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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行门统摄众行论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七
或曰:「佛经无量,行门不一,诸圣偏赞,各美。
今灭后,行人的依何门修證,而获趣菩提邪」?
对曰:「经虽无量,门虽不同,皆佛世利根得悟者尔。
洎乎灭后,圣意有归,唯当依言教思修,能至菩提也。
是故《楞严》一经为《付嘱》之前阵、《涅槃》之先容。
所以假阿难发起,请示行门,然后如来敕二十五圣各谈所證,而令文殊料简否臧,而但以观音为第一也。
岂非观音于耳根悟道,以声尘为教,依而思修,至于无生乎?
故曰:『从闻、思、修入三摩地』。
当知诸经所说一切行门悉入观音门中也,以悉皆凭教故,故至涅槃。
如来更勤勤诫嘱,当依四法,则涅槃可得焉。
四法者何耶?
一近善知识,二听闻正法,三思惟其义,四如说修行是也」。
或者曰:「佛世既有于馀根得悟者,灭后安得无之若也?
自当于馀根开悟,抑令从耳根者,岂契合机缘乎」?
对曰:「实有于馀根开悟者,更令依凭言教,如膏助火,则转加其明,虽曰抑之,其实扬之也。
其或本无馀根开悟之机,妄托高踪,蔑弃言教,自言顿了,不假筌蹄,及验其所證,则全同上慢,而自坠涂炭。
如是之流,虽圣言大为之防,而比比有之。
当寻此意,自晓观音门之总摄也。
故《楞严》曰:『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门』。
盖取十方尽于耳根悟道者说耳,于十方界岂无独于馀法悟道者耶?
楞严》證其同于耳根之,馀法且隐而不彰也,《净名经》详之矣」。
或者曰:「闻、思、修之三慧,《楞严》已前诸经说者亦众矣,何言止在《楞严》耶」?
对曰:「诸经覆相而谈,未的简示。
若论此土,既以音声为佛事,又岂踰闻、思、修乎?
故诸经三乘弟子凡有咨问,如来许说必先诫之曰:『谛听谛听,善思念之』。
既云『谛听』,岂非闻慧乎?
既云『善思』,岂非思乎?
既云『念之』,岂非修乎?
但此旨粲然在乎诸经,而人惑不知,故昧总而认别尔」。
复云:「何以观音之总,贯诸行之别耶」?
对曰:「至如《普贤》安乐之行,《般舟》念佛之门,《方等》但持文殊专坐,《上生》则求往知足,《弥陀》则专趣净方。
六度万行,各有偏赞。
如是等经,莫不皆由言说乎?
故曰,观音之总能贯诸行之别也。
若不依教,则成邪倒。
故诸经结观皆言:『作是观者,名为正观;
若他观者,名为邪观』。
其是之谓乎」!
或者曰:「若然者,则观音所说三慧开悟之门,既总能摄众行,则应无自体矣,果于何法而开悟耶」?
对曰:「子之惑深也!
岂不知总摄之中而有两异耶?
一则专在耳根,非从馀法;
一则观理直入者,谓闻常住真心也。
然后生灭既灭,寂灭现前,故曰『从闻、思、修入三摩地』也。
又曰:『何藉卒勤肯綮修證乎?
若兼所摄,带事兼修也』。
然则《楞严》开显,咸归心性,心性无外,摄无不周。
若达此旨,虽修偏心,亦成《楞严》之大定也;
虽是粗心,还成妙境,扶律谈常,事即理故。
天台智者言『正助合行』者,其是之谓乎」!
或者曰:「既闻命矣,复有馀疑,更请开决。
且如此方,同迷本性,何至开悟而惟在耳根耶」?
对曰:「所迷心性虽同,而能迷根尘有异,故十方国土于诸根尘各有极利者。
至如此方,但强分在于耳根,岂馀根馀法全者耶?
楞严》二十四圣非其人耶?
虽然,终成依声教得尔,但是少闻声教,而能多思诸法,故受别名。
且如信法两行,岂可法行不闻耶」?
或者曰:「此方达本之人,以心传心,不立文字,又岂从声教耳根乎」?
对曰:「夫达磨之来也,将解此方言教之滞缚,故曰以心传心,不立文字。
心如可传,则当一皆證圣,则不合有才闻即、久习无成者也。
既其两异,岂非祖师依心以立言,学者体言而了心
又了之有明昧,故之有前后也,何言不立文字耶?
今之举扬,假言句以诠是非,譬诸因其苗以辨地之肥瘠也,故禅者以举扬言句为苗稼焉。
请以此观之,达磨之来岂离声教耳根乎?
但令达文字即解脱,故言不立文字尔」。
或者欣然再拜:「仆也而今而后请从事于斯矣,不亡羊于岐道矣。
欲报之恩,浩劫难酬」。
对曰:「噫!
经有言曰:『如为一人,众多亦然』。
故吾之说也,不独在于子之一人焉,将欲使于如来末法之中,一切有缘知乎一切行门、一切诸经无不为观音所摄也。
子宜命之曰《观音行门统摄众行论》可也。
有以见观音于二十五圣中,圆通最为第一也;
又知礼觐供养,其福与六十二亿河沙菩萨正等。
良由娑婆修法垂范,导利有缘,凡六十二亿;
而诸大士皆于馀法开,不在耳根,及其化人,还谈所證,以约化它之多少,利物之浅深。
是故观音之一,乃敌诸圣之多也。
故知《法华》六十二亿,皆《楞严》二十四圣之流类焉,论其所證,一体无殊。
故经曰:『归元性无二,方便有多门』。
又见娑婆一切众生咸称念于观世音者,犹其根性同。
故观音总摄众行,其昭昭乎!
