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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汪帅卿纲书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新安文献志》卷一○、嘉庆《黟县志》卷一三
某窃以四阳用壮,东郊事兴,恭惟判府安抚提刑龙图大卿尊乡丈,望隆方面,化浃畿封,对越神天,台候动止万福。
某仰惟执事恢宏硕大之誉,炳耀当时,林下幽人,不敢扳援,畴昔以庶几其一盼素分则然也。
去年春小儿槱辱与之进,所以盼睐者甚厚。
归来父子相与言,虽极感藏,终不敢僭通姓名以为礼。
孰谓谦德之光,特洒珍汗,走使介数百里,问路穷山深谷中,入下里舍,首崇先契,高谊卓然。
且以古道相期,谋风俗根柢于愚且贱者。
自非道心洞照一毫,势分之念不留于胸中不及此。
尚论古人,容或有之,但施之不才,岂所宜辱?
伊川义学之建,使人起敬起叹。
士习浇讹甚矣,沈冥颠倒,日入于污险而不自知,视古昔圣贤几若异类。
此若婴儿受病,药至即服,妄死妄生,悬于医手,婴儿本何罪也!
某每谓力足以及一乡者,有以善一乡;
及一邑者,有以善一邑。
随力所及,推而广之,亦或救正其万分,然而有力者念不到此也。
殖已崇私,束于蜗角,一身之外,隔处藩篱,何暇闵乡人之不为君子,而思所以拯拔之哉!
某切切为之痛心,而莫能如之何!
敬闻高论,如痒得搔,四海同风,此其发轫,敢不端拜祗赞,为吾乡莫大之幸邪!
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执事举之见属殆过听矣。
某气质凡下,一无所堪,支离俗学,庞杂半世,老境侵寻,始稍知用力之地。
惟恐己分不了,有负此生,安敢遽为人师邪?
今家事已付儿曹,从容山谷间,方与唳鹤吟猿共此朝暮。
处之英俊之上,以解蔽去惑为己任,非惟不敢,正自不能。
是以惕然莫知所承,不暇顾方命之为罪也。
虽然,执事斯举,关系风俗不细,天地间会当有任其责者。
惟不以某之出处,系事之举措,则幸甚。
某又辱台谕,令子侄辈一人与令嗣同处。
执事不以某为愚陋,且并信其家之子弟而采录之,益难矣!
心非木石,如何可忘!
但子侄辈素不谙处馆之事,其间气未老者固难浪出,而可出者则未免牵制,为是颇难其人。
小儿槱旦夕过慈溪晋拜,面陈衷恳矣。
谨熏沐襞笺,仰酬先辱,莫究谢悰,千万瞻望,惟切拳拳。
执事昭代伟人,行当大用,以福天下,俗间长语,某不敢赘,区区并乞尊照。
杨春伯端平元年十二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少之日好为古文章,诸子百家无所不读,每读辄以为可学。
如是者不知其几年,其后遭罹间关,困益甚,始大悔。
噫,古圣垂训,岂若是然耶?
政使古人文章可学而能,而无一言之几乎道,虽多奚以为也?
今老矣,欲即异时之所自悔者期人之悔,人谁听之?
不特不听之,其不掉头而嗤鄙者几希矣。
山谷尝勉人熟读《左氏》、《国语》、《离骚》、《庄周》、《韩非》,下笔时略体古人大致,久久乃能自铸伟词。
此老文章妙天下,而有斯言哉!
孟子曰:「先立乎其大者」。
昌黎亦云:「仁义之人,其言蔼如也」。
今而后有望于春伯不浅矣。
春伯将庾郎之命,数数来相视,年壮而貌甚臞,家贫而志益苦,喜古文章而不嗤鄙老钝者也。
袖纸有请,申以告之。
端平甲午岁除前七日。
送汪易数序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唐殿中侍御史李虚中,以人始生年月日时,支干相生,胜衰死相王,斟酌以推寿夭贵贱,百不失一二。
余每怪昌黎公之太侉,今观汪君《流年诗影》,验已往,證方来,几欲效昌黎公之侉而不自怪者。
其法大概以支干相乘而定数,以奇耦相配而起算,诗影昭昭,虽皆一定,然其活法全在所推。
于焉而精,则诗活诗也,影活影也。
不失一二,是固宜然。
由此观之,凡寿夭贵贱,自吾未生而诗影成矣,自伏羲未画而吾事定矣。
知其已定,则知分不可以不安;
于分而安,则将无入而不自得。
生蓍倚数,顺性命之理,兹一效也。
今见其诗良,其影藏,辄欣然喜,否即咈然以怒。
若汪君之吝我而不我予者,几何其不为伏羲氏之所斥哉?
