胜,用心益劳而事益惑者,相去远矣。
臣闻《书》载仲虺称汤之德曰「改过不吝」,又戒汤曰「自用则小」。
成汤,古之圣人也,不能无过,而能改过,此其所以为圣也。
之聪明,其所为不至于缪戾矣,然仲虺犹戒其自用,则自古人主惟能改过而不敢自用,然后得为治君明主也。
臣伏见宰臣陈执中,自执政以来,不叶人望,累有过恶,招致人言。
执中迁延,尚玷宰府
陛下忧勤恭俭,仁爱宽慈,之用心也。
推陛下之用心,天下宜至于治者久矣,而纪纲日坏,政令日乖,国日益贫,民日益困,流民满野,滥官满朝。
其亦何为而致此?
由陛下用相不得其人也。
近年宰相多以过失因言者罢去,陛下不悟宰相非其人,反疑言事者好逐宰相
疑心一生,视听既惑,遂成自用之意,以谓宰相当由人主自去,不可因言者而罢之。
宰相虽有大恶显过,而屈意以容之;
彼虽惶恐自欲求去,而屈意以留之;
虽天灾水旱,饥民流离,死亡道路,皆不暇顾,而屈意以用之。
其故非他,直欲沮言事者尔。
言事者何负于陛下哉?
使陛下上不顾天灾,下不恤人言,以天下之事委一不学无识、谄邪狠愎之执中而甘心焉。
言事者本欲益于陛下,而反损圣德者多矣。
然而言事者之用心,本不图至于此也,由陛下好疑自用而自损也。
今陛下用执中之意益坚,言事者攻之愈切,陛下方思有以取胜于言事者。
而邪佞之臣得以因隙而入,必有希合陛下之意者,将曰执中宰相,不可以小事逐,不可使小臣动摇,甚者则诬言事者欲逐执中而引用他人。
陛下方患言事者上忤圣聪,乐闻斯言之顺意,不复察其邪佞而信之,所以拒言事者益峻,用执中益坚。
夫以万乘之尊,与三数言事小臣角必胜之力,万一圣意必不可回,则言事者亦当知难而止矣。
然天下之人与后世之议者,谓陛下拒忠言,庇愚相,以陛下为何如主也?
前日御史梁适罪恶,陛下赫怒,空台而逐之。
而今日御史又复敢论宰相,不避雷霆之威,不畏权臣之祸。
此乃至忠之臣也,能忘其身而爱陛下者也,陛下嫉之恶之,拒之绝之。
执中为相,使天下水旱流亡,公私困竭,而又不学无识,憎爱挟情,除改差缪,取笑中外,家私秽恶,流闻道路,阿意顺旨,专事逢君。
此乃谄上傲下愎戾之臣也,陛下爱之重之,不忍去之。
陛下睿智聪明,群臣善恶无不照见,不应倒置如此,直由言事者太切,而激成陛下之疑惑尔。
执中不知廉耻,复出视事,此不足论。
陛下岂忍因执中上累圣德,而使忠臣直士卷舌于明时也?
臣愿陛下廓然回心,释去疑虑,察言事者之忠,知执中之过恶,悟用人之非,法成汤改过之圣,遵仲虺自用之戒。
尽以御史前后章疏出付外廷,议正执中之过恶,罢其政事,别用贤材,以康时务,以拯斯民,以全圣德,则天下幸甚。
臣以身叨恩遇,职在论思,意切言狂,罪当万死。
臣昧死再拜(《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三,《续文章正宗》卷一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文编》卷一二,《右编》卷一六,《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五,《古今图书集成》官常典卷七○○。)
六月:原无,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补。
论修河第一状至和二年三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九、《宋史》卷九一《河渠志》一、《续文章正宗》卷一七、《文编》卷二○、《右编》卷四○、《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五、《行水金鉴》卷一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窃见朝廷近因臣寮建议,欲塞商胡,开横垄,回大河于故道,已下三司,候今秋兴役,见令京东计度物料次。
臣伏以国家兴大役、动大众,必先顺天时、量人力,谋于其始而审于其终,然后必行,计其所利者多,乃能无悔。
伏见比年以来,兴役勤众,劳民费财,不精谋虑于厥初,轻信利害之偏说,举事之始,既已苍惶,群议一摇,寻复悔罢。
臣不敢远引他事上烦圣聪,只如往年河决商胡,是时执政之臣不慎计虑,遽谋修塞
科配一千八百万梢芟,搔动六路一百有馀州军,官吏催驱,急若星火,民庶愁苦,盈于道涂。
或物已输官,或人方在路,未及兴役,遽已罢修,虚费民财,为国歛怨,举事轻脱,为害若斯。
虽既往之失难追,而可鉴之踪未远。
今者又闻复有修河之役,聚三十万人之众,开一千馀里之长河,计其所用物力,数倍往年。
当此天灾岁旱之时,民困国贫之际,不量人力,不顺天时,臣知其有大不可者五:盖自去秋以及今,半天下苦旱,而京东尤甚,河北次之。
国家常务安静振恤之,犹恐饥民起而为盗,何况于此两路,聚大众,兴大役?
