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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宗皇帝 南宋 · 范澄之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一、《鄂国金佗续编》卷三○、《汤阴精忠庙志》卷九、《岳庙志略》卷一○
臣尝谓天下之人,无愚与智皆能指之而为高者,天也;
无远与近皆能指之而为明者,日也。
夫天与日,无愚智远近皆知其为高且明者,以其临照之广且大也。
临照之广大,则苍然者宜无所不该,赫然者宜无所不显。
然而天下之物固有所不该,固有所不显者,非天与日之不临而照之也,盖物或自处于幽暗隐蔽之间,势不能以自暴白于天日之前,则虽天与日之高且明,亦不能自该而自显之也。
及乎幽暗隐蔽者有所待而昭彻,然后天日高明之功全而无所或亏矣。
惟人君之治天下,天下之人尊之为天日也,仰之为天日也,又喻之为天日也。
夫尊仰而又喻之者,以其势之无所不临,而无所不照也。
既无所不临而无所不照矣,然天下之事果无所不该欤?
果无所不显欤?
设有自处于幽暗隐蔽之间,势不能自暴白于人君之前,为人君者岂能知之乎?
此必有待焉。
苟能彻其幽暗,去其隐蔽,昭然伸剖,使之暴白于冕旒之前,使人君高明之功遂全而无所亏,顾不伟哉!
恭惟皇帝陛下乾刚施普,离明继照,即位十五馀年,中兴之功远过汉唐,天下之人愚智远近指之为天,指之为日,凡尊仰而又喻之者为未足道也。
然天下之事尚有未该而未显者,臣请彻幽暗、去隐蔽,晓然明白于陛下之前,使陛下高明之功遂全盛而无所亏,愿陛下试详听之。
窃论天下之势有轻重,童子能知之;
天下之事有疑似,圣人难知之。
惟其难知,此所以不可不辨。
方陛下中兴之初,以韩世忠淮西,以张俊建康,以岳飞荆襄,付之以方面之权,以制虏人,当此之时,将帅为重。
及陛下一旦出不世之略,忧尾大之祸,驾御笼络,而宠之以枢密之任,天下之人皆骇瞩,而虏人闻之亦褫魄,当此之时,朝廷为重。
此轻重之势,童子能知之矣。
既而张俊涖诸军,岳飞奉朝请,而陛下之睿谋神断愈益高明。
然昨睹榜示,遽以枢密行府见勘张宪,其谋有累于岳飞,遂逮系诏狱,连及妻子。
天下之人不知岳飞之罪,又畏扇摇之诛,莫不顾盻相视,徬徨不能去,如病瘖之人,终日茹苦而不敢吐。
何者?
事出于疑似之间,而圣人难知者也。
昔者汉高帝之治天下,如天日之高明矣。
萧何相国,得罪下廷尉,此自处于幽暗隐蔽之间,而其势无以暴白于高帝之前也。
王卫尉一言,而高祖听之,断然释其疑似之嫌,以全其高明之功。
孝文帝之治天下,亦如天日之高明矣。
周勃太尉,得罪下廷尉,此又自处于幽暗隐蔽之间,而其势无以自暴白于文帝之前也。
薄昭一言,而文帝听之,断然释其疑似之嫌,以全其高明之功。
高祖孝文之于萧何周勃,既捕之于前,又释之于后,后世之人不以为过者,疑似之嫌既释,圣哲之道愈明也。
今陛下捕系岳飞,是有以取之也,是自处于幽暗隐蔽之间也,是非陛下不临而照之也。
夫以其自处于幽暗隐蔽之间,而其势不能自暴白于陛下之前,而陛下孰得而临照之哉!
况方当迅雷震霆之怒,势不及于掩耳,而天下之民疏贱无知,不敢为陛下言;
百官有司各有攸职,不肯为陛下言;
宰辅之臣媚虏急和,又决不为陛下言。
是陛下卒不得而临照之。
此臣布衣之士,所以不敢不为陛下言也。
大抵治军者不能举军皆爱,治狱者不能举世皆平。
何哉?
宽仁者不足以得其死力,而承风者不能无罗织之讯。
故得士卒之心者必得罪于偏裨,有睚眦之隙者必锻鍊以成狱。
岳飞之治兵,严肃而尚威,此疑其得罪于偏裨者也。
张宪之文连主帅,此疑其锻鍊以成狱者也。
锻鍊之狱虽成,而万一有疑似之迹,则臣不得而知,然亦在陛下广高明之见,而以情察之可也。
况武夫悍卒,不知礼法,多不能自避于瓜李之言。
岳飞未遇陛下,十年之前,一匹夫耳。
陛下卵而翼之,以至成功,去宣抚之权,而典副枢之任,陛下负于飞,而乃尔也?
议者以韩信之事为说,是大不然。
韩信者是汉高不可无之人也,是汉高祖尝许之以真王者也,既定天下,遂夺其齐、楚而侯之,是信之所以怏怏也。
宣抚之尊孰与枢密之重?
而陛下未尝先许之以此也。
以匹夫之心,十年之间,取陛下三公,于其志盖亦足矣。
且身居陛下禁城之中,去荆、襄数千里之远,而又无权以制之,彼偏裨者又岂能奉承其命如平昔者也?
况今楚、泗、建康、荆、襄之军皆陛下之军也,彼其将帅士卒自知身属陛下,固已安之矣;
或恐一旦闻有所谓分析离散之事而惊骇乱常,亦其理也。
彼其平生以甲胄干戈为周身之具,当其惊骇乱常之时,而擐甲执兵,又其理也。
若于此时谕而安之,宜无有它。
尝观郭子仪副元帅居蒲也,其子晞屯邠州,军士放纵,段秀实取而杀之,阖营大噪,环起而擐甲,秀实笑而谕之,一军遂宁
当是时,使秀实究狱,而以一章至长安,则子仪又在疑似之间也。
秀实能谕而安之,不以闻于唐帝,故子仪免疑似之嫌,而关辅之兵不扰。
向使秀实生于今日,为陛下措置此事,则必不居疑似之嫌。
况胡虏未灭,之力尚能戡定,陛下方锐意于恢复祖宗之业,是岂可令将帅相屠,自为逆贼报仇哉!
春秋之时,子玉得罪于楚也屡矣,成王杀之,而后晋侯之喜可知也;
南北之时,檀道济有功于宋也亦屡矣,文帝杀之,而后魏人有饮马长江之志也。
此皆前代之鉴戒,不可不察。
故臣愿陛下自尊其高明之德而临照之,又思汉高帝孝文之事,而释于疑似之嫌,以全陛下高明之功。
此非独臣私心之所言,天下公心之所言也。
臣之与,素无半面之雅,亦未尝漫刺其门,而受一饭之德,独为陛下重惜朝廷之体耳。
臣非不知陛下方震怒之初,疑似未辨之际,此言一闻,必罚无赦,大则身污鼎镬,小则窜迹遐荒,而辄敢撄逆鳞、犯忌讳者,诚怀爱君之心,恐亏陛下之高明也。
伏望陛下重惜国体,不惮改为,断自宸衷,特垂赦宥,使君臣之义复全于今日,而之馀忠尚得效于后来,天下幸甚!
幸甚!
干冒天威,臣无任俯伏待罪之至。
澄之昧死百拜。
石刻御赐手札跋淳熙十二年正月 南宋 · 陈俊卿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七、《闽中金石略》卷九、民国《福建通志·金石志》卷九、《莆阳金石初编》上
臣恭以淳熙十一年十月戊辰,御前祗应陈良才至臣里第,传宣圣旨,伏蒙圣慈以臣贱生之日,特赐御札一封,并赐金器香茶。
臣闻命震栗,下拜登受。
天威咫尺,不胜陨越。
伏念臣顷由周行,执经潜邸,因缘遭遇,致身通显,入登宰辅,出守藩维。
二十年间,任重而力小,位尊而德薄。
偶逃罪戾,徼倖实多。
及其老逼病侵,恳祈谢事。
去岁六月,始蒙诏书矜允,保全晚节,归休田庐,臣之幸愿已毕于此。
惟是衰朽待尽,在天一隅,终始大恩,称塞无所。
敢意宸衷轸念簪履之旧,俯记弧矢之初。
不以臣老而无用,温言慰藉,如在庙堂之时;
不以臣远而易忘,宠赉便蕃,如在畿甸之地。
特捐异数,庸示眷怀。
里巷欢呼,󲦤绅欣艳。
矧复所赐亲札,官而不名,尤非近比。
唐代宗之于郭子仪,本朝太宗皇帝之于吕端,一以社稷元勋,一以太平名相,若时体貌,度越彝章。
顾臣何人,敢当此礼!
平生忝窃,末路愈光,感极涕○,麋殒莫报。
谨以奎画,刻之琬琰,非惟昭示子孙,增辉乡国,抑使中外臣子咸知圣德光大,优遇无能为之老尚如此,孰不愿忠厉节,以称九重任使之意?
