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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起余草堂诗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五、《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八、《后村题跋》卷一○
余为童子时,尝阅一遍,机锋不起,遂不复阅,久为弃本。
肃翁直院举一二篇,余意终未领会,肃翁咎余于此诗匆匆草草,遂托里中老士人访旧本,皆无之,□□□□郎能诵一二联。
一日有携小册来者,视之乃此集也。
读之三日,机锋不起,与六十年前无少异。
诗贵苦思精鍊,集中诸人可谓思之苦、鍊之精矣。
其间警句及体帖亲切后生可学者,已撷取之矣。
肃翁尤称《驻跸山》、《乘月登楼》、《腐草化为萤》三数篇,今观《驻跸山》全首都不说山在辽东,亦未足形容虬髯帝武略之盛。
如云「举头惊日近,满目觉春还」,又云「好语从天下,荣名落世间。
鬼神惊拜赐,草木顿开颜」,略不近傍「跸」字、「山」字。
《乘月登楼》第三第四句,云「鸟啼秋瘁,人上月明楼」,似乎别造上句以偶下句,而不相贯属。
又云「刁斗声无勇,家山泪欲流」,此二句说胡骑也,然非下面送联则华戎无辨矣,亦诗病也。
别一首云「谯门长啸外,胡骑一时收」,殊浅弱。
《腐草化为萤》之篇「寒光忽独醒」,按独醒出处乃醉醒之醒,似押未倒。
元质云起余草堂诗皆不体帖,以印本考之,每篇各有批抹,不知何人之笔,但去取皆当。
又于编首注云:「此集多脱体,不着实题,今择其分晓可学者存之」。
又云:「起余雕镌太过,险怪尤甚」。
则是当时已有此论,非匆匆草草考之不精也。
因记少时见老儒孔初平诵《杏坛诗》「我来馀礼乐,人去独林峦」之句,往往泣下。
此二句去杏坛甚远,莫晓感泣之由。
以类求之,如《望祀蓬莱》云「云归还寂寞,日落更徘徊」,不见蓬莱;
堕泪碑》云「涕零游憩北,望断莽苍基」,不见碑;
《志士思秋》云「良时天不再,前事水空流」,不见秋;
《活计一张琴》云「萧条终日趣,寂寞古人心」,不见琴;
口伐可汗》云「沙碛三年戍,秋风一夜寒」,不见题。
句虽佳,如不切何?
肃翁深于诗者,当更与商确。
跋杨公节论语讲义1259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八、《后村题跋》卷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当赤白囊交驰、戎马满郊之际,盖辨士说客奇材剑侠奋发功名之,杨君方挟朱氏四书与其伯父信斋礼书游行四方,术迂而计左矣。
管幼安辽东虞仲翔交州,皆研究经学,开门授徒。
近世尹和靖谯天授先生亦转仄兵间,卒为大儒。
先贤皇皇汲汲于学,不以时危世难而少辍也。
君行矣,安知斯世无为君筑金台者。
策问(七) 南宋 · 阳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五、《字溪集》卷八
问:孟轲氏有言曰:「虽有智慧,不如乘势。
虽有镃基,不如待时」。
曰待曰乘,旨义可得闻欤,岂势足运掉者必振作,时际机会者当进取欤?
抑国势尊安,宜乘之以隆治化,天时幸遇,贵因之以明政刑欤?
王以道德为安强,仁义为表制,所以成天下之大务而济天下之大业者,其乘势待时,可得而考欤?
三代以降,势得则知用势,而不知持势;
时至则务乘时,而不务因时。
汉武袭文、景之富厚,穷征漠北,竟不得匈奴要领;
唐太矜仁义之既效,黩武辽东,终不能制蕞尔小戎。
时势果可恃欤?
下逮东晋,不知几乘势,几遇时也。
即其大者言之,石虎就毙,北方响应归附者,至二十馀万,彭城之甲,非赤手捕蛟也,胡为不能复青毡之旧欤?
苻坚败衄,秦人震骇,慕容饥鹰欲搏,草木皆兵,非无虞即鹿也,胡为不能乘破竹之势欤?
或曰汉唐时未至,东晋势不足,诚然欤?
恭惟我国家继轨,度越汉唐,不谓山河半沦于兵燹,车驾中隔于燕鸿,势类晋而持势不似晋,时类晋而乘时不效晋。
高宗皇帝不以敌人退遁为可喜,而必大作其规模;
不以敌人内乱为可贺,而益自治以待其衅。
孝宗皇帝不以敌人请和为可幸,而因之以兴起治功;
不以北书既遣为已安,而必乘之以措置边防。
圣谟神算,前后一心法,深得孟子乘势待时之旨矣。
而披图日勤,舆议未快,抑何欤?
乃者皇上奋发乾刚,聿新涣号,谓宗社付托,人心系望者国本也,而进封有诏,则天下之大势定矣;
谓佐天子,式百辟,抚四夷者宰相也,而揆位得人,则朝廷之重势尊矣;
谓整六师,守长城,折遐冲者阃帅也,而锡命有加,则边陲之胜势张矣。
外焉淮濆执讯,而维扬之势九鼎矣;
唐邓归附,而荆楚之势磐石矣;
云南献捷,而坤维之势金汤矣。
虽有智慧,不如乘势,非此之谓欤?
中国每患寇敌之合从,今彼此相残,非天锡我可为之时乎?
淮堧苦哨骑之突奥,今虎狼顿挫,非天假我图维之时乎?
井络忧云南之斡腹,今鲸鲵扫荡,非天与我整暇之时乎?
枣红而尘不惊,淮浦可以铺截矣;
河冰而马不渡,江汉可以立武矣;
陇雪而吠不警,蜀口可以耕战矣。
虽有镃基,不如待时,非此之谓欤?
廷绅建言,谓复襄阳以移北军之屯,复汉中以药西军之病,诚投机之会而当其可之时也。
伊欲作荆楚之甲以向宛洛,或者谓单于入保,汉虑方深,其然欤?
益州之众以趋汉中,或者谓魏虽敛戍,冰合复来,又然欤?
需待者曰,华废而蓄积缺,盍惩指之失而歭糗粮;
杕杜废而师众缺,盍戒亡具之战而整师旅;
出车废而功力缺,盍思单弱之虞而长人民。
君子舍之,易戒以止,绸缪牖户,斯足矣,可信欤?
夬决者曰,生聚教训,以待势也;
势得弗乘,力岂加强。
爱日惜分,以俟时也;
时至弗图,机难再得。
一旅可以祀,五千可以兴越,义租可以入关。
田禽利执,易言乎动,师武臣力,斯往矣,可从欤?
夫瑟缩于掷不容轻而安艮之止,则蔡太常非时贤所及之语为可耻;
奋发于时不可失而法豫之动,则王羲之忧重于喜之言为可畏。
诸君审识事势,练达时几,其参酌古今,著为成说,以辅国家閒暇之所当讲明,有司将以复于上。
鹤谣 其三 南宋 · 白玉蟾
 押东韵
鹤者冲虚之梯兮冥冥,朱霞弁兮翠锦熭,浩然归兮辽东
上庙堂书(论用兵河南。) 南宋 · 吴潜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七四、《履斋遗稿》卷四、《宋史》卷四一八《吴潜传》、《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六、《宋元通鉴》卷一○九、《续资治通鉴》卷一六七
窃见金人既灭,我遂与彼为邻,法当以和为形,以守为实,以战为应。
自京襄首纳唐、邓之空城,继与彼合兵攻蔡,兵事一开,招纳浸广,调度浸繁,公私之积,遂至扫地。
目今湖襄间,米石之价为湖会五十券,百姓狼狈,死者枕藉。
加以征调夫丁,排门尽起,文移程督,急于星火,州县奉行,驱以重刑,自办赀粮,自备担索。
暨至信阳军前,运钱运米运攻具,凡往返于蔡者五六,死亡流离,冤声动地。
如科买物件,只常德一郡数月之间,敷下牛三百头、犁三千具、布三千疋、漆二千斤、獭皮五百张、纸甲三千副、布衲绵袄绵绔三千副、伞三千柄、纸一千万张、漆盏托一千副,其他项目,不可尽述。
所部诸郡,以是为差。
边城荒凉,从何取办?
不过分科之县,县分科之民。
以此徭人知省民之愁怨,渐有相挺作过者。
桃源百姓闻以起夫不均,几至啸聚,贼杀县令
两道生灵肝脑涂地,君门万里,无自彻闻。
夫所谓得地,不过荆榛之两城,所谓获殍,不过暧昧之灰骨,而吾之内地荼毒如此,边臣误国之罪不待言矣。
今又闻有以恢复之画进者,其说曰:天气方炎,鞑且北去,因其无备,疾取河南,抚其人民,用其豪杰,上自潼关,下至清河,画河而守,使鞑不得渡,则我备禦之势成而规恢之略定矣。
此其算计,可谓俊杰。
但揆事必先量力,图利必先审害。
为目前之谋,河南取之若易;
为后日之虑,河南守之实难。
盖自潼关而至清河,上下二三千里,非精兵十五万人,其守不固。
今吾兵备单弱,不知何所取办?
藉使招河南之强壮,杂以我兵,十五万众可以收凑。
然兵必资粮,人日食一升有半,则日用米约十二万石。
姑自九月置守,三月罢守,亦计用米八十四万石,不知何所取给?
藉使吾之事力可以趣办,然粮必须夫运,一人致远,其力可负七斗,八十四万石之米,非调一百四十万夫不可,不知何所取备?
藉使戍守之兵可以为耕屯之举,然非迟以岁年,未易就绪。
目前粮种、牛只、农具不知何所取用?
十五万众之屯,必须营寨,必须器甲,凡百征行之具,阙一不可。
不知何所取资?
淮民自丙寅荡析,疮痍未瘳,又自丁丑开边,逆全俶扰,官吏摧剥,城邑萧条,田里憔悴,衣不能盖体、食不能充口者十室而九。
今又重之以征调,万一民穷不堪,激而为变,如隋炀末年高丽之役不已,遂有贼《无向辽东浪死歌》者,将内郡率为盗贼矣。
此其大可畏者也。
或又谓我将通汴以运粮,夫汴废百年,溯流而上,水道浅涩。
今欲朝开汴而夕通舟,能及事乎?
且运粮于我地,犹有盗贼中梗、风水失亡之忧。
况出入敌境,舳舻数千,相衔而上,近则饥民张啄,远则强敌垂涎,忽有抄击袭夺,一尘上飞,吾舟中断,皆泥沙置之耳,果能保乎?
桓温伐燕,袁真能平谯梁,而不能开石门,遂致枋头之败。
韩滉京口运米至关中,是时天下为唐有,犹以五百弩从之,盗乃不近。
今日能为袁真者甚少,虽欲效韩滉不可得也。
无他,由乎敌境故也。
说者又谓金人南迁,力守潼关及沿河,尚持久一十二年。
夫金人以穷发北种,筋骨坚鸷,社稷所系,惟在于河,故集其百战之兵,尽其死力,如山不退。
每岁之,运柴取草,堆积河岸,昼夜燃烧,以防河冰之合。
其坚忍劳苦如此,虽中原之人不能也,况南兵乎?
鞑非人类,其言曰:你气力大则我投拜你,我气力大则你投拜我。
河南为彼所残破,而我瞰其后取之,彼必拥百万之众并力于我。
万一一处不牢,使彼得渡大河,则我之人心骇动,势将南奔,千里归师,其间可虞之事何所不有?
纵使关不失,河不渡,如金之前日,而蜀口有路,覆车甚明,如兔寻窝,如虎寻迹。
今蜀口诸关荡为平地,不可修复,设使修复,非费数百万缗不可。
赵彦讷虽号时英,得专制其事,然未及三数月,岂能遽复旧观,以塞此孔道哉?
此道不塞,诚使关不失,河不渡,彼反出吾之后,而荆湘先危矣。
不特河南不可守也。
彼之大兵在河北,彼之宣差在河南,我师一出,彼必告急于河北,健马疾驱,而列城之中为彼人受彼命者亦必自守。
我后有强敌,前有强城,此危道也。
李显忠尚以此取败,况李虎王鉴辈乎?
若不幸而溃,精甲利兵、刍粮牛马,一切委弃,是又萧梁洛口之覆辙也。
彼自南向入吾土地,掳吾人民,知吾蓄积,慕吾繁华,盼盼朵颐,不过待衅而动。
今彼以和款我,我正宜亦以和款之,庶几少延岁月,急急自治。
而乃欲侥倖必不可成之事,以速立至之患,亦左计甚矣。
又况襄阃方议和而两淮乃进兵,邹伸之辈虽不识事体,冒昧远使,然以身蹈不测之渊,亦曰国事也。
彼独何辜?
而遽置之必死之地乎!
孝宗初年,锐意恢复,一日奏知高宗高宗云:「彼有胜负,我有存亡」。
孝宗耸然而退。
以此圣训,细加䌷绎,则今日之事岂可轻议哉?
列圣金瓯之业,傥以孤注一掷,实关宗庙社稷安危存亡,惟庙堂熟计之。
代汪表侄谢解启1234年 南宋 · 方岳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八四、《新安文献志》题作《周礼得举谢启》、《秋崖集》卷一九、《新安文献志》卷四二 创作地点:安徽省滁州市狼牙山
伏以圣天子新端平之政,饬士习者再三;
乡大夫登贤能之书,推礼乐于第一。
凛有之愧,喜无牛后之嘲。
何德堪之,为倖多矣。
试尝谓士生之世,谁不欲身致之科。
矧惟琴瑟之更张,岂复笙竽之杂袭!