此其必不可者一也。
河北恩州用兵之后,继以凶年,人户流亡,十失八九。
数年以来,人稍归复,然死亡之馀,所存无几,疮痍未歛,物力未完,今又遭此旱岁。
京东去冬无雨雪,不生苗,已及莫春未布种,不惟目下乏食,兼亦向去无望。
而欲于此两路兴三十万人之役,若别路差夫,则远处难为赴役,就河便近,则此两路力所不任。
此其必不可者二也。
臣伏见往年河决滑州,曾议修塞当时公私事力,未如今日贫虚,然犹收聚物料,诱率民财,数年之间,方能兴役。
况今国用方乏,民力方疲。
且合商胡塞大决之洪流,此自是一大役也。
凿横垄,开久废之故道,此又一大役也。
自横垄至海一千馀里,埽岸久已废坏,顿须修缉,此又一大役也。
往年公私有力之时,兴一大役,尚须数年。
今并三大役,仓卒兴为于灾旱贫虚之际,此其必不可者三也。
就令商胡可塞,故道可回,犹宜重察天时、人力之难为。
何况商胡未必可塞,故道未必可回者哉?
臣闻鲧障洪水,九年无功。
禹得《洪范》五行之书,知水趋下之性,乃因水之流,疏决就下,而水患乃息。
然则以大禹之神功,不能障塞其流,但能因而疏决尔。
今欲逆水之性,障而塞之,夺洪河之正流,斡以人力而回注,此大禹之所不能,此其必不可者四也。
横陇湮塞,已二十年,商胡决疏,又亦数岁,故道已塞而难凿,安流已久而难回。
昨闻朝廷曾遣故枢密直学士张奎计度,功料极大,近者再行检计,减得功料全少。
功料少则所开浅狭,浅狭则水势难回,此其必不可者五也。
臣伏见国家累岁灾谴甚多,其于京东,变异尤大。
地贵安静,动而有声。
巨嵎山摧,海水摇荡,如此不止仅乎十年,天地警戒,必不虚发。
臣谓变异所起之方,尤宜加意防惧。
今乃欲于凶旱之年,聚三十万之大众,于变异最大之方,臣恐地动山摇,灾祸自此而始。
方今京东,赤地千里,饥馑之民,正苦天灾,又闻河役将动,往往伐拆屋,无复生计。
流亡盗贼之患,不可不虞。
欲望圣慈特降德音,速罢其事,当此凶岁,务安人心。
徐诏有司审详利害,纵令河道可复,乞候丰年馀力,渐次兴为。
臣实庸愚,本无远见,得于外论,不敢不言。
谨具状奏闻。
论雕印文字劄子至和二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八、《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七九、《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三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朝廷累有指挥禁止雕印文字,非不严切,而近日雕板尤多,盖为不曾条约书铺贩卖之人。
臣窃见京城近有雕印文集二十卷,名为《宋文》者,多是当今论议时政之言。
其首篇是富弼往年让官表,其间陈北虏事宜甚多,详其语言,不可流布。
而雕印之人不知事体,窃恐流布渐广,传入虏中,大于朝廷不便。
及更有其馀文字,非后学所须,或不足为人师法者,并在编集,有误学徒。
臣今欲乞明降指挥开封府,访求板本焚毁,及止绝书铺,今后如有不经官司详定,妄行雕印文集,并不得货卖。
许书铺及诸色人陈告,支与赏钱贰佰贯文,以犯事人家财充。
其雕板及货卖之人并行严断,所贵可以止绝者。
今取进止。
使臣差遣劄子至和二年兼判三班院1055年6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勘会本班见管使臣八千一百一十二员,自古滥官未有如此之多也。
臣遂将簿籍,根磨增添数目:只自皇祐二年终至今,实四年半之内,自借职以上增添二千八十五员。
于中近日增添并多,只自皇祐五年终至今年六月,一年半之内增四百九员,殿侍犹不在数。
盖由曲恩滥赏,临时无节,以日计月,所积遂多。
率计一岁常增四百五十员,若不塞其滥源,则更三五年后,不胜其弊矣。
于今裁损已为太晚,若更增添,则四海之广不能容滥官,天下物力不能给俸禄矣。
臣今略举入仕侥倖者二事,乞先赐指挥,釐革其馀。
