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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秘阁法帖 其一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一、《宝刻丛编》卷一、《米襄阳外纪》卷六、《珊瑚网》卷二一、《古今法书苑》卷七四、《六艺之一录》卷一三五
唐太宗购王逸少书,使魏徵、褚遂良定真伪。我太宗购古今书,而使王著辨精觕,定为法帖,此十卷是也。其间一手伪帖太半,甚者以《千字文》为汉章帝,张旭为王子敬,以俗人学智永为逸少。如其间以子敬及真智永为逸少者,犹不失为名帖。余尝于检校太师李玮第观侍中王贻永所收晋帖一卷内,武帝、王戎、谢安、陆云辈法,若篆籀体,若飞动,著皆委而弗录,独取郗愔两行入十卷中,使人慨叹。又刘孝孙处见柳公权所收《跋子敬送梨帖》,然于太宗卷中辨出,乃以逸少一帖连在后,而云又一帖,不知为逸少也。公权唐名家,尚如此,顾何议著?今长安李氏所收逸少帖,贞观所收第一帖,著名已非逸少真迹,馀可知矣。独未知徐璹徐浩子,能别书。所访者何如耳?余抱疾端忧,养目文艺,思而得之,粗分真伪,因跋逐卷末,以贻好事同志。百年之后,必有击节赏我者。余无富贵愿,独好古人笔札。每涤一研、展一轴,不知疾雷之在傍,而味可忘。尝思陶弘景愿为主书令史,大是高致。一念不除,行年四十,恐死为蠹书鱼,入金题玉躞间游而不害。元祐三年,维扬倦游阁襄阳漫仕米芾元章书。
按:《东观馀论》卷上《法帖刊误》下附,古逸丛书三编影南宋嘉定三年刻本。
书评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宝晋英光集补遗、《佩文斋书画谱》卷一○
余采陈、唐至本朝书法,得一十四家。智永书气骨清健,大小相杂,如十四五贵胄,褊性方就绳墨,忽越规矩。褚遂良如熟驭阵马,举动随人,而别有一种骄色。虞世南如学休粮道士,神格虽清,而体气四疲。欧阳询如新愈病人,颜色憔悴,举动辛勤。柳公权如深山道士,修养已成,神气清健,无一点尘俗。颜真卿如项籍挂甲,樊哙排突,硬弩欲张,铁柱将立,杰然有不可犯之色。李邕如乍富小民,举动掘强,礼节生疏。徐浩如蕴德之人,动容温厚,举止端正,敦尚名节,体气纯白。沈传师如龙游天表,虎踞溪旁,神清自如,骨法清灵。周越如轻薄少年舞剑,气势空健,而举刃交加。钱易如美丈夫,肌体充悦,神气清秀。蔡襄如少年女子,体态娇娆,行步缓慢,多饰名花。苏舜钦如五陵少年,访云寻雨,骏马青衫,醉眠芳草,狂歌院落。张友直如宫女插花,媚娇对鉴,端正自然,别有一种韵致。
海岳名言 北宋 · 米芾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二、《海岳名言》(咸淳刊左氏百川学海本)、《珊瑚网·书录》卷二三上、《荆川稗编》卷八三、《宋稗类钞》卷三三
历观前贤论书,徵引迂远,比况奇巧。如「龙跳天门,虎卧凤阁」,是何等语?或遣辞求工,去法愈远,无益学者。故吾所论,要在入人,不为溢辞。
吾书小字行书,有如大字,惟家藏真迹跋尾,间或有之,不以与求书者。心既贮之,随意落笔,皆得自然,备其古雅。壮岁未能立家,人谓吾书为集古字,盖取诸家长处总而成之。既老始自成家,人见之,不知以何为祖也。
江南吴𡷗、登州王子韶,大隶题榜,古意盎然。吾儿尹仁大隶题榜与之等。又幼儿尹知,代吾名书碑,及手大字更无辨。门下许侍郎尤爱其小楷,每云小简可使令嗣书,谓尹知也。
老杜作《薛稷惠普寺》诗云:「郁郁三大字,蛟龙岌相缠」。今有石本,得视之,乃是勾勒倒收笔锋,笔笔如蒸饼,「普」字如人握两拳,伸臂而立,丑怪难状。以是论之,古无真大字明矣。
葛洪「天台之观」飞白,为大字之冠,古今第一;欧阳询「道林之寺」,寒俭无精神;柳公权「国清寺」,大小不相称,费尽筋骨;裴休率意写牌,乃有真趣,不陷丑怪。真字甚易,惟有体势难,谓不如画算勾,其势活也。
字之八面,惟尚真楷,见之大小,各自有分。智永有八面,已少钟法。丁道护、欧、虞笔始勾,古法亡矣。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柳世始有俗书。
唐官告在世,为褚、陆、徐峤之体,殊有不俗者。开元以来,缘明皇字体肥俗,始有徐浩以合时君所好,经生字亦自此肥。开元以前古气无复有矣。