风飞雷厉,汉札十行;
地辟天开,唐文一变。
乃酌计偕之额,聿回儒学之心。
于然而来,卓乎其杰。
犹共逐中原之鹿,人人自谓得之;
至独为前列之龟,区区秪有惭耳。
顾如某者,仅若而人。
结发从诸公游,窃考太平之典;
束书有四方志,愿为君子之儒。
虽极知文举之才疏,未易诋洛阳年少
一灯夜雪,两战秋风。
思昔故家,起龙鱼而洗日;
繄我季父,有雕鹗之在天。
寥乎相业之无传,幸而书种之不绝。
贾予馀勇,与众先登。
孰云扬秕之前,或叹穿杨之巧。
邑有故事,人多诵言。
谓畴昔当甲午之元,尝魁北斗;
以《春秋》无己亥之误。
遄冠南宫。
意其气数之循环,俾此功名之破的。
兹盖恭遇蜀文翁之教化,今韩愈之声光。
抉云汉分天章,涵浸诗书之泽;
呈琅玕叫阊阖,醲薰翰墨之香。
言观才而道羲、黄,将使家而人,玉我文明之治,锵然熙洽之朝。
有嘉燕凝,不知螽跃,迄致辽东之献,亦空冀北之群。
某敢不连拔茅之征,乘破竹之势!
乌之鸷累百数而不如鹗,已先雌伏之卑;
鲲之大几千里而化为鹏,遄借雄风之便。
丹衷所属,赤牍奚殚。
汪水云诗卷 南宋 · 叶福孙
七言律诗 押东韵
今雨水云来访我,西窗剪烛辽东
百千万事掷天外,一十四年如梦中。
琴到拙时方得趣,酒于愁处恰收功。
明朝又挂孤帆去,江海茫茫正北风(影印《诗渊》册六页四一三七)
伯成尝受学于河朔前辈鹤鸣翁其学亦宗濂洛赠以诗勉其自拔于流俗 南宋 · 家铉翁
南方共宗鹤山老,北方亦有鹤鸣翁。
鹤山道脉接濂洛,鹤鸣之派应与鹤山同。
九皋清闻犹历耳,谁谓九原不可起。
诜诜高弟今几人,衣钵传来二三子。
遗书定知满筐箱,夜光炜煜照行李。
在阴有鸣须有和,乘轩可贵未可喜。
君不见辽东仙子丁令威,向神清而上刷羽仪。
万人拭目看孤飞,凫鹥纷纷那能随。
太宗仁恕英武如何论 宋 · 叶大有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五六、《论学绳尺》卷四
论君德于运用之地,不若原君德于一念之天。
以大有为之君,出而宗主民物,举天下之人莫不畏服而爱戴,此其君德之大,固足以震动天下,酬酢一世,然要其运用设施之本,则必有一念之天流通乎其间也。
何者?
仁者天理也,根于一念之微,推而及人则为恕,用以定天下则为英为武,一念所形,初无限量。
太宗造唐,盖得诸此。
方其仗义之初,已勃然有拯民涂炭之心;
而定天下之后,终不忘其哀矜恤刑之意,是非偶然而发也。
至于一念流行彰著,自有所不容掩耳。
吁!
太宗之天,斯可以论太宗之德矣。
太宗英武仁恕如何?
愚请因史氏之说,而归之于仁。
尝谓君人之德,莫盛于唐虞三代,莫衰于后世,而犹仅见于太宗,是何也?
谓时有先后,而德有盛衰欤?
则后乎唐虞三代,前乎太宗,其能如太宗者盖寡。
太宗之姿,可与为,可与为汤、武,可与富民而措刑,是则德之盛衰,不以时之先后论矣。
然而君德之盛以过人者,其必有所本也。
呜呼!
无亦本诸一念之天乎!
天者何?
仁是也。
仁者,上天生物之心,而帝王得之以仁天下,是以一念之天,涵育浑融,周流贯彻,推仁之心则为及人之恕,发仁之勇则为服人之英武,唐虞三代之盛德,焉有不本于仁哉!
是故矜孺子,惠困穷,不敢侮于鳏寡,此仁之推也。
圣神之运,勇智之表正,明德之广大,此仁之至也。
征有苗,戮防风,与夫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此仁之有勇者也。
后世人主岂无志于帝王之盛者,惟夫猜忌以害仁,是自小其天也,而何以尽推己之恕!
以力而假仁,是自拂其天也,而何以有定功之武!
内多欲而外施仁,是自小其天也,则虽有英伟之资,祇以自弊而已。
呜呼!
世变愈降,仁心寂寥,孰谓太宗之造唐,而犹有帝王之用心欤!
观帝以百战取天下,叱咤风生,指顾电扫,其英武固可想矣,而俄焉施德教,尚忠厚,抚摩长育,哀矜恻怛,为爱民恤刑之举,是果何见哉!
吁!
于此可以观太宗之天矣。
自黄初以来,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而一世之人,必有济世之仁者以主之,岂徒角智力以长有天下哉!
故其安民一念萌蘖于潜龙之初,而所禀之天已足为众善之长矣。
兴义师,除苛政,仁心之发用;
去功利,施仁义,仁心之流行;
纵囚覆罪,平狱缓刑,仁心之浃洽。
天日之表,足以夺奸雄之丑,真英主也。
而辞色之假人,是不止于英毅而已也。
雷霆之威,足以整乾坤而清六合,此武功也,而文德之绥海内,是不止于武功而已也。
夫天下固未有不仁而能终身以行恕者,而帝王之定天下,亦岂徒恃威武而能济哉!
吾故曰:太宗之德,凡见诸运用之地者,皆根本乎一念之天者也。
史氏之志刑法,论其定天下以英武,而称其天姿之仁恕,至其所谓恕者且以仁先之,岂不曰仁者天理之全体,本乎人主之一心,囿乎吾天者则推之以恕,梗乎吾天者则震之以英武,随出而为用,而天者固不泯耶!
不然,何其爱民之深,恤刑之至,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
议者又曰:恤刑,仁也,奚为不恕于蕴古?
寝兵,亦仁也,又奚为耀武于辽东
太宗之仁,亦少贬焉。
吁!
是岂天姿之未高耶!
或者学力之未到也。
嗟夫!
一刑虽暴,未几而有覆奏之令;
一役虽过,还归而思仁义之臣,亦可以见天理流行,不可泯没者也。
帝王之天姿,加之以帝王之学力,则太宗德纯乎天矣。
嗟夫!
又岂可以尽归之天姿哉!
代襄阃贺黄漕赴召除卿帅成都 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四四、《可斋杂藁》卷四
涣颁宸綍,晋陟卿圭。
不俟驾而行,甫听四牡使臣之劳;
毋疾驱有诏,复膺三军元帅之谋。
伟中外之欢声,仍山川之旧壤。
恭惟某官清庙钟吕,明堂栋梁。
学问续诸儒之灯,文章传万古之印。
刚弗吐,柔弗茹,山甫高风;
挠不浊,澄不清,叔度伟量。
自指锦宫而弭节,已兼玉帐以殿邦。
台阃七年,金汤增重;
岷峨半壁,桃李成阴
上方予环以召之,公已趣装而下矣。
星轺南指,谓辽东白鹤且还;
月掌西升,奚关上之青牛再去。
意者蜀道天难之险,靡容雪山人去之轻。
遂留萧何,行且殿四封之重;
无过戴胄,岂徒持三尺之平。
虽是行少缓于登仙,恐不日爰立而作相。
某身縻阃寄,心襟期。
听俶播之好音,觉倍明于老眼。
记慈恩五百人之列,喜最号于得人;
少城几千里之遥,恨莫陪于贺客。
唐观德殿饮至颂 南宋 · 王应麟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三、《深宁先生文抄摭馀编》卷二、《玉海》卷二○四《辞学指南》
唐太宗文皇帝天锡勇智,开辟乾坤,丕降霖雨,刬荼涤茀,仁声义实,迩昭远扬,羽族卉仪,面内禀朔。
凌烟置酒,颉利就羁;
未央高会,智戴入侍;
玄武燕飨,酋长毕集。
丰貂文驷,旅于象胥,履熊冠,图于王会,际天接地,武猋旁魄。
逖彼曲氏,长雄高昌文泰猖狂,怛威赧德,狐裘纳挚,扶伏入朝,鼠匿雉奔,不式王命,称兵焉耆,西域遂梗。
十三载季冬壬申,爰命骁将,濯征交河
驿骑龙旂,踰沙轶幕,虏渠怖駴,日照雪消,临冲闲闲,应鼓如截。
明年八月癸酉克之,智盛请降,衿甲鼓下,青海如镜,欃枪不芒。
遂砰轒辒,藉瓯脱,灰罽帐,云彻席卷,披置郡邑。
九嵏之植,植于领,镌功纪伐,卷旆而还。
左律右钺,军容燀耀,振旅恺入京师
十二月丁酉,龙驾帝服,御观德殿。
庭燎晰晰,羽卫葳蕤,鸿胪舌人,虎贲爪士,九宾四貉,咸造在庭。
诸将戎服振振,奉俘馘以献,天子临轩受之,乃舍爵饮至,以数军实,礼也。
于是宗伯奏仪,司马辨位。
旌茷林植,供张星敷,金介缇衣,髶髦戴鹖,万旅凫藻,踊跃就列。
鼎脀俎载,百笾千品,罍斝交错,牺象静嘉。
房殽体节之羞,醙清酂白之勺,稿饫于颜行。
七德九功之舞,羽葆横吹之音,烨煜于观听。
《既醉》之欢洽,偃伯之颂兴。
执讯连连,解辫右衽,单于日逐,圜?
胆㮚。
金币軨积,圭组缤纷,班劳策勋,周匝宏溥。
礼成毕贺,于庙荐功,皇泽赐酺,云油雨霈。
前而顺天之献捷,后而紫微之受俘,称伐计功,莫此为盛。
拓地万里,威震八荒,随流而攘,乡风驰义。
芳兰张饮,天成浮酒,上仪伟观,史不绝书。
施于开元,契丹授首,爰即酺宴,复行是礼。
宸章赋咏,丕显祖烈,于戏盛哉!
殿在玄武门,因射立名,贞观永徽咸以上巳赐群臣射。
总章之元辽东底平,即是宴百官。
然武功文容,二美兼备,未有斯举若者。
是役也,有臣行本刊颂柳谷,布昭威灵,维兹茂典,铺张犹𡙇
昔饮御诸友,《小雅》歌之,饮至大赏,《春秋》纪之,是用作诗,以鸿厥庆。
颂曰:
烨烨太宗,陟禹之迹,天戈递讨,函夏清谧。
劙阴披雾,耀以月日。
明谟指授,将猛四七。
缨厥緤军,神扶电击。
陵海越障,蛾伏诎䣛。
声暨德绥,条支
箫勺嚚顽,正心翊翊。
狡焉曲戎,狼性隼质,雍阏琛赆,不庭不率。
皇赫斯怒,剪此朝食,命率交河成师而出。
旦秣我马,夕临其国,长毂雷辎,机械蜂轶。
酋渠灰钉,馀种冰释,镂体卉衣,系颈衔璧。
州三县五,如入吾室,坦步葱雪,疆宇载辟。
叶护齿寒,不战自屈。
抗稷荒裔,铭功乐石。
振旅于京,秉钺执律。
恺歌示喜,鼓吹轰激。
执讯连连,象胥累译。
六师大献,天容愉怿。
序情闵劳,匪疚匪棘。
展仪广殿,时维观德。
校队案部,羽林垒壁。
削衽改襟,星共陛戟。
衮龙临幄,䌽仗朌饰。
累累其俘,厥角丹墄。
百蛮破胆,堕玉失舄。
逆予有诛,视彼攸馘。
饮至大飨,乃数军实,矛不折寸,镞不遗一。
悠悠旆旌,万旅如植;
矫矫虎臣,韎韐有奭。
无声,颜行山则。
干羽陈阶,金匏在席。
鞮鞻效技,僸离俱集。
乐增十部,于粲葆佾。
蒲筵纷纯,黼帷藻帟。
山豆瀛尊,左右有秩
酒车腾酌,镣盎浮溢,殽烝房俎,羞炰燔炙。
一朝飨之,在师中吉。
湛露晞阳,帝晖咫尺。
舌人体委,惠浃夷貊。
式燕以衎,率礼无失。
都护奉觞,胪凑群辟。
舍爵策勋,皇有蕃锡。
扶圭缀组,湛恩沕潏。
熊罴凫藻,贾勇奋力,肇开西昌,膺贡受籍。
帝惟不矜,常武无逸。
紫微献捷,泾阳鸣䟆。
祲容娄书,鸿烈赫奕。
元继伐,耆定假狄。
行于酺宴,播咏宸笔。
乃武乃文,不昭帝式。
雅歌周,劳率暨役。
镐饮御,吉甫纪绩。
于铄唐兵,爰轃四极,铙曲未奏,崖颂靡述,维以颂歌,震于殊域。
对策劄子 南宋 · 黄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六三
臣闻天下固有将治之时,人主当坚必治之志。
时也者,天运之已至,时势之可为,而不容必者也。
志也者心,君之所主,治道之从出,而当先定者也。
志至而时未应,尤当立此志,以俟夫机之乘;
时至而志莫符,将恐玩愒一生,天下无可为之事矣。
是以圣人出,而新一世之宇宙,斡万化之纲维。
图治必有定谋,致治必有定力。
酬酢事物果中肯綮,则不变其初心;
恢张政理既得要领,则坚持其初意。
不以议论纷纭而牵制,不以效验悠邈而动摇。
虽处世道艰棘之冲,而此志常明
虽当国势抢攘之会,而此志常锐。
矧乘时势之将治,当应事机而亟图。
正宜立靠实之规模,为就实之事业。
振士气而羞其行,饬吏治而责其成。
外治必严,邦计必裕。
经理地利之策,苏救民瘼之方。
莫不因时可为,随时有立。
坚吾志而力行之,天下事可以徐就吾之条理矣。
傥图揆之不审,或始锐而终隳,把握之不牢,每暂作而还辍,则景象方回,事功愈邈,况欲自登而平,以阶万方于太平也哉!