此臣所为仰答隆私,庶几万一焉。
十二年正月辛亥少傅观文殿大学士福国公致仕、食邑九千九百户、食实封肆阡贰伯户臣陈俊卿拜手稽首谨书。
岳武穆公遗事 南宋 · 黄元振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七
绍兴乙卯岳武穆公受命讨杨么。
初,么盗据三苗、洞庭之险,众十馀万,湖南、北大被其害。
而又北连刘豫,遥相应和,待虏骑临江,谋欲席卷东下。
官军屡衄,朝廷命公讨之。
先是,靖康初九龄为御营机宜,张所河北宣抚使,辟九龄兼干办公事
公始从河北军,九龄一见,便识公为天下奇才,公亦推九龄之智谋。
及公之讨杨么,欲辟九龄为幕客,九龄不果行。
初,九龄见先父纵绍兴初上论兵书,乃与先父定交,至是遂荐先父以自代,公乃辟先父主管机密
军行至潭,潭帅席参政贺公幕中得士,曰:「某在后省时,阅二千馀书,无如黄机密者。
某荐之,已得旨命官,为有力者沮。
西汉人才也」。
公喜,以告先父,先父亦未尝识席参也。
故公军事必与先父谋之,先父亦感公之知己,知无不言,庶乎自竭,以报效于公。
不幸大功未立,为权臣中祸,天下痛之。
先父亦屏居田野,时时谈及军中旧事,尝谓公之英威,古人不能过,至于仁心爱物,虽古之名将有不逮。
若夫盛德懿行,夙夜小心,不以一物累其心,虽今之老师宿儒,勉强而力行者,公则优为之。
小子不敏,忧患困苦,今既老,追念旧事,十忘五、六矣,特录其馀,以遗后人,且备他日史官之采择云。
公讨杨么,官军有以交易诱贼,遂俘数百人以献。
公会属官于教场,问:「何以处之」?
皆曰:「彼残害官军多矣,宜尽戮之」。
先父独无言,曰:「机密以为何如」?
先父曰:「诱而执之,不武,此正是兵机」。
曰:「会得,会得」。
即问贼曰:「汝为盗,残害一方久矣,今当死,不足以偿」。
众贼皆请死,曰:「主上圣明,以汝曹本皆良民,不幸罹乱,驱胁至此。
今命我来,正欲救汝辈耳」。
又问:「汝在贼寨中有何可乐」?
贼皆言寨中荒索愁苦。
公乃厚犒之,俾之买市物,以归遗老小,阴戒市人贱取其直,而自偿之。
贼归,相告语,知外之丰乐如此,为之欢动,皆有愿归之心。
一日,杨么驱众出战,官军败之,复擒数百人。
诸属官皆言:「前日释之,已有愿归之心,今亦宜释之」。
先父曰:「前日不杀,为其诱也。
今敢出战,必有凶渠在其中」。
公颔之,遂亲阅视,戮其凶恶者数人,馀皆释之。
贼既感恩而畏威,迫于渠魁,而未得出。
公乃遣黄佐赍旗、榜,入杨钦水寨,谕之降。
钦虽听命,而畏么,未果即出。
先是,黄佐乃钦遣来纳降者,既而钦复叛,故拘佐于狱。
公既至,乃释其絷,赠之以金,复遣招钦,故多疑其难信。
公乃命先父再往抚谕之,且曰:「至前涂,更自看事势如何,以为进退」。
先父曰:「彼正危疑,正当速往以定之」。
乃以二弊卒从行,径入钦寨。
钦出迎,欲庭参,先父执其手,与叙同官之欢,曰:「此见宣抚礼也」。
钦犹以虑杨么寨闻之,须遣兵防托,未可即出。
先父测其意尚未决,乃曰:「宣抚命某遍抚谕诸寨」。
乃巡历其寨,而察其形势,见其为舍,密比如栉,一火箭可焚荡,乃谓钦曰:「宣抚太守监司待于城上,立表下漏,以俟公来,过期即进兵,董统制已列强弩、火箭以俟命。
公今迟回未往,某固一死,公军亦无噍类矣」。
钦即时与诸将一行徒众二万人,随先父同渡来参。
先父既渡,即先驰归报。
终日无食,疲剧殆不能自支。
公喜甚,就城上设榻,令人扶先父少憩,即日奏功。
杨钦既出降,官军进据其寨。
杨么驱众登舟,众莫为用,么乃投水,钩出而斩之,群盗尽平。
十馀万众不血刃而来归者,以公宣布天子之威德,而以不杀而成仁故也。
贼众十馀万,择其老弱疲软者给据为民,取其彊壮者为军。
命属官轮日给据,复轮至先父,认得老弱数人,前已请据者,今乃代人来请,其人不伏而喧。
公闻之,谓先父曰:「人众如此,何以辨之审也」。
先父曰:「此曹惯于为盗久矣,故每放一人,必再三相视,果不堪为军,乃放之。
不然,大军去后,复聚而为盗矣」。
公乃亲诘其人,而终不伏,先父请试搜其身,果得已给之据。
大喜,尽以委先父,不复轮日矣。
先父絷盗请给者,将斩以徇,其馀伪者纷纷遁去。
既给毕,阴释盗请者,俾逸去,自后无敢盗请据者。
于是,得彊壮者数万人以充军,而军益壮矣。
军将还,先父言于曰:「孔明所以七擒孟获者,虑军回而复叛,将以此服南人之心也。
孟获曰:『公,天威也,自是南人不复反矣』!
今日不血刃而平大寇,散匿于湖山者亦多矣。
贼见德而未见威,甚惧其复反也,宜耀兵振旅而归」。
公乃大阅,军律严整,旗帜精明,观者无不咨嗟叹息,知王师之有律也。
先父始以进士借补从事郎,抚谕杨钦,钦率众出降。
公奏功,请正补,已而都督府作诏旨行下,授昌州文学
公以先父功多赏薄,寝之不下,欲复论奏。
先父闻之,请于曰:「某士人也,家世以忠义徇国,平居尝谓中原未复,诸将有已极富贵者,何以用命?
今日才立微效,岂可与朝廷论功乎!
但得宣抚见知,俾某得效其愚计,他日成就,未晚也。
且将相和调,则士豫附,固不宜与都督少异也」。
公喜曰:「吾人岂欲言功,但恐将士之赏薄,不能无觖望者耳」。
已而都督府旨挥但云:「当使到来,不烦寸刃,束手来归,所有将士暴露良劳,各与转一官」。
果如公所料者。
杨么未平时,士人来献书者纷纷,先父请考其优劣,而为礼之厚薄。
有屯驻将郝最门客侯邦言利便可采,先父荐之,公命留之帐前听候。
最疑邦言己军中阴事,遣人□□□□言已为宣抚围子队,最将邦数□□□□□畏公威名,不敢遽杀,乃以邦为□□□□先父告于曰:「士大夫多耻从军,惟□□□天下士莫不归心。
侯邦,旧太学士□□□□□失身于最。
今来献利害,而一家□□□□□伤沮众士之心,以干我之军法。
愿□□□□怒曰:「郝最何人,敢杀士人」!
即呼帐□□□□治之。
先父曰:「侯邦得钧旨,在帐前□□□□难拘制其出入,故为最擒。
今□□□□□某不可自安于军中」。
提辖至,公□□□□□人,而为人擒,汝不知乎」?
提辖□□□□□先父之言,公即命移文于最,取□□□□□曰:「侯邦至,而一人一物有伤,则□□□□□皆行军法」!
及邦至,公命送归本□□□□□领公文申,盖虑最中路邀杀之□□□□□士类如此。
尝军行,遇雨,公下马徒步,属官□□□□□里,至一庙宇,少憩,公劳勉属官□□□□□矣,然士欲立功名,亦须习劳其□□□□□安逸,故雨中徒行,以习劳也」。
庙□□□□□公指山问属官曰:「诸公识黄龙□□□□□其下城如此山之高。
某旧能饮□□□□□尝有酒失,老母戒某不饮,主上□□□□自后不复饮。
俟至黄龙城,大张乐□□□□以观打城,城破,每人以两橐驼金□□□□今日之劳」。
有一属官曰:「某不要公□□□□要观公之志,直欲恢复燕地,荡其□□□□中原而已也」。
公自奉甚菲薄,屯驻将郝最饮食□□□□其寨而食素,最以酸馅为供,公食□□□□最曰「此名何物」?
曰「酸馅」。
曰:「某平□□□□食此」。
顾左右,留其馀以为晚食,不□□□□甚愧。
公性严重,语不轻发,于僚属□□□□但语次间微见其端,而闻者悚然。
□□□□属官会食,惟煎猪肉、齑面,未尝兼□□□□人供鸡,曰:「何为多杀物命」?
庖人曰:「州中送食也」。
公命后勿复供。
公与士卒同甘苦,不复以口腹自累,然亦出于仁心爱物者如此。
提辖官有杖士卒者,曰:「且教训之,勿轻笞辱也」。
然取人一钱者,必斩,故士卒乐于用命。
尝谓先父曰:「某之士卒真可用矣」!
颍昌之战,人为血人,马为血马,无一人肯回顾者,复中原有日矣。
公命宅库,除宣赐金器存留外,馀物尽出货,以付军匠,造弓二千张。
先父曰:「此军器,当破官钱」。
曰:「几个劄子乞得,某速欲用,故自为之」。
一日,行军至一店,见其屋新盖而有少缺处,公呼店主人问之:「此必我军士取汝乎」?