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当。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僧虔、萧子云传钟法,与子敬无异,大小各有分,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韵自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
石刻不可学,但自书使人刻之,已非己书也。故必须真迹观之,乃得趣。如颜真卿每使家僮刻字,故会主人意,修改披撇,致大失真。惟吉州庐山题名,题讫而去,后人刻之,故皆得其真,无做作凡差。乃知颜出于褚也。又真迹皆无蚕头燕尾之笔。与郭知运争坐位帖有篆籀气,颜杰思也。柳与欧为丑怪恶札祖。其弟公绰乃不俗于兄。筋骨之说出于柳,世人但以怒张为筋骨,不知不怒张,自有筋骨焉。
凡大字要如小字,小字要如大字。褚遂良小字如大字,其后经生祖述,间有造妙者,大字如小字,未之见也。
世人多写大字时用力捉笔,字愈无筋骨神气,作圆笔头如蒸饼,大可鄙笑。要须如小字锋势备全,都无刻意做作乃佳。自古及今,余不敏,实得之。榜字固已满世,自有识者知之。
石曼卿作佛号,都无回互转摺之势,小字展令大,大字促令小,是颠教颜真卿谬论。盖字自有大小相称,且如写「太一之殿」,作四窠分,岂可将「一」字肥满一窠,以对「殿」字乎?盖自有相称大小,不展促也。余尝书「天庆之观」,「天」、「之」字皆四笔,「庆」、「观」字多画在下,各随其相称写之,挂起气势自带过,皆如大小一般。虽真,有飞动之势也。
书至隶兴,大篆古法大坏矣。篆籀各随字形大小,故知百物之状,活动圆备,各各自足,隶乃始有展促之势,而三代法亡矣。
欧、虞、褚、柳、颜,皆一笔书也,安排费工,岂能垂世?李邕脱子敬体,乏纤浓。徐浩晚年用力过,更无气骨,皆不如作郎官时婺州碑也。《董孝子》、《不空》,皆晚年恶札,全无妍媚。此自有识者知之。沈传师变格,自有超世真趣,徐不及也。御史萧诚书太原题名,唐人无出其右。为司马系南岳真君观碑,极有钟、王趣,馀皆不及矣。
智永临集《千文》,秀润圆劲,八面具备,有真迹。自颠沛字起,在唐林夫处,他人所收不及也。
字要骨格,肉须裹筋,筋须藏肉,贴乃秀润生。布置稳不俗,险不怪,老不枯,润不肥。变态贵形不贵苦,苦生怒,怒生怪。贵形不贵作,作入画,画入俗。皆字病也。
「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兹古语也。吾梦古衣冠人授以摺纸书,书法自此差进,写与他人都不晓。蔡元长见而惊曰:「法何太遽异耶」?此公亦具眼人。章子厚以真自名,独称吾行草,欲吾书如排算子。然真字须有体制仍佳耳。
颜鲁公行字可教,真便入俗品。
尹仁等古人书,不知此学。吾家多小儿作草书,大段有意思。
智永砚心成臼,乃能到右军;若穿透,始到钟繇也,可不勉之。
一日不书,便觉思涩,想古人未尝片时废书也。因思苏之才《桓公至洛帖》,字明意殊有工,为天下法书第一。
半山庄台上多文公书,今不知存否?文公学杨凝式书,人鲜知之。余语其故,公大赏其见鉴。
金陵幕山楼隶榜,乃关蔚宗二十一年前书。想六朝宫殿榜皆如是。
薛稷书《慧普寺》,老杜以为「蛟龙岌相缠」。今见其本,乃如奈重儿台蒸饼势,信老杜不能书也。
学书须得趣,他好俱忘乃入妙,别为一好萦之,便不工也。
海岳以书学博士召对,上问本朝以书名世者凡数人,海岳各以其人对曰:「蔡京不得笔,蔡卞得笔而乏逸韵,蔡襄勒字,沈辽排字,黄庭坚描字,苏轼画字」。上复问:「卿书如何」?对曰:「臣书刷字」。
圣容寺(僧伽旧居,柳公权书碑) 北宋 · 李复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应感虽无地,栖真自有缘。
宝坊开泗水,香露散秦川。
草乱遗庵废,珠明旧相圆。
丰碑传异事,细字刻诚悬。
跋陈伯比所收颜鲁公书后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二三、《鸡肋集》卷三三、《四续古文奇赏》卷一九、《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八○、无咎题跋