数由伏羲而明,非因伏羲而有。
伏羲能画,而不能画其所以画,汪君且奈何也?
识者尝自知之。
郑将之嘉定十五年七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将之一别二十年,壬年五月,冒剧暑来山间,愿从容数日留,且拳拳析意问学为事。
余感其意之勤,而嘉其所志之不苟也。
与之道畴昔,相劳苦,则戚然乎其容,胶然乎其思,曰:「某之困甚矣,每见人辄羞焉」。
余怪且问之曰:「将之乎何羞?
世之所谓富贵利达者,足以侉吾耳,耀吾目,而吾不免于困也,将之岂以是羞乎?
斯道不明,人欲横奔,凡幼无以学,壮无以行,侉荣于溷溷,而蛆蠹蟊贼乎天壤间者,皆走墦间,求餍足之道也,此其人逃妻妾之羞之不暇,而暇以其羞妻妾者为吾羞乎哉?
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
又曰:『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顾乎其外。
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是故君子无入而不自得焉』。
呜呼,知所以圣,知所以行矣,无二心也,无二道也。
日用此心之妙而不自知,与夫溷溷之徒一生死,是则可羞也。
将之勉乎哉」!
明将别去,求愚言以识其病。
顾予何人而敢僭也?
然不可孤也,勉述初语,效万分一。
将之他日过我,其神爽而开,其思舒而平,忧劳郁蹙之气不烦于颜面,吾知将之不差矣。
将之勉乎哉!
立秋前一日。
又送郑将之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将之别十年,访我岁寒亭上。
风霜满面,须鬓无一缕黑者,见之为惊。
方渠渠辱下问不倦,噫,余敢多言哉!
留旬浃,读《书》、《启蒙》、《诗·二南》、《鲁论《、》孝经》、《大学》、《中庸》、《管见》,垂五十万言。
倘有以相发,不为不多矣。
将语离,复恳恳愿闻过,答曰:「将之固愿恪人也,得无稍胶执乎?
胶执将自梏」。
又问,则又曰:「得无易动于血气乎?
动于血气将自挠。
二者一病也,将奈何!
康节诗云:『廓然心境大无伦,尽此规模有几人?
我性即天天即性,莫于微处起经纶』。
挠与梏,微乎微者也。
神龙变化,必不与䲡鳝争濡;
黄鹄扶摇,必不与鸡鹜争啄。
无他,所志者大也。
大哉志乎,丐诸人而后得乎!
虽然,余则又多言矣」。
陈明叔嘉定十五年五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建安陈坦明叔,从勉斋黄直卿游有日,且其先君子受学武夷精舍,一日踵吾门而愿有请也。
留半月,复求言以为赠。
言岂余之所靳哉?
学止于释经,切磋而止于讲求文义,上下几二十载,汗牛充栋何限,宜明叔闻之习矣,余何赘焉!
不然,则旬浃之久,从容往复,无一语中隐微之疾,发本心之良乎?
素位而行,有过则改,要在切实为己而已。
诚为己,则明叔之往也,航川踰岭,朝行暮宿,寒猿啸夜,旅雁叫空,素月流辉,回风振槁,凡接吾目而感吾耳者皆教也,皆无隐之旨也,无须臾而不可进学也,犹有俟于吾言乎?
明叔其勉之。
壬午长至后七日序。
赠黄戎序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廉者,行检之常,非高节也。
廉非高节,而于此有一人焉,则众争称颂之,指之以为瑞,余适以悲世道之不幸焉耳。
何者?
世道不幸,而后得此以为瑞也。
威平有寨且百年矣,居其官者无虑数十。
据故老之所见闻,虽才具短长不齐,卓然得以廉称者,指殆不可偻。
呜呼,尚忍言之夫!