店主曰:「宣抚之军未尝一毫扰人,此自偶缺耳」。
曰:「岂有汝新盖店屋,而缺此一束」。
立命刷之。
须臾,刷到一马军,即欲斩之,军曰:「非入取其也,下店饮食,系马于檐,忽闻宣抚来,急上马来,不觉误掣下」。
店主举家泣告,实不曾扰,犹杖之百而后行。
公谓先父曰:「战阵既交,手执得枪住,口有唾得咽,则已是勇也。
机密儒生,未尝历战阵,到中原,见大战,则心动矣。
先随某入小阵以观战,某令机密立马处,必无害也。
若欲便溺,切勿离马仄。
盖数十万之军,其目尽在某一旗上,机密若往来不定,则军人一暗箭射杀之矣,盖恶我乱其目也。
大阵皆动,然后可随众动也」。
盖公神勇,每战尝自为旗头,身先士卒,先父力谏曰:「猾虏或识之,聚彊弓以射我,奈何?
虽公忠义,神明相之,自不能伤,然非大将之事也」。
曰:「昔杜充留守京师,某有兵二千,来受节制。
始至,适城外有大寇数万,即命某往战。
谓之,败且斩。
某不敢以兵寡不敌为辞,即往说贼约降,来禀曰:『我何尝令汝受降,须为我擒之』!
某复往责贼,以约降而缓来,今不复受降矣,愿与汝挑战。
贼魁出斗,某驰骑独往,奋大刀劈之,自顶至腰分为两,数万众不战而溃。
人力不至于此,真若有神助之者,某平生之战类如此」。
一日以沉香分属官,各得一块,而先父所得最小。
以为不均,复以一裹分之,而先父所得复小。
公怃然,先父曰:「某以一身从军,虽得香,无所用之」。
公乃曰:「某旧日亦爱烧香,瓦炉中烧柏香耳,后来亦屏之。
大丈夫欲立功业,岂可有所好耶」!
众有愧色。
公再谓先父曰:「某被主上拔擢至此,傥有纤毫非是,被儒生写在史书上,万世揩改不得。
某苟有过,机密必以见告」。
公家素无姬侍,先父被檄差出,远方妄传公纳士族之女以为妾。
先父以告,曰:「四川吴宣抚尝遣属官来议军事,某饭之,彼惊讶某之冷落,归言于吴宣抚
吴乃以二千缗买一士族女,遣两使臣妻送来。
某令其立于屏后,告之曰:『某家上下衣䌷布耳,食齑面耳。
娘子若能如此同甘苦,乃可留,不然,不敢留』。
女乃吃然而笑,某曰:『如此则不可留也』。
遂遣还之,初未尝曾见其面也」。
公之不喜声色,出于性之自然者如此。
汉上报虏骑大至。
公移檄本路,备五万人军资,遣止二百人耳。
虏素慑公之威名,望风而遁。
先父言于曰:「宣抚威名已震,虏那敢犯我,特大张其势以动我,实不敢深入。
我复以虚声应之,正得其情矣。
然我军仰给于江西,虏避彊击弱,他日必大入淮西,以轻兵袭江西,而焚荡之。
我军乏供,则自坐困。
宜置一军于江州,沿江往来,以为回易,可得利以益军资,又可以开拓形势,以绝其窥伺之心」。
公于是立江州一军。
先父被檄在远,公尝遣一兵持书来,趣回。
盛寒止一单布衫,先父问曰:「汝怨乎」?
曰:「不怨也。
他军所得请给,则有减剋。
又如科作纳袄之类,自身虽暖,老小则冻馁矣。
宣抚则不然,请食钱若干,不减一钱,听士自用之。
某自因家累重而费之,非在上者有剋于我也,何怨之有」?
公奏战功必以实,未尝徇私而寄名虚奏。
公之子宣赞云勇冠三军,攻随州,手持两锥,首先登城,公乃奏其功。
与妄将私昵窜名战士之中,以冒官爵者异哉!
此士之所以乐于用命,而服其至公也。
绍兴六年冬,公亲提兵,往取蔡州
二更令下,三更即行。
蔡州,其濠水深阔,城上惟植黑旗,并无守者。
每进攻,则黑旗动,然后一队兵上城相禦,退则复下。
势不可攻,乃归。
董先为殿,刘豫伏兵俟我军退,则追而掩之。
我之后军逢彼踏白者,为亲戚,且素闻公之德,遂泄其计曰:「汝宣抚自来,有兵二万人,七分披带,持十日粮,今粮尽而归。
刘豫李成等十大将,各将万人,先各赐宅一区、宫女十人,径来掩彼军,约尽擒之,直造鄂州
我军人持一绳,得南军,穿其手心,每十人作一串,鼓行东下,今即至矣」。
董先见贼悉得我军之实,驰报公。
董先遂择险地,伏其军于林莽中,独据河桥以待之。
须臾,李成等至,见董先,举绳以告之,悉如踏白者之言,谓董先曰:「汝勿走,我今先擒汝」!
先答曰:「我定不走,只恐汝走耳」!
贼见董先待之闲暇,疑有伏,不敢径进。
每遣兵来战,董先则旋出林中兵一二队以应之;
彼退,则又归于林中,贼益疑。
相持久之,公领大军复回。
李成等望见如银山拥出于众山中,即遽奔溃。
渡河追之,三十里而止,擒其将数十人,俘其军数千人而归。
公厚以钱布劳俘之军,告之曰:「汝皆中原百姓,国家赤子也,不幸为刘豫驱而至此。
今释汝,见中原之民,悉告以朝廷恩德。
俟大军前进恢复,各率豪杰,来应官军」。
其俘皆欢呼而反。
公乃贻书与蔡之守者,蔡人感公释其俘,遂请降。
擒之将献于行在所
其后讲和,复割蔡州与虏,有通判者不肯臣虏,自缢而死。
绍兴七年,车驾亲征,幸建康,公来扈跸,问先父曰:「某将入觐,以何为先」?
先父曰:「当以取汝、颍为失计,而改图之。
既取之,不可守而复失之,亦徒劳尔」。
曰:「安坐而不进,则中原何时可复」?
先父曰:「取中原非奇兵不可」。
曰:「何谓奇兵」?
先父曰:「宣抚之兵,众之可知可见者,皆正兵也。
奇兵乃在河北」。
大喜曰:「此正吾之计也。
相州之众,尽结之矣。
关渡口之舟车与夫宿食之店,皆吾人也,往来无碍,宿食有
至于䌽帛之铺,亦我之人,一朝众起,则为旗帜也。
今将大举,河北响应,一战而中原复矣」!
先是,朝廷罢刘光世军,欲以公代之,并军大举。
公既扈从至建康,太上知公之可大任也,独召公至寝閤,命之曰:「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除张俊韩世忠不受节制外,其馀并受卿节制」。
已而有忌公者,沮止之。
公忽召先父,出示张都督简板,乃却公宫祠之请。
曰:「某条具交军事件,一日可办。
今乃令某先行,留属官以待命,此必事已中变,故令某先行。
今功不成矣,某所以丐祠也」。
公不乐而行。
先父曰:「某家有老母,而以身从军者,欲效尺寸之长,以报公知遇也。
使前有立功之地,某死亦不顾;
今事既乖,则某亦将归养,以为后图,他日从公未晚也」。
公乃许先父谒告省。
已而朝廷乃以吕祉刘光世,遂致郦琼之叛。
光世之军,多陕西之盗贼,最为揉杂而难治。
西人重世族,光世世将,故仅能总统之。
郦琼、王德,皆光世之爱将也。
二人平日不相下,若得威名之将以代之,则可以驾驭而立功。
朝廷始以公代光世,得之矣。
已而中变,易以吕祉,故二将无所忌惮而斗,惧而谋叛,刘豫又以高官重禄以诱之,所以丧淮西之一军。
不然,恢复之功矣。
今天下庸人孺子皆知公之威名,至于公之大计,与夫功之以不遂者,士大夫盖未知也。
元振幼从先父于军中,亲见其本末,平居追念前事,未尝不叹息流涕于此,故志之于遗事之末云。
按:《鄂国金佗续编》卷二七《百氏昭忠录》卷一一,中华书局一九八九年版《鄂国金佗稡编续编校注》本。
论经国大要书绍兴二年十二月 南宋 · 吴伸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六一、《中兴两朝圣政》卷一二、《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一八、《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七
十二月初一日,布衣吴伸谨斋沐裁书,昧死百拜,献于皇帝陛下。
臣尝读太史公叙布衣王蠋状于《田单赞》曰:「昔燕之初入齐,闻王蠋贤,令军中环画邑三十里无入,而使人谓曰:『齐人多高子之义,吾欲以子为将,封子万家』。
固谢,燕人曰:『子不听,吾引三军而屠画邑』。
王蠋闻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
予岂助桀为暴哉』?
遂经其颈于木枝,自奋绝脰而死」。
臣读至此,未尝不废卷涕泣,扼腕而太息也。
何哉?
