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刘正彦” 相关资源
诗文库 正文
枢密郑公墓志铭绍兴三年1133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杨龟山先生集》卷三七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建炎三年七月戊子枢密郑公薨于位。
子玙将以绍兴三年十一月乙巳葬公于建州城紫芝山,以书属予铭。
予与公昆弟游非一日也,义不得辞,乃序而铭之。
公讳瑴,字致刚姓郑氏,其先光州固始人
唐僖宗时避乱从王潮入闽,居建城南乡龙池,故今为建州人
其上世皆晦迹不仕,至公之皇考宣奉公始以词学擅名乡邦,励诸子以学,相继登科,皆有闻于时。
公其季子也,政和八年贡士第,除安陆教官
待次权尉于信阳,用捕盗功改承务郎、监南康酒税。
中司陆德先侍御史郑滋荐为御史台主簿
金人入寇,中都失守,上以元帅总戎于济濮,公挺身归之,从至南都
上即位除监察御史明年被上旨,治嘉兴狱回,称旨,迁司谏
累章乞移跸金陵,控大江以为阻,因忤大臣意。
事虽不行,上深知之,迁谏议大夫
明年,金人复犯维扬,公扈从渡江,上面谕曰:「不用卿言,以至此」!
及驻跸钱塘苗傅刘正彦逆乱,以上为睿圣皇帝,册皇太子即位,公庭立面折之,不能夺。
私窃谓逆贼凶焰炽甚,非结外援无可为者,乃上章待罪求去。
将北走平江金陵,与吕颐浩等议兴复计。
太后降诏不允,迁中司
二凶窃威福之柄,肆行杀戮,日至都堂侵秉机政。
公谓,便宜军法,行之所部士卒可也,馀当闻诸朝廷,付之有司。
都堂国论所从出,非外迁之臣可得而与也。
抗章力言之,乞告示等宜一遵典法。
章留中不下,公对,恳请降付三省施行。
「乱臣虽以横逆加,臣死职,不当避也」。
章下,等果出怨言,然亦少戢矣。
又闻以佥书枢密吕颐浩,以礼部尚书张浚,分张兵,令以五百人归陕西,而不受尚书之召,亦不肯分所部兵,遂谪散官郴州,擢俊以节度凤翔
公知出等奸谋,假朝命使外无彊兵谋臣,内生变乱,得以自肆,遂具章乞留吕颐浩金陵不当谪降。
即遣官更姓名微服为贾人,徒步如平江张浚等,具言城中事,合严设兵备,张声势,持重缓进,使其自遁,无致城中之变,惊动三宫,此为上策。
等闻知,皆感激奋励,为赴难计。
又忽宣诏以上为皇太弟天下兵马大元帅,幼主为皇太侄监国
公震恐不知所为,即与大臣进议,以为:「在廷公卿百司郡吏皆昔之臣属也,今则与之比肩事主矣,稽之于古则无所取法,行之于今则实逆天道。
或者谓为大元帅可以任军旅之大事,臣窃以为不然。
昔舜之禅禹也,犹命禹徂征有苗,则禹虽受禅,而征伐之事舜犹亲之也。
唐之睿宗传位皇太子以听小事,自尊为太上皇以听大事,如是无不可者。
则稽之于古为有法,行之于今为得宜。
太后依旧垂帘同听政,以安人心」。
其命遂已。
既而义师西向,上复位,公之力为多也。
遂除佥书枢密院事,上降御笔手诏奖谕,有「景想节义」之言,其事可知矣。
车驾既还建康,留公弹压,谓左右曰:「郑某兵民所信爱,故令护太后驾,须其至,将国任焉」。
其忠义结二圣之知盖如此。
公自夙夜尽瘁,至忘寝食,因感暑湿,得腹疾四日,上犹赴省议事,疾甚。
有旨宣医,不效,遂不起,享年五十。
讣闻,上嗟惜久之。
前一日皇太子薨,上顾谓大臣曰:「朕丧元子犹能自排遣,郑某讣至,殆不能释也」。
褒赠之典皆度越夷等,特赐田十顷,居室五十间,以抚其孤。
曾大父讳仁顺,大父讳嵩,以公贵,赠正奉大夫
父镇,故任登仕郎,赠宣奉大夫
母游氏,赠普安郡夫人
娶张氏,朝奉大夫微之女,封齐安郡夫人,有贤行,配公无违德,闺阁之内雍如也。
公将葬,夫人以九月丁卯卒于建安之私第,享年五十有五。
男二人:长曰玙,承务郎佥书邵武军判官厅公事。
次曰琪,承奉郎
孙曰继祖,承务郎
皆尚幼。
公于艰危中,荐历台谏,章数十上,皆人所难言者,非安危所系,皆略而不言,著其大节而已。
事之本末,于公自叙之章可以槩见,有旨章告中外,不可诬也。
铭曰:
烈烈郑公,逢时多艰。
徇国忘身,为世大闲。
抗言于庭,妖凶屏息。
天位复常,繄公之力。
守节不渝,载之宸翰。
大哉王言,炳若星焕。
弗磨弗切,惟石之坚。
刻铭幽宫,万世之传。
恭请高宗复位奏建炎三年三月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二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建炎复辟记、《续资治通鉴》卷一○四
右,臣等契勘都统制王渊不能备禦虏人,致乘舆南渡,结连内侍,躐除枢管。
近有统制官苗傅刘正彦被奉圣旨,将本官及内侍诛戮,委属允当。
外有建炎皇帝以避狄逊位一事,臣等窃详建炎皇帝即位以来,恭俭忧勤,过失不闻。
今天下多事之际,乃人主马上图治之时。
深恐太母垂帘,嗣君皇帝尚幼,未能戡定祸乱。
臣等今统诸路兵远诣行在,恭请建炎皇帝复位,或太后陛下同共听政,庶几人心厌服,可致中兴。
时政论 其六 立政 宋 · 胡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四六
立政者,人主宰臣之事,而必先明其所职,然后政可立也。
选择忠贤以为辅相,委任不疑者,人主之职;
荐进人材布列中外,赏罚不私者,宰臣之职。
唐太宗既黜封德彝邪说,任房乔杜如晦宰相矣,又敕尚书细务,并属左右丞,而责二公以广求贤人,随才任使,此委相臣以其职者也。
陈平既不答文帝决狱之问,自谓所主佐天子理阴阳矣,而召河南守吴公廷尉
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其能致民无冤可知。
此使九卿各得其职者也,而政有不立乎?
陛下即位于今六年,念宰相不可数非其人也,而特有选任置诸左右,可谓得人主之职矣。
然而政事未立者,窃恐责宰相以其职,异于太宗之不以吏事劳之也。
宰相之所以自任,未若陈献侯之能使九卿各得其职也。
昨者虽并东西二省,而宰臣依旧受接词诉,判决狱讼,终日营营,弊精力于簿书之末,而进退人材,布列中外,赏功罚罪,或有未加察焉,则失其职矣,政何由立乎?
夫审于音者聋于官,明于小者暗于大,天地之有四时,百官之有六职,天下万事尽备于此。
愿陛下特降指挥,自今以往,宜令庶事并决于六曹,仍命六曹官长皆得专达,并如元祐大臣所请,自非事关大体,更不咨白,则宰相之事简矣。
然专责以慎柬六部长官及其贰,以举中台之职,则又专责以慎柬诸路帅臣部使者,以举外台之职,则又专责以慎柬诸郡守臣上县宰,以举郡邑之职,此乃周公立政有司牧夫之大意也。
昔者冉有退朝而晏以为有政,仲尼曰:「其事也如有政,虽不吾以,吾其与闻之」。
夫诸侯之国,大夫与政而陪臣与事,为天下者,其可不使宰臣与政侍从治事乎?
惟陛下明诏宰臣,各行其职,则政之大经立矣。
三纲,军国政事之本,人道所由立也。
三纲正则基于治以兴,三纲沦则习于乱以亡。
按《春秋》华督有不赦之恶,鲁、郑、齐、陈同会于稷,以成其乱,受赂而归,而天子不讨,方伯不征,咸自以为利也。
不知百官象之有大不利焉。
未几,陈有五父之乱,齐有无知之乱,郑有祭仲子、突亹仪之乱,鲁有叔牙庆父、般闵之乱,数十年间,四国舛逆,几至丧亡,则以昧于履霜坚冰之戒,不能辨之于早也。
《春秋》备书于策,明三纲之重,为后世鉴,深切著明矣。
昨者边尘犯阙,邀请二圣,而立张邦昌僭窃名号,援引契丹立晋事迹用为證例,分遣使人宣谕诸路,直下赦令,倍行恩赏,原其用心,与华督动于恶无异。
陛下嗣膺宝历,特施宽典,未正其罪,奉行天讨,与众弃之,置在远郡,赐死于隐,而不尸诸市朝,已失刑矣。
及敌骑南骛,銮舆渡江,黄潜善及其党悉皆震恐,事穷计迫,无所从出,乃指邦昌为金人所立,而迫之至死,遂以致寇,欲解其迷国误朝之罪,至其宗族,皆命以官,是训诱乱臣贼子之心,使利于为恶,此臧哀伯所谓百官象之,其又何诛焉者也。
故不踰旬月,苗傅刘正彦敢有无将之心,陛下既正典刑,顺承天意,而近臣乃有抗章乞行湔涤者,敢肆奸言,无所忌惮,故比日诸方群盗所在焚劫,至有官吏入其队中,肯为之用。
末流至此,可不戒乎?
伏望特降指挥,昨在围城,有职当守禦,视城垂破而端坐不救,忘庙社之危者;
有草表章上及君父,取媚敌人,受其妇女者;
有起自閒散,特仕伪朝、长其谏省者;
有于苗、刘自肆,并建节旄,所除制命极意称美者;
及昨来乞用邦昌苗傅正彦之党者。
审其轻重,不过此数人,依法施之,以正人心,息邪说,则三纲不沦,而军国政事得以时立矣。
奏乞皇帝复辟状 宋 · 叶梦得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六八、《石林奏议》卷六
右,臣昨留杭州,罢政家居,今月初五日,遽闻苗傅刘正彦等杀戮内侍,并王渊拥兵驻跸门外,继闻主上逊位皇太子,隆祐太后垂帘听政。
臣寻以疾病乞宫观,蒙恩除守洪州
窃惟宋有天下,祖宗积累垂二百年,主上圣哲仁孝,忧勤庶政,图复中原,再造社稷,夙夜戒惧,无所不至。
苗傅等乘銮舆仓猝过江,人情未定,诸将防托出外,杭州兵卫寡弱之际,辄肆逼胁,擅行废立,戴天履地,孰不愤激?
况臣世荷国恩,尝参近弼,扼腕饮泣,义难苟生。
臣今来未敢前赴新任,伏望皇帝陛下、太后陛下深察中外之情,早辨逆顺之理,恭迎主上复正位号,以尊王室,以威强敌,以镇四方奸宄之心,以慰亿兆臣子之愿。
臣见往平江府签书枢密吕颐浩等迤逦前进,继申祈请。
臣无任忠愤激切恳祷之至。
谨录奉闻,伏候敕旨。
知枢密院事沈公行状1137年6月15日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八、《苕溪集》卷三○、《龟溪集》附录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曾祖原,赠少保
曾祖妣方氏,赠荣国夫人
祖涣,赠太师嘉国公
祖妣孙氏,赠奉国夫人
彦修,赠少师
妣丁氏,赠淑国夫人
公讳与求,字必先,世为吴兴德清人
按沈氏之先,于周为子男之国,其地即汝南平舆县沈氏是也。
鲁昭公二十二年为吴所灭,已而复见,至定公四年又灭于蔡,沈遂不祀。
其后子孙分散。
汉晋之世,著名简册者,盖有其人。
至六朝而盛,家于武原临溪
唐天宝间,析临溪为邑,是为德清
国初虽稍微,而公之族祖暨诸父以儒学踵取名第,至公乃大光显望于吴兴
公自少颖异,读书属文,不烦教督,识虑辩诘,已如成人。
未冠,以艺业试乡校,流辈莫与争长。
公既丁少师公襄忧,自以家素贫乏,母夫人以己为命,相与致志于学,律身严。
未几,荐名乡书,寻为太学生试选,屡魁多士,名称蔚然。
政和五年进士第,授濮阳县县学教授,以道远不便亲养,改常州州学教授
任满,授秀州司兵曹事兼推勘公事。
公治狱不以委吏,事皆躬决,多所平反。
再岁,丁母夫人忧,服阕,除太学录
靖康改元,至京师,迁儒林郎,除太学博士
建炎初,车驾幸广陵,公始赴官,同荐改通直郎
会罢太学,除通判明州,改两浙路提举市舶
未赴,御史荐公,对便殿,除监察御史
上疏论执政过失,迁兵部员外郎
公自劾,以为言苟不当,宜黜,不应得迁。
上感寤,行公言,更除殿中侍御史,被旨鞠狱江外。
车驾巡海上,公还,趋行在所奏事,寻扈从至会稽
而敌寇尚留江左,公首陈追袭之计,不果用。
是时江浙创残之馀,盗贼继作,民蠹未除,吏奸滋甚,宪网阔疏。
追论同知枢密院事两浙西路宣抚使周望拥重兵于吴门,不能捍蔽,脱身先遁,以至连城陷没;
与诸郡以城降贼,并缘为奸,掠取民财等事,乞正典法。
时占象者言,西北有赤气蔽天,中有白气如练,犯北斗、文昌、紫薇
公极论时政得失,宜遣使省陵寝,定驻跸之地,宰相不可虚位,及用祖宗故事,令参知政事宰相轮日知印,诸将兵各立军额,蠲租赋以宽民力,信赏罚以明功罪,凡十许事。
寻除侍御史
宰相以年少骤进,不更世务,公上疏极陈,恐误国事。
上初难之,会近臣李陵献言,宜诏宰执于罪戾中选择实能,付之以事,仍咨台谏为国择人,勿复再言,出榜朝堂
公曰:「自古岂有禁台谏不言者乎」?
