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贼议和请以五问诘大臣状(庆历三年十一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五、《太平治迹统类》卷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三、《文编》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伏见张子奭奉使贼中,近已到阙。风闻贼意虽肯称臣,而尚有数事邀求,未审朝廷如何处置。臣闻善料敌者,必揣其情伪之实;能知彼者,乃可制胜负之谋。今贼非难料难知,但患为国计者昧于远见,落彼奸谋,茍一时之暂安,召无涯之后患,自为削弱,助贼奸谋。此《左传》所谓疾首痛心,贾谊所以太息恸哭者也。今议贼肯和之意,不过两端而已。欺罔天下者,必曰贼困窘而求和;稍能晓事者,皆知贼权诈而可惧。若贼实困窘,则正宜持重以裁之。若知其诈谋,则岂可厚以金缯,助成奸计?昨如定等回,但闻许与之数不过十万。今子奭所许乃二十万,仍闻贼意未已,更有过求。先朝与契丹通和,只用三十万。一旦刘六符辈来,又添二十万。今昊贼一口许二十万,到他日更来,又须一二十万。使四夷窥见中国庙谋胜算,惟以金帛告人,则邈川首领岂不动心?一旦兴兵,又须三二十万。生民膏血有尽,四夷禽兽无厌,引之转来,何有限极?今已许之失,既不可追,分外过求,尚可抑绝。见今北虏往来,尚在沿边市易,岂可西蕃绝远,须要直至京师?只用此词,自可拒止。至如青盐弛禁,尤不可从,于我虽所损非多,在贼则为利甚博。况盐者民间急用,既开其禁,则公私往来,奸细不分。若使贼捐百万之盐以啖边民,则数年之后,皆为盗用矣。凡此三事,皆难允许。今若只为目下茍安之计,则何必爱惜,尽可抽从。若为社稷久远之谋,则不止目前,须思后患。臣愿陛下试发五问,询于议事之臣:一问西贼不因败衄,忽肯通和之意,或用计困之使就和乎?或其与北虏连谋而伪和乎?二问既和之后,边备果可彻而宽国用乎?三问北使一来与二十万,西人一去又二十万,从今更索,又更与之,凡庙谋为国计者,止有此策而已乎?四问既和之后,能使北虏不邀功责报乎?虏或一动,能使天下无事乎?五问元昊一议许二十万,他日保不更有邀求乎?他日有求,能不更添乎?陛下赫然以此五事问之,万一能有说焉,非臣所及;若其无说,则天下之忧从此始矣,方今急和谬议既不可追;许物已多,必不能减。然臣窃料元昊不出三五年,必须更别猖獗以邀增添,而将相大臣只如今日之谋,定须更与添物。若今日一顿尽与,则他时何以添之?故臣愿惜今日所求。其如西贼虽和,所利极鲜,若和而复动,其患无涯。此臣前后非不切言,今无及矣。伏望陛下留意而思之,且可不与。彼若实欲就和,虽不许此亦可;若实无和意,与之适有后虞。谨具状奏闻,伏候敕旨。
论葛宗古等不当减法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近日赃吏葛宗古、王克庸、滕宗谅等相继赃污事发,内葛宗古情理尤恶。臣伏睹去年朝廷命贾昌朝等减省天下冗费,上自陛下供御之物,至于皇后、宫嫔饮食已来,尽皆减节。盖谓调度至多,公私已乏,故陛下以身先天下,自行减刻,要供军费。凡为边将者,所得一钱一帛,宜思此物自生民困苦之中取其膏血,陛下忧劳之际减自圣躬,如此得之,宜作如何使用。今乃盗朝廷赏劳蕃夷之物,赡养求食妇人全家骨肉,及供自己家口,并营造工作、私家冗用之类。量其如此用心,岂是爱君忧国、忘身破贼之人?何足爱惜?若律文已重,即乞尽行,更不减法。若旧法尚轻,仍望特加重断。其滕宗谅、王克庸,若事状分明,亦望早赐勘鞫,正行国典。窃虑议者为宗古等方任边陲,宜从宽贷。臣非不知驾驭英雄难拘常法,如太祖委用李汉超等。