颜公以耆老忠义缢于贼手,世言公尸解不死,开棺,肌肉如生,爪透手背。邢和璞闻而叹曰:「此所谓形仙,后五百年虽藏金石之中,犹当擘裂飞去」。尝忆《太平广记》载有戍军数千人,忿不相能,欲自将攻,其部将忘其姓名,力不足制,升高谢众,刎颈而死,众为之解。后见梦于茅山道士曰:「帝见吾为五百灵官之一」。有大功于物者,死而不亡,自昔然也。至公,笔法奇伟,虽其天姿独得,亦忠义秀发能然,柳诚悬所谓心正则笔正者。而世人乃欲以其尘埃倭堕之姿,追迹纸墨之间,远矣。
东里张处道墓志铭 宋 · 晁说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一九、《嵩山文集》卷二○
公讳厚,字处道,姓张氏,其先滑州胙城人,徙郑州新郑。曾祖讳纯一,邢州钜鹿县令,赠都官郎中,妣魏福昌县太君。祖讳绅,金部郎中,赠光禄大夫,妣李仙源县太君。父讳越,朝散大夫,赠中奉大夫,妣王永嘉郡太君。光禄大中祥符间为京西转运使,道新郑,乐其幽僻,后乃徙中奉之居,犹萧条与邑俗称。至公久而遂为邑之甲族,宅庐园林,黍稌牲牺,烝尝有礼,婚姻连大家,实自公力田苦节也。所谓田野躬耕者,古人以之,其在今人能言之者尚寡,甚则往来桑柘间已多自贤。有如公者,袯襫风雨不告辛,老农之所瘅,而上以奉慈颜,下以厚群从,其间昼夜未尝须臾废书不读,乃不知九州之中几人也。公幼嗜学,纤条悉理,各谨家法,不诡经苟异同,如其服田畴而圳区浍别也。乃其所积者忠信笃实,言行必顾,未尝失辞降色于人。慷慨辩论,常自申而不可屈,宁失于介,不失于同,则又如其秋之穑也。公以是自谓不仕则已,仕必由文辞高第出。中奉当任子,则让于仲弟孚,而欣然如负释也。盖公少为辞赋甚力,读扬雄之千赋,而如董遇之于读,虽尝一黜有司不再试,而白首莫可夺其自胜之色,且言曰:「文章要有宫商,舍辞赋何自而入?无声律则无乐矣。诗礼又安所错哉」?公之为人不为时惨舒,大概如此。性喜谈国朝故事,曰:「勿易此衰老之身,自庆历、皇祐来,闻诵声,沐膏泽,幸已多矣。即今日死无恨,若辈恐不吾如也」。或遇里巷破律乱常之役,则悲咤太息,若躬疾疹,必思去之。公虽服田闾不出,而洞晓世务,前知某事当如此,某人当出当入,后无不然者。其与人合则寡矣,近不南阡者五年,远不北陌者十年,而前年予弟之道死时,公乃后葬车,徒行北门之外哭奠之,时公年已八十矣。平生无他嗜好,而藏书将万卷,其得之甚艰,颇慎与人通书,每简编后识颜黄门借书之戒。又畜金石刻亦富,皆得自公幼年时,无刓蠹,可喜,朋友间得见之。至于三代尊彝鼎鼒之属,则深藏不出户牖,曰:「初为吾一己之奉耳,乌能乐人之颜色,而博其嬉笑哉」!是则与吴传正侍讲不以图画视人等也。一旦为大势力者取之去,则复如顾长康之变飞,柳公权之羽化云耳。公行年将七十,而䌽衣老亲侧。其及八十馀,犹康宁食饮倍少年辈,绝无疾病,而为人脉药起死则多矣。其读黄帝书如孔氏书之勤也,虽无不窥,于梵释书则不一经目,曰:「外吾周孔,宁有道耶」?今年八十有四矣,乃一日卧病,语诸子曰:「吾即死,不独不药,亦当不食三日,惟饮水清吾脏腑,则全吾洁也」。后三日,是谓宣和二年庚子六月戊戌而公卒,且尝有言曰:「吾在十数年前,晁以道诺吾铭诸墓矣」。说之惟公年七八岁时,中奉在延安庞庄敏幕府,庄敏见公,识其他日有立也。治平间,侍行北京,则从吕陶、汪辅之学,以文艺见韩忠献公,复为忠献公所赏。呜呼,二公知公之才,而不知公老而以布衣死也。前日之田及公手植之嘉花异木数亩之园,晚分二季,初若未尝有也,他尚何言于公耶?娶马氏,供备库使用之之女,先公六年卒。男六人:兼济、道济、廷济、公济、思济、经济,今见子则伯与末季。女七人,归郭固、王贲、李纯彦、盛开仲、潘唐、王锡、孙愕,今见女小王妇。孙五人:敏之、微之、徽之、彝之、涣之。女六人,二归周铸、李翚。公有诗及杂著二十卷,尝自号安常子、安素居士。越十月壬申,葬县之东里乡润色里世墓之次。铭曰:
仕不愿,田则力。弃吾田,专修德。一世人,莫予识。马在辕,身不出。谈诡经,愤以叱。事破律,愀欲泣。气兕虎,志金石。天寿之,将九十。溱洧流,嵩隗植。公不亡,铭岂泐。
上傅侍郎求志文书 北宋 · 毛滂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五六、《东堂集》卷六