其昭昭乎!
无致惑也。
常如是流通之,使夫一切众生从闻思修入三摩地者,则我愿毕矣」。
或者曰:「唯唯,受教庶斯达焉,誓分光于无尽也」。
再拜于堂下,循墙而出。
对友人问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一六
友人问吾曰:「子于天台之学,劳其筋骨,苦其思虑,孳孳然有扶树心。
然于《涅槃》,不闻师授而撰记,且讲以传后学,众以是疑。
传不习乎,不知其可也」。
对曰:噫,有是疑乎?
有是疑也,吾有说焉。
古者周公圣人,既摄政,于是制礼作乐,号令天下,章章然,巍巍然。
至于周室衰弱,王纲解纽,礼丧乐崩,号令不行。
孔子有圣德而无圣位,乃删《诗》、《书》,定礼乐,赞《易》道,约鲁史修《春秋》,以代赏罚,使乱臣贼子惧。
仲尼无他也,述周公之道也。
孔子没,微言绝,异端起,而孟轲生焉,述之道,非距杨、墨。
汉兴杂霸,王莽僭篡,扬雄生焉,撰《太玄》、《法言》,述周、孟轲之道,以救其弊。
汉魏以降,至晋惠不道,中原丧乱,赏罚不行。
隋世,王通生焉,修六经,代赏罚,以晋惠始而续经,《中说》行焉,盖述之道也。
唐得天下,既没,王、杨、卢、骆作淫侈之文,悖乱正道,后韩、柳生焉,宗古还淳,以述、王通之道也。
以是观之,异代相师矣。
代异人异,辞异而道同也。
不闻周公面授于孔子孔子面授于孟轲也。
在吾释氏亦然也。
文殊一性宗,不闻面授于龙树也;
龙树三观义,不闻面授于慧文也。
而天下咸云,龙树师于文殊,慧文师于龙树矣。
龙树、慧文之道,至南岳天台而张大之,引而伸之。
后章安宗其道,撰《涅槃疏》。
年将二百,至荆溪治定之,然后得尽善矣。
吾于《涅槃》,寻疏而自得微旨者,吾师荆溪也,谁云无师授耶?
若以面授则可传道者荀卿面授于李斯,而相秦始也,焚书坑儒
亡名师面授于元嵩,而佞周武也,灭释毁佛。
岂面授能传道哉!
吾以得古人之旨、行古人之道为传授,不以目其人,耳其声,不知其所以美者为传授也。
善恶有馀论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一八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
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
旧说谓善恶延于子孙,故曰「馀殃」「馀庆」也,而世共疑之。
且瞽、鲧积恶而有舜、禹之馀庆,勋、华积善而有朱、均之馀殃,何圣言之无徵邪?
以无徵言以训人,是诱人向恶而倍善也,岂圣人之意邪?
牛僧孺作《善恶无馀论》,谓积善庆于身,积不善殃于身,俱无馀也。
理则美矣,奈何反圣人之经乎?
圣人言「有馀」,僧孺言「无馀」,非反而何?
吾观圣人之言、圣人之旨,若仰青天而睹白日,非不明也,由先儒瞽说雰而翳之,使僧孺之才往往未见其旨,而惑其言也。
请扬搉而陈之。
夫「馀殃」「馀庆」之说盖系于己,不系于子孙也,何哉?
且士有履仁义、尽忠孝者之谓积善也,岂但享福于一朝?
其实垂令名于百世也。
垂令名于百世,非馀庆邪?
其悖逆残贼者之谓积恶也,岂但速祸于一朝?
其亦垂丑名于百世。
垂丑名于百世,非馀殃邪?
抑又积善之大者唯乎,人到于今,以天下之善归之,而之善未必若是之极也。
故曰:「博施济众,其犹病诸」!
今以天下之善悉归之,馀庆之验也。
积罪之大者非邪?
人到于今,以天下之恶归之,而之恶未必若是之极也。
故曰:「之为恶,不如是之甚也」。
今以天下之恶悉归之,馀殃之验也。
噫,圣人之言之旨,微而显哉!
先儒误传于前,故使驱逐旧说者流而忘反,僧孺虽知善恶不可延于子孙,而皆不察说者之非,而𦤞卼于圣言,故论之以杜诡说。
如谓不然,以俟君子。
周公伯禽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一八
《礼记·曾子问》曰:「周公相,践阼而治,抗世子法于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道。
成王有过,则挞于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
郑康成云:「以成王之过击伯禽,则足以感喻焉」。
吾谓周公无挞伯禽之事也,盖传之者滥耳。
汉儒因而妄录焉,非圣师仲尼之所述也;
康成随而妄注焉,非七十子之徒面受圣旨也。
请试论之。
周公大圣也,治其家有治国之道,故能刑于四海、训乎万世也。
罚者必以罪,赏者必以功,不畏强禦,不侮鳏寡,是圣人之用心也。
于民乃尔,况于己子哉?
是故圣人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伯禽传体也,茍无辜而受挞,是周公自挞于己身也。
成王日十其过,则伯禽十受其挞;
百其过,则百受其挞。
呜呼,伯禽无辜受挞,其枉滥无告者何甚乎!