盖汉超能捍寇戎,不为边患,功大过小,理可优容。诸将守边未有尺寸之效,而先已逾违不法,外恃敌在,而欲望朝廷屈法姑息。今朝廷未曾行宽假之惠,而此三人不法如此,若更宽之,则今后边臣不复可以法制矣。臣思边上公使必欲使将臣不拘常法者,若用之阴养死士,招延布衣,利啖敌人,赏劳将校,如此之数皆不必问其出入,可恣所为。或其性本阔略,偶不点检,误用于私家,原其本情,亦可轻恕。若宗古等故意偷谩减刻宴犒蕃夷、军士之物入己者,有何可恕之理,特减从轻?有何可赎之功,得以屈法?若此三人不行重断,则边臣知元昊常在,则可以常为不法,臣恐玩寇弄兵,事无了日。今取进止。
论燕度勘滕宗谅事张皇太过劄子(庆历三年十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四、《皇朝文鉴》卷四六、《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四○、《经济类编》卷三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日风闻张子奭未有归期消息,贼昊又别遣人来。必恐子奭被贼拘留,西人之来其意未测,边鄙之事不可不忧,正是要藉将帅效力之际。旦夕来传闻燕度勘鞫滕宗谅事,枝蔓勾追,直得使尽邠州诸县枷杻,所行栲掠皆是无罪之人,囚系满狱。边上军民将吏见其如此张皇,人人嗟怨,自狄青、种世衡等并皆解体,不肯用心。朝廷本为台官上言滕宗谅支用钱多,未明虚实,遂差燕度勘鞫,不期如此作事,摇动人心。若不早止绝,则恐元昊因此边上动摇、将臣忧恐解体之际,突出兵马,谁肯为朝廷用死命向前?臣忝为陛下耳目之官,外事常合采访,三五日来,都下喧传边将不安之事。亦闻田况在庆州日,见滕宗谅别无大段罪过,并燕度生事张皇,累具奏状,并不蒙朝廷报答。况又遍作书,告在朝大臣,意欲传达于圣听,大臣各避嫌疑,必不敢进呈况书。臣伏虑陛下但知宗谅用钱之过,不知边将忧嗟搔动之事,只如臣初闻滕宗谅事发之时,独有论奏,乞早勘鞫行遣。臣若坚执前奏,一向遂非,则惟愿勘得宗谅罪深,方表臣前来所言者是。然臣终不敢如此用心,宁可因前来不合妄言得罪于身,不可今日遂非,致误事于国。臣窃思朝廷于宗谅必无爱憎,但闻其有罪,则不可不问。若果无大过,则必不须要求瑕疵。只恐勘官希望朝廷意旨,过当张皇,搔动边鄙。其滕宗谅,伏望速令结绝。仍乞特降诏旨,告谕边臣以不枝蔓勾追之意。兼令今后用钱,但不入己外,任从便宜,不须畏避。庶使安心放意,用命立功。其田况累次奏状并与大臣等书,伏望圣慈尽取详览。田况是陛下侍从之臣,素非奸佞,其言可信。又其身在边上,事皆目见,必不虚言。今取进止。
再论燕度鞫狱枝蔓劄子(庆历三年十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日风闻燕度勘滕宗谅事枝蔓张皇,边陲搔动,曾有论奏,乞降诏旨安慰边臣。今日又闻度辄行文牒劾问枢密副使韩琦议边事因依,不知燕度实敢如此否?若实有之,深可惊骇。窃以韩琦是陛下大臣,系国家事体轻重。今燕度敢兹无故意外侵陵,乃是轻慢朝廷,无文弄法。臣每见前后险薄小人多为此态,得一刑狱,勘鞫踊跃,以为奇货,务为深刻之事,以邀强干之名。自谓陷人若多,则进身必速,所以虚张声势,肆意罗织。今燕度本令只勘滕宗谅使过公用钱,因何劾问大臣议边事?显是节外生事,正违推勘敕条。况枢密使是辅弼之任,宣抚使将君命而行,本藉重臣,特行镇抚。今若无故遭一狱吏侵欺,而陛下不与主张,则今后奉君命而出使者皆为边鄙所轻,为大臣而作事者反畏小人所制。故燕度论于国体,便合坐以深刑;责其俗吏,亦自违于条制。罪须行遣,情不可容。今枢密副使尚被侵陵,则以下将帅无辜遭其枝蔓者不少。据其如此作事,此狱必无平允。其滕宗谅一宗刑狱状,乞别选差官,取勘结绝。其燕度,亦乞别付所司,勘罪行遣。取进止。