齐一小国也,且有慷慨忠义之士。
今天下之大,四海之广,得无其人乎?
天下之士自崇、观以来,蒙被国家教养,虽山林皋壤,岩谷海隅,靡不承育而受恩德者矣,何以大国之人不如小国之布衣乎?
臣固有志于是。
今臣至贫且贱,初非以富贵为心,爵禄为念,又非欲以片言幸陛下之用,从而求赏。
揣臣之心,实无纤毫觊觎,况臣曾立功于近世者屡矣,亦未尝论功而求仕进,则今日之言,无意于爵赏也明矣。
无意于爵赏,而有言者非他,臣恐万世之下,罪我圣宋无忠臣义士,故以臣所闻所见,尽臣之忠,竭臣之愚,为陛下陈之。
伏望天慈毕赐睿览,不惟臣一身之幸,将为社稷之福,天下生灵之幸也。
臣窃观陛下有孝弟之大德,而二帝之问不通;
陛下有汤武之圣明,而敌国之陵不已;
陛下有太王之至仁,而土地之封日削;
陛下躬之节俭,而国用之富不饶;
陛下震雷霆之天威,而盗贼之锋未戢。
凡此五者,非特臣得以疑之,使三尺之童有知有识,亦将有所惑焉。
何哉?
二帝之问不通者,臣窃谓非陛下忘父兄之迁也,非大臣忘君父之恩也,盖亦人力有所不及,思虑有所未至焉。
臣窃观赵王入燕也,使者十辈,既不能达国之音,又不能全身于外。
当时在朝,若张耳陈馀之徒,非不贤也,非无谋也,独不如一厮养,能以片言说燕,卒与其君俱载而归。
今两国之难未解,而鼎峙之形已分,使者虽数十辈,金帛虽数十万,能免伪齐之盗乎?
此遣使不如用厮养明矣。
敌国之陵不已者,臣窃谓陛下忍小耻之太过也,示小敌之太怯也。
盖戎狄之性,譬之狞犬,若或避之,从而吠齧。
臣窃观苻坚之陵晋也,兴师百万,力足以移山岳,鞭足以填江海,谢玄以计沮之,败衄淝水
设使当时忍耻示怯,奔而避之,由江迤南,当为秦之属郡矣。
故古人有言曰:「可以计胜,难以力屈」。
即此观之,虽得斗将十万,不如一谋士明矣。
土地之封日削者,臣窃谓陛下视疆埸之太轻,任藩屏之太易也。
臣窃观越王勾践之脱于吴也,尝胆以苦其心,任贤以广其谋,虽一饮一食,未尝不以灭吴为念。
故当时其耻虽大,其国虽削,数年之閒,复其疆而雪其耻。
当今陛下国政之属,如大夫种者谁欤?
军旅之托,如范蠡者谁欤?
然陛下移跸而去之者屡矣,百姓从之者如归市,虽太王之仁,不过此也。
太王之去邠而之岐山,今陛下有灭夷狄之心,复父兄之仇,此臣所以晓夜太息,为之不平。
国用之富不饶者,臣窃谓陛下千里寄托之非人,四方土地之旷也。
臣窃观司马宣王之辅魏也,先广田蓄,然后为灭贼之计。
当时邓艾著济河之论,又陈屯田之利,其言以二万人屯淮北,以二万人屯淮南,合四万人之众,且田且守,岁入米五百万斛,十万之众,可给一年之食。
臣窃见今日自常、润抵界至于大江,极目百里,尽成荒墟,所谓良田,不知其几千顷。
自淮迤南,荒芜之田,又不知其几千顷。
疲卒既多,冗官不减。
若于此时且耕且战,则军食何患不足矣!
盗贼之烽不息者,臣窃谓陛下姑息之德太厚,而杀戮之威不张也。
臣窃观宓子贱之治单父,齐寇至,鲁人不及自刈,父老请民出刈,宓子不许,且曰:「今年无明年可种。
若使不耕者得,则其民乐有寇也」。
其言虽小,可以喻大。
今之盗贼未戢,亦乐有寇之类也。
臣窃意盗贼不可不灭。
昔光武中兴,未尝不以讨贼为先,故杀之则彼畏而自息,招之则彼安而复叛。
臣以谓用盗贼攻盗贼,则草寇无患乎不平矣。
此五者,虽若国之急务,然犹未足为陛下轻重。
臣复见国势如累卵之危,生灵有涂炭之厄,臣晓夕为之寒心。
臣窃闻太祖皇帝之有天下也,奄有九州,席卷八荒,东渐于海,西被流沙,北极单于,南底交趾,四方之大,罔不臣服。
当其四夷未宾之初,止有中原钱俶望风纳土,由是置五王宅,以待其自至。
其后李煜欲以臣属,乞为藩屏,遣使请命,太祖皇帝曰:「天无二日,殿庭之上,岂可容客鼾睡者」!
是欲天下一家,中国一人也明矣。
创此基业,垂之十帝,可谓盛哉!
太平日久,偶因边臣失守,致使虏人长驱而入。
赖祖宗之灵,社稷之福,使兆民有托于陛下。
当时龙兴南都,天下之人皆知陛下孝慈,不忍父兄之远播,而居其已破之城。
今此驻跸,久在东南之一隅,臣窃为陛下疑之。
不识陛下欲复祖宗之故业乎,止欲为东晋之南据乎?
臣窃谓复祖宗之故业,则陛下有万世垂统之基;
若止如东晋之南据,则不过有百年之世祚。
然百年之计,尚恐土地日削,社稷日危,亦未必安于百年也。
臣闻自淮迤北,见属伪齐,自古夷狄不能有中原,此金人以中原攻中原者也。
近臣说者必曰:朝廷赖伪齐以为藩篱,以捍金贼。
臣窃谓不然。
夷狄之患,患在手足;
中国之患,患在心腹。
不识说者将谓伪齐今不为盗,能保其子不为盗乎,复能保其孙不为盗乎?
不识伪齐俟虏人既定之后,去僭伪之大号,还土地之故疆乎?
为复割据中原,久假而不归乎?
若曰臣无伐君,则武王何为而并天下?
若曰国可并立,则隋高何为而擒叔宝
良由势不两立,尊无二上者也。
昔秦齐之强,犹不敢久僭帝号。
今金贼窃我名器,不归他人,独授刘豫,则知豫必以奸计为金人谋也。
既为谋主,则无臣心明矣。
况人臣之位,与人君之尊不可同年而语,彼肯舍尊而就卑乎?
则知刘豫无复纳款又明矣。
臣尝譬之巨室之家,假人以堂室之奥,而自处门廊之隅,则居堂室者,岂无吞门廊之心乎?
刘豫所以卑辞自逊者,良由人心未归而羽毛未成尔。
纵使刘豫止欲割据一方,岂不为奸雄开基?
又况自古南北雌雄之势,但见以北并南,未闻以南并北者也。
臣窃观国之所重者三。
昔我神祖留意太学,盖欲笼络天下之英贤而网罗天下之奸雄也。
陛下驻跸维扬之时,犹有随驾学生,今悉罢去。
刘豫乃为学校以延多士,是诱陛下之英贤可知矣。
今诸军士卒皆河北山东之人,其初止因虏人所苦,故偷生南方,望陛下升斗之养也。
前此两年,兵食皆足。
迩来窃见如刘光世军中,士卒一月之粮,或阙其半,里巷私语皆曰:「健儿不如乞儿」。
各怀去心,悉有窜志。
刘豫大彰声势,广示富饶,省刑薄敛,恤众安民。
彼思乡之人有所闻,岂不动心?
是诱陛下之士卒可知矣。
南北往来,商贾如织,厚增其利,售我物货,关市无征,阜通无禁,既开商贾之路,遂杂五閒之徒。
古人夷关析符,使命犹且不通,况于往来弗禁者乎?
臣窃见朝廷内外,事无巨细,往往皆前期而知。
此无他,从商贾之便者然也。
从商贾之便,则是诱陛下之行旅可知矣。
诱陛下之英贤,则谋谟可得而策矣;
诱陛下之士卒,则战斗可得而用矣;
诱陛下之行旅,则国之虚实可得而知矣。
臣窃见中国之士子,不由科举进者,往往多不得齿于仕版。
至如贫贱之士,虽有嘉谟,非有左右先为之容,无因至陛下之前,则好名贪禄之士,岂不有如伪齐之心乎?
臣窃见中国之士卒,饱则稍安,饥则心离,怀乡乐土,人情所同,又况邱陇之所系,嗜欲之所趋。
今移北就南,岁久无归,彼怀土之人,岂不有如伪齐之心乎?
臣窃见中国之商贾,近缘军兴,征求百倍。
监官者,以奉上为心,以刻剥为志。
行旅恨怨,痛入骨髓,由是百物不通,而征商又倍。
至如伪齐,取民有制,彼贪利亡耻之徒,岂不有如伪齐之心乎?