周公知无罪而挞之,其欺心亦何甚乎!
夫瞽叟之虐舜,未如是之甚也。
何哉?
夫瞽叟实不识舜之贤且圣也,以情之所恶,故虐之耳。
周公伯禽之无罪,又非情之恶,但以成王有过,故挞以威之者,则虐于瞽叟远矣,岂圣人之用心哉!
生死无好恶论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一八
中庸子寝疾于床,其手足也将启,其神爽也将亡,而乃怡然无闷,以道自强。
客有问予疾者,避席而起,握手而语曰:「夫人好之大者莫若生乎,恶之大者莫若死乎。
予观子也,于生似无所好,于死似无所恶,予也惑,敢问」。
中庸子喟然叹曰:「大哉问!
居,吾语汝
野哉世人,唯知恶其死,而不知恶其生,可不大哀乎。
何居?
夫枝必有根,流必有源。
噫,生者不曰死之根源乎?
既有其生,安得无死?
生也人之始,死也人之终。
物既有始终,人故有生死。
故《涅槃》曰:『功德黑闇,姊妹相随,有智主人,二俱不受』。
此则不受其生,故无其死矣。
且夫春必有冬,昼必有夜,其有好春而恶冬,好昼而恶夜,岂不大愚乎?
生死者亦犹春冬昼夜也,何所好恶哉?
庄周曰:『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臗』。
故知有无死生乃一体也,岂可存其脊而去其臗耶?
吾以此观之,故于生无所好,于死无所恶也。
抑又吾年四十有七矣,比夫颜子,不曰天寿乎?
苟有期颐之寿,比于容、彭辈,亦殇子耳。
高下之相形,长短之相倾,蒙茸乎岂有止足哉!
吾无颜子之贤,而寿且过之,敢有不足之心耶?
然此皆域内之说,非吾域外之旨也。
吾欲谈之,将恐中士在乎存亡之际,下士闻之则大笑之也」。
客曰:「愿闻域外之说,以袪蒙吝」。
予曰:「夫天理寂然,曾无生灭之朕乎;
妄情分动,遂见去来之迹矣。
譬夫以清净目观晴明空,唯一精虚,都无瑕翳;
茍瞪目劳视,则狂华乱生。
华既有生,而亦有灭,者无故好华生而恶华灭,而不知华本自无,好恶之心是徒劳耳。
故《楞严》曰:『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
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又曰:『尚无有生,欲何名灭』。
又曰:『生灭去来,本如来藏』。
盖谓此也。
吾又以是观之,故于生无所欣,于死无所怖也」。
客曰:「美哉言乎!
夫至当归一,精义无二,我将禀子之言践而行之。
而子之两说,予谁适从」?
予曰:「夫诸佛常依二谛说法,吾敢违之哉?
吾前之说,俗谛也;
后之说,真谛也。
吾以真俗求之,而见于生不足可欣,于死不足可恶。
又尝以二说交战于胸中,而真谛胜。
子思吾两说,随其所得,足可以治心矣。
孟子有言曰:『鱼亦吾好也,熊掌亦吾所好也。
二者不可兼,舍鱼而食熊掌矣』。
尔果能舍俗谛之鱼,食真谛之熊掌者,不亦美乎?
尔其勉之」。
客霍然惊视,且曰:「未之闻也,敢不寤寐思之,使至斯道也」。
于是再拜于床下,循墙而去。
乾兴改元之岁,正月五日,予中庸子有疾弗瘳,乃口占斯文,命门人云卿者笔之。
福善祸淫论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一八
传曰「福善祸淫」。
或者谓:验之于事,则为善而召祸,为恶而致福亦多矣,其鬼神之无灵耶?
格言之近诬耶?
故论以辨之,以示昧者。
夫世所谓祸福者,以富贵崇高安康寿考之谓福也,贫贱侧陋、刑戮短折之谓祸也。
苟恶人之享富贵,善人之处贫贱,则反覆而怀疑,必谓鬼神之无灵,格言之近诬矣。
盖庸人之情也。
夫君子之谓祸福者异乎哉!
为仁者,有大顺之显名垂于亿载之下,虽童子妇人犹知贵而好之,非福如何?
岂以一世贫贱侧陋、刑戮短折之为祸也?
实贫贱矣,而曰伯夷叔齐贤人也;
比干实刑戮矣,而曰「商有三仁焉」;
颜回实短折矣,而曰「三月不违仁」。
由是后世闻其名,爱之如父母,斯谓福善也。
为不仁者,有至恶之显名垂于亿载之下,虽童子妇人犹知贱而恶之,非祸如何?
岂一世富贵崇高安康寿考之谓福也?
商受、景实富贵崇高矣,而谓之「独夫受」,又曰「无德而称焉」。
安康寿考者不可胜说,咸以不仁不道,使后世闻其名者贱之如禽兽,斯谓祸淫也。
呜呼!
以亿载之美名,使人从而尊之,不愈乎一世之富贵耶?
亿载之恶名,使人从而卑之,不愈乎一世之贫贱耶?
故世所谓祸福者,得其小者近者,君子所谓祸福者,得其大者远者也。
《诗》云「恺悌君子,求福不回」者,吾谓求大者远者也。
或曰:箕子陈五福,则子无取耶?
曰:以仁义而直富寿者,其谁曰不然乎?