恭惟皇帝陛下英姿天纵,圣敬日跻。
临位以来,十有八载,阅历多而世故熟,涵养至而天君清。
以时考之,适符古人再登之候;
以理揆之,正开世道久郁之机。
政化更新,有其时矣。
方且崇化尊道程能授官,叹边圉之尚虚,念国力之犹耗,条战守之备,明敛散之权,不可谓无其志也。
犹登进臣等于庭,而策之以当今之务。
顾臣至愚,曷称明旨。
切谓时难得而易失,志当立而不移。
武帝策士大庭,欲闻至论之极;
上嘉古治,欲致诸福之祥。
有臣仲舒,以高明在加意告之。
然臣考其武功爵之置,乃帝即位之十八年也,若操持尚谬,然帝之志不以是而衰,而终遂雄材之略者。
唐太宗夜读《周礼》,欲追古制之隆;
夙兴听理,将媲虞朝之盛。
有臣彦博,以愿如贞观初儆之。
然考其辽东之行,太宗在位之十八年也,若喜功未忘,而太宗之志不以是而衄,卒成致太平之功。
方今事体,固不可以汉唐比,时虽相似,志甚不侔。
危證稍解,而病之脉犹存;
否道已倾,而泰之基犹浅。
所宜奋发澡厉,振迅激昂。
大势粗者,使日进而日新;
大体仅定者,俾愈久而愈固。
则乘此将治之时,可以为必治之世矣。
《书》曰「时哉不可失」,正谓是也。
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惟天惟祖宗,全付有家,朕思日孜孜,无坠天之降宝命,以无羞祖宗之洪烈休德」。
臣有以见陛下不以时之已至,而忘上天眷佑之意、列圣付托之隆也。
臣闻消厄运于艰棘者,若非人力之强为;
振事势于因循者,由君心之先定。
上天,生时者也;
祖宗,启陛下以此时者也。
时之未至,此志果立,尚可转弱而为强;
时之已至,此志不立,未免堕强而为弱。
臣不敢远考,请以艺祖皇帝之事明之。
五季不纲,乱离斯瘼,方将跨九垠以为炉矣。
艺祖出而汎扫之,涣屯夷蒙,收拾破碎之天下。
曾不数载,六合为一,何成功之速哉!
观其访大臣于风雪之夜,立志如此其勤也!
收兵权于杯酒之间,用志如此其果也!
士卒苟犯吾法,惟有剑耳,藩侯不为抚养,断不容之,行其志如此其决也!
用能为我宋开亿万年之丕址,岂偶然哉!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当世开太平,惟我艺祖皇帝为无愧于斯言,皆此志之坚为之地也。
陛下果能以艺祖为法则,念皇穹所降之宝命,则当惕然自勉曰:时方助顺,予弗能爱惜力以迓续天休,宁不上负皇天之眷佑乎?
宁王所遗之宝龟,则必凛然自愧曰:时尚可为,予而不能事事,何以见宗庙,宁不负祖宗之付托乎?
朝省夕惟,念念不替,卓然而警悟生,跃然而精神奋,则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断可以致有用之实效,而臣之所献言者亦不堕于空谈矣。
臣伏读圣策曰:「因惟隆古盛时,三载有考绩之程,三考有黜陟之法。
盖九岁而进业曰登,又九岁而再登曰平,由是三登而太平,则王德流洽,礼乐用成。
朕自临御以来,今十有八年,盖再登曰平之候,而观时抚运,图事揆策,未有致平之阶。
今策茂异,冀闻康济大略,辅予于治,肆垂听而问焉」。
臣有以见陛下当可为之时,而慨然有志于古者登平之治也。
臣闻古之为治者,不患治之难成,而患时之未顺;
不患时之未至,而患志之弗立。
虞廷惟无怠无荒,而有惟熙之志,故三考黜陟,遂以致雍熙之和。
成周惟无逸无淫,而有功崇之志,故王德流洽,迄以跻盈成之盛。
后世之君,卧薪之志先定,故二十年生聚教训,可以沼仇人之国。
若复雠之志不立,虽四十九年之久,而西周之美竟莫克寻。
陛下心事固落落于十八年之前,而往者不可追,来者当亟图。
今虽未有再登之实,而致平不可谓之无其阶矣。
在天者虽非有五风十雨之和,而祝融收威,象纬循轨,不至于前日之灾异遝来也。
在地者虽未有六府三事允治,而海若奉职,鲸波复常,不至如前日之溃决四出也。
在人者虽非有烟火万里之乐,而边尘少息,道殣稍希,不至如前日之枕藉可怜也。
此正上天开陛下以自治之岁月,而祖宗遗陛下以大有为之机会也。
曩者一国三公,事权涣散;
今宰衡独运,搜举宪章,意外侥倖,时有裁抑,是已有志于守法度矣。
既曰守矣,则当执此之政,坚如金石。
曩者威福潜移,赏罚无章;
今则拔去回邪,登崇耆俊,或用或舍,稍加甄别,是有志于公赏罚矣。
既曰公矣,则当据此之公,无私如天地。
曩政令多私,朝行夕改;
今则上下相与检察稽违,诏令所颁,期于遵守,是有志于信号令矣。
既曰信矣,则当行此之令,信如四时。
由是而粹美士风,由是而淬磨吏习。
警边虞而裕国计,讲屯田而备荒政,件件葺理,事事作新,不尝试于苟且之谋。
虽覆却万变交乎其前,而坚苦刻厉,久益自信。
勇往直前,无所疑碍,如射者之期于必中,如弈者之期于必胜。
意所欲为,何不可者!
昔者艺祖皇帝尝大开宫门,圣训有曰:「此如我心,小有邪曲,人皆见之」。
陛下果能充艺祖此意,而明白洞达,公平广大,力而行之,则康济大略,自有陛下之家法在,而礼乐用成之治,可以骎骎等而上之矣。
臣伏读圣策曰:「汉武尊经而黜百家,显宗临雍而拜三老,是正学所当崇。
朕躬教立道,庶几士知向方,然隽慧者剿说以饰智,辨捷者浮道以哗众,将何以使之羞其行」?
臣有以见陛下因士知所向之时,而有志于新士习矣。
然臣切以为士习之不美,非教诏之所能移,而特患夫在上者表厉之未至。
有如三俊克即,则见德之夫不期而自式;
三后迭用,则利口之习虽靡而可移。
建武之罢黜百家,虽有统一圣真之功,而平时以跅弛取人,则何怪乎自鬻之千数。
永平之正座自讲,虽有观听圜桥之盛,而异日之名节相尚,则实激于桐江之一丝。
世之从行不从言,尚矣。
厥今士习何如哉?
师道不立,而乡无善俗;
蒙养弗端,而世乏良才。
没身于场屋之技者,剽窃词章而不究本原;
疾鞭于功名之途者,专腾口说而弗顾理义。
平居而论,视富贵如浮云,退省其私,有攫金于白昼。
道义安在,廉耻缺然。
昔我艺祖当皇业初基,日不暇给,而即位之月,款谒先圣,绘先贤先儒之像,儒道复振,实自此始。
陛下隆师重道,遹遵先猷。
迩日于祗谒原庙之次,举行钜典。
颁九圣四贤之赞,以明道统;
旌先儒从祀之礼,而黜异端。
群士向风,四方易听。
臣愿陛下于用人之际,尤加崇正大之实学,而又清心寡欲,以表倡于其上,则又何饰智哗众者之足虑哉!
臣伏读圣策曰:「汉宣综核,吏能咸精;
唐中兴,实才是用,是吏治所当责。
程能授官,庶事知敏事,然刻峭者深文巧诋,叨懫者致期视成,将何以使之平其政」?
臣有以见陛下当吏道多端之时,而有志于饬吏治矣。
臣窃以为吏治之未饬,非督责之所化,而惟患夫在上者赏罚之未公。
有如三载考绩之法明,则后之言循吏之效者称
第一治行之表见,则世之称循吏之实者归孝文
惟其名实之必核,此神爵所以有民安其业之风;
惟其实才之是用,此开元所以有治致中兴之美。
上有实政,则下有实吏久矣。
厥今吏治何如哉?
布宣德泽者不一二,而贪黩者常接踵;
遵奉诏条者不多见,而欺谩具文者罔悛心。
勇于办事者既并缘以遂其自便之私,期于寡过者又懦弱而恣其奸胥之欲。
苍鹰之毒肆,硕鼠之敛繁。
囊橐虽丰,根本殊竭。
昔我艺祖当洪基肇造,庶事草创,而爱民一念,首关圣虑。
县令坐赃,除名为民,此惩赃吏初指挥也,自是廉洁风行于天下。
陛下施政行令,动守成宪,往者亦尝重赃吏之罚矣;
然或谓监司之按发、台臣之劾奏,固间见施行,而夤缘牵复者未闻其必罚,掊克取赢者不闻其尽斥。
臣愿陛下大明黜陟,于程能之际,不徒求其敏于集事,而必欲其毋蠹吾民。
治行显著者,则增秩赐金,以久其任;
罪状明白者,则禠爵削籍,以警其馀,尚何峭刻叨懫者之足忧哉!
臣伏读圣策曰:「苻秦侮晋,投鞭断流
司马吞吴,造舟流柹。
是边防所当饬。
朕坚边设候,将以备不虞,然沟封未缮,虏有觎心,伍乘未修,士寡斗志,其何以固吾」?
陛下之言及此,岂非当边尘之少息,而有申儆国人之志乎?
臣闻今日边备,有不可以前日论也。
向者戎性惮暑,惟防秋冬;
迩年虏驻河南,关陇之间往来倏忽,是无一日而不当备也。
向者哨骑窥觎,惟在淮甸
迩年蜀坏,虏来多出开、达、施、黔,蹊径错杂,是无一处不当备也。
去冬以来,羽书希警,或谓虏厄于旱蝗,或谓彼讧于内变。
理诚有此,事岂信然。
上天有福华之心,与吾自治之暇。
有一月之暇,当为一月之工夫;
有一岁之暇,当办一岁之备具。
然臣不知边烽彻候几时矣,边头摆布,阻险塞冲,常如对垒时否;
督府罢司再岁矣,朝中措置,蒐卒谋乘,常如开府时否也。
藩篱门户,岂不知有捷径之冲,未闻控扼有何策;
水舟陆步,岂不知缺守把之处,未闻措办何方。
朝廷责之列阃,帅阃责之偏裨,此曰作急施行,彼曰画时遵禀。
岂庙算之难测,抑兵计之尚神?
第恐风尘一惊,未免仓皇四顾。
惟是腹心之隐疾,莫如将惰而兵骄。
恭闻建隆初,将士有不用命者,悉置极典,此始严骄兵之法也。
臣愿陛下率艺祖之志而行之。
念金瓯之屡缺,不容再错;
虑玉帐之乏才,所当预谋。
谨周人绸户之防,存光武包桑之戒。
纪律必严,不可因咽而废食;
斥堠必谨,不容视荫以媮安。
革敌去而舞之心,为冰合复来之备。
侧闻迩者廷绅抗疏,谓诈虏奸谋叵测,聚众河洛,终为抢之谋,备近边,为诱流民之计。
若如所论,良可深忧。
然则欲固边备,非坚自治之志则不可。
臣伏读圣策曰:「汉增钱币以给军费,唐榷茶盐以济中兴,是邦计所当裕。
朕理财正辞,将以佐经用,然榷禁日密,国课无裨,楮法岁更,民听滋惑,其何以阜吾财」?
陛下之言及此,岂非当事势差定,而有阜通九府之志乎?
臣闻今日财用,又非可以平时言也。
昔人谓江淮财用,可济中兴;
而比年以来,沃饶之地半成沦弃,所取办者仅东南之一隅。
自昔立国东南者,充给于摘山煮海之利;
比年以来,经济乏才,法多变易,蠹弊不胜其百出,亦未有岁养五六十万兵而事力不屈,未有岁籴米五百万斛而民力可供,未有岁出十四五千万楮而国力可继者。
论财计于今日,是诚筑底之时。
然理财正辞,生必有道,若徒以威劫力制而求足,是谓挺刃之政,岂谓本源之知?
曾不念夫廪廥乃怨之聚,帑藏乃横之府。
蜀居兵荒之后,而有劫籴、掇籴、截籴之苦;
吴居旱涝之馀,而有敷粜、劝粜、奏粜之忧。
茶盐之新钞老钞,贴换无常;
楮币之新界旧界,变更无定。
臣不知陛下所谓正辞而禁民为非曰义者果何如也。
痛筹经画之无方,尚有节用之一说。
共惟建隆初,用度最为简约,宫中虽一物犹不妄用,圣训且谓「一缣欲易一胡人首」。
又养兵不过三十万,而南征北伐,无不如意,所当者破,所击者败。
臣愿陛下充艺祖之志而推之。
节之又节,虽苦节而何伤;
为所当为,勿泛为而无益。
循孔氏为疾用舒之训,怀卫文布衣帛冠之图。
侧闻迩者廷绅进言,犹谓根本拨而为太平之粉饰,财用乏而袭丰亨之调度,事力微而兴不急之土木,蠹弊甚而滥当尼之私恩。
若如所陈,未知远算。
然则欲赡邦计,非严自节之志尤不可。
臣伏读圣策曰:「晋开汝颍,齐垦芍陂,耕屯之效可覆也。
朕画地授田,将为战守之备,然远耕则资盗粮,近垦则夺民产,其何以为经理之方」?