某窃谓唐之诸儒以能文名,而直笔确论信后世以不疑者,孰如韩退之?退之铭人之墓五十八,非尽达官贵人也,书其善而已。张圆一法曹掾尔,无甚过人事,其死也,妻俾奴抱婴儿从退之乞铭,遂得铭。此君子乐道人之善,故旧不遗,如此其盛也。某罪孽,馀日不早从先人于地下,今墓草七变霜露矣,而遗烈未传。往者走京师,求阁下一言以表于世,盖尝面可。既已多历年所,数奉书,辄不报。某适携诸孤之江南,求升斗以活,络以简书,如首羁衔,欲复至门下不可得也。痛念金陵之旧,謦欬可记,而翰墨未乾。贤者所为,必表里今昨,当使人无少可疑者。则前日之厚人也,岂至于今而卒薄哉?韩退之与人交,荣悴不移。非独退之如此,古贤人正如此尔。某平日所知傅公为天下贤者,可以义相责望,今而求满所欲者不过如此,此亦阁下平日所不吝者。某虽贫贱不如人,顾且效婴儿之请,知阁下未有以绝之也。伏惟阁下朝廷夙望,天下至公,退无闷容,进无矜色,方坐庙堂,陪国论,海隅之人,瘠欲得肥,冻欲得温,固必有以应其求,况一濡笔书人之善,以宠故人之魂,何靳而重不与也?柳公权以书自名,当时公卿大臣碑版,不得公权手笔,人以为不孝,况其言贤于公权之笔者耶?阁下立孝治之朝,以忠厚自将,必以此道觉斯民,肯使某因之有不孝之名哉?情意哀迫,干冒台严,卑情不胜悲惧之至。
秘阁观书 宋 · 薛绍彭
押先韵
访古求书二十年,二王真迹几人传。
每寻同好得消息,闻韶忘味心拳拳。
诸家真赝可屈指,缇巾入手分媸妍。
道山东观富奇古,世人想望如云天。
此生尘俗分不到,九重有路来无缘。
岂知司存预符玺,芸台高议开宾筵。
翰林入坐中执法,未容凡吏陪诸仙。
酒阑接武上秘阁,皇居紫禁凌非烟。
晋康法书在宝椟,傍架牙签一一穿。
紫衣黄门许一见,忽开复闭严关键。
右军尽善历代宝,八法独高东晋贤。
宏文旧物印章在,开元小篆朱犹鲜。
草行无穷少真楷,硬黄色净昏麻笺。
凤翥龙翔斜复直,烟霏雾结断还连。
溟涨笔力老转剧,临池尚叹张学专。
言奴得法号神俊,逼人体势殊翩翩。
自方家尊聘豪翰,骎骎欲过骅骝前。
崇虚鹅群最真迹,万里古色星日悬。
笔乾墨淡不可拓,拙手添晕难磨湔。
小玺肥书两贞观,每角一字居四边。
南朝妙鉴各题检,怀充在后前僧权。
争妍取势押缝尾,磐石卧虎推满骞。
琅琊世谱今乃识,宝章十代何蝉联。
忠良贼孽无去取,茂宏处仲同一编。
其间楷真特萧散,南平秘法传僧虔。
卷杪题官记年月,方庆疏封在石泉。
当时盛事今不泯,曾看崔序传遗篇。
想见举朝推好尚,小钟发论头风痊。
髹奁别贮古杂迹,历代作者堪比肩。
叔怀陈人有晋法,伯英汉帖疑吴颠。
诚悬送瓜特枯硬,欧取方险虞劲圆。
虞文发愿乃合作,壮古遒丽功力全。
世间此帖岂有二,孔庙破石人犹怜。
阿武章草五字句,画松分行如直弦。
牝鸡司晨足才致,蛾眉文墨争蝉娟。
青绫高标卷二十,淳化刻在诸帖先。
仲尼夏禹谢太傅,山涛汉章东晋宣。
体凡格陋漫收掇,一手临写烦雕镌。
二王妙迹半遗落,宝章虞柳俱见捐。
无盐刻画废西子,骐骥不御蹇著鞭。
永熙圣学贵斯事,讨论王著何备员。
百年文物盛于昔,继文真主方御乾。
岩廊道业仰夔禹,太平黼藻宗云渊。
宝书传世久未辑,明时盛事犹缺然。
谁能借辨达聪听,愿求精识重评诠。
收遗去陋再刊勒,鸠工不费数万钱。
嗟哉百卷顷刻过,安得放意徐穷研。
归来欲说急记取,瀛洲回首情悁悁。
心存默想尚可记,以指画被夜不眠。
休论顽仙与才鬼,但得典掌甘终焉。
燕魏杂记 宋 · 吕颐浩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忠穆集》卷八、《永乐大典》卷一九七八二
相州北三十五里梨园镇,有西门豹祠堂。《史记》载西门豹尝为邺令,叙河伯娶妇事甚详。豹发民引漳河水,凿十二渠,引河水灌民田。当时民治渠,老少皆烦苦之。豹曰:「民可与乐成,不可与虑始。今父老子弟虽患苦我,然百岁后期令父老子孙思我言」。其后民果得其利,家以富足。至汉时,邺之长吏以十二渠桥相比近,经绝驰道,欲合三渠为一桥。邺民父老皆不从,曰:「此西门君所为,不可更也」。长吏终不能易。故西门豹祠至今祭祀不绝。怀、相二州境上有朝歌城,传曰:「里名胜母,曾子不入;邑号朝歌,墨子回车」。此地也。
北京真定府西至获鹿县七十里,又九十里至井陉县,县东近十里井陉口,有淮阴侯庙。韩信常置背水阵于井陉口。按《信传》,信遣人间探陈馀不用广武君策,乃敢进兵,走至井陉口三十里止舍,此其地也。韩魏公题诗云:「破赵降燕汉业成,兔亡良犬日图烹。家僮上变安知实,史笔加诬贵有名。功盖一时诚不泯,恨埋千古欲谁明。荒祠尚枕陉间道,涧水空传哽咽声」。
真定府南三十里道旁,有赵王庙。破屋数间,仅庇风雨。读其碑,非赵王歇,乃成安君陈馀庙。《韩信传》云:「斩成安君于泜水上」。今泜水在其北,伐赵由井陉路入。仆尝过井陉县,今天威军是也。李左车所谓「车不得方轨,骑不得成列,真控扼之地」。使陈馀纳广武君言,信安能越井陉破赵哉!岂历数归汉,人谋不能支耶?