见在者既不可减损,惟其入仕之源,欲乞令当政大臣早赐擘画,所贵不为将来之患。
所有臣擘画二事,今具画一如后:
一、自来诸皇亲宅前勾当人,除郡王宫殿侍年深有例送三班院差使外,其馀宫院殿侍及客司、书表、宅案等,别无恩例。
只自庆历八年创立年限,上自郡王,下至观察使以下,应缘皇亲宅前殿侍、客司、书表、宅案等,并只勾当五年,便送三班差使,等第年限,转充借、奉职
此入仕之源,最为侥倖者。
臣今欲乞应郡王已下宅前殿侍、客司、书表、宅案,勾当及五年者,更不送三班,只令在宅依旧勾当,所有合转殿侍借职年限,并依庆历八年密院劄子指挥
如此,则皇亲勾当人不妨恩泽,只是免得诸宫院送纳三班后续补人数。
兼诸宫院若得依旧勾当,并是谙熟委使之人,又三班减得人数,甚为利便。
一、百司人吏旧来出职,皆有职名、年限。
近年多候转及职名,及年限未满,多乞情愿就近下恩泽,或侥求因人奏带,及抽差勾当,叙劳酬奖,及合作选人者,情愿就班行之类。
臣今乞一切止绝。
右,臣所起请,只是因述滥官,略陈此二事。
如允臣所请,乞下三班院勾当臣寮同共铺陈条贯,立定新制,奏乞朝廷降下施行。
取进止。
论罢修奉先寺等状至和二年七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六、《汴京遗迹志》卷一四、《文编》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近曾上言,为京师土木兴作处多,乞行减罢。
寻准敕差臣与三司同共相度减定,续具奏闻次。
今又闻圣旨下三司,重修庆基殿及奉先寺屋宇。
臣伏见近年政令乖错,纪纲隳颓,上下因循,未能整缉。
惟务崇修祠庙,广兴土木,百役俱作,无一日暂停。
方今民力困贫,国用窘急,小人不识大计,不思爱君,但欲广耗国财,务为己利,恣侵欺于官物,图酬奖之功劳,托名祖宗,张大事体。
况诸处神御殿,当盖造之初,务极崇奉,栋宇坚壮,莫不精严,虽数百年,未必损动。
近年以来,不住修换
昨开先殿只因两柱损,遂换一十三柱,前后差官检计,朝廷并不取信,只凭最后之言,遂至广张物料。
盖缘广张得物料,即多图酬奖恩泽。
窃以崇奉祖宗,礼贵清净。
今乃频有迁徙,轻黩威灵,要其所归,止为小人图利。
臣见自古人君好兴土木者,自《春秋》、《史记》,历代以来并皆书为过失,以示万世。
今小人图一旦之利,黩祖宗之威灵,置人主于有过之地,谁忍为之?
臣实痛惜。
臣因准敕减定,于三司略见大概:开先殿初因两条柱损,今所用材植物料共一万七千五百有○,睦亲宅神御殿所用物料又八十四万七千,又有醴泉、福胜等处物料,不可悉数。
此外军营库务合行修造者,又有百馀处。
使厚地不生他物,惟产木材,亦不能供此广费。
自古王者尊祖事神,各有典礼,不必广兴土木,然后为能。
臣窃见累年火灾,自玉清昭应洞真、上清、鸿庆、寿宁、祥源、会灵七宫,开宝、兴国两寺塔殿,并皆焚烧荡尽,足以见天意厌土木之华侈,为陛下惜国力民财,谴戒丁宁,前后非一。
陛下与其广兴土木以事神,不若畏惧天戒而修省,其已兴作者既不可及,其未修者宜速寝停。
况睦亲神御殿,于礼不宜作,其事甚明,别无礼典讲求,乞更不下太常,便行寝罢。
其庆基殿;
如的有损漏,只令三司差官整补,不得理为劳绩。
奉先寺,乞勒寺家自修。
垂拱殿是陛下常坐之处,近闻为无梁木,且止未修。
诸皇亲自火烧居宅后,至今寄寓他所。
陛下尊为天子,无梁木修一殿;
富有四海,而皇族无屋可居。
盖为将良材美木俯徇小人,并于不急处枉费,遂致合行修造处却至乏材。
伏愿陛下追思累次大火常发于土木最盛处,凡国家极力兴修者,火必尽焚。
且天厌土木而焚之,又欲兴崇土木以奉之,此所以福应未臻而灾谴屡降也。
伏乞上思天戒,下察人言,人言虽狂而实忠,天戒甚明而不远。
伏惟陛下圣德恭俭,不乐游畋,凡所兴修,皆非嗜好,但以难违小人一时之请,自取青史万世之讥,实为陛下惜之。
伏望圣慈,广赐裁择。
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