论乞不勘狄青侵公用钱劄子(庆历三年十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四、《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四○、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五、乾隆《汾州府志》卷二八
臣风闻边臣张亢近为使过公用钱,见在陕西置院根勘,其勘官所取,干连人甚众。亦闻狄青曾随张亢入界,见已勾追照对。臣伏见国家兵兴以来,五六年所得边将,惟狄青、种世衡二人而已。其忠勇材武,不可与张亢、滕宗谅一例侍之。臣料青本武人,不知法律,纵有使过公用钱,必不似葛宗古故意偷谩,不过失于点检,致误侵使而已。方今议和之使正在贼中,茍一言不合,则忿兵为患,必至侵边。谨备过防,正藉勇将,况如青者,无三两人。可惜因些小公用钱,于此要人之际,自将青等为贼拘囚,使贼闻之以为得计。伏望特降指挥元勘官,只将张亢一宗事节依公根勘,不得枝蔓勾追。其狄青纵有干连,仍乞特与免勘。臣于边臣本无干涉,岂有爱憎?但虑勘官只希朝廷意旨,不顾边上事机,将国家难得之人与常人一例推鞫,一旦乏人误事,则悔不可追。伏乞朝廷特赐宽贷。边臣知无功之将犯法必诛,要藉之人以能赎过,则人人自励,将见成功。取进止。
论体量官吏酷虐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右编》卷一九
臣等风闻朝廷近降指挥与诸路转运使,令体量州县官吏酷虐军民者。臣料朝旨如此,必是因韩纲酷虐,近致光化兵士作乱,故有此指挥。窃以昨来光化兵变,虽因韩纲自致,其如兵亦素骄,处置之间,须合中道。韩纲自当行法,骄兵亦合讨除,如此两行,方始得体。今若明行号令,遍约官吏,则骄兵增气,转更生心;长吏畏避,无由行事。其所降与转运司文字,窃虑朝夕之间,传播中外,扇动群小,引惹事端。然已失之令既不可追,伏乞速降指挥与诸路转运使,令密切禀行,不得漏泄,所贵别不生事。取进止。
论募人入贼以坏其党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
臣窃闻京西贼盗日近转多,在处纵横,不知火数。所患者素无禦备,不易枝梧。然独幸贼虽猖狂,未有谋画。若使其得一晓事之人,教以计策,不掠妇女,不杀人民,开官库之物以振贫穷,招愁怨之人而为党与。况今大臣不肯行国法,州县不复畏朝廷,官吏尚皆公然迎奉,疲民易悦,岂有不从?若凶徒渐多而不暴虐,则难以常贼待之,可为国家忧矣。以此思之,贼众虽多,尚可力破,使有一人谋主,卒未可图。臣前因王伦贼时,曾有起请十馀事。内一件,乞出榜招募诸处下第举人及山林隐士、负犯流落之人,有能以身入贼算杀首领,及设计误贼陷于可败之地者,优与酬奖。所贵凶党怀疑,不纳无赖之人以为谋主。当时议者,颇以为然。伏乞采臣此意,速降指挥与杜杞,令所在张榜,使贼闻知。所贵投贼之人,怀疑不纳,但无谋主,尚可剪除。取进止。
论宜专责杜杞捕贼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昨张海等贼势初盛之时,京西未有得力官吏,遂自朝廷差台官蔡禀催督捉杀。后来已别选杜杞充京西转运使,委以一路之事。兼近日差出兵马甚多,分为头项不少,部分进退,须要统一,指踪号令,不可二三。窃虑杜杞、蔡禀不相叶同,各出异见,凡指挥诸事,使诸将难从,一失事机,反成败误。自兵士差出,今已多时,然未闻奏报与贼斗敌及杀获次第。窃虑官兵互相回避,空作往来。或恐进退之间,号令不一,致兹逗遛,未见成功。今虽贼奏稍稀,然亦未见杀获之数。困兽犹斗,不可不虞,寇死命穷,恐未易敌,合早除剪,仍须督责。况蔡禀是应急差出,杜杞乃选材用之,责任之间,宜专在杞。兼闻蔡禀自到京西,处置多未合宜,近闻欲枷一巡检,致得兵士喧噪,几至生变。茍或如此张皇,窃恐别致生事。其蔡禀,伏乞早赐指挥抽回。只委杜杞一面催捉,庶得专一,早能了当。取进止。