凡此三者,悉有离心,则陛下国势日以孤危。
臣又见刘麟猖狂尤甚,狼戾自多,父子异同,悖逆若一,僭伪三年,鼎势已立。
刘豫不自量力,往往自比文王,而以其兵柄付之于
陛下若稍缓其岁月,彼将先收民心,足食足兵,形势渐固,则中原无复为陛下有矣。
中原既丧,则伪齐反得太祖皇帝奄有中原,坐收四方之策矣。
臣又闻金人重兵悉趋陕西,志在吞蜀。
万一不幸,蜀有变动,彼将顺流而下,水陆并进,则陛下岂可复有乘桴之行乎?
臣闻兵法有曰:「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彼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臣窃谓先平伪齐,则是乖其所之也。
又况伪齐有声无实,若即伐之,如摧枯拉朽尔。
古人有言曰:「今不取,后世必为子孙忧」。
今之伪齐,若不亟平之,不特为子孙患,臣以为陛下忧也。
臣伏睹九月有星彗于东南,陛下肆赦,其文自责,可谓上畏天戒之深也。
臣虽不晓天文,疑其非灾,何以明之?
昔楚将公子心欲与齐战,时有彗星出,柄在齐,占者曰:「柄所在者胜」。
齐恃得柄,而不为备,所以败绩。
今柄在东南,所谓得胜之道也。
若不因天时而制胜,臣恐复如昔之齐也。
故曰: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臣观东南之地,本非帝王之都,历考古今,未有卜世之久者,何哉?
西北之地,土厚而水深;
东南之地,山秀而水清。
故土厚者其山高,水深者其流长,山秀者其土薄,水清者其□□。
从古至今,卜都于西北者,或通乎十世;
而僭号于东南者,未踰于百年
是亦土地之厚薄,流水之浅深者然也。
又况吴越之地,形势尤薄,实非帝王驻跸之地。
万一未复神京,而建康古都,亦可以暂驻銮舆。
臣愿陛下整我六师,用张天威,特回圣驾,临幸秣陵,庶渐向于中原,无久居海隅也。
孟子曰:「王者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
汉高祖刘敬之策,而唐神尧太宗之谋,所以享国日久也。
臣窃观自古帝王之兴,兵权未尝重假于人,如光武,皆亲御六师。
独有唐末藩镇之权太重,故有朱全忠之祸。
今陛下亲御之众,不如藩镇之多也,臣窃忧之。
臣愿陛下简练卒伍,缮治器甲,亲征不庭,恭行天罚,则擒纵在我,而权势不夺。
臣窃见陛下之兵尚有百万,而精锐之士又有数万,若倾国出师,又不知其几万。
设或并力北伐,则父兄之仇可复,而中兴之业可图。
臣伏愿陛下大谋早决,如晋之平吴,唐之伐蔡,断自宸衷,不容众议。
又况利于人君者,必不利于人臣;
利于人臣者,必不利于人君。
且人臣趋战于敌,与坐享于家,安危不同,岂肯弃安而就危乎?
今遁逃不,逗遛岁月,皆人臣自便为安逸之谋。
然而臣则安矣,君将危焉。
此正所谓利于人臣,必不利于人君之谓也。
古人有言曰:「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
今伐齐之策,万一少迟年岁,事必不济,何以言之?
金人之所利者,玉帛子女。
且如蜀中富庶,遐迩共知,狄人留意,必悉众共攻。
东北之地,屯兵必少。
加之既立伪齐,必以为恃。
况彼素欺吾怯,断不为备。
此中原归于陛下,灼然明矣。
兵法有曰:「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全胜之道也」。
国之安危,在此一举。
陛下若犹豫不断,金人得蜀,必复立僭伪,割据成国,陛下土地止有东南,虽有智者,臣知不能善其后也。
臣闻之,为王者可升而为帝,帝者不可复降而为王。
万一止有东南,不过王国之君,其去帝业远矣。
臣愿陛下勿谓力有所未及,时有所未至,因循苟安,以东南自满,恐成大祸,当以归命侯、长城公自安之言为戒也。
臣窃观周衰之末,战国纵横,犹无敢僭帝位者。
今此刘豫,首乱为阶,自古首乱者,虽不能成事,臣恐如汤武,驱民者桀与也。
观其姓名,复符南宋,此亦可虑。
陛下虽欲忍而容之,独如宗庙社稷何,如天下苍生何?
刘光世韩世忠皆拥重兵,久在江左,坐食糜费,于国有损。
若即北伐,正所谓因粮于敌者。
伏望陛下洞察臣言,上以祖宗创业艰难为念,下以生灵涂炭为忧,焚舟决战,如勾践欲杀妻子、焚宝器之时,誓与三军蠲战,共存共亡,则危国可以复安,亡地可以复得。
臣闻之,一人有庆,兆民咸赖。
国既倾危,百姓虽有谷粟,安得而食诸。
万一出师,粮食稍阙,亦可权借于民。
断在一举,明喻利害,设使尽百姓之储以赡军,独不忧金人杀而夺之乎?
臣闻之,古人有言曰:「有叛卒,无叛民」。
盖民有业,而卒无生故也。
况卒之所仰者,官给钱粮。
今既财赋不足,则兵食不继;
兵食不继,则叛心日生;
叛心日生,正如吴起所谓「舟中之人,尽为敌国矣」。
今臣伏望陛下重以军粮为念。
张邦昌僭号之时,所幸士卒之心未离,而去太平之日未远,人思祖宗之德,故未为国患。
今此离乱积岁,士卒暴露日久,咸欲息肩,正犹水性无分东西,随所决而流也。
今若乏食,其心必离,臣恐大事去矣。
臣又见近日沿边州军,多用武人为守,或不识字,或不晓法,州郡被害,莫此为甚。
而又或于卒伍,或招于贼徒,毒心不改,逆谋犹存,或以州叛而顺番,或恃兵势而虐民。
重念祖宗广土四百馀郡,比为虏人割据,将去大半。
今淮迤南,若守臣不得其人,则州郡逐时陷没,不知陛下沿边州郡复有几矣!
臣以谓武人深不可用为郡守
至如统兵,亦须择其善者,若贺若弼有谋将、斗将之辨,正此之谓也。
臣尝观柳宗元有言曰:「削尾大之势者,莫如建诸侯」。
今之江北,可谓土崩矣。
臣窃见近置安抚大使,正如唐之节镇,各有属郡,亦置部曲,有分权之势,无补国之威。
文臣为之,则不知兵者有焉;
武臣为之,则贪污寡谋者有焉。
设有寇至,皆是提重兵以自卫,统部伍以奔逃,或坐视而不救,或伺隙以自便。
昔唐之割据,皆此道也。
又况自古以来,国破者必易其君,国亡者未必易其臣,在亡国之为将相者,未必不为兴国将相,于人君则有利害,在人臣初无损益,正如冯道历事四姓是也。
去此就彼,鉴之前代,则有冯道,验之今世,则有杜充
陛下于此,不可不自为之计也。
臣窃观周以同姓之亲而,唐任异姓之权而亡,不可不戒。
臣为陛下计之,当今之难,莫若以沿边之郡,十州之地,建一诸侯,以宗室之亲者主之。
彼有人民,复有社稷,且耕且战,足为屏翰。
上合天数,下安边庭。
金枝玉叶,布在四方,可以伐敌国之谋,可以绝乱臣之望。
臣前言愿陛下伐齐者,策之上也;
不得已而建诸侯者,策之次也。
舍此二者,复有秘策,当俟对天颜而后面陈,非纸笔得以尽也。
臣窃见近日遣使,未出我疆,已为贼劫,此乃以武臣守边之祸。
然所丧虽多,似乎天以其策付之陛下矣。
臣昔见郦食其唐俭为死间事,与今日颇相契合。
古人用间为上,万一陛下以臣前言可采,臣愿为食其唐俭,出使伪齐,潜谋将定,陛下兴师从而伐之。
臣虽遭伪齐鼎镬之烹,而忠义可以激砺乱臣贼子,臣死之日,如生之年也。
臣窃自料,臣死有三:陛下怒臣狂愚之言而杀之通衢,臣亦死也;
陛下用臣狂愚之言而遣之死间,臣亦死也;
陛下不听臣言,他日或如王蠋自经于木枝,臣亦死也。
有此三者必死之道,臣岂好死恶生,臣实为忠义所激,不顾微躯,此心愿为圣宋之鬼,不忍为夷狄窃国之民也。
臣又闻主忧则臣辱,主辱则臣死,窃见大宋未见有肯辱肯死者,臣复恐为万世笑,故以狂愚一得之虑,为陛下陈其梗概。
比干剖心子胥鸱夷,二子皆获美名,而以恶声归于其主,此又非臣之所欲也。
今臣不贪爵禄,不钓名誉,不畏诛戮,其所欲者,欲陛下静而思之,欲陛下听而行之,庶几上可以回天意,下可以收人心。
太平之数在年岁间,陛下不修太平之业,将以太平之业属于谁乎?
臣之愚忠已贯日月,臣自谓无求于陛下,而陛下必有求于臣之言矣。
臣窃观世俗之所好者,莫好于富贵。
今臣视之如浮云,故终始以不贪为言。
赵孟之贵,赵孟能之。
臣万一得为太平之民,岂不优于乱世之将相乎?