臣有以见陛下念边戍之未易撤,而图为经久之规也。
夫田不井授,国有兵费;
粮以漕运,士不宿饱。
今淮堧沃壤,苇白而黄,荆襄腴田,狐嗥而兽舞。
亟讲屯田之制,是诚足用之方。
然筑室道谋,欲书掣肘。
立论不坚,或以浮议而易沮;
设心不广,或惮少费而遽休。
不曰官兵不可服田,则曰民户不敢复业。
臣谓欲兴屯田之利,先备屯田之害;
近逼兵争之境,须为收刈之防。
首以远屯,艺之早稻而已熟,而无恐。
多其斥堠,护以游兵。
既有主谋,尤须久任,如我艺祖之任郭进,在山西更十馀年。
陛下肆颁明命,使沿江诸阃系衔措置,必有端绪可绩,勿为岁月浅图。
孔明以渭上之师,主充国以金城之略,决期后效,勿废前功。
则晋之汝颍,齐之芍陂,又安足专美于前代?
臣伏读圣策曰:「汉立常平,隋置义仓,荒政之制可举也。
朕分道置使,为敛散之用,然伪指囷仓以肆欺,不求刍牧而立视,其何以为诏救」?
臣有以见陛下念民生之不易保,而欲为凶荒之防也。
舜牧分咨,烝民是粒;
汤民无瘠,备具为先。
今之所谓常平、义仓,特有其名,招籴劝分,实司其命。
郡多遏籴之禁,吏无安富之心,使以安抚为号者拥节而宵征,官以常平为名者移文而晓揭,饱鲜自若,形鹄何知。
或行桩留之令,而以贩鬻为资;
或严过界之法,而坐视邻国为壑。
秦饥孔亟,晋闭方安。
此曲防之禁不可以不除也。
以至未宽籴户之忧,先重富家之扰。
借以上命,不无勒认之行移;
威以重权,复迫难供之数目。
不计税之在亡,而计田之多寡;
不问室之虚实,而惟户之高下。
有称贷而益者,或鬻产以从之,杞国未肥,鲁人先瘠。
此覈实之政不可以不审也。
若此侵欺,当先禁戢。
如我艺祖,初立法令,应商税毋得割收苛留,此薄税敛初指挥也,自是宽恤之政达于天下。
陛下勤恤民隐,玉食弗饴,措置流移,屡颁诏旨,而救荒旧制,尤切举行。
乃有伪指囷仓以肆欺,不求刍牧而立视。
此之不戢,方羡慕于汉之常平,隋之义仓,安能以顿革吏奸哉!
臣伏读圣策曰:「凡是六者,在今实为要务。
朕不敏明,未能究悉。
今天下事势极矣,规模施设必如艺祖之肇基,高宗之中兴,乃克有济。
然建隆创业,不数载而底定;
炎兴再造,必持久而后成。
伊欲远法艺祖,则深弊积媮,若非可以顿革;
近法高宗,则扶颠持危,又非可以缓图。
施之于今,将何道而可」?
臣又有以见陛下既加意于时务之要,而又欲因再登曰平之候,而追配夫创业中兴之盛也。
艺祖之事,臣已略陈其梗概于前矣;
乃若炎兴恢复之志,臣安敢略?
艺祖皇帝金戈铁马取天下,若高宗皇帝饭豆粥收天下,其规模虽若大殊,而志向未始不一。
于今度之,当时以缀斿一缕之人心,而较之坐奄东南半壁之基者,孰难而孰易?
狡虏以回山倒海之奸谋,而比之近日远夷专事杀戮之惨者,孰智而孰拙?
陛下处此,将不栉风沐雨而收天下乎?
高宗能奋身缉理,极力支撑,立国冰泮之上,总览群策,延纳英豪,屡挫勍敌之锋,再造中天之业,盖有由也。
圣训尝曰「当乘此时,大作规模」,又因虏退,戒饬诸将不可弛备,当为再至之防。
恢复一念,既见于翰墨游神之间;
警省寸诚,勿替于宫闱静坐之顷。
此其自立之志为何如哉!
既而兼取创业兴复之规,而身任其责者,又有孝宗焉,圣训有言:「规恢远略,罔不在初;
烦文末节,盖未暇问」。
又谓:「朕此心于天下,一日定行一两遭」。
今考其淳熙六年,即位之十八年也,尝曰:「赏罚自是欲当,朕守此甚久」。
故以言其士习,则谓「浮靡非伟厚之器,诡激无平正之用」,去取既当,则何士习之不新?
以言其吏治,则命官犯赃者决配,举主不自劾者贬秩。
典宪既严,则吏治何不饬?
淮西奏诸将分定关隘,则以为兵不可太分,须屯大兵于要害之地,则边备何不修?
封桩库钱,毫发不妄用,宫中浮费,必加痛节,则财力何不裕?
建康都统,谓「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禦之备,卿宜计度,详悉以闻」,则屯田无不可行。
浙江熟处籴米,均拨不熟军州,以备赈粜,则荒政安有不举?
陛下而欲六者之务无不振葺必行,又当以孝宗皇帝为法。
臣区区之愚,尽在是矣。
惟愿陛下守之以坚,行之以果,则何患乎积媮深弊之难革,扶颠持危之未易以缓图矣?
而陛下又终策之曰:「子大夫其博经谊,通正言,毋枉执事,朕将亲览焉」。
臣又有以见陛下好问之诚,有加无已。
臣尝闻之张载曰:「明善为本,固执之乃立,广充之则大」。
又尝闻之程颢曰:「今将救千古深痼之弊,为生民长久之计,非极听览之明,尽邪正之辨,致一而不二,其能胜之乎」?
盖亦谓人君立心要当如是。
而臣畎亩孤忠,幸造阙庭,怀不能已,敢展尽底蕴,以为陛下献。
一曰正朝纲,以破天下之疑。
夫自古国家之兴非一端,而其兴也,必由政权之有所主;
自古国家之乱非一證,而其乱也,莫大于政权之有所分。
人主当以天下为一家,而以家治天下。
先贤皆谓三代而下,惟本朝家法最正。
昔之以贵近挠乱权纲,莫甚于汉;
宦者浊乱天下,莫甚于唐。
国朝列圣相承,深监前弊,君臣问对,内宦不许与闻,外间文字,侍省不得进受;
戚里预政事有禁,外家通宾客有禁。
陛下聪明天纵,独运乾纲,恪守家法,断无汉唐之失。
然臣来自山林,闻诸道路间,谓许史私恩,颇哗物论,南阳近属,类玷清华,倖门浸开,鼠穴难窒,天下疑其有外戚之形。
羽衣之黠,间通宫阙,阑入之禁,为之少弛,貂珰之狡,恤予过厚,给舍虽当駮缴,其徒实繁,天下疑有宦寺女谒之形。
以陛下之英果,此辈何足容其奸,人言如此,亦可畏哉!
臣愿陛下勇于自治,刚以制欲,率履公平正大之道,尽涤暧昧疑似之私,使体统一而朝廷尊,纪纲正而天下定。
臣所谓破天下之疑者此也。
二曰答天心,以慰天下之望。
我朝受祖宗三百年无疆惟休之天命,基岱岳而源洪河,卜世卜年未艾也。
而全付予有家于陛下,天之属望厚矣。
试以累年之天变参之。
明堂电而诞夕雷,震躬之惧当省也;
郁攸煽而王畿灾,焦土之炬可怜也;
夏阳沴而秋雨淫,粢盛之害可吊也。
郑火复作,鲁雹继闻;
齐彗方禳,汉虹复见。
灾异接迹,远近寒心。
太白失次,至形李寻之忧;
坤载不宁,又勤谷永之奏。
此天欲扶持全安者为何如,而陛下之所以祗承奉若者又何如?
乃自新元以来,小稔,雨旸若时,天下莫不欣欣然曰:此陛下化弦更张之后,君德有加之所致也。
颙然翘首,愿见太平。
臣愿陛下正当力行好事之时,日勉一日,虽休勿休。
敬天有图,不但观览于内殿,而必常省于心中之图;
克己书铭,不但警省于翰墨,而必常刻于心中之铭。
以不愧屋漏为无忝,以存心养性为匪懈,则不惟有以钦若上天之意,而亦有以恭顺列圣在天之灵;
不惟有以慰民望之深,而亦有以衍社稷亿载无穷之庆。
此臣所谓慰天下之望者此也。
臣奋身草茅,不识忌讳,惟知有事君无隐之大义,而不计其言之狂瞽。
惟陛下裁赦而施行之,天下幸甚。
和方耜岩见寄 南宋 · 何梦桂
七言律诗 押真韵
世事兴亡转脚跟,长安处处战场尘。
种桃一去非秦世,采菊犹传有晋人。
已矣覆蕉梦鹿,谁欤被发趁骑麟。
千年尚记辽东路,肯向城头访旧民。
客中别友 宋末元初 · 俞德邻
五言律诗 押东韵
语别莫匆匆,情怀彼此同。
山川秋色里,风雨客愁中。
故国俱离黍,劳生共转蓬。
鼓鼙声一概,何处是辽东
问虞周晋唐本朝今日大臣督帅之寄策 南宋 · 翁合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九七、《精选皇宋策学绳尺》卷一
问:一代之兴,必有一代之人物。
平居无事,则垂绅正笏,都俞庙廊,以措天下泰山之安;
一旦四方多虞,则授钺专征,总戎方面,以集殊勋于谈笑之顷。
此盖上天生贤之本意,而亦人臣愿忠之职分也。
历观往籍,上下数千百年间,凡其光明硕大之才,奇伟魁杰之士,出而建功立业,代不乏数。
然考其所成就,则有不容以一暨论者,何欤?
有苗弗率,伯禹徂征。
始也奉辞伐罪,苗尚逆命也;
至于文德诞敷,七旬而苗始格。
修文德以来远人,夫子之言,信不我诬矣。
然不知前乎干羽之未舞,帝舜之德胡为犹有未至,而必待于诞敷者,何欤?
淮夷之征,周公实任其责,三年而归劳归士,序情闵劳,民以忘死。
此诗人所以歌咏也。
然不知前乎东山之未归,民困于役不为不久,而略无怨嗟之意,何欤?
抑不知七旬而格,此何其速?
三年而归,彼何其久耶?
宣王之时,猃狁孔炽,蛮荆为雠,命吉甫以北伐,命方叔以南征。
未几,而肤公奏焉,执讯获丑焉,宣王复古之绩,于斯为盛。
然尝读《六月》、《采芑》之诗,或曰「元戎十乘,以先启行」。
谓之先者何意?
岂不以先人有夺人之心,倘迟迟其往,将□□于缓不及事欤?
或曰「方叔元老,克壮其犹」,谓之壮者何说?
岂不以师直为壮,傥自为畏缩,则无以明夷之大分欤?
抑不知元戎之师,止于十乘,此何其寡?
方叔莅止,其车三千」,彼何其多欤?
三代远矣,南北析矣,苻坚百万之师,举国南下,典午氏正统盖甚岌岌,惟谢安了无惧色,方且围棋别墅,玄之问计,但曰「已别有旨」而已,何所见而能以无事处之哉?
假曰衣冠正统,天方眷晋,彼以逆犯顺,自可以策其必败,然不知淝水之战,使无朱序一呼,其能决胜于风声鹤唳之顷否乎?
前辈谓安之成功,初无措置,特坚之不善计耳。
是耶,非耶?
元济不庭,唐患未已,霞寓战衄,争请罢兵,惟裴晋公誓不与贼俱存,请身督战,且曰:「贼未授首,臣无还期」。
何所见而能毅然自许哉?
假曰度之用心,知有大事而已,以大义伐不义,何往不济?
然不知袭蔡之谋,使愬不得李祐以为之用,其能策勋于雪夜否乎?
人谓昌黎颂功,文多失实,然耶,否耶?
高宗皇帝再造区夏,凡外患之未平,必命大臣任督帅之寄。
虞、周、晋、唐同一轨辙。
贼豫犯顺,乞先往江淮视师者,非张魏公乎?
是举也,我是以有藕塘之捷。
然或者推原破贼,以为当时辅臣协济之功。
然则阃外之事,非得秉钧当轴者主张于内,则固不可以成功耶?
逆亮渝盟,以枢筦而护全师者,非叶义问乎?
是举也,我是以有采石之捷。
然或者纪述其事,则以为参谋舍人一战之功。
然则三军之师,非得筹帷赞幕者宣力于下,则固不可以集事耶?
方今疆事孔殷,襄汉俶扰,天子布昭圣武,申命枢臣,督视诸军。
旌旄星驰,凯旋日奏,行且拭目矣,则前八者之事,正今日所当取法也。
盍相与讲明之,以备上之采择。
对:有阃内之责,有阃外之责。
夫当国家多虞,疆埸日骇,所恃以任社稷之安危,以决兵机之利害者,人而已矣。
故所任惟人,而膺督府之寄,俾之出身以任社稷之安危者,其责在阃内;
所选惟人,而参幕府之计,俾之出智以决兵机之利害者,其责在阃外。
是以督府之既得其人,则不可不重其任;
幕府之未得其人,则不可不重其选。
然则任督府者,宜何如?
曰:既已假之以权,则必假之以力。
或誉之不加密,人或毁之不加疏,夫是之谓重其任。
不然,驱之于两阵相向之间,责之以空拳而袒斗;
处之以日费千金之地,责之以唱筹而量沙。
谤箧之书易盈,中山之功未就。
息壤之盟犹在,樗里之争以行,而督府之任轻矣。
社稷之安危,谁与寄之?