涿州西南二十里,有蜀先主庙,以关羽、张飞配,乡老言,祖父相传先主故居也。庙左右大木环绕,云先主为儿童时,嬉戏于木下。所说与《蜀志》所载略相合。
李邕以文章气节闻天下,字画尤工。李峤、张廷圭荐邕文高气直,尝为北海太守,天下名为北海。李林甫素所不喜,遣罗希奭杀之。杜甫作《八哀》诗云:「忆昔李公存,词源有根柢」。又云:「干谒走其门,碑碣照四裔」。今邕碑见于世者尚多,燕山府良乡县有邕所书《云麾将军李公神道碑》,笔势豪放,尤可爱重。金人不学书,不知碑之存亡,可惜也。
唐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造语奇特,首云「茂陵刘郎秋风客」,指汉武帝言也。今长安西有茂陵,古冢巍然,乃汉武帝陵墓。又云「魏官牵车指千里」,此言魏武帝遣人迁金铜仙人于邺也。又云:「官将汉月出宫门,忆君清泪如铅水」。此语尤警拔,非拨去笔墨畦径,安能及此!世传金铜仙人被迁,目有泪下。事虽不经,亦可骇矣。今邺城荒废,居民才数十家。昔时宫殿化为荆棘,所见者千仞之西山耳。所谓金铜仙人,安在哉?
古云:「马出冀北」。故韩退之《送温造序》云:「伯乐一过冀北之野,马群遂空」。今河北冀州不产良马,此所谓冀北者,疑今秦州是也。按《隗嚣传》,汉光武遣吴汉、耿弇攻嚣,嚣将妻子奔西城(原注:今秦州上邽县。)。及嚣将陈元等决围死战,汉军退,陈元遂入城迎嚣归冀。今秦州接连熙河州及青唐羌界,乃自古产良马之地。宋朝以茶易马,于秦州置提举茶马司,凡中国战马皆自此路得之,岂其地耶?仆虽尝以职事到秦州,然未详所以。君子于不知盖阙之,以俟博古者考焉。
大名府留宫门街东,有《何公德政碑》,乃魏博节度使何进滔碑也,柳公权撰并书。公权书画冠绝当代,文宗尝叹美其书曰:「钟、王无以尚也」!当是时,大臣家碑志非其笔,人以子孙为不孝。此碑字大而尤为端谨严重,魏人爱之。碑楼极宏壮,故岁久而字不讹缺。按《唐史》,进滔治魏十馀年,民安之,后累迁检校司徒、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宣和年间内侍谭祯奉使河朔,遂磨灭此碑,邦人愤恨,可惜也。
杜牧《罪言》以谓「山东之地,王者不得不为王,霸者不得不为霸,猾贼得之足以致天下不安」。其确论乎?所谓山东者,盖指太行山言之,今河北路州军皆山东之地也。故牧曰:「禹画九土曰冀州」。「程其水土,与河南等」。「其人沈鸷,多材力,重许可,能辛苦」。「敦五种,习兵矢」。又「产健马,下者日驰二百里。所以兵常足以当天下」。唐自安史之乱,尽失河北地。至穆宗时,两河底定,朝廷悉收三镇。而刘总又以幽、冀七州献于朝,且惧部将为乱,乃先籍豪锐不检者送京师,而朱克融在籍中。于时宰相崔植、杜元颖不知兵,谓藩镇且平,不复料天下安危。克融等羁旅寒踬,愿得官自效,日诉于前,皆抑而不与。及遣张宏靖为卢龙节度使,纵克融等还。俄幽州乱,推克融为留后,纵兵南掠。自是复失河朔,终唐之世,不复得河北矣。皇甫湜有言:「昔者神尧以一旅取天下,而后世子孙不能以天下取河北」。盖痛愤之辞也。
忠献韩王赵普,保州人,相太祖、太宗,开基创业,谟谋行事,具载国史。公于真定府居,今真定府大会院乃其故宅。府城有庙,邦人奉之甚谨。真定府乃常山郡,唐成德军节度使治所。王镕承祖父百年之业,士马彊而蓄积厚,为唐世藩臣。镕承袭年虽少,藉其家世以取重。方唐末诸镇相弊于战斗,而赵独安乐,王氏无事,饰亭宇,事嬉游。今真府使廨雄盛,冠于河北一路。府城周围三十里,居民繁庶,佛宫禅刹,掩映于花竹流水之间,世云塞北江南。府治后有潭,园围九里,古木参天,台沼相望。蔡京知府日,拆王武俊德政碑楼,于园为广厦,今熙春阁是也。镕乃武俊之孙。