臣又见鲁仲连谈笑而却秦军,平原君欲封之,鲁连笑而谢曰:「所谓贵于天下之士者,为人排患难、解纷乱而无取也。
即有取者,是商贾之事也」。
臣虽不材,持此心久矣。
臣曩于乡曲里闬,犹且患难相救,危厄相助,况于君父艰难之时乎!
臣窃见近为陛下陈其利害者,志将以求爵禄也,大将以沽名誉也。
书或再三,至于数十,往往陛下见之既繁,视以为常。
虽间有奇谋异策,相见待遇一概。
今臣之书,已尽愚衷,历陈于前,无复再上。
孔子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
正愚臣之谓也。
言甚拙直,不事雕琢,止取其利害之大意,或可或否,愿陛下详加择焉。
干冒天威,臣无任俯伏待罪之至。
昧死百拜。
乞罢楚州州学教授刘度召试奏绍兴二十六年六月 宋 · 汤鹏举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一七、《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七三
度素无行义,亲丧未除,兄弟析居。
顷为漕司试官,受韩世忠使臣之嘱,欲取世忠之子,得解。
使之召试,公论谓何?
破虏凯歌二十四首 其六 南宋 · 周麟之
 押先韵
胡人不识九车船,笑理轻舠狎大川
莫道老胡曾得济,犹传折箭誓青天(自注:建炎间兀朮南渡,横行江浙。其归也,为韩世忠所阨,几不得免。幸而脱身,至江岸,即折箭指天,誓终身不复过江。今亮之来,既失素备之舰,伐木造舟,皆轻舠不可用。王师以九车船当之,所向无前,群虏相顾失色。亮犹悒然,怒曰:“四太子尚能过江,我何为不可渡。”)
韶州太守朝散大夫汪公墓志铭 南宋 · 韩元吉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五、《南涧甲乙稿》卷二二
公讳杞,字南美新安汪氏也。
济王七世孙景,徙于婺源县
景生高。
高生济。
济生丕。
丕生惟良,是为公曾祖,隐德不仕,翰林侍读钱醇老尝表其墓。
惟良生叔渐,是为公祖,以子赠奉议郎
叔渐生路,登绍圣四年进士第,官至承议郎、知信州贵溪县,是为公父,以公赠至银青光禄大夫宗人翰林学士彦章称其人以比元鲁山
娶万氏,赠蕲春郡夫人
张氏,赠大宁郡夫人
宁生四子,公其仲也,旧名利国
少笃于学,方朝廷兴舍法于天下,公与兄利往俱选上舍,继而入辟雍,解于开封府
建炎二年太上皇帝龙飞,策进士,始中第,授迪功郎南康军司法参军
郡经李成兵火,大将韩忠武公提军数万过郡,趣军食甚峻,守惧不给,至乞祠。
公始仕,独毅然画策,请税商船,尽输米以济用度。
檄公摄仓官应之,军士哗不可止,公呼队长谕之曰:「籍各有姓名在也,一不如律,案其名告,大帅申军法矣」。
皆噤不敢出声,自卯漏下至五鼓乃毕,人服公可驭众。
建州崇安县丞,县库陷失缗钱踰数十千,公声色不为动,第责库吏限一月俾输。
时建守魏邦达治有威严,欲逮系之,公启曰:「是无益也,积弊至此,愿听其所为,不效则寘狱未晚」。
既限满,果尽得之。
有兄弟五人,讼家资累年不能决,公列之庭下,举唐贤韩思彦饮乳事训之,皆感泣,遂均产。
课民艺桑柘十六万株,守及诸司竞论荐,改右宣教郎、知饶州安仁县
县因寇退后版籍焚逸,产税之数殆失其半,冒佃匿税馀五万缗,民输绢及苗役悉增于旧,公括而正之,一绢减税钱三百馀,苗米、役钱、和买十减其四。
而豪户兼并所不利,相率腾讼于朝。
事下漕司,委郡丞来治,谓公必有妄用,公谢曰:「一钱出入,有簿籍在,请以姓名所输揭诸乡,有不实者当尽诉矣」。
乃无一人诉者,上下弥服。
公即兴县学以诱劝其俗,略无惩治之意,贵人寓公,莫不誉叹。
建昌军南丰县,其治如安仁,民以孝行著者凡十九家。
根在逃绝户亦万馀,得税钱六百缗,米二千三百斛,催税之长,始无偿纳之患。
属岁旱,发廪赈之,活数万,乡民为立生祠。
易县桥以石梁,以公名。
有宿寇张小者,据巢穴几二十年,公合弓兵一战平之。
时经界始行,不扰而办,邻邑皆来问其法。
逃户复业者四千三百,增桑柘四十万,修水利四百馀所,由是监司以公治状上闻,遂籍于中书
后十有五年,公赴官广东南丰,百姓犹遮道送迎,颂公未忘也。
信州玉山县,以其馀力新县宇,葺馆舍,整涂路之阻。
而献言者欲开运渠,自县以达常山,公则拒之,曰:是不特劳民费用,且坏人坟墓甚众,而山径高险皆石,亦岂能通也?
议遂格。
会邻境有恶少夺食,顽民郑一龙亦啸聚为应,公捕诛之,百里乂安。
通判肇庆府,一日海舟数十百奄至,若有异,府汹惧失所为。
公单骑走岸次,嘻笑谕之,众皆靡去。
被檄摄英州,阅再岁,有惠爱。
既还里中,则曰吾老矣,筑室治竹石,聚书万卷,以教子弟。
宾客,饮酒赋诗自适。
朝命除公守韶州,竟丐祠禄主管台州崇道观者四、武夷山冲佑观者一。
淳熙二年,太上庆寿恩霈,以龙飞榜进秩,而徽州守臣应诏,以公年虽七十,历官治绩,精力尚强,可选监司郡守,亦莫能起也。
閒居二十年,康健燕怡,与其室黄夫人皆上寿。
子孙数十侍侧,澹然无声色之娱,乡闾敬之若父祖。
岁饥,大家务闭籴,公独发私廪,损其价以惠贫者,两邑令至谢于门。
今年正月,考妣加赠恩至,犹与族姻庆会。
自以致家布衣,叨世科,虽不及养,而赠官封邑,俱至二品,谆谆中缺九十有三,官朝散大夫,赐服三品。
有诗文数十馀卷藏于家。
娶黄氏,同邑进士造之女,年亦八十九矣。
三男子:邦俊迪功郎南安军大庾县主簿
邦直,当以遗恩受命;
龟龄,举进士,有声。
三女子,婿则进士黄钦承、黄时心、左宣义郎签书桂阳军判官方正己。
孙男七,咏、谦、谔、该、谊、词、训。
孙女七,长适董赫,次黄玠,次夏朝宗,馀在室。
曾孙男三,女二。
公性介直,资明敏,历宰三邑,半刺二千石,皆以廉能称。
治邑先教化,必更学舍,招延士子,至今安仁之学冠于诸邑
银青公在小官,有谓之真清者,公因以真清所至榜官舍为名。
其贰肇庆,为直南恩守讼事,守以厚馈为谢,力辞不受。
出行属县,宰有以白金二百星助公修廨者,公斥,寄之军帑。
后宰以赃败,人始服公不负于清名。
当路公卿、知己,论荐亦众,而不肯俯仰以求用。
老而静退,自营寿藏于所居之近奖山,造僧庵,筑亭宇,甚备。
至是以十二月壬申葬焉。
予顷在信幕,公为玉山,熟其行事。
往岁过其乡,见公犹精明未衰也,今夏宣城,再经其门,闻哭声,则公丧既数月矣,因于其家而哀之。
及葬,邦俊等来请铭。
铭曰:
汪姓之原,踦能执干。
自隋迄唐,盛于新安
既祀既封,我朝而王。
将相文儒,显以四方。
婺源宗,十有五世。
联芳登名,父子以继。
嗟哉韶州,廉介特立。
晚秉一麾,早制三邑。
善政美才,足用有为。
蕴奇于衷,曾莫究施。
黄发鬖然,世其真清。
乐于家林,寿几百龄。
有子暨孙,足大我后。
天祐善人,岂惟其寿!
奖山峣嶕,自营其藏。
闾里敬思,公为不亡。
韩蕲王赐田碑记嘉泰四年三月 宋 · 韩杕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六一、同治《新淦县志》卷九、同治《临江府志》卷一五、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二六
窃惟臣先祖臣世忠丁时厄运,际会风云,始名震于西陲,继威行于河朔,擎天霸府,复辟临安,鏖战慑邻,决策定国,佐成高宗皇帝中兴之业,猗与盛哉!
而闽、广、湖、湘剧寇充斥,师老无功,宸扆宵旰,以属先臣。
曾不数月,凶渠悉平,三方就肃。
捷书来上。
高宗皇帝令劄与内外诸军,各务奋厉。
时先臣位已师保,节兼两镇,骏功异数,焜耀当代,第乡里彰武,剪于戎境,家无寸产。
方握重兵,或谓明哲之图,在所当讲,于是有请于朝,欲买新淦籍官之田。
上闻之,亲御宸翰,举以为赐。
先臣抗疏,控免恩赐,终閟俞旨,且有奖谕之诏。
洪惟高宗皇帝素知先臣有徇国忘家之志,既表其忠矣,又赐之土田,以为诸将之劝,故御札有曰:「非惟示朕之私,亦聊以旌有功也」。
厥有旨哉!