此则阃内之责也。
幕府者宜何如?
曰:不必求之于言,而必求之以实。
自谓其勇者未必勇,自谓其能者未必能,夫是之谓重其选。
不然,挽强引重,类市井之粗材;
谈说纵横,皆处士之高论。
矢石之勇,非识丁字之所能排,胡虏之氛,非吟数诗之所能却,而幕府之选轻矣。
兵机之利害,谁与决之?
此则阃外之责也。
苗民之征,甫及三旬而遽反,自非帝舜都俞之无间,鲜不疑禹之为专;
东山之师,至于三年而不归,自非成王流言之既释,鲜不疑周公之为久;
三千车而南征,四十乘而北伐,自非宣王任贤使能之不惑,则吉甫之所行何以先,方叔之犹何以壮?
然则,膺今日督府之寄者,惟患无禹耳,无周公耳,无方叔、吉甫耳,果已有之,其可不以虞周数君之所以任之者任之乎?
谢玄阶庭之秀,非安石能不失亲,则何以有风鹤之捷,而蹙苻坚于淮淝?
李愬风望之轻,非裴度能不易置,则何以有雪夜之师,而槛元济于淮蔡?
虞舍人儒者之风,又非慷慨于杯酒酌行之时,则何以陨胡星之妖,而毙逆亮于维扬?
然则参今日幕府之计者,惟愿有谢玄耳,有李愬耳,有虞公允文耳。
果未有之,其可不以裴、谢诸公之所以选之者选之乎?
然而督府之除,久稽成命;
元戎之乘,未戒行期。
当褰裳濡足之时,而乃雍容而徐步;
当被发救斗之日,而乃闭户而固辞。
志在灭狄,固不宜有翱翔之师;
勇以报君,又何有迁延之役?
甚非所望于今日之伯禹周公,今日之方叔吉甫者也。
幕府之建,旷日弥久,剡章所辟,知人亦难。
程文之士,不足当事变之衡;
资格之官,不足当度外之用。
趑趄帷幄,非深有于计谋,钻刺门庭,已萌心于富贵,甚非所望于今日之谢玄李愬,今日之虞公允文者也。
噫!
是非督府之责也,所以任督府之责也;
是非幕府之责也,所以选幕府者之责也。
徒手不可以击贼,于是乎不容以无兵,而兵则未之给也;
画饼不可以饷军,于是乎不容以无财,而财则未之继也。
未违九陛,已怀斗谍之忧;
邈在一方,宁无后顾之虑?
是以不忧河北而忧朝中之河北,不畏颛臾而畏萧墙之颛臾
其所以任督府者如此,愚恐虽有伯禹,必无以成舞羽之功;
虽有周公,必无以成东征之绩;
虽有方叔吉甫,必无以奏肤公而执戎丑矣。
此岂虞周数君所以任其臣者乎?
御军不可以废法而自用,失伍之人,非所以使之畏也;
抚士不可以废恩而首用,吝出之有司,非所以使之爱也。
平居甘苦,不通士卒之情;
缓急诪张,恐重儒冠之悔。
是以至长平而后知兵书,坐谈之兵书不足用;
街亭而后知军计,坐论之军计不足信。
其所以选幕府者如此。
愚恐且无谢玄,又何有乎朱序之呼;
且无李愬,又何有乎李祐之助;
且无虞公允文,又何望乎赞人之谋而成人之事乎?
此非裴、谢诸公所以选其属者也。
夫以社稷安危之寄者,督府也;
兵机利害之决者,幕府也。
督府之任重矣,任督府者不之重,则是以数百年金瓯之业,寄安危于一掷之顷也。
幕府之选重矣,选幕府者不之重,则是以数千万赤子之命,决利害于寻常之人也。
吾为此惧,故曰重督府之任,其责在阃内;
幕府之选,其责在阃外。
虽然,其责犹有甚于此者。
厥今阃内外之所忧者,非鞑乎?
然未知所忧何鞑也。
有真鞑,有近鞑,有内鞑。
愚切谓阃外之忧,未当先真鞑,当先近鞑。
阃内之忧,未当先近鞑,当先内鞑。
何谓近鞑?
今日之为边患者是也。
何谓内鞑?
向之主和议者是也。
盖真鞑非不可忧也,吾处南海,鞑人处北海,惟是风马牛不相及也。
加以屡胜而骄,天益其疾,膏粱日鸩其心,子女日脆其体。
中行说所为匈奴虑者,鞑豢之矣。
此岂能岁出师而深入人之国都乎?
惟是亡金之遗俘,逆令之残孽,日有边鄙之耸,狡焉封疆之思,不敢向北而犯所难,惟乐趋南而乘所易。
自知鼯技之易穷,每假虎威而恐喝;
重以北兵之且疑且信,莫有斗志;
新复将军之或弃或守,莫有固心。
鞑盖莫近于此,此非阃外之忧,未当先真鞑,当先近鞑乎,犹在境之外者也。
愚切窥今日朝廷之意向,和之字虽未言,和之念则未绝;
不思和好之可成,实忧虏气之已夺。
鞑览死而后有景德之和,兀术败而后有绍兴之和。
今无鞑览之死,又无兀术之败,是则所谓和者,非寇准之和也,亦非秦桧之和也,乃李邦彦景仲南之和耳。
谁生厉阶,至今为梗,尚忍复蹈之哉!
故吾尝曰:辽东之女真未足忧,而欲和女真者,吾国之女真也;
汉北之鞑靼未足忧,而欲和鞑靼者,吾国之鞑靼也。
天下事岂堪此辈再坏耶?
阃内之忧,所以未当先近鞑,当先内鞑也;
内鞑之忧在阃内,近鞑之忧在阃外,然而阃外之忧,未若阃内之可忧也,何也?
近鞑犹易禦,内鞑不易禦也。
夫惟内鞑之不易禦,而后近鞑不易禦矣。
近鞑且不易禦,而后忧有大于近鞑者矣。
执事之问,为阃外发也,亦孰知阃内之忧,乃有甚于阃外者乎?
天若祚宋,必无此事。
草茅忧国,不觉其言之过当,惟不以月书之微无裨时议。
汉兵制(策问) 宋 · 陈藻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一九、《乐轩集》卷八
汉初之制有三军:内曰北军,卫尉主之,以屯卫宫门者也;
外曰南军,中尉主之,以屯京师十二城门及散居三辅者也;
又其外曰东骑、材官,则非布之以郡国,而领之以都尉者乎?
内外虽殊,番上而移属,不知其孰为轻、孰为重。
于斯时也,羽林、期门、八校之属皆未之前闻,郎卫昉于前乎?
前此矣,宫掖门户,光禄勋之所掌也。
光禄勋即向者郎中令,正《周官》宫伯之职,宫伯掌王宫士庶子之版。
汉公卿二千石子弟入主执戟,更直宿卫,出充车骑,则谓之郎卫,而属之光禄勋,是由卫尉而内又有郎卫兵也,汉初之军不止三矣。
武帝置兵千人从事游猎,汉于是乎作期门期门比之郎卫也。
自时厥后,有七百人者在期门之次,汉于是乎作羽林,羽林者建章营卫骑之更名也。
武帝欲养死事者之子孙,汉于是乎作孤儿。
凡此皆天子之亲兵也。
又有所为佽飞者,皆无调发之劳,与前所谓南北军以郡国之车骑、材官番移而迭上者绝异,是则重内轻外矣。
又有八校者,属之卫尉,乃以分屯外县,不专在长安诸邑
将南北军渐坏,而后置此诸军以补之欤?
抑南北之外增置之,而俾益多欤?
八校隶之卫尉,则是曰北军矣,或又以为八校者盖包南北军言之,何欤?
或又以为汉初止于京城置兵,而长安城内六百里未有兵,武帝始置之,果然欤?
羽林之补,必以天水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之良家子,无乃拘欤?
关中居天下三分之一,卒然一隅有警,则内足以制外,汉人所置内兵之制诚善矣。
虽然,外而有变,内兵盖不轻调也。
陇西诸郡专备西羌,巴蜀等郡专备西南夷,辽东燕齐等郡专备朝鲜会稽等郡专备两粤。
或步、或车骑、或水,而楼船各随其方以禦侮。
兵无远调,粮无远饷,外而郡国之兵制,汉人亦善处之矣。
宣帝之御天下,百为精致者也。
况兵戎国家之大事,汉家善制每辄变之,何欤?
观其征西羌也,发佽飞、羽林、同官徒、弛刑诣金城,既失武帝重内兵之意;
三河颍川沛郡淮阳汝南材官去金城几何里,而亦调发之;
西伐乌孙,乃至调及关东之轻车锐卒,其于汉人处外兵之意又失焉。
宣帝之调兵如此,而威行外国,抑乃过于前人,又何欤?
是果军旅之事未之学,不害其为兴治禦暴之术欤?
诸君试与我论兵,毋以俎豆为辞。
御试策一道(有题)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七、《文山全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四
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
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
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
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
圣圣相传,同此一道。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精神心术,达之礼乐刑政。
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
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者何欤?
朕以寡昧,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志愈勤,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
子大夫明先圣之术,咸造在廷,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
三坟而上,大道难名;
五典以来,常道始著。
日月星辰顺乎上,鸟兽草木若于下,九功惟叙,四夷来王,百工熙哉,庶事康哉,非圣神功化之验欤?
然人心道心,寂寥片语,其危微精一之妙,不可以言既欤?
誓何为而畔,会何为而疑,俗何以不若结绳,治何以不若画像?
以政凝民,以礼凝士,以《天保》、《采薇》治内外,忧勤危惧,仅克有济,何帝王劳逸之殊欤?
抑随时损益,道不同欤?
及夫六典建官,盖为民极,则不过曰治、曰教、曰礼、曰政、曰刑、曰事而已,岂道之外又有法欤?
自时厥后,以理欲之消长验世道污隆,阴浊之日常多,阳明之日常少,刑名杂霸,佛老异端,无一毫几乎道,驳乎无以议为。
务德化者不能无上郡雁门之警,施仁义者不能无末年轮台之悔,甚而无积仁累德之素,纪纲制度为足维持凭藉者,又何欤?
朕上嘉下乐,夙兴夜寐,靡遑康宁。
道久而未洽,化久而未成,天变荐臻,民生寡遂,人才乏而士习浮,国计殚而兵力弱,苻泽未清,边备孔棘。
岂道不足以御世欤?
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
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
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
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宝祐四年五月八日
臣对:恭惟皇帝陛下处常之久,当泰之交,以二帝三王之道会诸心,将三纪于此矣。
臣等鼓舞于鸢飞鱼跃之天,皆道体流行中之一物,不自意得旅进于陛下之庭,而陛下且嘉之论道。
道之不行也久矣,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
然臣所未解者,今日已当道久化成之时,道洽政治之候,而方歉焉有志勤道远之疑,岂望道而未之见耶?
臣请溯太极动静之根,推圣神功化之验,就以圣问中「不息」一语,为陛下勉,幸陛下试垂听焉。
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圣人之心与天地同一不息。
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其间百千万变之消息盈虚,百千万事之转移阖辟,何莫非道?
所谓道者,一不息而已矣。
道之隐于浑沦,藏于未雕未琢之天,当是时,无极太极之体也。
自太极分而阴阳,则阴阳不息,道亦不息;
阴阳散而五行,则五行不息,道亦不息;
自五行又散而为人心之仁义礼智、刚柔善恶,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穹壤间生生化化之不息,而道亦与之相为不息。
然则道一不息,天地亦一不息。
天地之不息,固道之不息者为之。
圣人出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亦不过以一不息之心充之。
充之而修身治人,此一不息也。
充之而致知,以至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一不息也。
充之而自精神心术,以至于礼乐刑政,亦此一不息也。
自有三坟五典以来,以至于太平六典之世,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
秦汉以降,而道始离;
非道之离也,知道者之鲜也。
虽然,其间英君谊辟固有,号为稍稍知道矣,而又沮于行道之不力。
知务德化矣,而不能不尼之以
知施仁义矣,而不能不遏之以多欲;
四年行仁矣,而不能不画之以近效。
上下二三千年间,牵补过时,架漏度日,毋怪夫驳乎无以议为也。
独惟我朝,式克至于今日休。
陛下传列圣之心,以会艺祖之心;
艺祖之心,以参帝王之心,参天地之心。
三十三年间,臣知陛下不贰以二,不参以三。
茫乎天运,窅尔神化,此心之天,混兮辟兮,其无穷也。
然临御浸久,持循浸熟,而算计见效,犹未有以大快圣心者。
上而天变不能以尽无,下而民生不能以尽遂,人才士习之未甚纯,国计兵力之未甚充,以至盗贼兵戈之警,所以贻宵旰之忧者,尤所不免。
然则行道者殆无验也邪?
臣则以为道非无验之物也。
道之功化甚深也,而不可以为迂;
道之證效甚迟也,而不可以为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
「之德之纯,纯亦不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
为治顾力行何如耳,焉有行道于岁月之暂,而遽责其验之为迂且远邪?
臣之所望于陛下者,法天地之不息而已。
姑以近事言,则责躬之言方发,而阴雨旋霁,是天变未尝不以道而弭也;
赈饥之典方举,而都民欢呼,是民生未尝不以道而安也。
论辩建明之诏一颁,而人才士习稍稍浑厚,招填条具之旨一下,而国计兵力稍稍充实,安吉庆元之小获,维扬、泸水之隽功,无非忧勤于道之明验也。
然以道之极功论之,则此浅效耳,速效耳。
指浅效速效,而遽以为道之极功,则汉唐诸君之用心是也。
陛下行帝而帝,行王而王,而肯袭汉唐事邪?