人之为乞为盗,非本心然也,寒饥之所驱迫,又堕不安农亩,遂亡羞恶,不齿于人道,势则然耳。
自一命以至隆贵,无非天子所与。
共天位,食天禄,以分任司牧之寄者,阖门百指,温饱于王官,岂有所驱迫也哉?
平居暇日号名卿才大夫,开口历落谈古今得丧,上下驰驱若决河,指天画地以节介自许,冰洁而玉立。
一旦出临民上,真知所自爱者寡矣,是乞人盗贼之不如也,一寨官乎何尤!
嘉禾黄君乃不然,居二岁,水火不与民交,御军整整有纪律,走檄于外,纤芥无所阿挠,异时诛求渔夺,百径千蹊,自有寨以来所不免者,至是为之一洗。
呜呼,一寨官而有是哉?
黄君固未尝以廉为高节,余亦非喜佞人者,安敢以节高之?
虽然,不敢没其实也。
使闻吾言者面热汗下,生耻心焉,则世道或终幸,而为黄君者亦终自爱云。
张德父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先圣有是训矣。
后世骚人墨客,汗牛充栋何限,务绮丽,悦观听,不殊优剧者之用心。
无他,学不为己故也。
何谓己?
本心是已。
浑然天成,吾所固有。
反观内省,期自得之,则日用常行无非大道,根深源远,末茂流光,何风云月露之足言乎!
天台张德父清才洒洒,喜为诗文,且拳拳问学为事。
余留四明直舍数日,蚤暮不相舍,将别去,求赠言。
志曰:先立乎其大者,则小者不能夺也。
德父其勉之!
洪季思吴江簿序绍定二年三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士方举子时,类多淟涊程文。
终身大志,往往定于决科之后。
或志道德,或志事业,或志文章,不但着青衫,棹吏鞅,苟富贵利达云尔。
匪我家法,未暇乎他。
慈湖先师三十有二,主富春簿,决科之四年也。
双明阁下扇讼一语,悟其本心,终身之所成就定于此日,为大儒,为百世师。
季思簿松江,亦决科之四年,三十有九矣,志之所定,文章乎,事业乎,道德乎?
扇讼是非之心,非先师独有之,人皆有之。
有之而不知,吾无责焉耳。
知之而弗自可,将焉尤?
季思勉乎哉!
毋以欲而滑也,毋以诱而骛也,毋以美而迁也,毋以朋而比也,毋以阿而循也,毋以慑而挠也,毋以便而逞也。
是非昭昭,如大明中天,心逸而日休矣。
不作好恶,遵王路矣。
致君上,载使风俗醇」,于我乎在簿书尘里,焦然勾稽了痴儿事而已乎?
大堤长虹,晴波镜空。
慈颜双瞳,婆娑其中。
满天地日月皆春风也,季思之乐无穷矣,季思勉乎哉!
绍定己丑清明日序。
赠李医序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余每见挟艺而游于世者,非精不售,下至棋鞠琐琐,亦皆超诣,未尝不忸焉内愧。
噫,儒其名而不精于儒,所学者何事哉?
是可愧也。
丰城李君公弼以医名,针灸尤精,出诸公贵人所以侉之者侉我,余不知也。
余左体微类偏沮,虽盛暑,卧不簟,臂不夜露,露辄冷疼切筋骨,夹帛套束,始克安妥。
去年冬从肘彻指,隐痛累月,有痹證焉,春中灼艾良愈。
李君一见即续续言状,如代余口述,无一差爽。
针三里,又数日针曲池,辄留针吸泻以畅其力,须臾贯达,隐隐然若从中导之以流者,乃迎而夺之,红一缕随以出。
李君曰:「是风邪也,右臂必不尔」。
已而果然。
于戏!
针才毫芒,脉络候应,精的有如许,余之愧也,又岂棋鞠琐琐之伦哉!
为儒而不愧此,针则中膏肓,破聋聩,苏醒一世,庶其有瘳。
不然,徒呶呶曰:「吾医国,吾活天下」。
余将转其忸焉者,凛焉惧矣,如李君何
刘明叔绍定六年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学以忠信为主,如绘有素,如室有基,如木有根。
不然,则志必不笃,求必不力,守必不固,朽鞭而栀蜡,粪墙而圬镘,乌可与言进哉?