复论列,其略曰:「任贤使能,人主之柄也;
献可替否,台谏之职也。
任使失当,则其祸移;
献替失当,则其职旷。
是以自古明哲之君,开广言路,所以防蔽塞而杜私邪,上下相须,乃成治道。
今乃诏宰执用罪戾之人,而令台谏不言,是必不识事体之人持浅狭自私之见,文巧伪观望之言以误陛下,使陛下虚负拒谏之名,是何不忠之甚也!
且自古以来,有责台谏以不言者矣,有旌台谏以能言者矣,未闻明揭榜使勿言也」。
翌日上为降旨:「李陵身为侍从,乃复疑误朝廷,上言乞诏宰执蔡京王黼张邦昌苗傅刘正彦等一时罪戾之人;
钳闭台谏,使不得言。
欲收恶党之恩,遂陈迷国之计。
可罢侍郎,与在外宫观
沈与求上疏,乞明指献言之人,显行黜责,其论为当。
至云变朱成墨,指鹿为马,言太深切,使大臣不敢安位,可罢侍御史,除职与郡」。
寻除直龙图阁、知台州
待次累月,上思公,有旨召还,再除侍御史
上尝从容言:「王安石之罪在行新法」。
公对曰:「王安石以己意变先帝法度,误国害民,诚如圣训。
然人臣立朝,未论行事之是非,先观心术之邪正。
扬雄名世大儒,主盟圣道,新室之乱,乃为美新剧秦之文。
冯道左右卖国,得罪万世。
安石于汉则取,于五代则取道,臣以是知其心术不正,则奸伪百出,僭乱之萌,实由此起。
熙宁元丰以来,士皆宗安石之学,沈溺其说,节义彫丧,驯致靖康之祸。
污伪卖国,一时叛逆,尚逭典刑,愿陛下明正其罪,以戒为臣不忠者」。
先是上欲究僣伪事,因公有言,上大感悟。
公再居言路,附丽前宰相用事者意公悉论出之,公闻之,曰:「近世朋党,习以成风,凡人材不论贤否,皆视宰相出处为进退,盖上之人驱之使然。
余待罪言路,荷上知遇,第当分别人之邪正能否而公言之,余之职也,岂可谓一时所用皆不贤,而使视宰相为进退哉」?
止择一二明附稔恶者,列于上,群情遂定。
明年春驾幸临安,迁御史中丞
时军储窘乏,公极陈屯田利害,为《古今集议》上下二卷上之。
上用其言,始定营田之议。
禁卫单寡,兵机不在朝廷,公上言:「仰惟陛下移跸东南,将图恢复之举,先务之急,宜莫如兵。
汉有南北军,唐自府兵彍骑之法既坏,犹内有禁兵,外有诸镇之兵,上下维持,使无偏重之势,其意远矣。
今图大举,而兵权不在朝廷,虽有枢密院及三省兵房、尚书兵部,但奉行文书而已。
愿诏大臣讲求利害而举行之,使人情不骇而兵政益修,助成经理中兴之志」。
浙郡淫雨害稼穑,公上疏云:「伏见中夏以来,霪雨过度,浙西数郡之田垂熟淹没者十七八,民有饥馑之忧。
徽、严州水泉暴涌,浸城郭,漂庐舍。
比者临安火延民居,无虑万馀家,甚于去岁会稽之变,岂小异哉。
仰惟陛下遭时多难,厉精为治,宵衣旰食,靡遑靡宁,天地顾临,宜有福应。
然阴阳乖和,灾异仍见,陛下亦尝于行事之际,思所未至者乎?
苟未至焉,则亦加之以诚而已矣。
子思曰:『诚则形,形则著』。
诚之至也,参天地,赞化育,况于行事之际,厥类章章,靡有不著者也。
今九庙丘墟,两宫隔绝,夷狄之祸未殄,僣叛之党未平,下民嗷嗷,厌乱思治,以日为岁,痛如焚灼,睹此灾异,心折骨惊。
而谈者至谓泽国夏潦,地气使然,火延民房,救者不力,宜不足勤圣虑。
臣恐此言日闻,诚意日替,臣是以泪流落而不自禁也。
陛下诚以臣言思之,凡陛下所以畏天爱民,用人听言,追祖宗之法,惇骨肉之亲,薄阍寺之权,正宫闱之化,一出于诚,有勉强而行之者耶?
畏天不以诚,则工祝虽具,近于致渎。
爱民不以诚,则诏令虽繁,终于失信。
用人不以诚,则谗间日进,将以疑似而远正人。
听言不以诚,则阿谀日闻,将类忌讳,而恶直士。
追祖宗之法而不以诚,则不无背戾。
惇骨肉之亲而不以诚,则不无猜嫌。
阍寺之权而不以诚,则虽名为裁抑,而桀黠之辈不除。
正宫闱之化而不以诚,则虽外示朴素,而奢靡之习犹在。
凡陛下见于行事,臣固知一出于诚,而非勉强。
然臣所谓譊譊者,愿陛下加之意而已矣。
诚意既修,则天地感格,阴阳和平,灾异之兴,转为福耳」。
上嘉纳焉。
两浙转运使徐康国温州奏发宣和间所制间金锁、金屏障什物,上命上之,而康国已猝发至行在所
公曰:「吾君勤俭,德侔大禹汉文帝以下不足道也。
异时驻跸广陵,有进而用华靡者,立命焚之通衢。
康国不识事君之礼,尚习故态,欲以微物累盛德。
乞用广陵故事斥而焚之,仍显黜康国,明示好恶,且为小人希指之戒」。
上悉从之。
公在言路,首尾四年,凡所论列,不避权要,颇忤时宰意,至是改除吏部尚书,兼权翰林学士侍读
未几除龙图阁学士荆湖南路安抚使兼知潭州
公以疾乞置閒散,改除提举江州太平观
明年,除知镇江府两浙西路安抚使
公到官,招集流亡,俾之复业。
异时士卒凭陵居民,闻公威名,重足屏迹,无敢犯法,威德并行,内外绥安
秋八月,仍复以吏部尚书召,寻兼权翰林学士侍读
九月,除参知政事
是时虏伪入寇,兵已压境,上决意亲征,讫有成功。
公居帷幄,实与其事。
上亲御翰墨,书《车攻》诗赐焉。
再岁,乞奉祠,除资政殿学士、知明州
疏再上,改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公之出也,以在政府,凡所议论,皆出臆见,无纤毫阿附。
督府治兵,欲大举,公勿与闻,公曰:「此大事也,岂可身居近辅而独不与哉」?
数上疏求去,上不得已而从之。
驾幸平江明年春,以提举万寿观侍读
寻召除同知枢密院事,从驾至建康,迁知枢密院事
公首陈恢复之计,练兵市马,积粟聚财,分布将帅,以待机会。
而同列不察,疑公沮之,且冒昧欲举,率不克就。
上忆公初言,决意召公,盖欲大用,仅阅累月,得小疾,一夕薨。
绍兴八年六月甲子也。
上痛悼,辍视朝一日,赠左银青光禄大夫,赐水银龙脑以敛,又赐田十顷以恤其家。
今年季秋甲申,葬于邑永和乡马鞍山之原。
取同郡范氏,赠吴兴郡夫人
夫人有美德,先公四年卒。
三子,曰云纪,右从事郎
曰云章,右承务郎
云卿,未任以官。
息女三,长适左从事郎两浙路转运司准备差遣,馀在室。
公自被遇简知,历御史三院,于内外事知无不言,前后论列凡四百奏。
其间如收揽主权,爱惜名器,斥逐邪佞,亲近正人,未尝不反覆言之;
至于纠官邪,劾赃吏,将帅得失,政事是非,与州县抑配扰民,狱讼过差,监司郡守选除不当,军兴以来进战退守之策、积谷训兵之要,不可概举。
上以公论天下事淹练通达,克己听纳,言之切直,自敌以下有不能堪者,上不罪焉。
一时台纲自公大振,武将训敕其下,曰:「汝不识沈中丞耶」?
其见惮如此。
大将入觐,有进缯帛方物者,既分赐六宫,公以谓此事虽微,自政和宣和以来进献稍侈,今艰虞之时,不宜有此,乞斥还之。
时方暮夜,上得公疏,即命追取斥还,仍降札谕公。
公感泣草谢,自以不世遭遇,蒙上听纳,无愧古人,顾未知效死地耳。
公自为执政,凡所规益,虽家人莫得闻。
所荐人才至多,受荐皆莫知也。
上每以知人称之。
自小官至宦达,攻苦食淡,处之晏然。
天性孝友,所得俸禄以给宗族兄弟无难色。
于文无所不能,晚岁工,尤善为诗,引类托兴,有作者风气。
凡人以为难者,公熟视落笔,便造壸奥。
有文集二十卷、奏议三十卷藏于家。
一止从公游踰三十年,自乡校至立朝,虽有出处契阔之异,而相厚之意不少衰。
公尝见荐为御史属官,初未尝言,心独识之,然知公莫详焉。
窃尝叹息,以为君臣之遇,自古所难。
有听谏之君,又有能言之臣,然后君臣俱荣,名誉日彰。
不幸而无其臣,则君虽有屈己听纳之诚,而臣言不足以发之,遂至于两无称焉,可不惜哉。
魏徵之遇太宗韩休之遇明皇包拯之遇仁祖,公之遇主上,盖所谓君臣俱荣者矣。
云纪属一止状公之行,将求诸立言大君子志公墓。
公名节之伟,议论之懿,缙绅所共知也,一止不敢私。
谨状。
右中大夫宝文阁衢州曾公墓志铭绍兴六年五月1136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三、《浮溪集》卷二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三、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下、《南岳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绍兴五年十月戊辰右中大夫、直宝文阁、知衢州曾公,卒于信州
明年五月丙申,即其州之南七里上饶乡葬焉。
将葬,其孤惇以吴兴刘一止之状,属公故人汪藻而告曰:「先人以文章议论政事,行世三十馀年,卒不克大施以殁。
葬而不得传信之辞纳之圹中,犹不葬。
惟夫子幸赐之铭」。
谢非其人,不可,则书而系以铭。
讳纡字公衮,世家抚之南丰
尚书户部郎中直史馆、赠太师密国公致尧之曾孙,太常博士、赠太师鲁国公易占之孙,而丞相文肃公布之第四子也。
母曰鲁国夫人魏氏。
公少颖悟,天资既高,又受学于贤父母。
当是时,文肃公为天子守边,不暇朝夕视,专以鲁国为师。
年十三,伯父南丰先生巩授以韩愈诗文,学益进。
文肃公任为承务郎
学士邓润甫、尚书彭汝砺与语,大奇之。
贤良方正科,上其文公车,科废而止。
建中靖国元年文肃公为二后山园陵使,用故事辟公以从。
事已,左丞相韩仪公欲擢公馆阁文肃公力辞,下除太仆寺主簿,一时名士贤者皆愿见之。
于是左司谏江公望累数百言荐公,不敢以宰相子为嫌。
文肃公免相,言者指公尝夜过韩仪公家议复瑶华事,且受父客金,请付吏,当国者用吕嘉问尹京典诏狱。
嘉问熙宁中文肃公议法为敌者也。
锻鍊半年,无所得,诏自中,窜永州,入元祐党籍,赦移和州,又赦复承奉郎、监潭州南岳庙
文肃公殁,执丧以孝闻。
服除,调监南京、河南税,改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
宣城江溢,没数千家,白守曰:「饥而赈贷,法也。
然廪非部使者不可发,今事急矣,请船粟以哺垂死之民」。
守曰:「如三尺何」?