此臣所以赞陛下之不息也。
陛下傥自其不息者而充之,则与阴阳同其化,与五行同其运,与乾坤生生化化之理同其无穷。
虽充而为三纪之风移俗易可也,虽充而为四十年圄空刑措可也,虽充而为百年德洽于天下可也,虽充而为卜世过历、亿万年敬天之休可也,岂止如圣问八者之事可徐就理而已哉?
臣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
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
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
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
圣圣相传,同此一道。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于精神心术,达之于礼乐刑政。
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
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何欤?
朕以寡昧,临政愿治。
于兹历年。
志愈勤,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
子大夫明先王之术,咸造在庭,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
臣有以见陛下溯道之本原,求道之功效,且疑而质之臣等也。
臣闻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
天地之道,圣人之道也。
分而言之,则道自道,天地自天地,圣人自圣人;
合而言之,则道一不息也,天地一不息也,圣人亦一不息也。
臣请溯其本原言之。
茫茫堪舆,坱圠无垠,浑浑元气,变化无端,人心仁义礼智之性未赋也,人心刚柔善恶之气未禀也。
当是时,未有人心,先有五行;
未有五行,先有阴阳;
未有阴阳,先有无极太极;
未有无极太极,则太虚无形,冲漠无朕,而先有此道。
未有物之先,而道具焉,道之体也;
既有物之后,而道行焉,道之用也。
其体则微,其用甚广。
即人心而道在人心,即五行而道在五行,即阴阳而道在阴阳,即无极太极而道在无极太极。
贯显微,兼费隐,包小大,通物我。
道何以若此哉?
道之在天下,犹水之在地中;
地中无往而非水,天下无往而非道。
水一不息之流也,道一不息之用也。
天以澄著,则日月星辰循其经;
地以靖谧,则山川草木顺其常,人极以昭明,则君臣父子安其伦。
流行古今,纲纪造化,何莫由斯道也?
一日而道息焉,虽三才不能以自立。
道之不息,功用固如此。
夫圣人体天地之不息者也。
天地以此道而不息,圣人亦以此道而不息。
圣人立不息之体,则歛于修身;
推不息之用,则散于治人。
立不息之体,则寓于致知以下之工夫;
推不息之用,则显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
立不息之体,则本之精神心术之微;
推不息之用,则达之礼乐刑政之著。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犹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
道之在天地间者常久而不息,圣人之于道其可以顷刻息邪?
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
大《易》之道,至于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而圣人之论法天,乃归之自强不息。
《中庸》之道,至于溥博渊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圣人之论配天地,乃归之不息则久。
岂非《乾》之所以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
《中庸》之所以高明博厚悠久无疆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配天地者亦以一不息。
以不息之心,行不息之道,圣人即不息之天地也。
陛下临政愿治,于兹历年。
前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自朝而午;
今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至午而中。
此正勉强行道,大有功之日也。
陛下勿谓数十年间,我之所以担当宇宙,把握天地,未尝不以此道,至于今日,而道之验如此,其迂且远矣。
以臣观之,道犹百里之途也,今日则适六七十之候也。
进于道者不可以中道而废,游于途者不可以中途而画。
孜孜矻矻而不自已焉,则适六七十里者固所以为至百里之阶也。
不然,自止于六七十里之间,则百里虽近,焉能以一武到哉!
道无浅功化,行道者何可以深为迂?
道无速證效,行道者何可以迟为远?
惟不息则能极道之功化,惟不息则能极道之證效。
气机动荡于三极之间,神采灌注于万有之表,要自陛下此一心始。
臣不暇远举,请以仁宗皇帝事为陛下陈之。
仁祖,一不息之天地也。
康定之诏曰「祗勤抑畏」,庆历之诏曰「不敢荒宁」,皇祐之诏曰「缅念为君之难,深惟履位之重」。
庆历不息之心,即康定不息之心也;
皇祐不息之心,即庆历不息之心也。
当时仁祖以道德感天心,以福禄胜人力。
国家绥静,边鄙宁谧,若可以已矣,而犹未也,至和元年仁祖之三十三年也,方且露立仰天,以畏天变,碎通天犀,以救民生。
贾黯吏铨之职,擢公弼殿柱之名,以厚人才,以昌士习。
景初减用之言,听范镇新兵之谏,以裕国计,以强兵力。
以至讲《周礼》,薄征缓刑,而拳拳以盗贼为忧;
将帅,明纪律,而汲汲以西戎北虏为虑。
仁祖之心,至此而不息,则与天地同其悠久矣。
陛下之心,仁祖之心也。
范祖禹有言:「欲法,惟法仁祖」。
臣亦曰:欲法帝王,惟法仁祖
仁祖则可至天德,愿加圣心焉。
臣伏读圣策曰:「三坟以上(云云),岂道之外,又有法欤」?
臣有以见陛下慕帝王之功化證效,而亦意其各有浅深迟速也。
臣闻帝王行道之心,一不息而已矣。
尧之兢兢,舜之业业,禹之孜孜,汤之慄慄,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皆是物也。
三坟远矣,五典犹有可论者。
臣尝以五典所载之事推之。
当是时,日月星辰之顺,以道而顺也;
鸟兽草木之若,以道而若也;
九功惟叙,以道而叙也;
四夷来王,以道而来王也,百工以道而熙,庶事以道而康。
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盖无一而不拜帝道之赐矣,垂衣拱手,以自逸于土阶岩廊之上,夫谁曰不可?
不然也,方且考绩之法,重于三岁,无岁而敢息也;
授历之命,严于四时,无月而敢息也;
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无日而敢息也。
此犹可也,授受之际,而尧之命舜,乃曰「允执厥中」。
夫谓之执者,战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之谓也。
味斯语也,则尧之不息可见已。
河图出矣,洛书见矣,执中之说未闻也,而尧独言之。
尧之言赘矣,而舜之命禹,乃复益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
夫致察于危微精一之间,则其战兢保持之念又有甚于尧者。
舜之心,其不息又何如哉?
是以尧之道化,不惟验于七十年在位之日;
舜之道化,不惟验于五十年视阜之时。
读「万世永赖」之语,则唐虞而下数千百年间,天得以为天,地得以为地,人得以为人者,皆之赐也。
然则功化抑何其深,證效抑何其迟欤?
降是而王非固劳于帝者也。
太朴日散,风气日开,人心之机械日益巧,世变之乘除不息,而圣人之所以纲维世变者亦与之相为不息焉。
俗非结绳之淳也,治非画象之古也,师不得不誓,侯不得不会,民不得不凝之以政,士不得不凝之以礼,内外异治,不得不以《采薇》、《天保》之治治之。
以至六典建官,其所以曰治、曰政、曰礼、曰教、曰刑、曰事者,亦无非扶世道而不使之穷耳。
以势而论之,则之治不如唐虞,商之治又不如,周之治又不如商。
帝之所以帝者何其逸,王之所以王者何其劳!
慄慄危惧,不如非心黄屋者之为适也;
始于忧勤,不如恭己南面者之为安也。
然以心而观,则舜之业业即尧之兢兢,禹之孜孜即舜之业业,汤之慄慄即禹之孜孜,文王之不己,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何莫非兢兢业业孜孜慄慄之推也?
道之散于宇宙间者无一日息,帝王之所以行道者亦无一日息。
帝王之心,天地之心也,尚可以帝者之为逸而王者之为劳耶?
臣愿陛下求帝王之道,必求帝王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或可与帝王一视矣。
臣伏读圣策曰「自时厥后(云云),亦足以维持凭藉者,何欤」?
臣有以见陛下陋汉唐之功化證效,而且为汉唐世道一慨也。
臣闻不息则天,息则人;
不息则理,息则欲;
不息则阳明,息则阴浊。
汉唐诸君,天资敏,地位高,使稍有进道之心,则六五帝、四三王,亦未有难能者。
奈何天不足以制人,而天反为人所制;
理不足以御欲,而理反为欲所御;
阳明不足以胜阴浊,而阳明反为阴浊所胜。
是以勇于进道者少,沮于求道者多,汉唐之所以不唐虞三代也欤。
虽然,是为不知道者言也。
其间亦有号为知道者矣
汉之文帝武帝,唐之太宗,亦不可谓非知道者,然而亦有议焉。
先儒尝论汉唐诸君以公私义利分数多少为治乱。
三君之心,往往不纯乎天,不纯乎人,而出入于天人之间;
不纯乎理,不纯乎欲,而出入乎理欲之间;
不纯乎阳明,不纯乎阴浊,而出入乎阳明阴浊之间。
是以专务德化,虽足以陶后元泰和之风,然而尼之以,则雁门上郡之警不能无;
外施仁义,虽足以致建元富庶之盛,然而遏之以多欲,则轮台末年之悔不能免;
四年行仁,虽足以开贞观升平之治,然而画之以近效,则纪纲制度曾不足为再世之凭藉。
盖有一分之道心者,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
有一分之人心者,亦足以召一分之事变。
世道污隆之分数,亦系于理欲消长之分数而已。
然臣尝思之,汉唐以来,为道之累者,其大有二,一曰杂伯,二曰异端。
时君世主有志于求道者,不陷于此则陷于彼。
姑就三君而言,则文帝之心,异端累之也;
武帝太宗之心,杂伯累之也。
武帝无得于道,宪章六经,统一圣真,不足以胜其神仙土木之私、干戈刑罚之惨,其心也荒。
太宗全不知道,闺门之耻,将相之誇,末年辽东一行,终不能以克其血气之暴,其心也骄。
杂伯一念,憧憧往来,是固不足以语常久不息之事者。
文帝稍有帝王之天资,稍有帝王之地步,一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而晁错辈刑名之说未尝一动其心,是不累于杂伯矣。
使其以二三十年恭俭之心而移之以求道,则后元气象且将骎骎乎商周,进进乎唐虞。
奈何帝之纯心,又间于之清净!
是以文帝仅得为汉唐之令主,而不得一侪于帝王
呜呼!
武帝太宗,累于杂伯,君子固不敢以帝王事望之;
文帝不为杂伯所累,而不能不累于异端,是则重可惜已!
臣愿陛下监汉唐之迹,必监汉唐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将超汉唐数等矣。
臣伏读圣策曰:「朕上嘉下乐(云云),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
臣有以见陛下念今日八者之务,而甚有望乎为道之验也。
臣闻天变之来,民怨招之也;
人才之乏,士习蛊之也;
兵力之弱,国计屈之也;
虏寇之警,盗贼因之也。
夫陛下以上嘉下乐之勤,夙兴夜寐之劳,怅岁月之逾迈,亦欲以少见吾道之验耳。
俯视一世,未能差强人意,八者之弊,臣知陛下为此不满也。
陛下分而以八事问,臣合而以四事对,请得以熟数之于前。
何谓天变之来?
民怨招之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人心之休戚,天心所因以为喜怒者也。
熙宁间大旱,是时河陕流民入京师
监门郑侠画《流民图》以献,且曰:「陛下南征北伐,皆以胜捷之图来上,料无一人以父母妻子迁移困顿、皇皇不给之状为图以进者。
览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正欺君之罪」。
上为之罢新法十八事,京师大雨八日。
天人之交,间不容发,载在经史,此类甚多。
陛下以为今之民生何如邪?
今之民生困矣!
自琼林大盈积于私贮,而民困;
自建章通天频于营缮,而民困;
自献助叠见于豪家巨室,而民困;
自和籴不间于闾阎下户,而民困;
自所至贪官暴吏视吾民如家鸡圈豕,惟所咀啖,而民困。
呜呼,东南民力竭矣!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今尚可谓之不见乎?
《书》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今尚可谓之小乎?
生斯世,为斯民,仰事俯育,亦欲各遂其父母妻子之乐,而操斧斤,淬锋锷,日夜思所以斩伐其命脉者,滔滔皆是。
然则腊雪靳瑞,蛰雷愆期,月犯于木,星殒为石,以至土雨地震之变,无怪夫屡书不一书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安民之道,则民生既和,天变或于是而弭矣。
何谓人才之乏?
士习蛊之也。
臣闻穷之所养,达之所施;
幼之所学,壮之所行。
今日之修于家,他日之行于天子之庭者也。
国初诸老,尝以厚士习为先务。
宁收落韵之李迪,不取凿说之贾边;
宁收直言之苏辙,不取险怪之刘几
建学校则必欲崇经术,复乡举则必欲参行艺。
其后国子监取湖学法,建「经学」「治道」「边防」「水利」等斋,使学者因其名以求其实,当时如程颐徐积吕希哲皆出其中。
呜呼,此元祐人物之所从出也!
士习厚薄,最关人才,从古以来,其语如此。
陛下以为今之士习何如邪?
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则授其句读,择其不戾于时好,不震于有司者,俾熟复焉;
及其长也,细书为工,累牍为富,持试于乡校者以是,较艺于科举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
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讲明,利而已矣,其能卓然自拔于流俗者何人哉?
心术既坏于未仕之前,则气节可想于既仕之后。
以之领郡邑,如之何责其为卓茂黄霸
以之镇一路,如之何责其为苏章何武
以之曳朝绅,如之何责其为汲黯、望之?
奔竞于势要之路者,无怪也;
趍附于权贵之门者,无怪也;
牛维马絷,狗苟蝇营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无怪也。
悠悠风尘,靡靡媮俗,清芬消歇,浊滓横流。
惟皇降衷,秉彝之懿,萌蘖于牛羊斧斤相寻之冲者,其有几哉!
厚今之人才,臣以为变今之士习而后可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淑士之道,则士风一淳,人才或于是而可得矣。
何谓兵力之弱?