新安刘明叔食贫假馆,仅仅了伏腊,甚清苦。
岁甲申,见余讲义,学有进。
后七年,因刘訦父访我蜀溪之上,凿凿吐实,无纤毫藏覆,忠信人也。
壬辰春复来,语益款,益知其忠信人,可与进矣。
癸巳八月,归自馆所之明日即来,首起敬言曰:「自昔领兢业之训,别后无他事,兢业而已。
如玉在手,不放脱矣。
一脱手,即㰜破」。
余闻之矍然。
呜呼,怀玉而不自宝者,天下滔滔皆是也。
不知者无责,知之而脱放焉,将焉尤!
吾于是益知明叔之可与进矣。
明将别去,求赠言,因书之以坚其志。
王希正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月岩王希正不到蜀溪十年矣,余雅不喜言命,不识之,然往往闻其直言多验,因呼而问焉。
希正曰:「某不佞,据术谈真造化耳。
一动于微利,辄颠倒是非,变乱祸福以相媚悦,他日何以见君子」?
余曰:「噫,乃今而闻斯言也!
子挟此行天下,闻而喜者固多,愧而怒者当亦不少。
虽然,遇佞人则危,遇君子则亨矣」。
希正拳拳求著语,因书以旌之,且以为世劝。
送杨颠序端平元年五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有挟星术来里中号杨颠者,余闻而疑焉。
人无常不可以作巫医,况测天星,谈造化,前定死生祸福,而可颠乎?
或曰:「杨其姓,寄声于颠,殆佯颠耳。
昔之人有佯狂,有佯狂,有佯聩,而心未始聩,未始瘖,未始狂也,夫何尤」!
曰:「若然者,其所遭则然。
方今贤公卿大夫比肩于上,贤士君子比肩于下,问我者信我,信我者与我,我何所避,何所忌,而颠其名乎」?
及晨兴,颠者来,揖之坐而问之,验死生祸福,乃历历如说家事,疑遂以释。
盖颠其名,而不颠其术者也。
人文不张,以妄为常,纷乎其若狂,名不颠而实颠者,往往而是。
今于是,反有感于其颠焉。
昔潮僧号大颠而禅宗,伯英号张颠而草圣,不特不其术,而且精其术于
于戏乎,其有术之所以精乎!
端平甲午夏至序。
盛童子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自昔童子不患不敏,患在轻俊。
先圣有曰:「刚毅木讷近仁」。
近仁者,受道之器也,轻俊奚以为哉?
纵使文章妙天下,求一言之几乎道者鲜矣。
德卿令子举童科,气甚醇,质甚厚,讷讷若不出诸其口,而中甚明,固受道器也。
清叔而学焉,必不违其质而揠之以轻俊者之事。
德卿必听清叔之所为,而不以世俗浅下者课之。
厚所蓄而远其所到,深所养而大其所成,正自今始也。
斯堂夜饮,明将别去,德卿袖纸请书,因以勉之,他日且将取以观焉。
端月望前一日序。
徐元宾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记》曰:「清明在躬,志气如神」。
谅哉渊乎,学者所宜深味也!
人之一心犹太虚然,郁之以苍狗,纷之以野马,吾见其混混尔。
及夫萧萧夜霁,万籁成秋,郁者舒,纷者涤,灿灿者以陈,皎皎者以升,寥乎其无涯,豁尔其四达,而大虚出矣,此时气象何如哉!
清明者心之体,志气者心之运也。
善养之则清明在躬而志气如神,不善养之则志气昏扰,皆吾清明之贼也。
何者?
冲漠之先,虚灵湛湛,一尘不立,何物能干?
自我辨之不早,而彼得以窥吾清明之闲;
自我耳目之官不思,而物得以蔽吾清明之质。
子欲穷理尽性以立命乎?
尚于此辨而存之。
广塾规约序嘉定十二年六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古者家有塾,党有庠,术有序。
生斯时者人人有士君子之行,岂人固异于后世哉,教则使然也。
先圣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
犹之物焉,藏之丹则赤,藏之漆则黑尔。
不教以义方,不闲于师范,而耳目日熟乎小人之事,则其长也,乐亲小人而惮见君子,又其甚则安于为小人而仇君子矣。
本心之良,人人所同,与天地同,与、文、武、周公孔子同。
事亲自孝,事长自悌,自恻隐,自羞恶,自忠信,自笃敬,一失其教,遂至此极,岂不甚可痛哉?