曰:「纡,常平主管官也,有罪当坐之」。
即发廪自言,部使者嘉而不问。
通判镇江府淮南漕渠不通,泗、楚州连数守罢,发运使陈亨伯密奏选公知楚州
公因荒政役饥民,渠通而民活者,不可胜计。
以功加直秘阁,与部使者论事不合,移秀州
州岁比版图,前此吏高下其手,民患苦之,公委僚属降登,不使吏预其间。
吏怨公入骨,则为书以摇众,人人自危,公立焚其书,州以无事。
还朝,除蔡河拨发。
未几,提举京畿常平,改江南东路转运判官,陛辞,升副使
罢归,得主管南京鸿庆宫,屏居湖州
建炎三年苗傅刘正彦反,吕、张二公檄诸州勤王。
檄至湖州,守梁端士大夫谋之,众未及言,公奋然曰:「逆顺明甚,出师无可疑者」。
间数日,苗傅来取兵,公请械系使者,毋令还。
当是时,微公几殆。
上反正,御史中丞张守白发其忠,除直显谟阁
且召见之,曰:「守臣在也,吾何为者」?
辞不行,然上雅知公名。
明年六月,除江南东路转运副使
九月,移两浙路
于是大军屯江上,求索无涯,公随给之,犹不满意,狼籍公牒。
公度不可留,引嫌自言,复还江南东路
先是盗孙诚等暴诱属邑,一方骚然,公作圣旨招安,单舸见之,谕以祸福,诚等望风迎拜。
上书归矫制罪,天子贤而释之。
未几,隆祐皇后崩,参知政事李回为监护使,辟公修奉,议者欲称园陵,曰:「上不日恢复中原,奉隆祐归祔,此特攒宫耳,当先正名」。
朝廷用其言,闻者服其知体。
再请宫祠提举亳州明道宫
甫两月,起知抚州,锄治彊梗,民畏怀之。
逾年,以乡郡自陈,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明年九月,除司农少卿,改福建路提点刑狱
明年二月,进直宝文阁,诏赍文肃公《正论》手书赴阙,中道除知信州
寻移衢州,未之官,卒,春秋六十有三。
公才高而识明,博极书史
始以通知古今裨赞左右,为家贤子弟;
中以文章翰墨、风流酝藉,为时胜流;
晚以精明强力、见事风生,为国能吏。
虽低徊外补,位不至公卿,而所交皆一时英豪,世之言人物者,必以公一二数。
公之谪永州也,黄庭坚鲁直过焉,得公诗读而爱之,手书于扇。
公之叔父肇,不妄许可人,尝曰:「文章得天才,当省学问之半。
吾文力学至此耳,吾家阿纡所得,超然未易量也」。
故公诗文每出,人争诵之。
又篆、隶、行、草,沈著痛快,得古人用笔意,江南大榜丰碑,率公为之,观者忘去。
文肃公薨于谪籍,公不敢求为碑铭,独取平时奏对之辞会萃之,如辩明宣仁诬谤等事,名曰《朝正论》,藏于家,不敢出者二十馀年。
靖康中始传,犹有仄目者,公不之恤也。
公襟韵夷粹,与人交洞见肺肝。
谈笑多闻,坐客皆屈。
闻人缓急,若拯救焚溺然,忘其身奔趋之,虽蹈倾危不悔。
于理财尤得其要,所临沛然,未尝有不足之叹。
或有疑而问焉者,曰:「吾岂一毫取民哉?
第当输者,人不能欺,常赋自有馀耳」。
初,文肃公殁,窆于南徐,于是公客信者数年,不克归葬,而葬其所,以令人王氏祔。
令人,秘阁校勘安国之女,先公卒四年。
子三人。
曰惇,右奉议郎通判洪州
曰忻,右从事郎临安府司法参军
曰憕,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
女一人,适右承事郎主管江州太平观王铚
铭曰:
惟曾显融,开迹南丰
密国之裔,以儒鼎峙。
文肃独骞,相帝初元。
公虽承家,再振厥华。
与时卷舒,行三纪馀。
才大不酬,老于一州。
我墓槚,龟峰之下。
遥望蒜山,而不东还。
乞绝请托之私奏建炎三年二月 宋 · 郑瑴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中兴两朝圣政》卷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建炎复辟记
臣访闻近日朝廷差除、行遣,多出于统制官苗傅刘正彦之意。
二人更迭出入都堂,殆无虚日,外议喧然。
若士庶共因兹道,家国兴衰,未可知也。
康履王渊互相交结,公行请托,众所共怨。
苗傅等因人之心,仗义诛之,人不以为非者,以义胜不义,以公灭私也。
今兹复行请托于庙堂之上,义者不为,私莫甚焉。
黄潜善汪伯彦之居政府,以不能公心体国,好行私惠,以保身固宠,故请托得行而纪纲废,卒至国弱方危,虽身窜荒远,天下犹有馀忿,今可复蹈前辙乎?
与履之交结,汪与黄之自谋,皆以谓举天下之人不能动摇,永保富贵终其身,以及子孙。
殊不知人怨神怒,祸变之起,易于反掌?
身且不保,况子子孙孙乎?
今上皇帝陛下以幼冲处宫中,太后垂帘听政,不出房闼,天下之事,全赖将相大臣,共由公道,以扶持之。
今任庙廊之寄者不能绝请托之私,司将相之权者不能避干与之嫌,命令之下,何以服人心而慰天下?
是启奸雄之心,而召盗贼之至也。
今庙堂之上,所以安行而不疑者,必以谓兵之强,足以制奸雄而弭寇盗,是未之思尔。
嬴秦之兵,非不强也,陈胜一呼秦不及支;
王莽之兵,非不强也,昆阳一败,卒授首。
其足恃乎?
所可恃者,祖宗之德泽沦浃人心者垂二百年,天下得安其全,含哺鼓腹,长子孙者数世。
今虽盗贼间作,非溃兵即叛卒,未有一民奋臂其间,以戴有宋之德不可变故也。
惟顺人心,共尊王室,方可长久。
伏望严赐戒敕,训谕庙堂之上二三大臣,共以公心维持纪纲,绝请托之私;
将帅之臣共奋忠义,训练兵卒,以保社稷,无以私请干与朝政。
庶几与国同休,共享天下安荣之福也。
按:《建炎纪事》第一○页,清抄本。
自陈皇帝退处别宫后言行劄子建炎三年四月 宋 · 郑瑴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益公题跋》卷一一、《建炎纪事》第二七页、建炎复辟记
臣自陛下退处别宫,日夕忧愤,计无所出。
谓必藉外兵,方可图复。
兼义不当居职,欲得以罪去,即北走平江金陵,见张浚吕颐浩,与议事。
累章待罪,蒙太后降诏不允,莫遂所请。
十日,忽蒙宸旨除臣御史中丞,臣职在弹击官邪。
苗傅等悖逆肆虐,擅行杀僇。
十六日,遂具章乞告示等,便宜军法只得行于所辖兵卒,其馀当闻之朝廷,付有司以正典刑。
等日至都堂与朝廷事,臣虑威福之柄下移,不敢爱死,抗章极言,谓朝廷近日差除,多出苗傅刘正彦之意,而二人更迭出入都堂,殆无虚日,其所以敢尔者,必恃兵之强也。
王莽之兵非不强,昆阳一败,卒授首,乞告示苗傅等。
太后不欲降出臣章疏,恐等致害于臣。
及再上殿恳请,乞降付三省以告示之,使苗等知畏缩,则足以正朝廷之纲纪。
使其肆横,害及臣身,亦死职事,臣不当避。
遂降出臣章疏,等果出怨言,谓直疑其为王莽,虽怀恨疾,然亦少戢。
兼闻以签书枢密院吕颐浩,以礼部尚书张浚,又分张俊之兵,以五百人归陕西
不受尚书之命,不肯分所部兵,遂谪散官郴州,擢节度凤翔
臣知皆出等奸谋,假朝命,使外无强兵谋臣,内生变乱,事不可缓,遂一章乞留吕颐浩金陵,一章言张浚不当谪。
而求有胆气谨密可共事之人,得奉议郎谢向,令为客旅,徒步如平江张浚等,具言城中之事。
严兵备,大张声势,持重缓进,使其自遁,无致城中之变,惊动三宫。
此为上策。
撰杜鹃诗四句,亲写令携去,执呈诸人,以为信验。
诗云:「杜鹃飞飞无定栖,寄巢生子百鸟依。
园林花老昼夜啼,安得百鸟挟以归」?
杜甫诗,言天子化作杜鹃,生子百鸟巢之意。
以杜鹃喻天子,以百鸟喻百官,言内外百官,当同心共谋,挟天子反帝位以归宫也。
向至平江,以诗遍呈张浚吕颐浩刘光世张俊,莫不嗟叹。
至二十六日,忽闻宣诏,降陛下为元帅,降新帝为监国太后独垂帘听政。
臣具章留百官班,同宰执从官上殿论列。
太后听政,所以保有宋宗庙社稷,今乃使赵氏子孙不得居帝位,二十日之间,降二皇帝,使天下无君。
诏书一出,则天下贡赋不至,必有仗义而起兵者。
太后开纳宣谕褒美,令臣往都堂商议,遂得不降诏书于四方,渐谋复辟,擢臣备员枢府
三日而陛下复宝位。
此臣于陛下别处宫之后所言所行之事也。
伏望陛下于万机之暇,特赐睿览,则臣无任惶惧之至,奉此,可报行。
刘节使跋御笔手诏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七七、《鸿庆居士文集》卷三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九三
建炎二年春临安叛臣苗傅刘正彦伏阙称乱,惧罪而逃。
臣从韩世忠奉诏追捕,至建安,手擒二叛槛而上诸朝。
蒙恩奖擢,超进位等。
出分师阃,入扈殿岩,岁月推迁,遂秉旄钺
而臣德輶材下,刚褊自信,恩施有丘山之重,补报无尘露之微,咎深责满,荐致人言。
全度矜容,贷而弗诛,止投閒散。
于时屏居念咎,饭蔬饮水,誓毕此生,岂敢更有荣望。
伏遇皇帝陛下膺受大宝,恩加区内,追录故臣于罪籍中,抆拭污累,还畀官资,复授兵柄,责以来效。
亲御翰墨,谕之德意,至于再,至于三。
臣捧诏感悸,继之以泣。
训词敕戒,尊严如父师;
圣语褒扬,亭毒如天地。
雷雨之施,嘘枯吹生;
云汉之章,起幽作慝。
顾臣缺然,何以得此!