昭回之章,旌功之田,祖而父,父而臣,七十三年矣,奎璧所往,百神固当呵护。
然惓惓私忧,万一遗脱,遂蹈不恭,谨登坚珉,寅奉赐庄,以侈千载一时之遇,以永亿万斯年之传,子子孙孙,当饭必思其所自,上图宗枋之报,下显先臣之志云。
嘉泰四年三月十五日孙朝议大夫、直秘阁、知新兴军兼管内劝农营田使敷政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紫金鱼袋臣韩杕拜手稽首恭书。
咸安郡赵士𠞯墓志隆兴二年四月 宋 · 柯宋英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九、《闽中金石略》卷九、《福建金石志》卷九
绍兴三十有二年春正月,有旨召皇叔建宁军节度使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士𠞯行在所,入奉朝请
冬十月四日,公薨于行在公廨之正寝。
隆兴二年春二月,公长子不尨扶公之柩来自行在所,卜以隆兴二年五月十八日,将𣪁公于晋江之东。
且与其季偕来请志于柯宋英,以宋英尝游公之门,知公为详,辞不获焉。
公讳士𠞯字彦明太宗皇帝六世孙。
曾祖濮王谥安懿
祖宗愈,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司徒开府仪同三司,赠太师追封襄王谥恭宪
父仲习,建宁节度使,往军前未回。
公乃建宁之第四子,以大观二年八月二十五日生于京邸。
政和元年十月十日,蒙恩赐名,授右班殿直
三年三月二十六日,特旨转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宣和七年二月十六日,转右监门卫大将军
靖康元年五月六日,覃恩转吉州刺史
建炎二年三月十八日,转忠州团练使
绍兴二年七月六日,转贵州防禦使
十有二年七月二十五日,转正任和州防禦使
二十有一年正月九日,特旨转建州观察使
二十有四年五月九日,以观察使知南外宗正事,任内,二十有六年三月十日,转保康军承宣使
二十有九年五月九日,特旨转建宁军节度使,以枢密院使臣押赐节钺南外任所,以其善于纠族也。
公凡三任南外,实历九年,倦于久任之劳,屡飞章丐闲。
三十有一年夏六月,遂得请太平兴国祠禄
踰年而赴召,未几而终焉,享年五十有六。
少师追封咸安郡王
和义郡夫人王氏,显恭皇后之族。
男二人:长曰不尨,忠训郎
次曰不病,忠翊郎
俱食祠禄,许服阙日改换文资,合入京官添差釐务差遣
女四人,长适成忠郎贵州兵马监押邦彦,次适右从事郎漳州军事判官椿,次适承节郎槐卿,次适右承议郎、监行在都进奏院钱端忠
孙男一人,成忠郎善伟。
孙女一人。
公禀性聪明,持身恺悌,出神明之胄,而无富贵绮繻习气,平居暇日,喜与名人才士游。
好读书为诗文,时出奇篇崄韵,有惊人语。
及董属籍,能率以身恩先孤寡,威不猛暴,族姓化之,咸有振振之风。
以故声闻朝廷,因任者再,召归环列
暨终,天子震悼,恩命加等。
可谓视古公子,宜无愧焉。
隆兴二年四月日,左迪功郎、新差邵武军学教授柯宋英述并篆额,孤子不尨泣血书。
韩世忠克敌弓铭1142年2月 南宋 · 洪遵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六○、《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外集卷五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恭惟皇帝陛下天姿英武,光启中兴,器械之利,洗万古而空之。
绍兴改元十一年夏五月枢密使韩世忠献所造克敌弓于朝,皇帝称善,诏密院下其制于起部,命军器监工部之良者建造以闻。
既成,分赐六军。
制度之精,诚足以壮军容而怖敌人,示子孙武功之盛。
然未有铭诗,祓饰厥美。
臣生无益县,幸以文墨簉迹朝绅,暗而无言,使嘉量盘盂楹席巾几之辞,独光简册,兹非臣之罪欤?
敢昧死载拜而献铭曰:
员穹宣精,森列缠度。
天弧煌煌,九星炳著。
在昔圣人,仰宪皇乾。
弦木爰作,以威幅员。
炎德复晖,肇开英主。
光启中兴,戎器具备。
于时枢臣,弓陈克敌。
其制维何,神臂遗则
皇帝曰俞,颁诸共工
六材既聚,俾鸠僝功。
折干液角,治筋沈丝。
漆良胶和,合九成规。
期门控弦,虎贲攒簇。
决拾既佽,射必中鹄。
巧穿七札,力倍六钧。
繁弱武库,有掩前闻。
时方未精,庸窒不轨。
既安既众,以壮国体。
渊渊鼓钲,悠悠旆旌。
弓矢启行,卒乘精明。
属车彭彭,和銮锵锵。
弓在天仗,万民斯望。
周备器械,见歌声诗。
汉精技巧,见称史辞
侯今之制,跨周轶汉。
下臣作铭,揭示亿万。
吕颐浩行状 南宋 · 董苹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四九、《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九四
公讳颐浩字元直沧州乐陵人
绍圣元年进士第,累除河北转运副使
宣和四年,朝廷乘契丹之衰弱,举诸路之兵,欲图燕蓟,命童贯宣抚使,以蔡攸副之。
大将刘延庆统兵仅十万,自涿州燕山府
契丹之兵大集,与王师相拒于良乡县,杀伤亦略相当。
正未有所处,会金人于十二月居庸关引兵至燕山府契丹之众闻风奔溃,金人遂有燕山府及檀、顺、景、蓟等州。
童贯蔡攸遣使往燕山府金国主阿骨打,重许岁币,求此四州之地,使者五六辈,往来商议。
金人知意要燕、蓟以报天子,需索益广,倍于岁赐契丹之数。
议既定,金国兵遂回,引兵五万前去抚定燕、蓟
燕山旬日即班师,相继詹度王安中燕山府,为本路安抚使
是时,郭药师所统兵二万,号曰常胜军,又契丹刺面军万馀人,号食粮军,费用钱粮不可胜计。
朝廷命公为转运使,公条奏燕山一路费用如此,虽穷天下之力,竭天下之财,必无以善其后,愿诏三省枢密院博议久长之策。
徽宗震怒阻坏边事,先次落职降官,仍旧为转运使经制燕山府河北京东路财用。
公在燕山仅二年,备历艰险,每恐不能逃祸。
是时,金人渐生衅端,变诈反覆,邀求不已,徽宗感悟,忆公前日之言,遂复官职,进徽猷阁直学士
宣和六年,丁太夫人忧。
公扶丧至济南府营葬,未及掩圹,有旨起复,催促还任,不许辞免。
公再至燕山府,又仅一年,金人初举兵犯阙,既与本朝讲好班师,乃得还。
建炎元年五月今上即位南京
六月召公赴行在,就道差知扬州
是年十月,圣驾幸维扬,公前期缮治行宫,分处三省、枢密院、百司及卫兵营舍,扰不及民而事办。
十一月召对,公奏云:「臣窃以金人袭百战之兵,一年之内,两犯京阙。
天祐陛下,躬有神器。
臣窃观天下之势,以拨乱为急。
拨乱必先任贤、退不肖以清其时,用能、去不能以审其材,申信号令以结其心,赏功罚罪以激其气,恭俭节用以丰其财,徭役以时,以阜其民。
俟其仓廪实,财用足,人安时和,则有必取之势,无不成之功。
陛下睿算远图,布昭圣武,伏愿任贤使能,信赏必罚,理财节用,积粟训兵,裁抑恩倖,无令挠朝廷之权,搜选人材,使之任将帅之责,大开谏路而择其善,总览群策而从所长,则何为不成,何战不胜哉」!
上览奏劄称旨。
又旬日再对,进劄云:「淮南两路北距海,南阻江,土地膏腴,形势雄胜,陛下銮舆顺动,以慰天人之心,必得其宜矣。
臣尝谓强可以使之弱,弱可以致之强。
汉高祖与项氏相持,百战百败,然垓下之役,一战遂成帝业。
越王兵败,栖于会稽,卑辞厚礼,养兵蓄锐,有待而发,一战遂收霸功。
然则陛下驻跸淮甸,岂非天意所以资陛下兴王业乎!