东岳庙在兖州奉符县,封天齐仁圣帝。西岳在华州华阴县,封金天顺圣帝。南岳在潭州衡山县,封司天昭圣帝。中岳在西京登封县,封中天崇圣帝。惟北岳在大茂山,山大半陷敌境。移庙于中山府曲阳县,县在中山府北七十里,封安天元圣帝。殿前有一亭,沈括《笔谈》载,亭中有李克用题名,云:「克用亲领步骑五十万问罪幽陵」。乃出兵讨卢龙节度使刘仁恭时留题也。
李师中字诚之,少擢进士第,兼资文武,有经济才,仕至天章阁待制。尝为秦凤路经略使、高阳关路安抚使兼知河间府,治边有威名,邦人畏爱,至今钦颂。元丰年间王安石变更祖宗法度,会有灾异,神庙诏求直言。师中上书,其大槩云:「皇天改容,比屋咸庆。当此之际,不言谓何?天生愚臣,盖谓圣世文武之道,识其大者」。是时司马光、苏轼、苏辙方以言王安石新法不便于民被谴,师中因言愿诏司马光、轼、辙赴阙,条问急政。神考批出云:「李师中朋邪罔上,愚弄朕躬。摭其奸诬,所宜不赦」。遂落职窜逐。后岁馀,神考感悟,乃令分司南京,郓州居住。其谢表云:「伏念臣抗疏仁朝,皂囊犹在;受知先帝,训诰具存。爰持此心,以事陛下。以忧国为心,故有二三之论;以爱君为志,故无喜愠之私。进微卓尔之能,退守浩然之正。易衰之柳,既已分于先颠;难拔之葵,终不移于所向。伏遇皇帝陛下还臣旧物,分务别都。便臣家私,许在汶上。有田园衣食之计,更欲何求?虽天地父母之恩,不过如此」。又曰:「臣谨当刻骨铭肌,研精覃思。颂一时之盛事,庶几清庙之声诗;告三代之成功,敢后泰山之父老」?一时士大夫读其文者,莫不嘉叹而怜之。师中,汶上人,苏轼尤尊礼之。轼与交游书云李六丈者,谓诚之也。
李师中文章外,诗什尤高。嘉祐间,唐介子方以言切直忤仁庙被责,诚之以诗送行云:「孤忠自许众不与,独立敢言人所难。去国一身轻似叶,高名千古重于山。并游英俊颜何厚,未死奸谀骨已寒。天为吾皇宗社计,肯教夫子不生还」。此诗士大夫莫不传诵。在高阳关有诗云:「鉴中双鬓已蹉跎,无计重挥却日戈。已是园林春欲暮,那堪风雨夜来多。诗成白也知无敌,花落虞兮可奈何(下阙。)?」//贾昌朝除武胜军节度使、判大名府。妖人王则谋举大名及河南北,使其党投檄于大名。昌朝疑其为奸,考问具服。则以事急,遂据贝州反。昌朝遣兵进讨,而朝廷已发兵讨贼,平之。移昌朝山南东道,加检校太师。杨偕言贼发昌朝所部,至遣大臣乃能平,有罪不合赏。朝廷不从偕言。嘉祐元年以枢密使召,罢侍中,而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枢密使。三年,谏官、御史言昌朝别为客位以待宦官,乃出知许州,改左仆射、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都省。薨,年六十八岁,谥曰文元。
赵师旦,单州人,顷知康州。侬智高叛,既破邕州,列城长吏望风弃城遁。惟师旦聚兵三百人,与贼血战。康州无城壁,贼入城,师旦坐厅事。智高麾兵而入,欲胁师旦降。师旦骂贼被害。贼平,朝廷恩数甚厚。
后唐庄宗之末,赵德钧镇幽州,于盐沟置良乡县。又于幽州东五十里筑城,皆戍以兵。及破赫邈等,又于其东置三河县。由是幽、蓟之人始得耕牧,而输饷可通。至晋石敬塘即位,割幽州、涿、蓟、檀、顺、瀛、莫、蔚、朔、云、应、新、妫、儒、武、寰一十六州以入于契丹。至本朝太宗皇帝时,易州又陷于契丹。环地千馀里沦于绝漠,不复为王民,可胜叹哉!