伏念臣世绪单平,出自行伍,在朝廷无蚍蜉蚁子之援,无族亲扳联之势,无左右游谈之助,而圣主特达之恩,实万世旦暮之遇。
诏音初下,臣跪读于军门稠人广众之间,有荣耀焉。
一时戎臣武士俯首倾听,慨然激昂,踊跃增气,皆欲效一死于战阵之下。
况臣幺么,被此大贶,若为称塞,生当捐躯战场,马革裹尸以归,没而有知,馀忠未泯,又当结草以报。
于是尊奉三诏,刻之金石,垂示子孙,俾世世著忠孝节,与宋无极。
隆兴三年四月日,具位臣某谨记。
宋故扬武翊运功臣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醴泉观使咸安郡王致仕赠通义郡王韩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一、《鸿庆居士文集》卷三六、《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一八
建炎三年冬,金人合诸种数万骑,绝淮溯江,鼓行而南,如践无人之境。
一时将吏望风逃散,窜伏草莽閒,无一人敢婴其锋者。
当是时,太师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咸安王韩公,以两浙西路制置使提孤军驻扬子焦山,募海舶百馀艘,具糗粮,治器械,进泊金山下。
连舻相衔为圜阵,东向邀其归路。
植一帜,书姓名表其上。
金人望见,大笑曰:「此吾机上肉耳」。
平旦,拥千舟噪而前。
先是,公命工锻铁相联为长绠,贯一大钩,遍授诸军之伉健彊有力者。
比合战,分蛮舶为两道出其背,每缒一缏,则曳一舟而入。
大酋立万马江上,锐为救,孰视躁扰,莫能进一步。
曾不逾时,掩获数百舟几尽,遂大败,闭壁不敢复出。
已乃并治城西南隅,凿一大渠,亘三千里,欲潜师度建康,而地势高仰,潮不应。
一日,乘南风,纵火千馀筏抗吾师,破巨浪,冒百死趋瓜洲渡
曰:「穷寇勿追」。
纵使去,于是录俘囚,束之,沈江中,金帛尽分麾下;
赆遣吾人之被系执者,书妇女州里姓氏,揭诸道,以访其家。
然后献捷行在所
是后,两淮交兵,伏尸流血,千有馀里,而虏人卒不能饮一马于江者,繄公扬子一战之捷也。
公讳世忠字良臣绥德人
年十八,始隶延安府兵籍。
剽悍过绝人,不用鞭辔,骑生马驹,挽彊驰射,勇冠军中。
家贫无生产业,嗜酒豪纵,不治绳检,间从人贳贷,累券千数。
遇出战,则跃一马先登,捕首虏驰还,得金币偿之,率以为常。
尝从统制官党万战银州,方解鞍顿舍,而贼骑出间道,直捣其营,万狂顾不知所为。
公袒裼持一戈,率其徒战却之。
万兵来援,殿而还。
又尝遥见一酋,金甲朱旗,护兵,意得甚,公驰一骑刺杀之。
后谍知为贵将驸马郎君兀謻者。
大帅张深表其功状上之朝,而宣抚使童贯怒不先己,黜其功不录。
宣和初,妖人方腊起青溪,不旬朝,众数万,破衢、婺、杭、睦、歙五州,江淮大震。
徽宗诏诸将发兵捕诛,时公隶统制官王禀
行次浙河,别将王渊驻兵在焉。
公扣马而进曰:「公领骑兵,而战非其地,奈何」?
矍然问曰:「汝为谁」?
答曰:「韩世忠也」。
善其言,移屯据便地。
翌日,纵骑搏贼,公率所部突其旁,贼惊奔,追杀无噍类。
喜甚,饮公酒,悉举饮器授之。
会禀卒,遂从不去。
方腊授首,例补承节郎
河朔山东群盗蜂起,大者攻犯城邑,小者延蔓岩谷,多者万计,少者千百为聚。
魏博则有杨天王之流,青、徐、沂、密如高托山等,至不可胜数。
公方从王渊招捕于两河之间,而捉杀制置使梁方平又请公自副,除山东之盗,公皆次第讨平之。
以功,累迁武节大夫
靖康末,金人围太原枢密使会诸道兵赴援,而张师正统胜捷一军,号精锐
尚书李弥大素不知兵,欲诛一二裨佐,立威以彊军政。
太原不守,师正遁归,弥大斩以徇众。
反侧汹汹,又不时抚定。
一夕溃去,所过焚掠,官军莫能抗。
圣皇帝诏公讨捕,公晨夜兼驰至宿迁,单骑扣其营,大言曰:「我辈山西良家子,好勇尚气,岂肯作贼?
此李公缪妄,使若等求活于草閒耳」。
众素伏公勇,相视慨然,投戈免胄,请从公自归。
公杖马箠护之而还。
渊圣召见嘉奖,面赐袍带,正受单州团练使
今天子以兵马大元帅驻军济州,群臣劝进,公偕诸将陪扈至南京
上即位,进嘉州防禦使御营平寇将军
再幸维扬,又负櫜鞬以从。
建炎二年统制官苗傅刘正彦扈隆祐太后驻跸临安府
明年春,乘舆亦自维扬至。
正彦辄起异图,拥众伏阙,杀枢密大臣,与中军统制吴湛通为囊橐,裒凶聚慝,视君父无如也。
于是观文殿大学士特进张公浚,以礼部侍郎御营参赞军事檄召诸将除君侧之恶。
时以所统军承宣使,自淮阳海道来,舟次平江境上,檄书适至,公读之,怒发冲冠,椎床大呼,雪涕誓师,共除凶逆。
人人感厉,争先请行,遂偕丞相张公、故太师张公俊、故少保吕颐浩,合兵倍道而进。
苗傅弟翊伏赤心军伺击于临平山下,曰:「乳臭儿敢尔耶」!
一战驱之,直抵北关,而正彦已拔栅宵遁矣。
越日,公入见曰:「主辱臣死,臣誓不与之俱生,请缚二凶以快中外之愤」。
上壮其言,酌巨觥劳遣。
公即日就道,至建州浦城追及之。
等阵而待,正彦突一骑拒战,其锋剽甚。
公手格正彦,禽之,吏士欢奋,亦就缚,卒槛二凶以献如言。
上亲御翰墨,书「忠勇」二大字赐公,制除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两镇节度使
四年,金山捷书至,除检校少师,改武威感德军节度使。
制曰:「兵要害,邀击其归,大振军声,杀伤过当。
犬羊震叠,知国有人」。
至今天下诵之。
金人退舍,群盗尚猖獗如故时,范汝为据建州曹成、马友、李横众数万,转掠湖南北,而刘忠者,冠白毡笠自表,最彊盛。
上面命公副参知政事孟公庾福建江西荆湖南北路宣抚使
建安城而阵,汝为虽不敢出一甲,而婴城固守,弥月不下。
周视城堞,一日,伺其怠,梯而上,将士随之,尽夷其党,而建州平。
遂卷甲循江西路入湖南
公语其下曰:「等乌合无斗志,非汝为比。
迫之则并力,玩之则生奸,一谕以招抚,一戒以剿除,俾自择已」。
后其徒更相猜贰,倒戈相诛,或畔散,或伏降。
惟白毡笠者,负山阻水,旅拒自如,欲老我师。
曰:「忠作贼耳,欲何待」?
一夕,部勒诸军,分数道并进,忠大穷,驰小舟跳出。
有顷,徒中持忠首至,湖道亦平。
旋师建康,是岁建炎四年也。
淮南东路宣抚使
宣和末,金人犯京师,议者皆谓:彊胡不量彼己,昧死一来,忽见天子宫阙、苑囿、城池之大,愗愗然莫相知,而五路之师日至,间其疑惧,压以重兵,而与之讲,庶几景德澶渊之盟,足以为德。
无何,劫寨一跌,始有轻视中原之意。
积五六年,举国大入,超邑越都,通行无所累。
南至潭湘,东暨吴粤,皆罹其毒。
诸将按兵坐视莫与校,惟公自负其能,独与虏角,何其壮也!
北方之俗善骑,壮士健马被铁衣数重,上下山阪如飞,矢刃不能伤,故常以骑兵取胜。
建康,蒐东南恶少年敢死士为一军,教以击刺战射之法,号「背嵬军」,如古羽林、佽飞、射声、越骑之俦,履锋镝,蹈水火,无不一当百。
于是胡马牧淮楚间,至天长之大仪,与之遇。
虏酋孛堇挞也拥铁骑奔突而前,背嵬者人持一长柄巨斧,堵而进,上揕其胸,下捎其马足,百遇百克,人马俱毙。
又自出新意,创「剋敌弓」,斗力雄劲,可洞犀象,七札,每射铁马,一发应弦而倒,虏大震骇,若有鬼神。
捕获千人长、万人长,铠甲器械甚众。
又转战至高邮,卒擒挞也等,具舟载俘获献之朝。
至是,胡人一再败衄,稍知沮畏,虽时时小入盗边,无复跳梁不制之患矣。
少师、横海武宁武安军镇节度使
公生长兵閒,习知戎事,而天资拳勇,未尝以一毫挫于人;
临机制胜,一出于意造,故能以少击众。
刘豫聚兵泗上,公戍山阳与之对垒,屡战破之。
尝乘胜逐北,踰淮泗并符离,径淮阳宿迁
亟召北军四面而至,围之数重。
公按甲不动,俄麾其众曰:「视吾马首所乡」。
奋戈一跃,已溃围而出,不遗一镞,按辔而旋。
曰:「虏易与耳」。
益治兵赴利,进攻淮扬。
虏酋挞里孛堇者,骁勇盖众,独出跳战,不胜而逃。
马太师亦号勇将,欲乘两虎相毙之势,奋迅而出,亦重伤败去。
退而太息曰:「名不虚得矣」。
师旋,斩捕首虏过当,封英国公
会虏主遣完颜乌陵孛堇来聘,请以太上皇梓宫、皇太后銮驾来归,除前事,复故约,上曰:「诚如书,吾能忍诟以从」。
使驲五反,岁行两周,而和戎之议定,两地宴然解兵彻警。
公自山阳造朝,拜枢密使,貂冠赤舄,入侍帷幄,极人臣之道。
阅数月,思避时柄,上书解机务,不许。
章累上,且曰:「臣蒙国厚恩,誓捐躯战场,效一死以报。
今以非材承辅枢极,进陪国论,实怀危溢之惧。
所冀天慈,俾解将相之官,以祠官奉朝请
日望清光,不胜区区至愿」。
上不能夺,加太傅镇南武安宁国军节度使,充醴泉观使、咸安郡王,恩礼褒崇,度越前比。
受命已,杜门谢客,绝口不论兵。
时跨一驴,从二三童奴负几杖,操酒壶,为西湖山水之游,解衣藉草,命酒独酌,兴尽而返。
平时将佐部曲,皆莫见其面。
以二十一年八月四日薨于私第之正寝,享年六十三。
方公被疾,上饬太医驰视,问劳之使相属于道。
疾益侵,始用公请,册拜太师致仕。
讣闻,不视朝,赗赙加等,遣中贵人护丧事,赠通义郡,官其亲属九人。
呜呼!
靖康建炎,戎狄内讧,天下多故,起行间,忠愤感发,奋不顾身,以徇国家之急。
建阳之役,手擒二叛;
金山之战,酋渠奔命,仅以身免。
然后驱攘群盗,四封之内埽荡无馀。
方是时也,诸宿将便屯江左,公独留戍山阳
孤垒块然,旁无蚍蜉蚁子之援;
蔽遮江淮,屹然如金城汤池之固。
中兴之烈,为第一。
主上英武,所以驾驭诸将,虽隆名显号,极其尊荣,而干戈鈇钺,亦未尝有所私贷,故岳飞范琼辈皆以跋扈赐死。
惟公进而许国,杖一剑戡除大憝,为社稷之臣;
退释兵柄,以功名富贵始终。
官一品,为公师,持三镇戎节,累封大国,进爵称王,赐号「扬武翊运功臣」,食邑一万三千七百户,实封五千九百户
泽流子孙,书勋竹帛,追配前哲,可谓贤也已!
曾祖则,赠太师国公
祖广,赠太师国公
考庆,赠太师国公
元配秦国夫人梁氏,今配魏国夫人氏。
四男子:彦直左朝请大夫、行光禄寺丞,兼权尚书屯田员外郎
彦朴,右奉议郎直显谟阁
质,右奉议郎直徽猷阁
古,右通直郎直徽猷阁、充两浙西路安抚司主管机宜文字
八女:右朝散郎通判饶州曹沾,左迪功郎、充广安军教授冯用休,左迪功郎、充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万修左迪功郎、新授福州怀安县主簿刘苢,左迪功郎、新授婺州东阳县尉胡南逢右承事郎、充秘阁修撰张子仁,其婿也;
二人奉道为黄冠。
孙男四人:梃,右宣议郎、直秘阁
杕,右宣议郎、直秘阁
格,右承事郎
栩,右承奉郎
公御军严而有恩,纪律修明,不以赏罚佐喜怒;
藜羹糗饭与众均,士以故乐为用;
摧锋陷坚,百战不殆,威名凛然,天下想见其风采。
太母行殿归次国门,将相大臣班迎道上,太母坐帷中,顾左右曰:「韩某孰是?