以不仁而幸富贵者,吾无取焉。
仲尼所谓:「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孟子曰:「以不仁而处大位,是播丑于众人之上也」。
箕子「五福」,其五者曰「攸好德」,且所好在德,而获富寿康宁考终命者,岂不伟与!
孟子云「修天爵而人爵从之」是也。
以无德而幸富贵康宁考终命者,吾无取也,故向谓福有大小远近者,蕴乎五中也。
噫,吴太宰嚭以阿君受赂,于世则富贵矣,人到于今贱之,必谓之谗贼也;
伍员忠谏致死,于世则刑戮矣,人到于今贵之,必谓之忠贤也,而布在祀典,享血食之不暇。
福善祸淫之验,其昭昭乎!
其昭昭乎!
若为善而享富贵,为恶而受贫贱者,何必论为。
勉学上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二○、《缁门警训》卷一
中人之性,知务学,而或堕于学,乃作《勉学》。
呜呼!
学不可须臾怠,道不可须臾离。
道由学而明,学可怠乎?
圣贤之域由道而至,道可离乎?
肆凡民之学不怠,可以至于贤;
贤人之学不怠,可以至于圣。
冉求学可以至于颜渊,而不逮具体者,中心怠耳,故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矣」。
子曰:「患力不足者,中道废,今汝画」。
颜渊学可以至于夫子,而不齐于圣师者,短命死耳;
如不死,安知其不如仲尼哉?
以其学之不怠也。
故曰:「有颜氏子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或问:「圣人学邪」?
曰:「是何言欤!
是何言欤!
凡民与贤犹知学,岂圣人怠于学邪!
夫天之刚也,而能学柔于地,故不干四时焉;
地之柔也,而能学刚于天,故能出金石焉。
阳之发生也,而亦学肃杀于阴,故靡草死焉;
阴之肃杀也,而亦学发生于阳,故生焉。
夫为天乎、地乎、阳乎、阴乎,交相学而不怠,所以成万物。
天不学柔则无以覆,地不学刚则无以载,阳不学阴则无以启,阴不学阳则无以闭。
圣人无它也,则天地阴阳而行者,四者学不怠,圣人恶乎怠」?
或者避席曰:「予之孤陋也,幸子发其蒙。
愿闻圣人之学」。
中庸子曰:「复坐,吾语汝
《书》不云乎,『惟狂克念作圣,惟圣罔念作狂』。
是故圣人造次颠沛,未尝不念正道而学之也。
夫子大圣人也,拔乎其萃,出乎其类,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者。
入太庙,每事问,则是学于庙人也;
三人行,择其善者而从之,则是学于偕行也;
入周则问礼于老子,则是学于柱史也。
仲尼之圣,不若庙人、行人、柱史邪?
盖圣人惧夫不念正道而学之,则至于狂也矣。
故曰:『必有如之忠信焉,不如之好学也』」。
曰:「圣人生而知之,何必学为」?
曰:「知而学,圣人也;
学而知,常人也。
虽圣人、常人,莫有不由于学焉。
孔子曰:『君子不可不学』。
子路曰:『南山,不柔自直,斩而用之,达乎犀革。
以此言之,何学之有』?
孔子曰:『括而羽之,镞而砺之,其入之不亦深乎』?
子路再拜曰:『敬受教矣』!
噫,圣人之学,无乃括羽镞砺,使深入乎?
岂生而知之者亢然不学邪」?
勉学下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二○、《缁门警训》卷一
夫圣且贤,必务于学,圣贤以下安有不学而成人哉!
学犹饮食衣服也,人有圣乎、贤乎、众庶乎,虽三者异,而饥索食、渴索饮、寒索衣则不异矣,学也岂得异乎?
惟禽兽土木不必学也。
呜呼!
愚夫嗜饮食而不怠,冒货利而不休,及就于学,朝学而夕怠者有矣夫,春学而冬怠者有矣夫。
茍如嗜饮食、冒货利之不知怠者,何患于不为博闻乎,不为君子乎。
曰:世有至愚者,不辨菽麦之异,不知寒暑之变,岂令学邪?
岂可教邪?
曰:至愚由不教也,由不学也,茍师教之不倦,彼心之不怠者,圣域可跻而升乎,何忧菽麦之不辨乎?
且愚者渴而知饮,饥而知食,寒而知衣,既知斯三者,则与草木殊矣,恶乎不可学也,不可教也?
人之至愚,岂不能日记一言邪?
积日至月,则记三十言矣;
积月至年,则记三百六十言矣;
积之数年而不怠者,亦几于博闻乎。
又日取一小善而学行之,积日至月,则身有三十善矣;
积月至年,则身有三百六十善矣;
积之数年而不怠者,不亦几于君子乎?
为愚为小人而不变者,由不学耳。
中庸子喟然叹曰:吾尝见耻智之不逮、才之不敏而辍于学者,未见耻饮食不如它人之多而辍饮食者。
辍饮食则殒其命,何必耻于不多邪;
辍学问则同夫禽兽土木,何必耻才智之不如它人邪?
苟耻才智不如则不学,则亦应耻饮食不如它人则废饮食。
以是观之,岂不大误乎!