国计屈之也。
谨按国史,治平间遣使募京畿淮南兵,司马光言:「边臣之请兵无穷,朝廷之募兵无已,仓库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
愿罢招禁军,训练旧有之兵,自可备禦」。
臣闻古今天下能免于弱者,必不能免于贫;
能免于贫者,必不能免于弱。
一利之兴,一害之伏,未有交受其害者。
今之兵财,则交受其害矣。
东海城筑而调淮兵以防海,则两淮之兵不足;
襄樊复归而并荆兵以城襄,则荆湖之兵不足;
自腥气染于汉水,冤血溅于宝峰,而正军忠义空于死徙者过半,则川蜀之兵又不足。
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又抽而实荆,则下流之兵愈不足矣;
荆湖之兵又分而策应,分而镇抚,则上流之兵愈不足矣。
夫国之所恃以自卫者,兵也,而今之兵不足如此,国安得而不弱哉!
扶其弱而归之强,则招兵之策,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
然召募方新,调度转急。
问之大农大农无财;
问之版曹版曹无财;
问之饷司饷司无财。
自岁币银绢外,未闻有画一策为军食计者。
是则弱矣,而又未免于贫也。
陛下自肝鬲,近又创一安边太平库,专一供军,此艺祖积缣帛以易贼首之心也,仁宗皇帝出钱帛以助兵革之心也。
转易之间,风采立异,前日之弱者可强矣。
然飞刍挽粟,给饷馈粮,费于兵者几何?
而琳宫梵宇,照耀湖山,土木之费,则漏卮也。
列灶云屯,樵苏后爨,费于兵者几何?
而霓裳羽衣,靡金饰翠,宫庭之费则尾闾也。
生熟口券,月给衣粮,费于兵者几何?
而量珠辇玉,倖宠希恩,戚畹之费,则滥觞也。
盖天下之财专以供军,则财未有不足者。
第重之以浮费,重之以冗费,则财始瓶罄而罍耻矣。
如此则虽欲足兵,其何以给兵耶?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节财之道,则财计以充,兵力或于是而可强矣。
何谓虏寇之警?
盗贼因之也。
谨按国史,绍兴间杨么寇洞庭,连跨数郡,大将王𤫉不能制。
时伪齐挟虏使李成寇襄汉,么与交通。
朝廷患之,始命岳飞措置上流。
已而逐李成,擒杨么,而荆湖平。
臣闻外之虏寇,不能为中国患,而其来也,必待内之变。
内之盗贼,亦不能为中国患,而其起也,必将纳外之侮。
盗贼而至于通虏寇,则腹心之大患也已。
今之所谓虏者,固可畏矣。
然而逼我蜀则蜀帅策泸水之勋,窥我淮则淮帅奏维扬之凯。
狼子野心,固不可以一捷止之,然使之无得弃去,则中国之技未为尽出其下,彼亦犹畏中国之有其人也。
独惟旧海,在天一隅,逆雏穴之者数年于兹。
飓风瞬息,一苇可航,彼未必不朝夕为趋浙计,然而未能焉,短于舟,疏于水,惧吾唐岛之有李宝在耳。
洞庭之湖,烟水沉寂;
而浙右之湖,涛澜沸惊,区区妖孽且谓有杨么之渐矣。
得之京师之耆老,皆以为此寇出没倏闪,往来翕霍,驾舟如,运柁如神,而我之舟师不及焉。
夫东南之长技,莫如舟师,我之胜兀术于金山者以此,我之毙逆亮于采石者以此。
而今此曹反挟之以制我,不武甚矣。
万一或出于杨么之计,则前日李成之不得志于荆者,未必今日之不得志于浙也。
曩闻山东荐饥,有司贪市榷之利,空苏湖根本以资之,廷绅犹谓互易。
安知无为其乡道者
一夫登岸,万事瓦裂。
又闻魏村、江湾福山三寨水军,兴贩盐课以资逆雏,廷绅犹谓是。
以捍卫之师为商贾之事,以防拓之卒开乡道之门,忧时识治之见,往往如此。
肘腋之蜂虿,怀袖之蛇蝎,是其可以忽乎哉!
陛下近者命发运兼宪,合兵财而一其权,是将为灭此朝食之图矣。
然屯海道者非无军,控海道者非无将,徒有王𤫉数年之劳,未闻岳飞八日之捷。
子太叔平苻泽之盗恐不如此。
长此不已,臣惧为李成开道地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求所以弭寇之道,则寇难一清,边备或于是而可宽矣。
臣伏读圣策曰:「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
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
臣有以见陛下久于其道,而甚有感乎《中庸》、大《易》之格言也。
臣闻天久而不坠也,以运;
地久而不隤也,以转;
水久而不腐也,以流,日月星辰而常新也,以行。
天下之凡不息者,皆以久也。
《中庸》之不息,即所以为大《易》之变通;
大《易》之变通,即所以验《中庸》之不息。
变通者之久,固肇于不息者之久也。
盖不息者其心,变通者其迹,其心不息,故其迹亦不息。
游乎六合之内而纵论乎六合之外,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
神化天造,天运无端,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
天地之所以变通,固自其不息者为之;
圣人之久于其道,亦法天地而已矣。
天地以不息而久,圣人亦以不息而久。
外不息而言久焉,皆非所以久也。
臣尝读《无逸》一书,见其享国之久者,有四君焉,而其间三君为最久。
臣求其所以久者,中宗之心,严恭寅畏也;
高宗之心,不敢荒宁也;
文王之心,无淫于逸,无游于畋也。
是三君者,皆无逸而已矣。
彼之无逸,臣之所谓不息也。
一无逸而其效如此,然则不息者非所以久欤?
陛下之行道,盖非一朝夕之暂矣。
宝、绍以来,则涵养此道;
端平以来,则发挥此道;
嘉熙以来,则把握此道。
嘉熙而淳祐,淳祐而宝祐,十馀年间,无非持循此道之岁月。
陛下处此也,庭燎未辉,臣知其宵衣以待;
日中至昃,臣知其玉食弗遑;
夜漏已下,臣知其丙枕无寐。
圣人之运,亦可谓不息矣。
然既往之不息者易,方来之不息者难;
久而不息者易,愈久而愈不息者难。
昕临大庭,百辟星布,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
暗室屋漏之隐,试一警省,则亦能不息否乎?
日御经筵学士云集,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
宦官女子之近,试一循察,则亦能不息否乎?
不息于外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内;
不息于此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彼。
乍勤乍怠,乍作乍辍,则不息之纯心间矣。
如此,则陛下虽欲久则證,臣知《中庸》九经之治,未可以朝夕见也;
虽欲通则久,臣知《系辞》十三卦之功,未可以岁月计也。
渊蜎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此全在陛下自斟酌,自执持。
顷刻之力不继,则惩久之功俱废矣,可不戒哉!
可不惧哉!
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悉矣,臣之所以忠于陛下者亦既略陈于前矣,而陛下策之篇终复曰:「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臣伏读圣策至此,陛下所谓详延之意盖可识已。
夫陛下自即位以来,未尝以直言罪士;
不惟不罪之以直言,而且导之以直言。
臣等尝恨无由以至天子之庭,以吐其素所蓄积,幸见录于有司,得以借玉阶方寸地,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
方将明目张胆,謇謇谔谔,言天下事,陛下乃戒之以「勿激勿泛」。
夫泛固不切矣,若夫激者,忠之所发也,陛下胡并与激者之言而厌之邪?
厌激者之言,则是将胥臣等而为容容唯唯之归邪?
然则臣将为激者欤?
将为泛者欤?
抑将迁就陛下之说而姑为不激不泛者欤?
虽然,奉对大庭,而不激不泛者固有之矣,臣于汉得一人焉,曰董仲舒
武帝之策仲舒也,慨然以「欲闻大道之要」为问。
帝之求道,其心盖甚锐矣。
然道以大言,帝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也。
使仲舒于此,过言之则激,浅言之则泛。
仲舒不激不泛,得一说曰「正心」。
武帝方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仲舒乃告之以真实浅近之理,兹陛下所谓切至之论也。
奈何武帝自恃其区区英明之资、超伟之识,谓其自足以淩跨六合,笼驾八表,而顾如此语忽焉?
仲舒江都去,而武帝所与论道者他有人矣,臣固尝为武帝惜也。
堂堂天朝,固非汉比,而臣之贤亦万不及仲舒,然亦不敢激不敢泛。
切于圣问之所谓道者,而得二说焉,以为陛下献,陛下试采览焉。
一曰宰相以开公道之门。
闻公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壅阏,所以昭苏而涤决之者,宰相责也。
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责,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
天子而侵宰相之权,则公道已矣。
三省、枢密,谓之朝廷,天子所与谋大政,出大令之地也。
政令不出于中书,昔人谓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
国初三省,纪纲甚正,中书造命,门下审覆,尚书奉行,宫府之事,无一不统于宰相
是以李沆犹得以焚立妃之诏,王旦犹得以沮节度之除,韩琦犹得出空头敕以逐内侍杜衍犹得封还内降以裁侥倖。
宰相之权尊,则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
今陛下之所以为公道计者,非不悉矣。
以夤缘戒外戚,是以公道责外戚也;
以裁制戒内司,是以公道责内司也;
以舍法用例戒群臣,是以公道责外廷也。
霆发蔀,星日烛幽,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明。
然或谓比年以来,大庭除授,于义有所未安,于法有所未便者,悉以圣旨行之。
不惟诸司升补,上渎宸奎,而统帅躐级,阁职超迁,亦以夤缘而得恩泽矣。
不惟奸赃湔洗,上劳涣汗,而选人通籍,奸胥逭刑,亦以钻刺而拜宠命矣。
甚至闾阎琐屑之斗讼,皂隶猥贱之干求,悉达内庭,尽由中降。
此何等虮虱事,而陛下以身亲之,大臣几于为奉承风旨之官,三省几于为奉行文书之府,臣恐天下公道自此壅矣。
景祐间罢内降,凡诏令皆出中书枢密院仁祖之所以主张公道者如此。
今进言者犹以事当间出睿断为说,呜呼,此亦韩绛仁祖之辞也。
「朕固不惮自有处分,不如先尽大臣之虑而行之」,仁祖之所以谕者何说也?
奈何复以绛之说启人主,以夺中书之权,是何心哉!
宣、靖间创御笔之令,蔡京坐东廊,专以奉行御笔为职。
其后童贯梁师成用事,而天地为之分裂者数世,是可鉴矣!
臣愿陛下宰相之权,正中书之体,凡内批必经由中书枢密院,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二曰收君子以寿直道之脉。
臣闻直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颓靡,所以光明而张主之者君子责也。
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责,而主直道者人君之事。
人君而至于沮君子之气,则直道已矣。
夫不直则道不见,君子者,直道之倡也。
直道一倡于君子,昔人谓之凤鸣朝阳,以为清朝贺。
国朝君子,气节大振,有鱼头参政,有鹘击台谏,有铁面御史,军国之事无一不得言于君子。
是以司马光犹得以殛守忠之奸,刘挚犹得以折李宪之横,范祖禹犹得以罪宋用臣张震犹得以击龙大渊曾觌
盖君子之气伸,则直道始有所附而行也。
今陛下之所以为直道计者,非不至矣。
月有供课,是以直道望谏官也;
日有轮劄,是以直道望廷臣也;
有转对,有请对,有非时召对,是以直道望公卿百执事也。
江海纳污,山薮藏疾,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量。
然或谓比年以来,外廷议论于己有所未协,于情有所未忍者,悉以圣意断之。
不惟言及乘舆,上勤节贴,而小小予夺,小小废置,亦且寝罢不报矣。
不惟事关廊庙,上烦调停,而小小抨弹,小小纠劾,亦且宣谕不已矣。
甚者意涉区区之貂珰,论侵琐琐之姻娅,不恤公议,反出谏臣。
此何等狐鼠辈,而陛下以身庇之!
御史至于来和事之讥,台吏至于重讫了之报,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沮矣。
康定间,欧阳脩以言事出,未几即召以谏院
至和间唐介以言事贬,未几即除以谏官
仁祖之所以主直道者如此。
今进言者犹以台谏之势日横为疑,呜呼,兹非富弼忠于仁祖之意也。
倾身下士,宁以宰相受台谏风旨,之自处何如也?
奈何不知弼之意,反启人君以厌君子之言,是何心哉!
元符间,置看详理诉所,而士大夫得罪者八百馀家。
其后邹浩陈瓘去国,无一人敢为天下伸一喙者,是可鉴已。
臣愿陛下壮正人之气,养公论之锋,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于霜台乌府中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盖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自古帝王行道者,无先于此也。
臣来自山林,有怀欲吐。
陛下怅然疑吾道之迂远,且慨论乎古今功化之浅深、證效之迟速,而若有大不满于今日者,臣则以为非行道之罪也。
公道不在中书,直道不在台谏,是以陛下道用力处虽劳,而未遽食道之报耳。
果使中书得以公道总政要,台谏得以直道纠官邪,则陛下虽端冕凝旒于穆清之上,所谓功化證效可以立见,何至积三十馀年之工力,而志勤道远,渺焉未有际邪?