虏中皆知其名」。
既而嘉叹久之。
间遇朝谒,传呼道涂,老幼夹路,倚舂释担,聚观太息。
上所赐诏皆亲札,云章宝墨,奎壁之光粲然,集而录之,为若干卷,锦囊玉轴,子孙世守之,为希代之宝。
公病且革,故时将吏问疾卧内,曰:「历事三朝,大小百馀战,冒白刃,中流矢,未尝退衄,瘢疻尚存」。
发衣视之,举体皆是。
「赖天之灵,得全首领卧家箦而没,诸君尚哀其死耶」?
彦直等以其年十月庚午,举公之柩,合祔于平江府吴县胥台灵岩山秦国夫人之墓。
于是寺丞过余请铭。
曰:「太师咸安王,中兴名将,盍奏乞本朝有名位、能文章名公卿大夫功德者为之辞,以诏后世?
以罪斥,辞不敢」。
距今七年,韩氏书谒无虚月,请益坚。
会余蒙恩除罪籍,遂不辞,乃即平日所见,志其大者,而系以铭。
铭曰:
炎正中否,有来天骄。
牂羊之首,坟犬为妖。
万骑控弦,鼓行而至。
诸将按兵,拱手坐视。
暨暨韩公山西
赤心许国,谊不营躬。
群枭噪欢,伏阙称乱。
奋梃一呼,奉头鼠窜。
手格二叛,槛载而归。
磔之东市,封为鲸鲵。
胡马饮江,千艘北渡。
公挺一身,塞其归路。
犬羊胆落,江水为丹。
电埽霆驱,威憺八蛮。
移屯楚甸,坐镇千里。
长城隐然,彊寇气死。
释兵十万,归居庙堂。
玉带金鱼,异姓之王。
麒麟图象,中兴第一。
巍巍堂堂,莫与公匹。
国恩粗报,哿矣归休。
奉身而退,以老菟裘
大雅君子,明哲是保。
一马二童,担夫争道。
乌乎逝矣,生虽有终。
与宋亡极,惟公之功。
阖阊之西,灵山之麓,有坟岿然,过者必肃。
和州通判胡公墓志铭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九八、《鸿庆居士集补遗》卷一九
晋陵胡氏,自文恭公以耆儒硕学本兵柄,践枢极于嘉祐治平之閒,功大名显,用号秦国
元祐垂帘,公犹子修简公又以文学政事称天下,由御史中丞右辖
父子相望历四朝,持国秉政,名声彰彻。
距今百馀年,子孙宗从席馀庆,绍前闻,从囊橐,将使节,典方州,率常数十人,于是晋陵胡氏为世闻宗。
公讳集,字子美
曾王父某,即文恭秦国公也,观文殿学士太子太傅、赠太师中书令
大父宗炎,中奉大夫直龙图阁、赠太傅
父真修,朝奉大夫、赠太保
韩国夫人韩氏、蜀国夫人康氏。
公生长于富贵,而笃学好修,抗志厉节,退然如一寒士;
读书强记博览,属文辞辩丽有家法。
与二弟徽猷阁直学士唐老资政殿学士世将,俱为太学生
唐老世将同时擢进士第,公以文恭绘像恩补假承务郎
曰:「二弟联名并中,足慰亲望,吾不复治举子业矣」。
登州蓬莱县主簿。
秩满,升文林郎扬州录事参军
用举者改宣德郎、知应天府下邑县,是岁政和二年也。
诸路行方田,公被檄诣单州鱼台县
当是时,豪宗大姓恃货赂规免赋役,而贫民下户罹其害。
公抵县,不授馆,径趋田所,不使一吏预其閒。
相原隰高下,土壤肥瘠,畎亩赢缩之数,皆应法。
犹惧不得其平,留三日以俟,竟无一人诉者。
既去,而父老追远,瞻望太息。
则又悉取案牍,以类诠次,凡山川之形,土风民谣,气俗习尚之变,城郭市井、宫庐器服之异,浮图老子、神龙之祠,古今高人胜士、循吏名臣之迹,科别类分,订为一书,号《鱼台图经》,献部使者
使者读其书,叹曰:「丞哉丞哉!
岂所谓涉笔署纸尾者耶」?
未几,朝廷遣使推行保甲,会公摄令事,即日按版籍,得丁壮五千七百馀人。
治营垒,联什伍,推择闾里素所畏信者为首领,授以旂镯鼓五兵之器,教以击刺坐作合散之节,一日两阅于县庭。
使者至,旗帜戈甲光彩耀日,进止截然,无一语之哗。
于是砀山不治,檄公往代之,曰:「县不治,吏扰之也」。
既至,饬群胥坐曹听吾命,断治皆己出,遂以无事。
代去,转通直郎、充江宁府司士曹事
州民命一仆持缣钱以归,半途遇盗,撤缣去;
仆寘钱于地,追捕不及而反,并钱失之。
主人翁曰:「汝真盗也」。
诉有司系治之。
验得其情,曰逐盗不得而亡其钱,去居人不远矣。
乃命工即其地处绘为图,物色求之,遂获其盗,实抱关卒。
阖府大欢,以为明。
丁太保公忧,忧除,权镇江府司士曹事
蔡卞使相,赐田若干顷,丹徒县选取上腴,而民田太半其中,乃并给之。
民持券号诉,而蔡京方用事,阅数守皆不省。
虞公绳臣守镇江白守取田还民,别择官田畀蔡氏,讼遂息矣。
州人贷贵人钱百万,累息至十倍,而课责不已。
官急之期,禁锢督责,殆不容喘。
公索券视之,曰:「输息十倍,可以已乎」?
命偿本钱而止。
转运使下所属州供其费,而檄公董其事。
役大费重,一路骚然。
公按城堑之高深广狭,木以根计,瓦石以枚计,钱米以贯石计,计日而成,损其费大半。
钦宗践阼,迁承议郎,赐五品服。
光尧太上皇践阼,再迁朝奉郎
磨勘朝散郎通判和州
建炎初,盗起淮,初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
剧贼张遇攻剽至境上,而守将连君被病不出,闭阁。
公率兵民入保,量城壁远近,部强壮少年,聚擂木巨石分布其上,勒以军法,昼夜按行,十日不归舍。
兵傅城下,技穷力竭,一夕引去。
明年,联数百船循江而下,所过残灭。
历阳,鼓行而西,秋毫不犯。
御史寇防为抚谕,具功状驰奏,迁朝请郎
居亡何,张彦叛卒奄至,于时大将王德戍真、阳閒,公驰书抵德曰:「众乌合,公轻兵倍道而来,可唾手而取也」。
德至禽,遂戡其众。
方治盛具劳还,忽闻苗傅刘正彦之乱。
公倡言曰:「王室在难,公等功名之会也」。
诸将皆投箸起立,奋然请行。
酒竟,为治舟楫、具粮糗。
诘旦饯于郊,由采石而渡。
呜呼!
一障岿然,无蚍蜉蚁子之援,大盗沓至,如践无人境,公一身抗虎狼百万之贼。
而蜀国夫人常州宜兴,闻公数与贼战,晨夕倚闾,寝食殆废。
岁满丐祠,主管江州太平兴国宫。
命未下,而赵岍溃兵寇含山
公方病疽,力疾驰赴,疾益侵,竟不起,遂以丧归。
州人罢市迎哭,数千里相属不绝。
天子哀其忠,特官其一子,实建炎二年八月八日也。
享年四十九。
朴厚而工清丽绝俗之文,简重而有敏绝兼人之器。
尤不乐事科举,尝曰:「穷日力,敝精神,角无用之空言,而系得失于一人之目」。
既任官,则曰:「吾不复治笔砚于其閒矣」。
坐一室,取旧书读之。
平日喜读《资治通鉴》,悉列诸史几上,旁通博考,推见温公订證前世是非得失、理乱兴衰之故,酌古御今、救时行道之意。
居官任职,长于治剧,所涖皆有能名。
惟是历阳二年,盗贼满野,病守不堪事。
公张空弮、冒白刃,或坚壁固守以老其众,或召外兵以歼渠魁,左枝右梧,全护一方。
且代去矣,天不假龄,疾痛乘之,卒殉以身,悲夫!
在兵閒,随宜制事,皆有方略
朝廷欲就知和州宣抚使张浚又欲乞公为随军转运,公以久去亲庭,力请奉祠,而毫釐之差,遂隔幽显。
讣闻,蜀国哭之过时,哀不衰。
又十三年,当绍兴十一年蜀国捐馆舍。
诸孤以其年十月二十日奉公之柩,从蜀国葬于宜兴县蜀山之原。
公两娶曾氏,封恭人,皆丞相文肃魏公之孙,有贤行。
胡氏大家,聚族数千指,内谐外附,无一閒言。
恭人嫠居,年未四十,不御酒乐,燕居如斋,敝衣菲食,如傃贫贱者。
享年六十二,十二年九月二十四日,以疾终于长子哲昆山县舍。
其年十二月二十日,合祔于公之次。
生二男子:曰䓵,右奉议郎
曰哲,右通直郎签书镇江军府判官厅公事。
三女:文林郎节度推官周尧佐,右从政郎苏泌右修职郎王嘉言,其婿也。
孙男女十三人:男曰泽、淑、洪、冲、衍、浦;
孙女适右宣教郎、主管临安府城北右厢公事邵,右从政郎杨崧,右从政郎李愿右从政郎李摅,馀尚幼。
某曾祖职方与文恭公同登天圣二年进士第,曾祖以长女归文恭冢嗣金紫公,封清源郡夫人,于某为祖姑,公之伯祖母。
其后,某之从妹又归公之子哲,有累世婚姻之好。
而某与公同年于辛酉
公没四十年,犹能志公之墓。
铭曰:
胡氏儒先,奕世载德
大名发身,老谋干国。
一柱堂堂,丞辅枢极。
孙枝如林,攀提千尺。
出殿侯藩,入侍帝席。
历事八叶,为宋巨室。
挺生我公,万夫之特。
贵介公子,敝绨菲食。
俗学之陋,空言无实。
探道著书,稽经诹律。
句法雄深,可绍庄屈。
游刃恢恢,尤便治剧。
披觚导窾,如破鸡肋。
机张键闭,鬼神莫测。
盗起淮壖,蜂聚蚁出。
孤垒块然,身危志殖。
不烦尺箠,坐制群慝。
屏蔽一方,人安户逸。
天子嘉之,赐金赠秩。
卒殉以身,遂感微疾。
药石靡救,俛仰一昔。
讣闻嗟悼,闵有加觌。
高名大节,煌若星日。
著之青史,终天不没。
乞睿圣皇帝复位奏建炎三年四月一日 宋 · 朱胜非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四、建炎复辟记、《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二
臣等三月二十九日请召苗傅刘正彦等到都堂,谕以睿圣皇帝始以讲和大金之故,责躬避位,退处别宫,授位元子,恭请太后垂帘,同听政事。
今国家多故,干戈未息,使臣虽遣,难稽复命之期;
天步多艰,宜急防秋之计。
睿圣皇帝当还尊位,总揽万机,苗傅等一皆听从。
按:《建炎纪事》卷一七,清抄本。
右中大夫集英殿修撰提举江州太平观历城县开国男食邑五百户赐紫金鱼袋王公墓志铭 宋 · 綦崇礼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五九、《北海集》卷三五
公讳衣,字子裳
其先姬姓,系出晋阳,世籍大名冠氏,后徙为济南历城人
曾大父讳继文,河中府虞乡县,赠特进
大父讳异,中散大夫直史馆,赠金紫光禄大夫
父讳宿,朝奉郎,赠正议大夫
母姚氏、继母何氏并追封硕人
金紫公以醇儒厚德,淹留文馆几三十年。
熙宁元丰,同侪多躐迁骤用,而特立自信,以道始终,时称为长者
正议公力学,有文武材,初从武举,又换试经义,皆中,历武学博士,知名于时。
公之宦学自致,盖本家法。
少习进士业,蚤成,未冠,已预乡举。
用金紫公遗泽,奏补太庙斋郎,乃曰:「吾将仕矣。
吏道以法令为师,可不务乎」?