吾亦至愚也,每揣才与智不逮它人者远矣,由知饮食之不可辍,而不敢怠于学也。
行年四十有四矣,虽病且困,而手未尝释卷,所以惧同于土木禽兽耳,非敢求臻圣域也,亦非求乎闻达也。
虽或傍佯户庭,夷犹原野,以暂颐养,目观心思,亦未尝敢废于学也。
由是登山则思学其高,临水则思学其清,坐石则思学其坚,看松则思学其贞,对月则思学其明。
万境森列,各有所长,吾悉得师而学之。
万境无言,而尚可学,人之能言,虽万恶必有一善也,师一善以学之,其谁曰不然乎?
中庸子曰:世有求之而或不得者也,世有求之而必得者也。
求之而或不得者利也,求之而必得者道也。
小人之于利也,虽或万求而万不得,而求之弥勇;
君子之于道也,求之必得而望涂怀怯,自念力不足者,此求利小人之罪耳。
仲尼曰:「仁远乎哉?
我欲仁,斯仁至矣」。
言求之而必得也。
钱唐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二五
钱唐之名,《史记》、《汉书》字皆无土,而罔测厥由。
《史记》曰「始皇东巡至钱唐」,则秦时已有其号也。
《汉书·地理志》曰:会稽西部,居在钱唐
王莽僭篡,国号大新,而乱名改作,因易钱唐泉亭也。
郡既逼江,百姓患之。
后汉郡议曹华德信巨富,以钱市土,创筑海塘,预为之防,居人赖其惠,乃文于碑以纪其功,因去王莽伪号,复曰钱唐
由是字或从土者,盖美其创筑之功也。
故「钱唐」字或单作,或从土。
虽二体通用,吾从古也,而字欲单作。
噫,今之人不师古者,岂独钱唐名哉
钱唐郡碑文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二五
有客谓吾曰:钱唐郡,唐贤遗文多矣,其辞理雅拔者三焉:卢元辅胥山碑铭》首之,元稹《石经记》次之,白居易冷泉亭记》又其次也,馀无取焉。
吾谓白氏《石函记》不在三文下。
夫文者明道之具,救时而作也。
使乐天位居宰辅者,则能以正道相天子,惠及于苍生矣。
见四海九州之利害皆如西湖也;
察邦伯牧长之情伪皆如县官也;
礼刑得中,民无失所,如湖水畜泄以时也。
仁心仁政,尽在斯文矣。
卢元辅虽高其辞,而叙伍员,皆先儒旧说,未见异者,而旌忠奖孝,可以为训,有益之文也。
但诸侯之事耳,王道取之则未也。
元稹于释氏则为得矣。
白公冷泉亭记》,夸饰山水之辞耳,无用之文也。
或谓不然,吾以道取,如以辞取,《石函》之文甘居其下。
或曰:《石函》、《冷泉》皆白公记也,何褒贬之异耶?
曰:扬子云:「老子之言道德,吾有取焉耳;
及搥提仁义,灭绝礼乐,吾无取焉耳」。
管夷吾合诸侯,正天下,则仲尼以之为仁;
及其反坫塞门,则以之为小器。
老子、管氏岂异乎?
爱而知其恶,瑜不掩瑕,君子之道也。
疑程侯碑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一、《闲居编》卷二五
卢叔微撰《程侯碑》曰:程侯讳昭说,字大川江东青山人也。
吴越间开国而爵,奉正朔于中朝。
大川起布素,縻吴之禄,累迹其贵位。
大川少负器能,钟为大度。
或吴人付其军旅之事,宾嘉之礼,郊庙之祀,黜陟之任,自大川出者,虽智优识广,官崇位重,来视其职,莫能参议焉。
于是吴人用之,而爵禄不暇出,宏声洋洋,充塞江表。
大川性厚于仁义,且博施于人,惠泽于下,虽饮食寤寐,未之能忘。
吴越间负文辞讲学智辩之士,洎阴阳术数射御之人,茍不及其禄,将没于饥喂者,自出入于大川之门,或听于诸己,并环室以居之,而加其服玩车马之盛,则之给,缯帛之费,货财之用,无不充于囷匮焉,而丧祭嫁娶之事皆出于大川
且如斯之类者百数。
又曰:且善人君子乐德要害者众矣,故圣贤其犹病诸。
大川果以多贤荏于群口,为吴人杀之,其骨葬于会稽古城之南七里长松之下。
时国人以邦之忌,赫赫然畏祸黩于己,是以大川之贤而史传不得书,金石不得铭,庙食不得祀,百岁之下,德音无闻。
予读其文,见叔微痛程侯报施之无应,罪吴人进佞以害贤也。
窃谓叔微乃彰程侯之过,非纪其善也。
何哉?
聚士以沽虚名,骤施以夺君权,虚名足以动民俗,骤施足以收人心,盖苞藏险恶,将图篡逆者也。
《易》曰:「臣弑君,子弑父,其所由来渐矣」。
向使吴人辨之不早也,则社稷为程氏所有矣。
孟子曰:「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
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
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
程侯失人臣之道,自取灭亡,人从而杀之宜矣。
夫立军功、拓土疆者,岂若汉之卫、霍乎。
予读《霍骠骑传》,见太史公云:「苏建语余曰:吾尝谓大将军至尊重,而天下之贤大夫毋称焉。
将军观古名将所招选择贤者,勉之哉。
大将军谢曰:『自魏其武安之厚宾客,天子常切齿。
彼亲附士大夫、招贤绌不肖者,人主之柄也。
人臣奉法遵职而已,何以招士』?
骠骑亦放此意,其为将如此」。
以汉天子之强盛,犹切齿以怀疑,以卫、霍之大功、尚无敢招纳贤士;
矧吴越战国也,程侯陪臣也,而夺主之柄,人安得不疑哉!