臣始以「不息」二字为陛下勉,终以公道直道为陛下献,陛下万几之暇,傥于是而加三思,则跻帝王,轶汉唐,由此其阶也已。
臣赋性疏愚,不识忌讳,握笔至此,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激,亦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泛,冒犯天威,罪在不赦。
惟陛下留神。
臣谨对。
冯法师 宋末元初 · 舒岳祥
我昔登巾山,曾题翠微阁
清诗照江月,月落诗不落。
踏露沐长松,辽东一只鹤。
千载还归来,塔杪栖寥廓。
过我沧海东,复作羽衣客。
问客何处来,乃是巾山郭。
旧题雷卷去,恐我有新作。
赠之锦绣段,归哦耿林壑。
刘公鞈神道碑 北宋末金初 · 宇文虚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五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七五、《刘氏传忠录》正编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三六
宋兴百七十载,祖宗以仁厚忠恕廉耻待士大夫,自一命以上,无复前世之戮辱,一有致位通显,终身安荣,率为子孙数世之利,固宜人人自重,知所报本。
一旦祸生邻衅,京师失守,公卿郎吏,交首伪庭,往往为之领袖耳目,至诳迫君父,告捕宗室,致之穹庐之下,天地悽惨,神人愤泣。
独二人以死节闻,曰资政殿学士刘公鞈、曰兵部侍郎李公若水
当扰攘变故之际,议者不敢昌言其忠,虏人尚高刘公之节,至为小殓瘗覆,揭示其处。
平昔无事时,公频使于外,未尝陪鸣玉之间。
一入朝,言者随而击之,至在围城中,尚不为时所容。
一日死难,毅然在他人之前,乃知忠义之士,固自有守。
方难之兴,刘公为真定安抚使,率军民固守。
金人攻城不下,则分兵缀之,引大军而南。
上初即位,羽檄召天下兵未集,乃屈己捐金币,为城下之盟,许割地以和。
虏仅退师,旬日之间,援兵大集。
用事者乘士民之愤,奏遣数大帅分总而北,期于北慑燕、蓟,西解太原之围。
其言愤厉明决,若可以漏刻制胜。
独刘公忧之,屡言亟战怒敌为非是。
虏酋以暑度陉,会山西之师于云中,所留兵皆分就畜牧。
觇者以兵散将归告于朝,大臣责让,遣使督战,项背相望。
大将种师中感愤泣下,帅众以出,遇敌死之,而朝廷所遣别将姚古解潜折可求相继奔败,中外震恐。
上知公可用,乃以为宣抚使,使集散兵㧖邢、洺。
太原卒陷,真定亦为虏所据,事益急,乃驿召公赴阙。
久之,虏合两路大军,皆至京城下。
公又申前议,以为城大难守,兵脆难战,惟有遣使款师,缓其攻城之谋,开元帅府以节制天下兵,使之入援。
宰相折公于御榻前曰:「大抵臣僚自北来,皆张大虏势,以战为非,今鞈亦然,款师非策,惟有战耳」。
公曰:「今日事势已至此,乃遣使款师,固为非策,然不出于此以延引日月,待援兵之至,恐无他计。
若必欲战,则事有前鉴,非臣所敢与知也」。
宰相怒,以公为沮国摇民,即黜之。
及城陷,召公入见,上雪泣,执公手曰:「不用卿言至此」。
虏人知公名,请上书诏召至军前,宰相犹绍公为割地使。
公至虏军中,踰月,乃使馆伴韩政谕以用公之意。
因言南朝已择立他姓,自是兵连祸结,卒未平定,宜与家属北去,以保富贵。
公慨然曰:「有是哉」?
归而沐浴易服,取幅纸书曰:「金人不以我为有罪,而以我为有用。
但贞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两君,况主忧臣危,主辱臣死。
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
所谓大丈夫者,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此予所以有死也」。
书毕,引杯酒,以衣绦自缢而卒。
呜呼!
古语有之:「谋人之邦国,危则亡之」。
公之始议,欲以计款敌,而以轻战激怒为戒。
颛谋者与公相违,卒以致祸。
颛谋者不能即死,而公乃先死,此尤为忠臣义士之所难也。
初,金人起自海上,屡败契丹
辽东人避乱浮海之登、莱者,或言因耶律氏之衰,可以复取燕、蓟。
太上皇念信誓之重,诏大臣集议,皆唯唯两可,唯郑居中邓洵武以为不然。
时相乃欲因此固位,与童贯相表里,遂遣使持书从海道觇其虚实,使与虏偕来约我,举兵以夹攻契丹
太上重其事,依违未决。
会近臣有窥觊相位者,乘间进策,且以言动朝廷,曰:「彼约我以夹攻,我若不从,彼心反憾,起异时兵端,悔之不及」。
遂复使通国书,许以如约,因以燕地为请。
宣和壬寅,边臣奏契丹主延禧败于白水,其叔父淳潜立,燕人来请师,师到可不战而下。
自江浙归,遽奏引兵而出,太上以公参其军谋。
公自越州乘传至瀛、鄚间,而种师道之军已溃于白沟,忧惧不知所出。
公至雄州,乃自请诣军前就师道议,归而语曰:「燕人固守,未可轻进。
且祖宗有誓,宜且班师」。
蔡攸来,出所得太上亲札,曰:「祖宗信誓,指天誓日」。
又曰:「燕人说则取之,不说则勿取之」。
以公言契合,遂劾奏高阳侯益、知雄州和诜诬妄误国,乃分屯以归。
未几,耶律淳死,无嗣,其妃摄政。
议者以乘隙为易,,复欲进兵。
中使京师来,出御札督战,且喻将佐僚属曰:「朝廷与金人约夹攻契丹久矣,我若罢兵,彼将灭辽,与我为邻,得无责言乎?
若使异时生衅,谁任其责」?
公曰:「与夷狄共事,非计也」。
怒,曰:「此出上意,公以为非计,何也」?
公曰:「自古与夷狄共事,鲜无后患。
事不成则恩威俱废,四邻解体;
事成则敌人恃功,必有邀索。
唐以回纥安禄山,纳侮召乱,百年不已,况金人气焰非回纥之比乎」?
凡争议踰旬,未能夺。
郭药师涿州降,我师遂出,刘延庆大将
当轴大臣乃昔年窥觊相位者,欲沮宣抚司,乃自京师遣使,厚许岁币,求燕地于金人,欲以不战而得地,自以为功,仍遣人密戒延庆以毋轻进。
时有旨先下涿、易,功当三省,故缓其事。
凡军前奏请,率多谴却。
于是大军日行十里,驻涿州良乡县,踰月不前,将士暴露困怠,锐气销阻,已而卒溃,不能再举。
金人自居庸入燕,以燕归我,岁增币钜亿万,金人始骄傲,下视中国矣。
自出师取燕以至靖康城守,公皆参预议谋,每与用事者相戾,乃继之以死,以明君臣之义。
与夫危人之国,败人之师而杀身以谢之者,固有间矣。
嗟乎!
前日廷议之臣,不度彼己之势,不量可否之宜,引道听涂说、小民喧哗之言,以断天下安危大计。
既相与败国矣,则又归过君父,灭弃臣子之礼,苟可逢迎虏意、求容于伪朝者,无所不至也。
故上北狩所留诏札,览之者无不痛绝。
逮盛德嗣兴,宗社祸宁,误国从伪者皆幸得生存,而公乃先死,不获复见天日。
呜呼,天人之际,善恶之报,其果非耶!
不然则幸而死,固自有数而不可致诘耶!
夫天以高名全节畀忠义之人,不待留身而后显,则公所以捐其所轻,辄取其所重,盖所谓求仁而得仁者,是岂可以幸不幸为言哉?
公归葬建州崇安,其子以虚中与公契旧,目见谋议本末,乃以表墓之文见诿,因为论著大节,事系天下之所以安危者,揭示道左,且以辨明取燕之失不在上皇。
仍系之以词,以概举公生平之事,是区区之夙愿也。
其词曰:
刘号著姓,始家咸秦
建公六世,乃迁瓯闽。
曾祖文广,甘于隐沦。
祖父太业,以儒学振。
颛授鲁史,其徒千人。
皇考民先衍斯文。
遂繇恩举,厕于缙绅。
悉以公贵,恩封荐臻。
朝议正举,贲于幽窀。
英英厥配,宜其累姻。
咸宁感义,秩为小君。
公生而异,幼耽经史。
来试有司,策名上第
重庆在堂,抚公以喜。
板舆从养,时其甘旨。
丰城一尉,活彼饥民。
令于陇城,调发惟均。
王师度陇,以公从军
骤列朝籍,声称蔼闻。
时方开边,转饷是急。
公总平货,岁登万亿。
斥羡于戎,以易兵食。
公无弃财,民无靳力。
帝用锡祉,中密寓直。
郇瑕之宝,边计仰给。
故籍弗存,利源湮塞。
命公总领制置之职。
刊燬之馀,是捃是缉。
迄于有成,才期岁月。
秘殿论著,集英为首。
或繇材选,或以功授。
八迁至此,褒训每厚。
遂总转运,使于关右。
鄜延谋帅,以公守之。
兵衄湟中,声摇西陲
公列将卒,乘虚出奇。
踰月卒解,震武之围。
隐如长城,名动羌陲。
夏人款边,自状其罪。
愿附章闻,矜此恫悔。
佥曰彼羌,反覆未改。
鏖兵,勿恃其绐。
公曰不然,彼累战败。
以我全盛,尚虑后害。
相彼小邦,宁无惩艾?
遂以便宜,列言于朝。
帝有恩言,贳此天骄。
东暨麟、丰,西踰临洮
蔚其稼穑,更休戍繇。
自公一言,絷彼嗾獒
西清次对,用旌厥劳。
公厌乘边,东越剖符。
越乃泽国,湖水是潴。
下流灌溉,舄卤膏腴。
谁俾涸此,利其岁租。
饭豆羹,困不重输。
籍在水衡,好用事须。
孰敢弗督,以速刑书
公为喟然,疏入以时。
当宁慨叹,恨不夙知。
尽捐所赋,活此惫羸。
桐溪回穴,有盗窃发。
既蹂馀杭,七州幅裂。
吏曹奔,官军气夺。
或请公避,公顾而言。
上郡,其可弃捐?
乃治闉阇,乃砺戈鋋。
畜牧收野,什伍比联。
寇来瞰城,公亲被坚。
挥兵出斗,空拳争先。
一战而胜,肩体盈川
温台暨明,赖公以全。
越民德公,郊墟市廛。
饭食必祝,愿公永年。
帝闻民情,谣誉籍籍。
予有忠臣,功映皎日。
超升秘殿,命书赫奕。
宝带名马,终朝三锡。
公方应召,边吏请师。
命公便道,往赞枢机。
幕中抗议,人为公危。
常山请帅,未至而移。
汾阳黠虏,以众来归。
公谓上策,不可挽羁。
曷以厚廪,縻之京师
章上报闻,后患终遗。
帝念久勤,俾荣故乡。
爰自建安,易麾福唐
式宠其行,进职延康
过家上冢,三组荧煌。
里民喜来,牛酒相望。
乃挥锡金,储为义庄。
燕及功缌,时其奉尝。
公顷过都,见辞留连。
造请台省,故例则然。
或者中公,以逢贵权。
谓于中司,有所摘言。
过领祠宫,曾未踰年。
擢守荆渚,复求建安
尽还故职,以荣使旃。
起河朔,再帅常山
公之来斯,群盗方炽。
单骑入境,觇者𥈭眙。
其首柴宏,世服耘耔。
不堪诛求,乘愤而起。
冽彼潢池,公以荣利。
俾还其植,归安田里。
宏感诚言,矢死无二。
不饬吏士,直造戎垒。
开论祸福,不施笞箠。
帝用嘉之,载锡尔祉。
煌煌命服,重念粲丽。
副以名驹,绣鞯瑶辔。
降胡调马,名欲抗虏。
诏俾内郡,悉空牧圉。
公以便宜,格诏弗与。
有奸根株,窥伺廪臾。
杂以糠覈,壮哉雀鼠。
廉车之姻,视其敢误。
公命劾治,趣告狱具。
营救众至,卒窜他所。
籍其家资,以饷禁旅。
兵钤赵绎,中贵人子。
取赂于军,以免战士。
公得其实,叱下械系。
贵人愤恨,泣诉宸扆。
上虑佚罚,逮治廷尉
自是奸赃,望风披靡。
惟时敌人,因此造衅。
管枢暗事,专兵以逞。
尚欲受地,开云中郡
公列其实,逢彼之愠。
文移未复,敌军压境。
憬彼渠酋,挟我叛师。
驱马南牧,蜂集都畿。
帝用屈己,要盟乃归。
求取金帛,所过无遗。
大臣持诏,迫公以威。
既竭府库,又取我私。
公不为应,却之有辞。
虏愤未泄,环城欲攻。
负彼犬羊,舞于梯衡。
公命蹶张,溃其狂锋。
久乃逸去,全此危墉。
进职资政,宠渥弥丰。
虏之再来,公护诸将。
败亡之馀,师歼气丧。
公以忠义,激于悲壮。
手执大麾,视吾所向。
有诏来觐,闭于重围。
献议不合,烦言乘之。
公斥未久,迄于阽危。
公之画谋,无非先计。
又以死明,君臣之义。
虽古烈士,视公有愧。
天子震悼,褒恤相继。
还畀旧秩,赠大学士
易名忠显,惟以节惠。
公娶李氏,进封康乐
继室曰吕,敏于妇学。
安康名郡,承其恩渥。
公子三人,诒训清忠
长曰子羽,绰有父风。
奉朝请,执雁以从。
进直芸阁,亦以似公。
子翼、子翚,八品仕初。
将命东浙,帝以诏除。
管记幕府,从公辟书。
有女出适,曰祝可久
通籍于朝,在列之右。
二孙珙、玮,嶷嶷并秀。
公仕三纪,屡经郊宥。
貤彼恩秩,升父之后。
故于常延,尚遗二幼。
公生丁未治平二祀。
迨其捐躯,岁元复始。
拱辰之麓,新阡郁起。
揭兆铭诗,亶告来裔。
渡辽 北宋末金初 · 刘著
五言律诗 押文韵
身隔辽东渡,心怀冀北群。
会归苏属国,却忆范将军
风陈横秋雁,雷声吼夜蚊。
方言莫相笑,唐梵本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