因为法家学。
试入等,连调深、冀二州司法参军,皆有能名。
其用法主平恕,终身以之。
河中府司录,不赴,以试刑法累中,大观二年选为大理评事,断绝天下公案。
以劳改宣德郎
在寺秩再满,进寺丞,以正议公疾,求为京东东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
故事,大理丞出,例得优除,无为检法官者,而公为亲屈,初不计也。
朝廷既从其请,终以非例,改通判渭州,换浚州,俱不赴。
丁正议公忧,服除,授大理正,待次,复摄承事襄州
有寺僧杜德宝行化于市人,乞百钱,则剔身肉,燔之如焫,冀以动人。
郡收寘狱,以状闻。
时道士林灵素方幸,务崇其教,抑佛氏之徒,有司希旨,率无轻坐。
朝廷集法官议,将寘重辟,而公当断其案,独抗议曰:「在律,毁伤父母肌体应杖,不可加也」。
遂据法断上之,众为寒心。
御批,以德宝有害风教,特杖脊远徙。
公坐停官。
人或慰之,公曰:「特旨,人主一时之威令;
而守法,人臣之常职也。
吾失职是惧,遑恤他乎」?
朝廷察公非罪,俄以提点亳州明道宫自便,又除陕西都转运司主管文字,未赴,改详定一司敕令所删定官,终更通判袭庆府。
始至视狱,有女子以失行系问,几何时则踰年矣,公惊诘吏曰:「是不已更赦乎」?
即日令具案释之。
郡人曰:「此富家,故狱不时决,费已万缗矣」。
民家婢殴婢死,论绞,吏以成案白。
公却不书,曰:「狱未具,奈何遽寘人于死」?
吏愕然,更详理之,则婢尝生子,法当减坐,而吏失推也。
先是郡久不治,会公摄府事,裁阅月,决滞狱几三百,牢狴悉空,郡中清静。
徙知濠州,不行,入为尚书刑部员外郎,积官朝请大夫
渊圣受禅,迁奉直大夫,升本司郎中,又以岁劳进朝请大夫
丁何夫人忧。
建炎二年,车驾驻扬州,公服除造朝,授司勋郎中
明年渡江,间关以从,将幸建康,擢大理少卿
会诛范琼,朝廷患其握兵,难显戮于市,召问。
公对曰:「罪可正,兵可分,请付寺治,必使伏法」。
既被收,盛气不屈,寺官多避去。
或谓骁贼,宜厚为之备,公不顾,独鞫治之。
称无罪,公徐以围城中鼓众不顺语折之,遽曰:「范琼死罪」!
公顾吏曰:「囚辞伏矣」!
遂毙于狱。
论功,迁中散大夫
苗傅刘正彦既诛,其党与连及者皆坐死,公阅其状,曰:「此在法当生者犹众」。
亟奏论之,且移所属停决以俟命。
果从公请,获贷者十馀人。
是岁冬,自会稽移跸四明,百司皆散,公独以狱事留。
金人犯浙江,而见囚犹百数,公督吏夜燃烛决遣,达晨俱尽。
即奔问行在所自劾夜行刑罪,上嘉而贳之。
以公冒险,数经攘剽,赐钱十万缗,给舟从行。
永嘉,迁大理卿
时巡幸靡定,庶事草创,洎还驻会稽,公躬率僚吏,整节敝坏,权宜建明,咸就条理,后皆循之。
旧例,凡百司官稽违差失,付寺劾罪,至三问,则必取伏状,而被劾者虽非其过,亦不敢复辩,以避参对。
公言:「伏、辩二事也,理有曲直,情有虚实,岂可一概令必伏无辩?
今胁以追逮之威,使人不得尽辞,非立法之本意。
请自今轻犯三问未承,犹听辩,庶无滥罚」。
从之。
由是人获自理。
朝廷惩中微之乱,除苛解娆,以顺民情,欲渐复祖宗宽平之制,乃命政和敕令与嘉祐法并行;
而历年已久,其间沿革不同,有司临文,莫知所守。
前年始诏重修敕令,参以二书,赏从其重,罚从其轻,折衷至当,使有统一。
会敌人寇江,扰攘未暇。
至是,申命置局设属,责以成书。
公先已兼详定一司敕令,遂兼重修敕令同详定。
公既练习宪令,深明法意,斟酌损益,多出其手。
大要谓法以仁心为本,惟宽而不烦为能持久。
于是文涉深刻、非旧典者,悉更定焉,至删录杂犯死刑四十七条,时以为当。
自兵兴以来,有司多因事奏请画旨立法,取便一切,前后紊错,条目繁猥。
公皆研覈本末,约以旧制,指其舛戾,而修正之。
屡以职事对,上称其忠实。
绍兴元年八月,书成奏御,上顾谓曰:「卿议法详明,宣力甚久,当擢卿侍从」。
遂除权尚书刑部侍郎
旧修书,例止进阶,至公独有此授,盖素欲用公,不止修书之劳而已。
明年临安府,会课迁右中奉大夫
公自进用,属时多故,屡奉诏言事,有知必陈,皆直指利病,可施行。
如言,图中兴在得人,禦夷狄宜知其形势,及强兵可以字民,省费可以裕国,其言多切要。
尝因转对,请立法,凡州县大辟当奏谳者,遇防秋道梗,俾守臣即从减等论决,以绝邮传稽缓、待报淹系之弊。
又详请敕有司不许豫请特旨,以信敕令,悉行其言。
坐为理卿日任差属官失实,降一官。
而言者遂以事诋之,除集英殿修撰
四年,再以权刑部侍郎召,命复中寝。
公先寓会稽,求田治舍,为终焉计
居一室,不踰寻丈。
暇则诵佛书、味禅说。
时从宾侣徜徉山林间,以壶觞琴弈自娱。
卜买葬地于五溪上。
或谓公康宁若此,奚太早计?
公笑曰:「是可免乎,吾不以累后也」。
初,朝廷议如元祐六曹权侍郎,余尝预其讨论。
及公为之,余复典选,在省,每见公以权知官限年、品秩未正为嫌,时时戏语以相尤也。
同班有越进者,若不能平,或见于色。
后余守会稽,公已再罢召命,而恬然乐处,无向来戚戚意。
会明堂恩,尽复所降官职,余往见之,公曰:「上恩宽大,前坐并除,今得为无事人,终老于此足矣」。
余因问公曰:「公素长者,于得失荣辱无所屑屑,宜如今言;
而前者在朝,顾不能忘怀于班级间,何也」?
公谢曰:「方仕进,而既与人同,视所可得,诚不能无争心。
今习閒久,于静默中但见世间一切虚幻,不复留吾胸次。
非固有殊也,所居之地则然也」。
余感其言。
盖公天性纯悫无伪饰,故于进退趣舍无所不用其诚如此。
居无何,公暴得疾,请致仕,未报。
五年闰二月丙寅,终于家,享年六十二。
余哭之恸,吊其孤于次。
而其二子与其从弟光宾泣请铭公之墓,余恻然许之。
遂以三月丁酉,葬公会稽县石帆里蒻山之麓,从公所卜也。
公娶何氏,封令人,先公卒。
子男三人:长山右,从事郎、监潭州南岳庙
次张右,承务郎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司检法官
次于右,卒。
女五人:长适文林郎孙昭述,次适乡贡进士张瑀,次适儒林郎颜球,次在室,其一早卒。
孙男四人:延年,登仕郎
延庆延寿延昌未官。
女二人,并幼。
公为人质直和易,与人交洞见肝鬲,无所疑阻。
少年气豪,或脱略细谨,至其居官律身,思虑周密,动中绳规。
勇于为善,临利害之际,顾义如何,不视时以俛仰。
如议杜德宝狱事,世高其守,至今称之。
居家约己睦族,承上际下,笃于恩意。
继母性严毅,公委曲承顺,卒以孝闻。
叔文察,坐元符封事罪寘深州,公分俸赒之终其身。
兄弟四人,或贫或夭,赡其妻子,长少均平。
当任子,请先季弟,而法不许;
及再郊,遂伸其志。
光宾幼孤,公提携教诲,以至成立。
公之没,能佐二子调护其后事者,光宾也。
始,金紫公自冠氏迁高、曾二世葬于济南之长清,而家历城
正议公,又移居长清,以便展省。
祖母华原郡郭氏已没未葬,而正议公捐馆,将治窀穸,公并举其丧祔于祖茔之侧,仪物甚备。
既襄事,一夕,梦祖母盛服堂上拜金紫公,已而顾公,若有所谢。
公被三品服立堂下,回视青紫烂然盈庭。
以为有后之报。
呜呼!
公之孝感,是固然矣。
昔人以治狱多阴德,知其子孙必有兴者,然则公之有后,夫又何疑?
铭曰:
法家之术,严而少恩。
矢人似之,岂其不仁。
畴能挺然,独常其德。
不为术迁,不忮不劾。
公之用法,以恕以诚。
慈哀有罪,必求可生。
轩冕在前,雷电在上。
弗枉弗挠,惟情之当。
天子曰贤,刑官汝居。
繄汝忠厚,庶克助予。
笔削新书,实出其手。
酌时之宜,折衷嘉祐。
法司苛急,公则平之。
朝有定令,自公成之。
昔在有虞,咎繇作士
司寇苏公,亦佐周治。
后世薄俗,类轻其官。
始终善职,如公则难。
有德惟刑,于古有训。
于公有考,斯铭是信。
论幸蜀劄子建炎三年五月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六、《毗陵集》卷七、《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三三、《宋史》卷三七五《张守传》
臣观今天下之势,犹人之久病,脉理微弱,气息仅存。
将力攻而峻补之,则变生意外;
而善医者不过调适其寒温,滋养其血气,绝其风邪所入之源,徐俟气息稍平,脉理稍壮,可胜药石,则从而治之,然后为得。
侧闻道路之言,以谓陛下将幸西蜀,远近震骇。
未审谁为陛下画此计者?
万有一出于此,则无异疾病危惙而复朝补而暮下之,岂不殆哉!
臣既风闻,不敢循默,若候已降指挥,则过在朝廷,臣虽力言,恐或无益,故于未行,愿为陛下毕其说。
伏自天降祸虐,二圣播越,九族迁徙,祖宗二百年之基业,四方亿兆之所属望者,陛下一人而已,非出万全,岂可轻动?
冒险远狩,于义未安。
一不可也。
陛下驻跸江左,去蜀万里,将溯大江,取夔峡而行,则风涛之险可虞,将由汉上取金、房而行,则盗贼之警未靖。
二不可也。
五军将士,禁卫班直,扈从久劳,人思息肩,一旦复为万里之行,跋涉险远,必生肘腋之变。
三不可也。
淮南西汉上数经摽攘,因以饥馑,谷价腾踊,州县空虚,属军经由,供亿难办。
四不可也。
东南今为国家根本之地,陛下既已远适,则奸雄必生窥伺之意,则是举根本之地而弃之,而敌人之暴尚未论也。
五不可也。
借无奸雄辄生窥伺,而苗傅刘正彦窜身东走,未知所止,彼知六飞之西,则必捣江浙之虚以逞其暴。
六不可也。
议者必谓蜀中险固可守,臣以谓昔以刘备之才,用诸葛亮之佐,仅保区区之蜀,卒不能复中原尺寸之地,尤而效之,未见其利。
七不可也。
今日将士皆陕西之人,往往或劝陛下为此行,以蜀近关陕,可图西归。
此不过将士自为计耳,非为陛下与国家计也,它日抵蜀,溃散而归,岂不危甚?
八不可也。
国势稍弱,士卒骄惰,各将家属以自随,北自镇江,西至金陵,才三程之近,坦夷之途,偶值雨淖,疾病疲羸,跬步千里,愁叹咨怨,相系于道;
若更冒险远,不即生变,决致携离。
九不可也。
或谓幸蜀之议,朝论秘密,臣以谓巡幸大事,实系安危,固当博采群情,询究利害,非犹兵事边机当尚神密。
此必献议者亦虑难行,欲售其说,预防人言。
十不可也。
凡此十者,利害明甚,以陛下英睿,岂不尽知?
但恐陛下急于救焚拯溺,不惮险阻,姑从其言,如宗庙社稷天下苍生何?