论江淮官吏劄子(庆历三年十一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五、《国朝诸臣奏议》卷九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七、《文编》卷一七、《右编》卷一九、《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江淮官吏等各为王伦事奏案,已到多时,而尚未闻断遣。仍闻议者犹欲宽贷。臣闻昨来江淮官吏,或敛物献送,或望贼奔迎,或献兵甲,或同饮宴。臣谓伦一叛卒,偶肆猖狂,而官吏敢如此者,盖知贼可畏而朝廷不足畏也。今若更行宽贷,则纪纲隳坏,盗贼纵横,天下大乱,从此始矣。何以知之?昨王伦事起,江淮官吏未行遣之间,京西官吏又已弃城而走,望贼而迎。若江淮官吏不重行遣,则京西官吏亦须轻恕。京西官吏见江淮官吏已如此,则天下诸路亦指此两路为法。在处官吏皆迎贼弃城、献兵纳物矣,则天下何由不大乱也?臣伏思祖宗艰难,创造基图;陛下忧勤,嗣守先业。而一旦四夷外叛,盗贼内攻,其坏之者谁哉?皆由前后迂缪之臣因循宽弛,使朝威不振,纲纪遂隳。今已坏之至此,而犹不革前非,以宽济宽,何以救弊?如晁仲约等,情法至重,俱合深行,议者无由曲解。或闻以谓自是朝廷素不为备,不可全罪外官。假如有杀父与兄者,岂可只言自是朝廷素无教化,而不罪杀亲之人?又如有人掠夺生人男女、金帛,不可只言自是朝廷素无礼让,而不罪劫人之贼。迂儒不可用,可笑如此!李熙古岂独是朝廷素有备之州?傅永吉岂独是朝廷素练之兵?盖用命则破贼矣。今朝廷素无禦备,为大臣者又不责之守州县者,合有罪又宽之,天下之事,何人任责?窃缘韩纲是大臣之家,父子兄弟并在朝廷。权要之臣皆是相识,多方营救,故先于江淮官吏宽之,只要韩纲行遣不重。今大臣不思国体,但树私恩。惟陛下以天下安危为计,出于圣断,以励群下,则庶几国威粗振,赏罚有伦。其晁仲约等,乞重行朝典,乞不宽恕。取进止。
论捕贼赏罚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一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方今天下盗贼纵横,王伦、张海等所过州县,县尉、巡检有迎贼饮宴者,有献其器甲者,有畏懦走避者,有被其驱役者。朝廷于此忧贼之时,正患乏人之际,或于巡检、县尉之内得一捕贼可使之人,则必须特示旌酬,以行激励。苟或未能者,犹须悬赏以待之,何况有而失赏?伏见吏部选人区法,自出身以来,两任县尉。初任临江军新淦县,三年之内,大小贼盗获四十馀火,内虽小盗数多,其如强劫群贼亦不为少,据于赏格,合改京官。而有司守纤细之文,执寻常之例,谓其所获虽为全火而不同时,因不与理为劳绩。臣料天下州县盗贼之多,无如新淦,天下县尉能捉贼之多,亦无如区法。又闻法次任吉水县尉,使其县民结为伍保,至今吉水一县全无盗贼,民甚便之。法为县尉,官至卑贱,所至之处,皆有可称。臣思朝廷非不欲赏善罚恶,以行劝戒,而患于有司法弊,拘守常文,致抑才能,失于旌赏。其区法偶与臣相识,因得知之。然人所不知,抑而不申者,何可胜者?窃以盗贼是方今急患,县尉是方今切要之人,皆朝廷常合留意之事。臣辄有起请事件,具画一如后:
一、选人区法捕贼之效甚多,但为有司拘守细碎之文,不理劳绩。其人已升得职官,伏乞追取本人历子,别加考验。如实有劳能,即乞不拘常格,特与酬奖,以劝后来。