北京隆兴寺佛殿西楹檐下,有魏宫弹棋局,魏文帝时款识存焉。王钦臣赋诗云:「邺城台殿付尘埃,玉局依然独未灰。妙手一弹那复得,宝奁当日为谁开?飘○久已抛红子,埋没惟斯近紫苔。此艺不传真可惜,摩挲聊记再看来」。此局因沈积中为朔漕,进入禁中,不复见矣。弹棋一艺,今亦不传于世。钦臣字仲至,仕至吏部侍郎,博学善属文,尤工于诗。
卫州共城县北门外三里,群山耸秀,壁立千仞。山下众泉涌出于地,泉底皆碎石,清澈可鉴须发。浸灌十馀里,汇为御河。元祐年间,黄河行河东北路,自大名府东流入永静军,由沧州至独流寨入海。故御河之水入北京城,由恩州接塘泊以通漕运。绍圣以来,大河行河北西路,御河水灌大河,漕运遂不通。自中原陷没,堤防圮坏,大河自滑州入曹州、广济军、济州,注梁山泊,至南清河趋入海。今南河故地变为桑田,诗云:「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可叹也。
祁州城坚池深,与安肃、广信军犬牙相制,以捍北边。北城之巅有清风楼。元丰年间,先公为本州司理。是时河北大儒李洪巨川有诗题清风楼,先公属和云:「祁阳要郡冠边州,池垒深高北控幽。欹岸绿杨浮水面,衔山红日照檐头。立功慷慨思投笔,鬻己卑污耻饭牛。独使燕然铭汉德,百年忠愤遣人愁」。时韩子华绛帅中山路,见诗喜之,遂剡荐。
补之见和复次韵二首 其二 宋 · 葛胜仲
创作地点:安徽省黄山市
逸骥未遇虚王闲,盐车垂耳犹间关。
梦中一眄逢伯乐,遗以旧物惝恍间。
斧柯山神护珍砚,采琢往往兴雷电。
欲求潜璞满书簏,顾岂咄嗟便能办。
祷求苦用中牢祠,何如假卧辄得之。
池塘句好有神助,文字格力何因衰。
莫嗟筮仕困刀笔,聘材行即肩群匹。
速将妙语醉衰翁,鸂鶒飞滩知不日(自注:兴雷电,祭以中牢,皆出柳公权论砚。)。
跋东坡墨迹 宋 · 王安中
出处:全宋文卷三一五八、《全蜀艺文志》卷五九
东坡道人少日学《兰亭》,故其书姿媚似徐季海;至酒酣放浪,意忘工拙,字特瘦劲,乃似柳诚悬。中岁喜学颜鲁公、杨风子书,其合处不减李北海,于笔圆而韵胜,挟以文章妙天下,忠义愤日月之气。本朝善书,自当推为第一,数百年后,必有知余此论者。
吴傅朋以王逸少遗意作游丝之书古今所无恨未之见也为赋此诗 宋 · 汪藻
押药韵
吴侯能书声,不减铭瘗鹤。
台郎今独步,谁数卫与索。
官黄临小楷,老笔更沈著。
年来鸡鹜间,儿辈妄穿凿。
超然出新意,非用元和脚。
游丝随春风,忽向窗几落。
传观懔飞动,安得此健药。
自言临池时,屡阅更岁籥。
毫端几百鍊,始到虫网络。
谁云右军后,兹事秘冥漠。
一朝神明还,千载宛如昨。
乃知炉锤妙,信手皆合作。
于皇云汉章,神授等河洛。
光芒下照烛,万帖悉糟粕。
君命幸逢时,当草凤尾诺。
胡为尚留滞,未便持汉橐。
行看诚悬归,佳句题殿阁。
题双林寺(朱本注:《舆地纪胜》卷二六引此诗前四句,寺在靖安县。原注有柳公权书额揭于门。) 宋 · 洪刍
五言律诗 押侵韵
幽谷双林寺,荒郊得远寻。
银钩遗墨在,笔谏慕贤深。
徙倚千山晚,坐愁三日霖。
枯棋围白黑,聊复费光阴。
次韵和虞公明察院赋所藏李成山水 宋 · 李纲
押先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泰州市海陵区
画史古多有,李生独宝传。
譬犹古人书,墨妙称诚悬。
尤物世难蓄,变化登云天。
流落人间者,遗迹犹绵绵。
此本更奇绝,高深自山渊。
想当槃礴时,舐笔应如椽。
楼观抱空曲,林芿霭层巅。
屹然岩石姿,润比金玉坚。
倏忽变寒暑,霏微起云烟。
高堂寓远目,如堕嵩华前。
回观旧所藏,一一可弃捐。
乃知盖代手,笔力能旋乾。
众工画山水,意匠劳雕镌。
惟兹得简易,大巧初天全。
鉴裁有精识,丹青孰争先。
何须嫫姆丑,始辨西施妍。
嗟我性迂拙,漂流方隐廛。
幸从长者游,坐使伊郁宣。
啸咏图史间,高台谢牵挛。
新诗与妙画,更使穷钻研。
愧乏色丝句,为续金声篇。
端思画中趣,秪欲休林泉。
跋东坡书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梁溪集》卷一六三
东坡书初类李邕,中类徐浩,晚乃自成一家。其用笔侧以取势,与柳公权之论殊不同,必有能辨之者。
唐煇除谏议大夫制 宋 · 张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六四、《华阳集》卷六
朕惟一事之失,图功弗终;一行之亏,视德有愧。肆用广开公正之路,敷求謇谔之臣,盖欲亟闻谠言,磨切左右,所以成大功,全盛德,实有赖焉。而况官为正谏,表率在列,位高责重,可非其人!具官某德蕴纯明,器凝端粹。率义不爽,蹈古人之规;遇事敢为,见仁者之勇。数任言责,咸有能称。入直螭坳,旋升纶阁,虽词章每多于润色,而鲠亮不废于论思。有嘉造膝之忠,曾是伏蒲之旧,粤从回禁,还冠七人。昔柳公权论事不阿,风采可尚,遂由内史,屈居是官。朕稽前言,亦以命尔。往服乃事,思勉厥勤,陈古谊以启迪朕心,酌民言而规正国论。期补大化,勿崇虚名。