傥无此议而流言播闻,亦愿陛下亟降德音,止绝浮议,天下幸甚。
乞令范琼苗傅刘正彦劄子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八八、《毗陵集》卷八
臣伏闻苗傅刘正彦在严、衢之间,大肆猖獗,道路之言谓王师小衄,将官王夜叉战没。
审如所闻,亦不可忽,蜂虿有毒,理宜济师。
侧闻已遣周望为制置使,将兵前去,窃恐周望不曾用兵,兼人数不多,未必可恃。
今闻范琼将兵十万,已到衢州常山县,乞陛下亲降御札,慰谕范琼,委令措置,捉杀二贼,赍赐茶药,以安其意,庶几可以责办。
如有可采,乞速赐施行。
取进止。
〔贴黄〕臣又闻范琼昨在淮西,尝作书遍告邻郡,辩寿春之事非部曲作过,乃本府兵自为乱,观此亦有畏义之心。
今琼之来,必以苗傅之事勤王,因而奖用,必能效力。
更乞睿察。
乞严刑赏威福劄子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九
臣闻刑赏威福,人主之操柄也,而朝廷者刑赏威福之所自出也。
人主之刑赏威福,非朝廷则令不行而无以取信,其弊至于人得以矫诬。
朝廷不恃人主之刑赏威福,则势不严而无以为政,其弊至于人得以凌蔑,故《易》曰「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
日者苗傅刘正彦乘陛下驻跸之初,朝廷草昧之际,纵兵诛杀,至于扣阍胁制天子,而刑赏威福遂下移于将帅之手,忠义之士仰天扣心恸哭流涕而莫能救也。
赖天地祖宗之灵,勤王之师协助信顺,曾不阅月而陛下反正。
既往之事追咎靡及,而来者犹可思患而豫防也。
大抵武人握兵在手,以杀戮为能事,率意轻发,不复知名义之重,亦不复思他日诛灭之祸。
又况艰难以来,朝廷微弱,假借太甚,类皆骄惰,怯于公战而勇于私斗。
此皆今日固宜痛惩而申警之。
伏望陛下明慎赏刑之宜,收还福威之柄,皆由朝廷而出,使将帅拱手而听命于上,不得假之以行其私,则轻重适中而上下悦服。
仍乞下臣章严赐诫谕,不特使知尊朝廷,亦使之成功名保爵位也。
臣不胜惓惓。
徽猷阁待制左正议大夫陈公墓志铭绍兴五年正月 宋 · 张守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九五、《毗陵集》卷一三
公讳戬,字冲休建州松溪人保宁军节度掌书记传正之孙,赠奉议郎希正之子也。
母叶氏归宁,外祖朝议公夜梦朱衣吏导金章紫绶者入谒,旦而生公
少英迈不群,崇宁初贡于太学,中乙科,授怀州司理
治狱平允,郡太守贤之,事多资决。
属县得盗,上之州狱,公察见其冤,而尉挟姻党之贵私请于公,公正色曰:「杀无罪以希赏,安乎」?
遂释之,人益知其贤。
有旨,跨大河系桥以便北使,公私病之,守以访公,曰:「两朝通聘问百年,未尝以无桥为病,是必小人贪功幸赏。
然州县论之,必以为避事也,第饬有司宽期会以须,必有指其失者」。
已而两河之民诉于朝,役遂寝,其料事明审如此。
巩州教授
童贯宣抚五路,气焰赫然,方借宠贤德以取名,然小迕意则祸辱随之。
部使者荐公于,公称病不出。
或勉公一往见以远祸,曰:「内侍怙宠市权,吾所切齿也,忍复见其面耶」?
朝廷闻而嘉之。
处州教授,未至,除国子博士,改宣教郎
连丁内外艰,终丧还朝,权诸王记室,事上潜邸。
上践尊极,进官四等,除虞部员外郎,寻除监察御史
车驾幸浙江前将军范琼捍金无功,剽残郡邑,拥兵上流,徘徊观衅,朝廷以为忧。
公上疏请诣趣使入觐,从之。
单车至豫章,径造其垒,整兵列戟而后见,屠剥人以惧公。
公神观自若,徐曰:「盛衰治乱,何代无之?
汉唐亦皆中兴。
况圣主勇智度越前代,而又宵旰图治,注意将相
将军宜戮力济难,以遗泽于子孙,垂名于竹帛,召命之至,当效郭汾阳朝闻命夕引道也」。
犹犹豫不决。
复曰:「将军不见苗傅刘正彦乎?
称兵叛逆,不旋踵而败,愿将军熟计之」。
翻然改容,具朝服北向谢恩,亟趋行阙。
公入对,上劳问喜甚,曰:「潜邸旧僚行擢用矣」。
进官除户部员外郎,未几拜太常少卿
金人犯浙江,扈跸之永嘉
上疏论事,无所回隐,其略以为:「兵将用命,则寡可以敌众,不用命则多适以致败。
今之握兵柄、秉旄钺,非阘茸,即跋扈也。
国之典刑不能加之将,将之威令不能施之军。
宜申严纪律,使进退左右惟命之从,则敌可破也」。
又谓:「守令非人,或贿赂败官,或庸懦失职,或贪功生事。
汉宣帝每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
唐太宗都督刺史,皆临轩册授,后不复册,犹受命日对便殿。
本朝守土之臣,得召见者七十有三州。
绍圣初节镇守臣并赐对,外除者必先入觐而后之官。
愿令节镇守臣除罢皆引对」。
上嘉纳。
徽猷阁待制侍讲,每入侍必从容进说。
尝谓艰危之时,宜循名责实,以兴治功;
东晋之失,以讥切时病。
所上疏无虑千百言。
赐告展省,还朝除给事中,益感激论事,知无不言,除授失当,多所论駮,士论浩然归重。
时诸将握重兵,有尾大之势,公论古今兵制,以谓:「御营兵分隶诸将,在其将则曰某将兵,不复知有天子。
朝廷宜稍损益其制」。
于是创号神武五军,始为天子之兵矣。
又论:「齐威、晋文汉高光武皆身当矢石,以集大勋。
愿陛下躬耀神武,收功马上,则将士贾勇,而强敌知惧」。
后上疏论五失,其一谓执政尚宽厚、示大体、务姑息;
其二谓宠任将臣,轻授之柄,遂使冒功邀赏,怙宠市恩,至谓本兵大臣出其门下;
其三谓台谏顾望朝廷,交结权倖,毛举细务以塞责;
其四谓郡守监司身自犯法,岂能律奸;
其五谓内侍之权渐盛,附结将帅乱渎纪纲,恐临安之变生于不测。
上叹奖其言。
有诏台谏侍从陈保民、弭盗、遏敌、生财四事,公上疏,其略谓:省徭薄赋,敦本厚生,为保民之道;
光武策,听盗自相纠摘,以追捕多少为守令殿最,为弭盗之术;
占上流,据形势,为遏敌之策;
躬俭节用,量入为出,斥内库之藏以归太府,为生财之计。
上纳用之。
菆奉隆祐太后,有司费出无节,公上疏谓:「陛下念太后保佑之劳,社稷之勋,务极追崇。
而有司观望,辄因权宜菆奉,而援异时园陵之制,典礼失当,中外窃疑。
他日归祔泰陵,将复用何礼耶?
内有都大监领,以阉寺为之,而提点、按行之属复异其名;
外有总护使司,以大臣为之,而顿递、修奉之类各设其所。
辟置官吏,增加俸给,赐予宴犒,数亦不赀。
至谓会稽之山无可采,而欲取他山之石;
厢禁之卒不足用,而欲调诸郡之夫。
并缘为奸,骚动州县。
又况梓宫仅取周身,明器止用铅锡,而有司夸侈如此,岂不违太后慈俭之遗训,而失陛下崇奉之本意乎」?
由是菆宫一切镌省。
辛道宗不当除副都承旨编修官王铚不当改官,又论诸将造政事堂,与大臣狎昵,紊乱朝纲,恐缓急不为用。
于是枢臣上章待罪,诸将亦岌岌不自安,人颇为公危之,曰:「论事职也,获谴宜矣」。
天子知公之忠,公亦力请宫祠而弗之许也,遂除宝文阁待制、知处州,慰遣加渥。
至则守法奉公,政尚简易,吏民畏爱之。
时苦亢旱,下车而沾足,人以为随车雨云。
移守四明,民遮道借留,几不得去。
四明新残,兵防海道,异时郡守畏懦姑息,犒赐无度,岁入不能继,而兵益骄,公私忧危。
至,裁定多寡之数、久近之节,将士有过失,一切以法从事,于是军政立而民始安。
身虽在外,而政事得失密疏论之,大臣颇不悦,而公恬不恤也。
久之,以建州数被盗,姻族散徙,力丐就閒,上乃移公守泉州以便其私。
既至,锄奸发伏,豪右惕息。
泉自军兴,岁入不足以供军费,赋入而加五六,贪吏乘时虐取,而民不堪命。
公止收十一为鼠雀之耗,经理关市而收其赢,总覈盈虚而节其费,亦不至乏事。
会范忠肆窃松溪,妻令人悸卒,闻讣痛悼,复累章求外祠,遂提举建州武夷山冲佑观
触热还乡,感疾致仕,卒于建州水南僧舍,乃绍兴三年六月十日也,享年五十三。
积官至左朝议大夫
疾革,自草遗表以闻,上嗟悼,赠左通奉大夫
娶吴氏,封令人。
二子:鼎,右承务郎
次鼐,举进士
三女,长适右承务郎、监潭州南岳庙宝臣,馀尚幼。
公资纯孝,承颜不违,曲尽子职,间远去庭帏,未尝废甘脆之奉,居丧不践户庭。
赴急难、赒匮乏惟恐后,俸入分姻旧,不为后日毫发计留也。
人有饷予,辄却不受。
闺门雍睦,内外无间言。
兄早世,抚其孤犹己子;
孀妹百指,携挈于官下,复推赀产予之。
胸次旷达,接人恂恂,不与物忤,至立朝则慷慨尽言,毅然不可夺也。
然寿仅踰半百,未究才具而赍志以没,可哀也已。
诸孤以五年正月丙午葬于建安县崇圣院之山下,吴氏附焉。
邦人李公彦叙公爵里行实,请铭。
余顷长御史,公寔为僚;
余备位二府,而公又进用于时,知之为详,敢辞!
铭曰:
治极而溢,政柄失授,伊优在堂,孤雄束咮。
皇纲失纽,万目随弛,天矫横鹜,祸越古始。
睿明中兴,蒐揽遗直,寝馈龟鉴,甘腴药石。
矫矫陈公,逮事潜藩,骞翔禁途,克昌其言。
罔避权嬖,忠而能力,连章累牍,展尽丹赤。
连牧三州,风绩有闻,胡不永年,究其经纶!