一、臣谓天下群盗纵横,皆由小盗合聚,今但患其大,而不防其微。故必欲止盗,先从其小。能绝小盗者,巡检、县尉也。然而赏罚之法,其弊极多。只如捕盗,去恶但要净尽,岂必须是一日之内同时捕获?假如有全火强盗,县尉、巡检以死命斗敌,若于两日内捉尽,已不理为劳绩。其守文之弊,如此极多。欲乞下铨司,重定捕贼赏格施行。
一、臣伏见自天下有盗贼以来,议者多陈禦盗之策,皆欲使民结为伍保,则奸恶不容。今区法于吉水县立伍保之法,三年之内,劫贼不敢入其县界。臣欲乞特降指挥下江南西路,体量吉水县自区法创立伍保之法以来,如实全无劫贼,又民间以为便利,即乞颁行伍保之法于天下。
右,谨具如前,取进止。
论光化军叛兵家口不可赦劄子(庆历三年十一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近日盗贼纵横,张海等二三百人未能败灭,光化军宣毅又二三百人作乱。臣谓朝廷致得盗贼如是者,不惟中外无备,盖由威令不行。昨王伦贼杀主将,自置官称,着黄衣,改年号。事状如此,乃是反贼,使其不败,为患如何?既败之后,不诛家族。凡小人作事,亦须先计成败,今使其事成则获大利,不成则无大祸,有利无害,谁不欲反?只如淮南一带官吏,与王伦饮宴,率民金帛献送,开门纳贼,道左参迎。苟有国法,岂敢如此!而往来取勘,已及半年,未能断遣。古者称罚不踰时,所以威激士众,今迟缓如此,谁有惧心?遂致张海等,官吏依前迎奉。顺阳县令李正己延贼饮宴,宿于县厅,恣其劫掠,鼓乐送出城外。其人敢如此者,盖为不奉贼则死,不奉朝廷则不死,所以畏贼过如畏国法。臣恐朝廷威令,从此遂弱;盗贼凶势,从此转强。臣闻刑期无刑,杀以止杀,宽猛相济,用各有时。伏望陛下勿采迂儒所说、妇人女子之仁,尚行小惠,以误大事。其宣毅兵士必有家族,伏乞尽戮于光化市中,使远近闻之悚畏,以止续起之贼。其李正己,仍闻已有台宪上言,亦乞斩于邓州,使京西一路官吏闻之畏恐,知国法尚存,不敢奉贼。从来只被迂懦之人因循不断,误陛下事,坏得天下事,势已如此,不可更循旧弊,有失威断,惟陛下力行之。取进止。
荐李允知光化军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光绪《光化县志》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为光化军遭韩纲酷虐,致得兵士作乱,曾荐国子博士李允,前知光化军日,军民畏爱,乞却令依旧知军,不蒙朝廷施行。近闻光化军兵民官吏列状,奏乞李允知军,正与臣等所言符合。臣等职在谏诤,事无大小,只要上益朝廷,下叶物议。今来所荐李允,臣皆不识其面,但采访得此人实有吏才,在光化日甚有惠政,当此军城烧劫之后,此人必可抚绥。今朝廷只见臣等荐论,未赐深信;既是本军陈乞,可以不疑。朝廷前来失选良吏,致因韩纲屠虐军城。今又不能别选良吏,抚绥残破,致使军民自乞一旧知军。若又不与,则臣恐军民怨怒,变乱复生。其李允伏乞依光化军民所请,却令知军。取进止。
论韩纲弃城乞依法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光绪《光化县志》卷七
臣伏见前知光化军韩纲,近为酷虐兵士,致兵士等作乱,攻劫州县,惊动朝廷,上贻君父之忧,下致生民之患,而又不畏法,弃城遁走。其罪状显著,便合诛夷。朝廷慎于用刑,尚令勘鞫,至今多日,未见施行。窃以断狱之议,不过两端而已,有正法则依法,无正法则原情。今韩纲所犯,法有明文,情无可恕。谨按律文:「主将守城,为贼所攻,不固守而弃者斩」。此韩纲于法当斩,有明文也。纲不能抚绥士卒,致其叛乱,但其弃城而走,情最难容。当初乱兵未有器械,韩纲手下自有六十馀人不乱兵士,又有官库器甲,既不能尽力禦捍,又不能闭城坚守,公然将手下兵士津送全家上船,便弃牌印、城池而去,致兵之乱起自纲身,临难逃身而不死国。方今盗贼可忧之际,若使天下州县皆效韩纲,见贼便走,则在处城池皆为贼有,陛下州县谁肯守之?此韩纲之情,又无可恕也。纲之一死,理在不疑。外人但见拖延多日,未行断决,皆谓朝廷好行姑息,渐有恩贷之意。又缘纲是大臣家子,作如此大过,生如此大患,犯如此大刑名,若曲法不行,即不知孤寒有罪者何以行法?其韩纲,伏望圣慈出于睿断,早赐依法施行。取进止。