传云:公子商臣骤施于国,而多聚士,尽其家贷于公,有司以继之,而卒为乱。
厥或程侯守臣子之道,士之果贤者则荐之于君,果不贤者则以君命而斥之,使归美于君者,岂有会稽之祸耶?
予观叔微之文,见程侯不轨之迹,如指诸掌,史传不书其罪亦幸矣。
叔微大儒也,而不讥程侯之过以儆将来,反以为贤者,未知其可乎。
予窃疑之,故书之以俟知圣道者为我辨惑焉。
荀卿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五
仲尼既没,异端丛起,正道焚如,天下生民不归杨则归墨。
孟轲荀卿子著书以明乎圣道,周游以说其时君,志在黜霸而跻王也,驱浇而归淳也。
虽道不见用,而空言垂世,俾百代之下知去邪崇正、尊仁义、贵礼乐,有履而行者,则王道可复焉。
故世谓大儒者必以荀、孟配而称之。
陆鲁望李斯学于荀卿,入秦为丞相,佞始皇,乃焚书坑儒,反责荀子不知之不仁而传其道,是昧于观听,因谓荀子之不贤,非大儒也。
予谓陆言之失也。
果以之不仁知况之不贤者,唐虞、周公皆圣人也,而子有丹朱、商均之不肖,弟有管叔蔡叔之不仁,岂以子弟之不肖不仁而谓勋华、姬旦非圣耶?
果为圣也,则安可以李之不仁责荀之不贤耶?
或曰:唐虞知子之不肖,遂禅位于舜、禹,岂比夫荀子不察之不仁而传道耶?
曰:禅位与传道岂类乎!
夫传道者,教诲之也;
禅位者,授其名器也。
虞、舜之于朱、均也,岂无教诲乎?
知不肖而不教者,岂曰圣人乎?
荀子有位而传乎者,可责之为不贤也;
教诲而责之,无乃不可乎!
仲尼曰「与其进也」,孟子曰「来而不距」,此谓教诲之道也。
或曰:李斯何人也,受况之教诲,而不仁至是乎?
曰:下愚也。
虽受其教诲,而以仁义礼乐止为饰奸之具耳,践而行之不可也;
及其得志于秦,焚书坑儒,又何怪也?
仲尼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盖言下愚虽曰闻仁义,不可使之贤也,其李斯之谓欤。
鲁望诬荀亦已甚矣,因辨之。
好山水辨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五
山也水也,君子好之甚矣,小人好之亦甚矣。
好之则同也,所以好之则异乎。
夫君子之好也,俾复其性;
小人之好也,务悦其情。
君子知人之性也本善,由七情而汩之,由五常而复之,五常所以制其情也。
由是观山之静似仁,察水之动似知,故好之,则心不忘于仁与知也。
心不忘仁与知,则动必由于道矣。
故曰「仁者乐山,知者乐水」焉。
小人好之则不然,唯能目嵯峨、耳潺湲以快其情也,孰为仁乎?
孰为知乎?
及其动也,则必乖其道矣。
故曰「小人而无忌惮」也。
夫飞与走非不好山也,鳞与介非不好水也,唯不能内思仁与知耳。
呜呼!
人有振衣高冈,濯足清渊,而心不能复其性,履不能由于道者,飞走鳞介之好欤!
议秦王役鬼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
代传始皇役鬼徙山,既非《史记》所载,抑又不近人情也,知其谬说众矣。
虽然,谬说之兴必有由也。
吾疑役鬼之说非当时男怨女旷之辞邪?
后世滥传,乃谓实能役鬼也。
何哉?
秦既以衡吞从,灭二周,亡六国,至于始皇,威震四海,不能克己以礼,守位以仁,而侈心日炽,暴政日作。
黩玩干戈,崇丽宫室,峻刑罚,惑神仙。
南取百越,北筑长城,玩干戈也;
建阿房,搆望夷,丽宫室也;
谤议者族,偶语者斩,峻刑罚也;
童男丱女徐福之泛沧溟,求蓬莱,采神药,惑神仙也。
当是时也,民不聊生,蚩蚩黔黎,喔咿相顾,且曰:我之兄弟茍免干戈而死者,将恐不免运土木而死也;
茍免运土木而死者,将恐不免触刑法而死也。
我有兄弟,既必死矣;
我有子女,又岂免溺洪涛而死乎?
咸曰:始皇非役人,乃役鬼耳,既皆疑其必死也。
是故陈涉氓隶之人,率乌合之众以攻秦,而天下云会景从,致二世而亡,身死人手者,焉知其不由役鬼之民议乎?
故曰:吾疑役鬼之说非当时男怨女旷之辞邪?
噫,今之人睹山岳之险怪,自开辟以来有自然中裂者,必谓秦皇曾此试剑也;
有迫于巨浸者,必谓秦皇驱之填海也。
噫,祖龙之暴,未必如是之甚也,而民到于今以天下之险怪悉归之也。
其或者使民有是言,是罪秦也。
仲尼曰「是故君子恶居下流」,呜呼(《闲居编》卷二五。)
「是故」句:按此乃子贡之言,见《论语·子张》,智圆误记。
录兼明书误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六
予读丘光庭《兼明书》,见其误者四焉,因录之。
其一,《春秋》隐四年:「卫州吁弑其君完」。
桓公也。
丘谓「」当作「貌」,误为「」也。
夫名以召质,终将讳之,故既葬而为谥。
若卫侯名完,岂得谥之「桓」乎?