吾家自文穆三世而后,大理丞新安,支属散远,莫可谱叙。
曾祖而下,类多美质,固已蔚然成俗,得为儒家。
独有屈于力而遂终于失教者,时每感同气之义,思所以处此而未能也。
呜呼,与其长大而悯其不为君子,孰若教之于童稚,而使不为小人也哉?
辄不自揆,岁延一师于高斋,凡子弟同曾祖而力弗及者,日廪而专教之。
慈湖先生闻之喜,名曰「广塾」。
继自今吾族无家贫不教之子,咸知孝悌忠信为士君子之行,固不美欤!
事甫经始,条画未备,方将次第增辑,使吾子孙之贤者可守而不坏云。
嘉定十二年己卯六月十有八日书。
融堂四书管见序绍定二年四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
时未弱冠,先君子筠坡翁授以《论语》及《中庸》、《大学》,且曰:「只会得『学而时习之』一句,馀书不解自通」。
属遭多难,虽崎岖颠顿万状,服膺斯训,未尝庋置。
然不过寻绎先儒文义,助之演说。
年踰四十,忽自警省,始大悟旧学之非。
于是取三书读之,洒然如脱缠蔓矣。
间因讲习,积而成编,后获从慈湖先师游,竟椟藏弗果出,迨今十有三载。
春二月,儿辈请观,乃稍稍删润,附以音训,并述《古文孝经》二十二章,题曰《四书管见》。
呜呼,非敢为他人道也,传之家塾,庶几先君子之志云。
绍定己丑四月二十日蜀阜钱时书。
按:《四书管见》卷首,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刻蠲减名课利钱碑跋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蜀阜存稿》卷三
名课为乡曲病者有年矣。
异时有志之士尝弗忍而诉之朝,由部使者而下之州县,旷日縻资以求杀其一二不可得,况能自恻然为之一援手哉!
往年时摄邑事,及汲汲以是为民病第一义。
莆阳万公为邦伯,喜闻而乐行之,或减或蠲,易犹反手。
呜呼,今之易,昔之难,其故可知也。
然则今日之蠲减,又安知后来不有恶其害已而去其籍者乎?
时故为之记,并州牒刻诸石,庶不坠云。
孝悌说淳祐元年七月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
文叔孙甫六期,与二弟读书,洒然可喜,求予作《孝弟说》甚勤。
别后又寄字,愿速得。
且云:「与二弟日望之拳拳」。
余平生见人富贵利达之事,一无所慕,至若佳子弟,则心诚爱之。
况方童稚,能以孝悌为念,尤愚心所甚爱者,安敢啬于言?
孟子曰:「孩提之童,知爱其亲。
及其长也,知敬其兄」。
今二三子日在亲旁,恋恋依依,长少有序,融融怡怡,是孰使之然哉?
此不学之良能,此不虑之良知。
良知良能,我所自有,何待他人讲说?
见于日用,无非事实,初不在乎语言。
保养此心,常如童稚之时,则安有不孝不悌者?
而今不必求之高远,且如每日就学,是而祖父之所欲也。
蚤暮孳孳,始终不懈,则足以得其欢心矣,非孝乎?
端庄自律,是而祖父之所欲也。
出入济济,不为戏弄,不习下俚,不交非类,则足以得其欢心矣,非孝乎?
年日益长,学益知方,为君子儒,究向上事,立身行道,无忝此生,则其为孝,孰大于是?
《书》曰:「惟孝友于兄弟」。
《中庸》曰:「妻子好合,如鼓瑟琴。
兄弟既翕,和乐且耽。
宜尔室家,乐尔妻帑」。
父母其顺矣乎!