论乞赈救饥民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三、《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九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近降大雪,虽是将来丰熟之兆,然即日陕西饥民流亡者众,同、华、河中尤甚,往往道路遗弃小儿不少。只闻朝旨令那移近边兵马及于有官米处出粜,此外未闻别行赈救。此急在旦夕,不可迟回。其遗弃小儿,亦乞早降指挥,令长吏收恤。仍闻京西、东大雪不止,毁折桑柘不少。窃虑向去丝蚕税赋无所出,致贫民起为盗贼,亦乞特降指挥体量。臣窃见国史书祖宗朝,每奏一两州军小有灾伤,亦随多少赈恤,或蠲免税租。盖以所放者少,不损国用,又察民疾苦,微细不遗,所以国恩流布,民不怨嗟,不必须待灾伤广阔,方行赈救也。方今人贫下怨之际,不厌频推恩惠,伏望圣慈,特赐矜悯。取进止。
论救赈雪后饥民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三、《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九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风闻京城大雪之后,民间饥寒之人甚多,至有子母数口一时冻死者,虽豪贵之家往往亦无薪炭,则贫弱之民可知矣。盖京师小民例无蓄积,只是朝夕旋营口食,一日不营求,则顿至乏绝。今大雪已及十日,使市井之民十日不营求,虽中人亦乏绝矣,况小民哉!雪于农民虽为利泽,然农亩之利远及春夏,细民所苦急在目前。日夕已来,民之冻死者渐多,未闻官司有所赈救。欲乞特降圣旨下开封府,或分遣使臣,遍录民间贫冻不能自存者,量散口食,并各于有官场柴炭草处就近支散,救其将死之命。至于诸营出军家口,亦宜量加存恤,以示圣恩。所散不多,所利者众。仍令两府条件应有军士在外辛苦,及民人支移税赋残○、输送艰辛等处,并与擘画,早加存恤。若使戍兵愁苦,道路怨嗟,饥冻之尸列于京邑,则大雪之泽,其利未见,而数事之失,所损已多。伏乞圣慈,特赐留意。取进止。
论澧州瑞木乞不宣示外廷劄子(庆历三年十二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五、《九朝编年备要》卷一二、《国朝诸臣奏议》卷三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三○○、《文编》卷一六、《右编》卷三五、《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闻澧州进柿木成文,有「太平之道」四字。其知州冯载,本是武人,不识事体,便为祥瑞,以媚朝廷。臣谓前世号称太平者,须是四海晏然,万物得所。方今西羌叛逆,未平之患在前;北虏骄悖,藏伏之祸在后。一患未灭,一患已萌。加以西则泸戎,南则湖岭,凡与四夷连接,无一处无事。而又内则百姓困弊,盗贼纵横。昨京西、陕西出兵八九千人捕数百之盗,不能一时剪灭,只是仅能溃散,然却于别处结集。今张海虽死,而达州军贼已却百人,又杀使臣,其势不小。兴州又奏八九十人。州县皇皇,何以存济?