予曰:光庭非也。
礼不讳嫌名
说者云,为其难避耶。
名舜禹之「禹」,则不避其风雨之「雨」;
孔丘之「」,则不避其乌区之「区」。
」与「桓」,嫌名耳,是知卫侯名,不讳桓字,谥之何咎?
嫌名之讳,盖近世曲为节制也。
唐延和初贾曾父名忠,而中书舍人,议者谓音同字别,于礼无嫌。
光庭谓名「」不得谥「桓」,而云《春秋》字误者谬矣。
其二,《尚书·武成》曰:「前徒倒戈,攻于后,以北,血流漂杵」。
孔安国曰:「血流舂杵,甚言之也」。
血流漂杵不近人情,今以「杵」当为「捍」,字之误也。
《汉书》「血流漂橹」,橹即捍也,俗呼傍牌。
此物体轻,或漂也。
予曰:安国云「甚言之」,得其旨矣。
又《书》云「洪水滔天」,天其可没耶?
亦甚言之耳,刘协所谓夸饰也。
若杵重而漂,不近人情,则天高而没,其过益大,若然者,「滔天」之说,何字误耶?
孟子曰:「以至仁伐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孟子去夫子尚近,《书》应未误,故讥古书言事或过。
赵歧引《诗》「嵩高极天」以类之,而不云「杵」字误也。
其三,《论语》:「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光庭云:此孔子叹末世浮薄,所尚口才与貌耳。
如此,则不得云「而有宋朝之美」,盖此「而」亦当作「不」,传写误也。
予曰:仲尼疾时好色,乃云「未见好德如好色者」。
此疾时好佞甚于好色,故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
盖言有色无佞,尚未免害,况去两者行仁义乎?
则邦之无道,其可知也。
光庭不晓,妄谓字误
孔安国注云:「言当如祝鮀之佞,而反如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害也」。
予以孔说为是。
其四,《史记》:宋义云:「今秦攻赵,战胜则兵罢,我承其弊」。
谓承者奉上之,于理不安,当作乘陵之乘,与乘胜逐北、以刚乘柔,其意同也。
予曰:「承」字是也。
以其罢弊在先,我承其后,斯乃以后承前,与以下奉上义同,故作「承」字也。
乘胜乃自乘其胜,刚乘柔者乃上乘于下,岂与我承他弊之后义同耶?
于戏!
光庭巨儒,是非或谬,后之学者,可不慎欤!
李习之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六
李习之《答梁载书》,品藻为文之得失,而言其理往往有是者,而辞章不能工,有之矣,王氏《中说》、俗传《太公家教》是也。
吾谓仲淹之书,辞淳理真,不在《法言》下,而俗传《家教》,虽三尺童子亦能哂其言章之鄙野矣,比诸《中说》,不翅天壤之相远也,而并驱于辞章不工之涂者,无乃识鉴太昧乎!
吾尝读习之《答皇甫湜书》,嫌《唐书》鄙浅,不足以发扬高祖太宗列圣明德,乃云:「故欲笔削国史,成不刊之书,用仲尼褒贬之心,取天下公是公非以为本。
群党之所谓是者,仆未必以为是;
群党之所谓非者,仆未必以为非。
使仆书成而传,则富贵而功德不著者未必声明于后,贫贱而道德全者未必不烜赫于无穷」。
吾甚壮其说,每恨天不与善,不使习之满其志,成其书,使子长孟坚辈包羞于前代。
及观其谓《中说》与《家教》辞同,乃疑习之茍笔削国史,贬恶褒善,不无其谬也。
呜呼!
与其《中说》与《家教》同科,宁老子韩非共传也。
李唐之世,实大儒,何品藻之无当至是乎!
既蔽往贤,又误后学,故为文以让之。
白圭之玷,习之有矣。
陆士衡云「虽浚发于巧心,或受嗤于拙目」,信矣哉!
读中说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六
文中子始献十策于隋文,弗听,乃归隐河汾间,耕然后食,蚕然后衣,晏如也。
既而嗟儒风之遗落,慨王道之颓丧,乃续六经,作《中说》,以、文、武、之道训哲贤,弟子凡千馀人。
及唐之兴,辅太宗以致太宁,几于王道者,悉仲淹之门人也。
是知天将灭隋而昌唐,使文帝不能用其策,縻之以禄,遂使退隐教诲玄龄、如晦、徵、靖辈,以为唐之贤也。
是知太宗所行之道,文中子之道也。
呜呼,仲淹之道美矣乎!
而《中说》十篇,乃没后弟子薛收等迹其事,记其言,大抵模范于《论语》也。
唐贤悉谓剽窃《论语》,故仲淹之道、《中说》之辞没然不称,唯陆龟蒙皮日休孙合稍道其美,而尚未能禦其侮以阐其幽也。
洎圣朝孙汉公作《辨文中子》一篇,可谓禦其侮、阐其幽也,使横议者不能塞路。
由是后学耻不读仲淹之书,耻不知仲淹之道,使百世胥附于王通者,汉公之力也。
吾窃量韩、柳诸贤悉不称文中子者,为嫉其贤而欲扬己道邪?
为实不知其道而非之乎?
苟嫉而蔽之者,则诸贤未免为王通之杨、墨也,岂不知后世有如孟轲者为辟之乎?