道者寮成人为书额拟成一诗 宋 · 郑刚中
押词韵第四部
寮额高悬太守书,方盘炯炯连三珠。
唐贤正笔久寥落(自注:柳公权谓心正则笔正。),忽此相遇南海隅。
是寮今虽茅草新,原是东邻寒士居。
士贫更在玉川上,三间破尽四壁无。
我借得之稍营葺,洒扫共费十日馀。
竹窗挂处青山入,水色坐照发与肤。
焚香下帘百念静,虽未得道道不殊。
假道为名亦道者,窃复慕道名岂虚。
风流闲暇两轓朱,笔含墨光能卷舒。
醺酣为我小飞动,到纸先有神鬼扶。
我身漂零秋叶孤,短景日就桑榆枯。
愿凭大刻消百疠,呼吸瘴雾同醍醐(自注:小说,颜鲁公字逼瘴)。
周元举侍郎梅花次韵三首 其二 宋 · 葛立方
七言律诗 押先韵
山村疑有散花天,五出琼瑶忽满前。
闺女传香得韩寿,宫娥濡蜡照公权。
赏心共付尊中美,索笑谁为席上先。
它日成阴子如豆,不堪对酒割芳鲜。
题王献之书洛神赋 宋 · 曹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三、《佩文斋书画谱》卷七一
大令好书《洛神赋》,而李阳冰论右军书,与《画像赞》同称。右军之迹不复可见,不知更胜此否?柳公权记于前,璨题其后,何止公惭卿邪?
策略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六、《范香溪文集》卷一一、《南宋文范》卷五二
臣闻古者天子听政,使公卿列士献诗以讽,近臣尽规,亲戚补察,下至瞽矇百工、商旅庶人,皆得以进谏传言,非议其上而莫之罪。盖以为腹诽之愤,甚于指斥;目语之讥,切于面谤。与其壅天下之言以自欺,不若用天下之言以自治。传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臣请借秦以言之。始皇不道,刚愎自用,进导谀,斥忠谏,强直者谓之罔上,谠论者谓之妖言,威之使惧,劫之使嘿。天下之人,不得一申其喙,积忍含怒,不胜愤郁不平之心,戴目倾耳,思一快其怼闷而无由。及一夫作难,奋臂大呼,则靡然响动,相与裂宪网,坏禁防,聚首族谈,争诋秦罪,摇吻鼓噪而莫之禁。盖其所以壅天下之言者甚固而无所泄,则其发也,若大川之决,齧堤四走,奔涌浩荡,遂至于横溃而不可制,此甚可惧也。惟人君博询广听,来众言以宣下情,使无所闭抑而不通,则可以自安于士民之上。是用天下之言者,人主所以自治也。仰惟陛下厉精庶政,虚心听纳,乃以太阳有异,氛气四合,亟下明诏,敷求谠言,是将用天下之言以自治。故臣于此先陈人主之说,已乃极言其馀,惟陛下财察。臣闻主道在先正心,正心所以自治也。心不正于中,则过事形于外,天下之人因得而议之,故用人言以自治,其要莫切于正心。然而君临兆人,总御万机,事物之日投于前、衡于虑者,交午不可计,欲心之正,岂不难哉?唐太宗尝言:人主惟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辨口,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辏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此其所以难也。嗟夫,一心而攻之者如此其众,可不思所以正之乎?昔孟轲三见齐王而不言事,曰:「我先攻其邪心」。而其说则以谓人不足与适,政不足与间,独在乎格君心之非,而时君类以为迂远,阔于事情,不能用。汉董仲舒尝以正心为武帝言之,唐柳公权又尝以正心为穆宗言之,然皆不能用也。是岂人主之心果不可正乎?亦曰:习与正人居之而已。左右前后皆正人也,则闻正言,见正事,行正道,欲其心之不正,胡可得耶?陛下能正心矣,则判忠邪,察贤佞,如辨黑之与白,如观高山之与深溪,于以听言,洞然不惑,然后臣之区区,得以上达。臣抑尝观仁宗嘉祐中司马光建言,国家本置六科,盖欲以上观朝政之得失,下知元元之疾苦,非为士人设此以为进取之阶也。因请取制举所试策,择其言合时务者行之,使四方知朝廷求直言之士,非以饰虚名,乃取其实用。光意若以谓国家于进士科外,复设六科,正欲求言,傥略其言不加采用,则虽制举,犹无益也。况今时方多艰,陛下又以天变诏求直言,使草茅贱士皆得论社稷之至计,可不留神审览哉?夫多言繁称,未必杂而寡要;略事陈意,未必拙而不智;道往古未必为诵说,论大计未必为夸浮;质言未必鄙,小谈未必陋;乖于时未必缪,忤于众未必非。从宜而言,惟归于当,惟陛下择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