以臣视之,乃是四海骚然,万物失所,实未见太平之象。臣闻天道贵信,示人不欺。臣不敢远引他事,只以今年内事验之。昨夏秋之间,太白经天,累月不灭,金木相掩,近在端门,考于星占,皆是天下大兵将起之象。岂有才出大兵之象,又出「太平之道」字,一岁之内,前后顿殊?岂非星象丽天,异不虚出?凡于戒惧,常合修省。而草木万类,变化无常,不可信凭,便生懈怠。臣又思若使木文不伪,实是天生,则亦有深意。盖其文止曰「太平之道」者,其意可推也。夫自古帝王致太平皆自有道,得其道则太平,失其道则危乱。臣视方今,但见其失,未见其得也。愿陛下忧勤万务,举贤纳善,常如近日,不生逸豫,则三二岁间,渐期修理。若以前贼张海等小衰,便谓后贼不足忧;以近京得雪,便谓天下大丰熟;见北虏未来,便谓必无事;见西贼通使,便谓可罢兵,指望太平,渐生安逸,则此瑞木乃误事之妖木耳。臣见今年曾进芝草者,今又进瑞木,窃虑四方相效,争造妖妄。其所进瑞木,伏乞更不宣示臣寮。仍乞速诏天下州军,告以兴兵累年,四海困弊,方当责己忧劳之际,凡有奇禽异兽草木之类,并不得进献。所以彰示圣德,感励臣民。取进止。
论美人张氏恩宠宜加裁损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二九、《永乐大典》卷二九七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七四、《古文奇赏》卷二一、《文编》卷一五、《右编》卷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二、《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七一、《古今图书集成》宫闱典卷五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风闻禁中因皇女降生,于左藏库取绫罗八千疋。染院工匠当此大雪苦寒之际,敲冰取水,染练供应,颇甚艰辛。臣伏思陛下恭俭勤劳,爱民忧国,以此劳人枉费之事,必不肯为。然外议相传,皆云见今染练未绝。臣又见近日内降美人张氏亲戚恩泽太频。臣忝为谏官,每闻小有亏损圣德之事,须合力言,难避天谴。臣窃见自古帝王所宠嫔御,若能谦俭柔善,不求恩泽,则可长保君恩;或恣意骄奢,多求恩泽,则皆速致祸败。臣不敢远引古事,只以今宫禁近事言之。陛下近年所宠尚氏、杨氏、余氏、苗氏之类,当其被宠之时,骄奢自恣,不早裁损,及至满盈,今皆何在?况闻张氏本良家子,昨自修媛退为美人,中外皆闻,以谓与杨、尚等不同,故能保宠最久。今一旦宫中取索顿多,恩泽日广,渐为奢侈之事,以招外人之言,臣不知陛下欲爱惜保全张氏,或欲纵恣而败之?若欲保全,则须常令谦俭,不至骄盈。臣料八千疋绫罗,岂是张氏一人独用,不过支散与众人而已。乃是枉费财物,尽为众人。至于中外讥议,则陛下自受。以此而言,广散何益?昨正月一日曹氏封县君,至初五日又封郡君,四五日间,两度封拜。又闻别有内降,应是疏远亲戚,尽求恩泽。父母因子而贵可矣,然名分亦不可太过。其他疏远,皆可减罢。臣谓张氏未入宫之前,疏远亲戚,各皆何在?今日富贵,何必广为闲人,自招谤议,以累圣德?若陛下只为张氏计,亦宜如此。况此事不独为张氏,大凡后宫恩泽太多,宫中用度奢侈,皆是亏损圣德之事。系于国体,臣合力言。伏望圣慈防微杜渐,早为裁损。取进止。