苟实不知其道而非之,则汉公贤于唐贤远矣。
汉公犹罪薛收等才薄笔下,不能实录善事,妄有增益,故使其间时等《论语》之句读,模仲尼之事迹。
吾窃谓为不然。
厥或仲淹事迹偶同仲尼,岂令薛收蔽而不说乎?
事有偶同,则汉公安知其妄也?
岂以不同仲尼、别作诡说者则皆实乎?
其有等《论语》之句读者,模范其文,以明其道,亦何伤乎?
《论语》卫灵问阵于孔子孔子答以俎豆。
梁惠王利国孟子孟子对以仁义。
宋桓魋欲害孔子孔子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
臧仓毁鬲孟子孟子曰:「予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此皆与《论语》辞意符同矣。
呜呼!
《中说》之可非,孟子亦可非也;
如其不尔,薛收之记言亦无过也。
吾读其文,恐后人犹惑,故言以明之。
刘禹锡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六
俗传《陋室铭》,谓刘禹锡所作,谬矣,盖阘茸辈狂简斐然,窃禹锡之盛名以诳无识者,俾传行耳。
夫铭之作,不称扬先祖之美,则指事以戒过也;
出此二涂,不谓之铭矣。
称扬先祖之美者,宋鼎铭是也;
指事戒过者,周庙金人铭是也。
俗传《陋室铭》,进非称先祖之美,退非指事以戒过,而奢夸矜伐,以仙龙自比,复曰「唯吾德馨」。
且颜子愿无伐善,圣师不敢称仁,禹锡巨儒,心知圣道,岂有如是狂悖之辞乎!
陆机:「铭博约而温润」。
斯铭也,旨非博约,言无温润,岂禹锡之作邪!
昧者往往刻于琬琰,悬之屋壁,吾恐后进童蒙慕刘之名,口诵心记,以为楷式,岂不误邪?
故作此文,以雪禹锡耻,且救后进之误。
使死而有知,则禹锡必感吾之惠也。
评谢屐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七
钱唐郡西有湖曰西湖,湖中有山曰孤山山西有坡曰玛瑙。
病夫居之二年,创亭于坡之上。
亭自讲堂之北,由竹径盘纡斗上。
平视崇山,下瞰巨浸,春容秋态,布列目前。
其或昼雨收,暮云卷,林峦争翠,花木竞秀,既若浓黛泼粉障,又如华衮映琉璃。
病夫讲暇,凭栏流睇,瓦然终日,不知它营。
噫,境惑于我邪?
我惑于境乎?
每至雨歇,山水下流,幽径沮洳,山石磥砢,而且阻往来。
因思谢客肆意泉石,寻山登岭,尝著木屐,上则去其前齿,下则去其后齿。
病夫依其制纳以登降,若由坦涂,在危能安,履险而夷。
吾考其由,由损有馀而补不足也。
夫屐之上山也,则前昂而后低,去前齿者,损有馀也,留后齿者,补不足也,故上山所以安且也。
屐之下山也,则后举而前屈,去后齿者,损有馀也,留前齿者,补不足也,故下山所以安且也。
是故在危能安,履险而夷,无他也,损有馀补不足也。
噫,持此道以履于家,履于国,履于天下,则何患于倾危哉!
所以倾危者,由减不足以奉有馀耳。
此犹不率谢公之制,而纳常人之屐,乘陵陟冈者,必有蹉跌颠坠之患矣。
吾详灵运之用意,托此以矫世垂诫也,岂独在于屉屐哉!
康乐公没,六百载于兹矣,胡以问邪?
呜呼!
叙继齐师字 北宋 · 释智圆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二、《闲居编》卷二七
恭名称字,仰闻之儒礼也。
天竺古皇之教,乃见子兼父母之名,知其不以避名为礼矣。
又彼圣贤辈或云字而不言名,或云名而不言字者,盖名之与字,同出而异称尔,非定体彰德之别也。
矧夫圆顶既殊于章甫,方袍且异于缝掖,必立字以仿儒耶?
然虽推本无闻,而随方有义,故中国古之桑门清简贞固、角立杰出者,皆名字双立焉。
吾友继齐师,永嘉人也,貌庄而气清,志高而辞正。
曩者学止观法门于奉先,而与予同门;
习《净名》大义于石壁,而与予同道。
是以熟其行,知其德,故得详其名、稽其实而字之。
《书》曰:「底至齐信,用昭明于天下」。
孔子传曰:「致行至中信之道,用显明于天下」。
《雅》曰:「殷、齐,中也」。
考彼二文,齐训中也明矣。
是知吾友以继续大中之道以立名,岂徒然也。
夫大中之道,非圣人莫能至之,非君子莫能庶几行之。
《书》曰「建用皇极」,《语》曰「中庸之德,其至矣乎」,抑又古先觉王,升中天,降中国,中日生,證中理,谈中教。
噫,释之尚中既如此,儒之尚中又如彼,中之为义大矣哉!
吾友志慕真宗,旁通儒术,「希中」为字,不亦宜乎。
俾解希乎中,无空有之滞;
行希乎中,无偏邪之失;
事希乎中,无狂狷之咎;
言希乎中,无讦佞之弊。
四者备矣,修之于身,则真净之境不远,而复化之于人,则圣人之教不令而行。
夫如是,则称其字,而思过半矣;
彰德之义,于斯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