兄弟者,父母之遗体也。
在五常中,为天属之至亲,故昔人譬之手足。
感念同气,相视一体,则兄自然友,弟自然恭。
惟夫不知有父母,不念此身之所自来,是以私意蔽隔,情义睽乖,临货则私货财,有妻子则私妻子。
才有优劣,事有利害,则讣利害,相忌相嫉,相怨相仇,相扼相倾,不翅若夷狄禽兽。
无他,不孝故也。
未有孝而不友者,未有兄弟和而父母不顺者,小子其勉之。
诚孝矣,则以之上奉祖先,旁睦宗族,无非此孝也。
诚悌矣,则以之出事长上,远及乡邦,无非此悌也。
故曰:「孝悌之至,通于神明,光于四海,无所不通」。
又曰:「之道,孝悌而已矣」。
夫莫圣于,莫妙于神明,莫大于四海,举不外乎孝悌。
孝悌无别旨,即此日知爱知敬者是,小子其勉之。
淳祐辛丑七夕蜀阜钱时
按:嘉靖《淳安县志》卷一六,天一阁藏明代地方志选刊本。
新安州学讲义 南宋 · 钱时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宋元学案》卷七四
颜渊问仁。
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颜渊曰:「请问其目」。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颜渊曰:「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洙泗问仁,随问而答,纵横参错,初无异旨,然其地步各有浅深,而所以教之者,不容于躐等。
至此一章,明白洞达,精详的切,此先圣特以语颜氏子欤!
仁,人心也。
此心即仁,虚明浑融,本无亏阙。
为意所动,始失其所以为仁;
为物所迁,始失其所以为仁;
为习所移,始失其所以为仁;
为欲所纵,始失其所以为仁。
狂迷颠到,醉生梦死,昏昏愦愦,日用而不知,皆己私为之窟宅,非本心然也。
先圣曰:「改而止」。
又曰:「过以改除」。
夫所谓用力于仁者,果安所用其力哉,用力于克己而已。
如月之明,云翳之即昏,如水之清,泥滓之即浑。
云散天空,渊澄海净,则其本清本明者固自无恙。
礼者,天则之不可踰者也,一踰此,则无非己私。
有一毫己私,即不足以为礼;
有一毫非礼,即不足以为仁。
先圣于此,不曰克己为仁,而曰「克己复礼为仁」,非于礼之外而他有所谓仁也,曰「复礼为仁」者,所以明复礼之即仁也。
大哉,礼乎!
分而为天地者此也,转而为阴阳者此也,变而为四时者此也,列而为鬼神者此也,此即本心之妙,即所谓仁也。
克己即复礼矣,复礼即为仁矣。
夫以天地之广大,阴阳之阖辟,四时之运行,鬼神之变化,而此礼实为之则。
一日克己,豁然清明,道心大同,范围无外,谓之天下归仁,良不为过。
然而此事断断在我,实非他人所能致力。
古训每曰自强,曰自修,曰自成,曰自牧,曰自昭,明德皆由己之谓。
若不由己,其见必不决,其进必不勇,其发必不果,其行必不力,必摇于外诱,必乱于意见,必动于浮论虚说,支离缠绕,必不能断割,故态恶习必不能扫除,伥伥然中无定守,而欲倚人言为之主宰,必不能特达。
先圣既以克己答颜渊之问,遂断断曰:「为仁由己」。
又断断曰:「而由人乎哉」!
所以截外驰之路,使之彷徨四顾,略无倚仗,而斩截决裂,一断诸己也。
一断诸己,直心而用,无所回挠,安得受制于外物也哉!
颜子至此,闻言不疑,即求就实工夫,而请问其目,其为问也密矣。
人之日用,应酬万端,举不外乎视、听、言、动。
之四者,名四实一,无非天则。
非礼则勿,是之谓克。
虽然,不特接于目而后为视也,暗室屋漏,一念之邪,而不正之色,已杂然乎在目,知其非礼,随即泯然,则视无所蔽矣。
不特接于耳而后为听也,暗室屋漏,一念之妄,而不正之声已哗然乎在耳,知其非礼,随即泯然,则听无所蔽矣。
以至于言,以至于动,不特宣之于口,发之于事,而后见也,念虑隐微之地,大明澄照,微过则改,则言动无所蔽矣。
克己工夫,全在一「勿」字上,行之而熟,守之而纯,变化虚明,略无所累,则虽纵目而视,纵耳而听,肆口而言,随感而动,安往而非仁哉!
颜子方皇皇然欲从末由,发钻坚、仰高之叹,一闻斯语,如旅而归,请事之言,其应如响。
是以「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不迁怒,不贰过」,以至「三月不违」,无往而非事斯语之时矣。
故以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