佳城同穴,公安于归,惟公不忘,斯铭不欺。
建炎笔录 其一 建炎三年己酉岁 宋 · 赵鼎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一二
正月,车驾在维扬。
是月末,金人侵宿、泗。
前一月,已有南侵之报,遣苗傅以所部兵扈卫隆祐太后杭州
二月,车驾在维扬。
初一日,急奏至,朝廷不以为然,上独忧之。
是日遣刘正彦以所部兵从皇子六宫往杭州是晚出门。
初二日皇子六宫渡江。
初三日,上御殿。
执政奏事未退,御前所遣探事小黄门驰骑告急,上即日出门渡江幸浙西。
十二日,车驾至
二十二日,某买舟泛钱塘江之衢。
是月,中书侍郎朱胜非右仆射翰林学士叶梦得尚书左丞御史中丞张澄尚书右丞宰相黄潜善汪伯彦并罢。
三月,车驾在杭。
是月初,叶梦得罢。
初五日苗傅刘正彦签书枢密院王渊,诛宦者,遂成明受之祸。
是日,某至衢,泊舟门外浮石渡。
初七日是夜明受赦过。
初十日,准尚书省劄子:二月某日奉圣旨,赵某召赴都堂审察,仍令閤门引见上殿。
初,车驾至杭,百官至者十无一二,有旨,都司侍从各荐二人,右司员外郎黄槩以应诏
十一日,准尚书省劄子,催赴行在所
二十八日,发衢州,趋行在所
四月,车驾在杭州
初二日,上复辟,隆祐太后垂帘同听政。
苗傅刘正彦皆建节,赐誓书铁券,充京西制置使,俾提兵而去。
是日,杭州门外,且闻勤王兵至,乃入门。
初三日苗傅刘正彦引兵拒韩世忠临平山下,世忠死战,二贼大败,是晚拔寨而遁。
初四日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入见。
是日,隆祐太后卷帘。
初五日知枢密院事张浚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至。
初六日,宣制,吕颐浩右仆射
初,车驾渡江,命颐浩签书密院,充沿江制置使,控扼大江
又命中书侍郎朱胜非、礼部侍郎张浚平江,控扼海道胜非寻入相,独留。
洎明受之变,统制官张俊密计勤王。
议既定,以书招颐浩刘光世,既而韩世忠自淮扬至,遂举勤王之师。
先是,进士冯轓间道入杭,贻书执政,且诘二贼以明受之事,请以上为皇太弟总兵北伐,皇子为皇太侄监国
二贼始惧,乃命知枢密院事,趣令还阙供职,不至。
二贼请以兵诛,隆祐难之,遂谪散官安置,不奉命。
至是乃命颐浩作相,仍旧知枢密院
寻以翰林学士李邴参知政事御史中丞郑瑴签书枢密院
冯轓者,前此既预返正之议,自白衣一命奉议郎工部员外郎,仍赐绯鱼。
十三日奉恩除司勋员外郎
十九日,车驾幸建康,发杭州,百司扈从齐发。
遂遣韩世忠追捕苗傅刘正彦
是月末,又以翰林学士滕康同签书枢密院
五月初一日,车驾至无锡
初三日,车驾至镇江
始供职,百司水陆从便。
初十日建康
前一日车驾已至,以保宁寺为行宫。
十五日真州报:知枢密张浚高邮薛庆拘留。
镇江径渡往彼抚谕,欲邀厚赏,故胁留之三日,乃以兵卫之而出。
上初闻忧甚,遣统制官王𤫉提兵往平其事。
𤫉始渡江,已归矣。
十八日归。
初得真州报,有旨罢知枢密院,既归,仍旧。
六月,车驾在建康
初一日对。
先是,以黄槩荐,得旨上殿;
张浚至杭,又荐对。
至是,以郎官初除,合是三者,对于行宫。
初三日,有旨,以久雨多寒,召郎官以上赴都堂条具时政阙失,可以弭天变、收人心、召和气者。
是日,韩世忠生致苗、刘二贼,献于行在,并伏法。
十五日进呈入官属,上独留,欲除言事官。
是日有旨,赵某令上殿奏事。
先是,被命充川陕宣抚使,议以主管机宜文字,即始荐之意也。
二十日蒙恩除左司谏
先有旨奏事,未对间,有是命。
七月,车驾在建康
初一日对。
自是以言事数对,不复记。
初七日蒙恩除殿中侍御史
是月,皇子薨。
签书枢密院郑瑴薨于位,参知政事李邴资政殿学士王绹参知政事兵部尚书周望同签书枢密院
八月,车驾在建康
十三日执政率百官辞太后内东门
先是有旨,以百司闲慢细务、常程注授之类,并从太后洪州,谓之从卫三省枢密院
签书枢密院滕康资政殿学士,主行其事,吏部尚书刘珏资政殿学士副之,恩数并同二府
闰八月,车驾在建
初一日,有旨召百官赴都堂议巡幸岳、鄂、吴、越利害。
始,张浚入蜀,议定幸岳、鄂,庶几声援相接;
至是议者多以吴、越为便,遂改前议。
十三日,宣制,右仆射吕颐浩左仆射知枢密院事杜充右仆射
自在京留守,除知枢密院,召还。
上以委寄之重,恐其意未满,遂拜相。
十四日执政率百官迎太庙神主于清凉寺
十六日,天宁观辞太庙神御。
是日,有诏以二十六日幸浙西,留右仆射充镇守建康刘光世太平州韩世忠镇江王𤫉常州,并听节制。
是时刘、韩各提重兵,畏严峻,论说纷纷。
已而光世移屯江州世忠江阴常州境上,由是所统者王𤫉及其旧部曲陈淬岳飞数头项而已。
二十日御史中丞范宗尹到台供职。
二十一日,降旨,百司及六曹都司检正以二十二日先发至平江侍从台谏以二十三日先发至镇江以俟。
二十三日,某登舟解缆,是夜宿靖安港中。
二十八日,车驾至镇江
九月,车驾在镇江
初一日,上不御殿,百司守局,以司天奏当日蚀也。
是日某先发,宿冷口。
初二日,车驾发镇江
初六日,车驾至平江
十一日,御殿,百官始朝谒。
中司对,因及某自司谏除殿中之误。
上曰:「吕颐浩多历外官,不详典故」。
十二日,某蒙恩除侍御史
二十五日,降旨幸越。
二十八日,百司侍从先发。
是月,翰林学士张守同签书枢密院事
十月,车驾在平江
初一日,台谏发,大雨不可行。
次日出门。
初四日,车驾发平江
同签书枢密院周望充浙西宣抚使置司平江,留兵数项,委以控制。
初十日,车驾至
十五日,车驾渡钱塘江
十七日,某渡钱塘,出陆宿西兴,待舟不至。
十一月,车驾在越。
初三日冬至,是日颁巡幸赦。
初六日,报潭州军变。
十四日,报金人游骑至和州,又一项由陈、蔡趋蕲、黄。
十六日,报金人已渡大江,至兴国军
是日有旨,召从官赴都堂议。
十九日,出城奉迎万寿观神御,即真宗皇帝章惠皇后温成皇后也。
步军闾勍自京师奉迎至。
二十一日对,始至榻前,上即谓某曰:「隆祐太后此月初九日已离洪之虔州矣」。
二十二日给事中汪藻、中书舍人李正民献议,请车驾幸平江迎敌,缓急登海舟以避。
从之。
二十三日,黄榜幸浙西迎敌诏,士民读之,有流涕者。
二十五日,车驾进发,从官从后,节次赴行在。
是夜四更得报,金人犯广德,车驾复回。
杜充奏,二十日大战江上,王𤫉不策应,是致军败。
二十六日,车驾还
是夜范宗尹参知政事
二十八日,有旨巡幸四明
是日雨大作,车驾出门驻城外。
某同台谏泊曹娥堰下。
二十九日,御舟过曹娥堰,舟船拥并,留三日不能前,遂出陆。
十二月初一日,车驾在馀姚路中。
初四日,车驾至明州
初九日,参知至都堂问边报。
凌晨,闻卫士作闹,中军统制辛永宗以兵入卫,少顷即定。
先是,遣监察御史林之平使闽广发船运,至是米舟百只至岸,朝廷以为天赐此便。
兼闻敌骑已犯建昌,且遣人传檄邵武,遂有乘桴之计。
即下令每舟一只载卫士六十人,人不得过两口。
渠辈相谓曰:「我有父母」。
或曰:「我有二子,不知所以去留」。
诉于皇城司内侍陈宥,宥率众人同禀于朝。
是日宰执入奏事,至殿门,宥迎诸公言之。
卫士立砌下,人既众,陈诉纷纷,稍出不逊语,间有斥骂者。
殿帅李质挺身当立止遏之,诸公趋入殿门,遂止。
事出一时,非本谋为乱也。
初十日,某蒙恩除御史中丞,日下供职。
十二日,诛亲从四人为首者,馀皆分隶诸军。
明日又诛数人。
于是除衡门外卫士,尽废。
十四日,报杭州守贰而下皆遁,敌骑至城下,城中不知。
十五日,雨大作。
先是,某上言:「车驾仓皇迁避至明,已近旬日,未曾御殿,何以慰安中外?
乞依常礼见百官卫士,以解危疑之心」。
有旨,十五日御殿,依例望拜二帝。
至是,百官班未入,闻杭州之报,上擐甲坐小殿,排办出城。
士大夫去者有风涛之患,留者有兵火之虞,相别殿门外,皆面无人色。
是日上登舟。
十六日,御舟乘早潮发至定海
十七日,有旨,差某同汪藻明州商量军事。
前一日得报,敌遣人使入明州界,不欲令至行在,遂遣宗尹复回四明应接之,因令宗尹尽护诸将,且应报诸路文字。
宗尹请某同行,及欲汪掌制撰文字也。
十八日,回舟至明,奉使卢伸来自金军,云:七月同崔纵河北被留,伸随军前来。
初渡江,杜充战不利,差人下劄子议事,意欲投降者。
既至建康领兵而遁。
所遣使即破和州所得归朝官程晖,非其国人也。
宗尹商量,既非专使,恐不必见,遂不复见之。
伸所携国书语极不逊。
二十日,闻郭仲荀退遁嵊县
先是,车驾发越州,以仲荀浙东宣抚副使张俊浙东制置使
既勾回罢制使,复以李邺为之,仲荀遂退师。
是日李迨奏,仲荀所遣钱塘江把隘兵二千馀人焚劫萧山而去。
信州报,敌破抚州,掳知州王仲山洪州,需金银来赎。
乃以仲山之子为抚倅,使之括取抚州之物。
杜充所遣属官直徽猷阁陈起宗至,云金人昨在太平州界夹沙渡对岸下寨,我为备甚严,敌时以一二小舟渡江近岸,即杀退之,或沉其舟。
一日正昼对江拽阵而去,五军旗帜一一可数。
把隘兵相贺云敌退矣,不知其绐也。
是夜,用数十舟载马百馀匹横江直渡,支备不及,因致溃散。
其馀敌骑皆浮而济,以江水极浅故也。
充欲领众归行在,今既路阻,不能归矣。
是晚颐浩宗尹书云,杜在真州甚的。
又得信州报,敌犯吉州境,知州杨渊而下弃城而去。
二十二日,报敌骑于十八日巳时钱塘江,在鱼浦。
至十九日骑渡,绝不知其数。
是日得旨发回,晚复登舟。
二十三日,至定海,大风鼓浪,舟反侧不定,凡三日方止。
二十六日,出江口,泛海洋,趋昌国而去。
晚泊一山下,得富直柔报云:李邺报,贼使人招降越州,恐直趋四明,已定二十七日之天台矣。
二十七日早,至昌国,同宗尹入见舟中。
是日食时,御舟发昌国
先是,告报每闻御舟笛响,即诸舟起碇而发。
御舟以红丝缨为号,馀各以一字,如参政即以「参」字,枢密即以「枢」字之类,书之黄旗之上,插之舟尾。
二十八日,风不顺。
舟人云,每岁尽,海上即数日南风,谓之送年风。
乞悬赏捕斩逆臣苗傅等劄子建炎三年四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二、《建炎复辟记》第一八页
契勘皇帝复即位,臣等于四月三日进至临平镇西约七八里以来,逆臣苗傅刘正彦差官引兵前来拒敌。
有前军统制承宣使韩世忠率兵交战,王师大捷,其苗傅刘正彦潜引所部人马由严州路逃遁。
臣等除已遣兵追袭外,契勘上件事止系苗傅等数人为首,其馀协从人自合一切不问。
臣等除已行下严、秀、越、池、湖、宣、衢州平江、宁府、广德军等处,分明出榜晓示。
如生擒苗傅刘正彦,有官人转承宣使,无官人正任观察使;
生擒到王钧甫、马柔吉、张逵、苗翊,与转七官。
或能斩首,并同上件功赏。
馀人于所在出给公据赴行在,依旧收管。
望更赐睿旨,专遣使命,多降黄榜施行。
按:《建炎纪事》第二一页,清抄本。
讨苗刘檄建炎三年三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张魏公行状》上、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张魏公集》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五
恭惟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开基创业,真宗仁宗德泽在民。
列圣相传,人心未厌。
昨因内侍童贯首开边祸,遂致敌骑历岁侵陵。
逆臣苗傅躬犬豕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谋。
刘正彦孺子狂生,同恶相济,自除节钺,专擅杀生。
仰维建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劳。
等陈兵列刃,凶焰弥天,逼胁至尊仓皇避位,语言狂悖,所不忍闻。
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
诏书所至,远迩痛心,骇戾人情,孰不愤怒?
顾惟率土,何以戴天?
等揭榜阛市,自称曰「予」,祖宗讳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
今者吕颐浩金陵之帅,刘光世引部曲之众,张浚治兵于平江韩世忠张俊、马彦溥各率精锐,辛道宗、永宗、思恭总舟师,汤东野周杞据扼险要,赵哲调集民兵,刘诲李迨馈饷刍粮,杨可辅等参议军事,并一行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恶。
师次秀州,四方响应,用祈请建炎皇帝亟复大位,以顺人心。
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涵养之恩,思君父忧废之辱,各奋忠义,共济多艰。
所有朝廷见行文字,并系等伪命,及专擅改元,即不得施行。
敢有违戾,天下共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