论乞止绝河北伐民桑柘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咸丰《大名府志》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风闻河北、京东诸州军见修防城器具,民间配率甚多。澶州、濮州地少林木,即今澶州之民为无木植送纳,尽伐桑柘纳官。臣谓农桑是生民衣食之源,租调系国家用度之急,不惟绝其根本,使民无以为生,至于供出赋租,将来何以取足?臣伏思兵兴以来,天下公私匮乏者,殆非夷狄为患,全由官吏坏之。其诛剥疲民,为国敛怨,盖由郡县之吏,不得其人。故臣前后累乞澄汰天下官吏者,盖备见其弊如此也。今澶州之民骤罹此苦,岂非长吏非才,处事乖缪所致。兼闻澶州民桑已伐及三四十万株,窃虑他郡尽皆效此,伏乞早赐指挥禁绝。其合用材木,仍乞下转运司,令相度渐次那容准备。其澶州人户经伐桑者,乞差官检覆,量多少与权免将来丝绵䌷绢之税。窃以军国所须,出自民力,必欲外禦契丹之患,常须优养河朔之民。若使道路怨嗟,人心离叛,则内外之患,何以枝梧?伏望圣慈特赐留意。取进止。
论方田均税劄子(庆历三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见近有臣寮上言均天下税赋,已送三司商量施行。臣尝闻自前诸处亦曾有均税者,多是不知均定之术,或严行刑法,或引惹词讼,或奸民欺隐,或官吏诛求,税未及均,民已大扰。臣前任通判滑州日,有秘书丞孙琳与臣同官。其人言先差往洺州肥乡县与郭咨均税,创立千步方田法,括定民田,并无欺隐,亦不行刑罚。民又绝无词讼。其时均定税后,逃户归业者五百馀家,复得税数不少,公私皆利,简当易行。其千步均田法,自有制度二十馀条。臣在滑州时,因闻此事,遂略行体问邻近州军,大率税赋失陷一半,方欲陈述,乞行琳等均田之法。今来已有臣寮上言均税事,窃虑未得千步方田简当之法。其孙琳见任滑州职官,郭咨为崇仪副使在外,欲乞召此二人,送三司令一处商量。取进止。
论张子奭恩赏太频劄子(庆历四年二月)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三、《欧阳文忠公集》卷一○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九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七、《文编》卷一五、《右编》卷一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风闻知汝州范祥为相度陕西青白盐,敕差张子奭权知汝州。子奭自选人二年内迁至员外郎,朝廷之意虽曰赏劳,而天下物议皆云侥倖。盖以子奭宣劳绝少,止两次,而迁官、恩赐已数重。自古赏功不过一次,赏之不已,故难弭人言。初自选人改京官,曰赏劳;未及二岁改秘书丞,又曰赏劳;赐以章服,又曰赏劳;秘书丞不久又转官,又曰赏劳;合得太常博士,超迁员外郎,又曰赏劳;后行祠部,为名曹,又曰赏劳;作京官,合作知县而作签判,又曰赏劳;一任未满,合更有一任知县,又超通判差遣,又曰赏劳。此所以外人之议不允也。况范祥暂出勾当,只合交割以次官员,或转运司自差人权。今朝廷差人,已是失体,又于子奭,为此侥倖。今朝臣待阙在京者甚众,岂无一人堪权知州者?朝廷每用一人,必当使天下人服。今每一差遣,则物议沸腾,累日不息。昔五代桑维翰为晋相,一夕除节度使十五人为将,而人皆服其精。今中书差一权知州,而不能免人讥议者,盖事无大小,当与不当而已。其张子奭,伏乞追寝权差之命。仍乞今后外处差出知州,只委本路转运使差官权。至于赏罚之柄,贵在至公。今莫大之罪不过一刑而止,岂有劳者终身行赏而不已?亦乞今后有劳效之人,量其大小,一赏而止。若其别著能效,则拔擢自可不次,人亦自然无言。伏以朝廷用人,惟患守例,而不能不次选任,但不涉于侥倖,实有材艺之人,谁敢有言?子奭作使西鄙,不谓无劳,但恩典已优,于赏已足。可惜令天下指为侥倖之人,而掩其前效,况又上亏朝政,不可不思。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