伏愿聚精会神,卧薪尝胆,期于除祸乱、致太平,实无疆之休也」。
吏部尚书
公被旨令密具边防事宜,公具奏云:「伏惟陛下即位以来,仁民爱物之心孚于四海,忧勤恭俭之德格于皇天,是宜边境安宁,万邦蒙福。
然而乘兵政败坏之后,敌人以百战之师投隙而南,所向无前,适于斯时,实劳指画。
传曰:『天下多事,圣哲驰骛而不足』。
兹诚多事之际,而圣哲驰骛之时。
仰蒙下询备禦之策,臣儒学进身,然尝任西北缘边去处,夷狄情伪与夫战阵之略粗闻一二。
犬马之齿,今已六十,筋力不能胜甲胄,衰迈不能从军旅,顾有愚见,不敢缄默,辄陈今日备禦十策。
一曰收民心,二曰定庙算,三曰料彼己,四曰选将帅,五曰明斥堠,六曰训强弩,七曰分器甲,八曰备水战,九曰控浮桥,十曰审形势」。
条分而详布之,深切当时之务。
明年二月,金人以轻骑逼扬州,车驾仓卒南渡,公与礼部侍郎张浚联马奔及行在,仅得渡江,扈从至秀州
签书枢密院事、江浙制置使
复召募兵四五千人就镇江之北,枕江下寨,与金人相持近一月,金人北去。
苗傅刘正彦狂谋不轨,公倡议约诸大将刘光世破之。
朝于行在,即除尚书右仆射
扈从銮舆移跸建康府,寻迁左仆射
公与张浚密谋诛范琼,一军帖然无事。
是时天下盗贼群起,公谓金人方去,李成、靳赛等分据淮甸京城隔绝,山东河北诸处命令不通,其他寇盗不可胜计。
公以为前此赏罚失当,将士解体,若非信赏必罚,无以大收将士之心。
乃奏乞置三省、枢密院赏功司,应自军兴以来,诸路立功将校、借补等人,并许缴元立功,手照自陈,朝廷看详,随宜推恩,借补官资。
于是四方将士莫不悦服为用,自是士气稍振。
公措画招收诸路溃军、盗贼,殆将肃清矣。
十月,金人渡江,王师弗能捍禦,继渡浙江,逼行在。
公忧愤不知所为,乃力献航海为避狄之计,圣上浩然开纳。
时廷臣所论皆不合,惟圣意确然不移。
车驾自明州登海舟,精锐之兵万馀人扈驾行在台州港,迤逦趋温州驻跸。
又月馀,是时金人已回镇江韩世忠以舟师扼江路,金人不得济。
公力请车驾回幸浙西,宜下亲征之诏以为先声,亟以锐兵策应世忠夹击之,此一奇也。
时车驾已驻跸于越州,会中丞赵鼎上章诋公,公遂罢相。
后召赴行在,拜左仆射
公每奏陈金人侵犯不已,今又大窥川、陕,皆燕人及中原叛逆协谋所致。
古者兵交,使在其閒,为我之计,更宜遣使讲和,以纾国难。
前此所遣宇文虚中王伦等数辈,虽拘留不还,势当再遣使人以骄其志。
蒙上开纳,遣潘致尧高公绘使金国,嗣后,潘致尧等得归。
金国通好,盖自兹始,其后使命相继,和好遂成,卒迎太母銮舆暨徽宗梓宫以还。
又言:「驻跸之地最为今日之急务,伏愿陛下发中兴之诚心,行中兴之实事。
今当先定驻跸之地,要使号令易通于川、陕,将兵顺流而可下,漕运不至于艰险,然后速发大兵,一军往江西、湖南以平群寇,一军往池州,至建康府
处置已就,招安尚怀反侧之人。
明年二、三月间,使民得务耕桑,则大江已南在我之根本立矣。
然后乘今年大暑之际,遣精锐之兵,与刘光世渡淮,掎角而北去,由淮阳军沂州密州以摇青、郓;
张俊躬亲统兵由河中府绛州,以撼河东
乘诸路民心怀我宋未泯之心,知王师有收复中原之意,则中兴之业可觊也。
若不速为之,逡巡过春夏,则金人他日再来,不惟大江之南我之根本不可立,而日后之患不可胜言矣。
臣尝闻自古有为之君,将以取天下者,弗躬弗亲,则不能戡祸乱、定海内。
伏望圣慈考汉高祖以马上治之之迹,法唐太宗栉风沐雨之事,速图之不可缓也。
臣窃见三四年来,金人才退,士大夫及言事官献言之人辄有怠心,便以谓太平廓然无事矣。
凡朝廷之谋,更唱迭和,甲可乙否,致机会可乘之便往往沮抑,不得遂行。
臣以谓异日误天下国家者,必斯人之徒也。
今天下之势,可谓危矣,既失中原,止存江、浙、闽、广数路而已。
其间亦多曾经残破,浙西郡县往往已遭焚劫,浙东一路在今形势漕运皆非所便。
若不移跸于上流州军,保全此数路,及渐近川、陕,使国家命令易通于四方,则民失耕业,号令阻绝,俄顷之间已至秋冬,金人复来,虽欲追悔无及矣」。
公又奏:「臣任官以来,在西北极边二十馀年,备见虏人之俗,于逐年四月初,驱官私马水草牧放,号曰入淀
入淀之后,禁人乘骑,八月末方令出淀,饲以麦豆,以备战斗。
又夏月弓力不强,射不能及远,故虏人未尝于夏月用兵。
然自汉至唐,士大夫未有深晓此理者,惟杜牧有言曰:汉伐匈奴,尝以秋冬。
当虏人劲弓折胶、湩马免乳之际,与之较胜负,故败多胜少。
今若以仲夏月发兵,出其意外,一举无遗类矣。
臣窃观陛下总揽岁久,英武日跻,则举兵北向以图中原,此其时也。
贾谊曰:『日中必熭,操刀必割』。
舍此机会而不乘,后欲追悔,何可及耶!
今有兵十六七万,兵费用不赀,朝廷竭力经营,钱粮常若不办,旷日持久,必取于民,民怨众离,乃自困之道,祸乱之所起,可不畏哉!
今日战兵,其精锐者皆中原之人,数年之后,必消磨寖少,异时虽欲举事,势必不能,可为深惜者也。
臣年踰六十,累岁疾病,每恐溘先朝露,此志遂不得伸,辄敢冒昧陈述,乞赐聪察」。
又奏曰:「近日探报,金人与刘豫举大兵以窥川、陕,若于来年三月间举兵北向,必可牵制川、陕之寇。
万一川、陕参差,而王师既逐刘豫,川、陕间闻之必震恐,因遣韩世忠就近由西京入关,此亦一奇也」。
上开纳此策,嘉叹不已,以公都督诸军事,总师北向。
公师镇江,因台章上疏,遂罢相。
是岁冬,虏骑再犯淮甸,缘事关利害,因以边防机事具奏。
上亲笔褒美,令陈利害,公即条具所见,析为十论上之。
其一论用兵之策,其二论彼此形势,其三论举兵之时,其四论分道进兵,其五论运粮供军,其六论大兵进发,其七论经理淮甸,其八论机会不可失,其九论舟楫之利,其十论并谋独断。
上嘉其议而行之。
薨,谥忠穆
论南北和议绍兴十二年八月 南宋 · 秦熺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九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四六
上孝悌绝人,前古帝王所不能及。
以二圣母后之在远也,忧思感伤,戚戚无一日舒容。
举足出言,宸念未尝少忘。
衣不重帛,食不二味,居处惟茅茨之陋,自奉悉简素。
有旨有能还二圣母后者,王侯节钺,尽以充赏。
问安之使,奔走道路,殆无虚月,终莫得金人要约。
建炎四年冬十月御史中丞秦桧归自金,盖扈从北狩者累年,朝夕侍二圣旁。
方靖康之变,金人立张邦昌,咸北面以事异姓。
独冒白刃不从,抗辞乞存赵氏。
临大节而不夺,金人敬奉之。
故知彼之事宜为详。
因曲折为上言之。
且念兵威未振,知和好之未可通也。
既擢与政,未几为右相,方图维事机,以济大业。
左相吕颐浩嫉之,力加沮抑。
既去位、悠悠积岁,用事者趣办目前,无有任其责者。
绍兴三年冬十月,金遣李永寿来,徒多端须求,矫诈无诚意。
春正月,遣章谊等往北返,事亦弗济。
七年春正月,何藓自金中来,报太上皇帝之讣。
上哀恸号泣,遣王伦迎奉梓宫,不遂而归。
八年春正月,复往,亦弗从。
上哀毁过制,居三年丧如一日。
每出荐奠,号哭失声,涕泗挥洒。
凡侍奉赞导之臣,皆弗能禁止。
圣孝之美,未易殚举。
上悼国步之多艰,治功之未效,且厌凡才不足倚也,求助益切。
三月辛卯,复拜右相,久益知忠诚,而谋谟可大有为也,故议和之计决矣。
左相赵鼎抑沮甚力,因修史加恩制,密谕直学士院吕本中为制词曰:「谓合晋、楚之成,不如尊王而贱伯」。
盖豫为后日奸图。
首相,不复留意国事。
用兵则徒擅都督之名,略无措画;
及议和,则阴怀首鼠,于进对之际,未尝有可否。
阴结党与,肆为诋欺。
其负眷意如此。
迨秋,遣通和之使,而王伦等遂行。
后自金中还,将及境矣,和议之成否未能知。
知不复任责,亟为脱身自全之计,力求解政。
又令其死党张戒,乞复留,设为诡词,诳惑天听,沮败善类。
赖上睿明,不得肆其奸。
是年冬十二月,达赉遣张通古至,欲先尽还河南故地,徐议馀事。
金诚意若是,盖南北未有也。
使者入境以及行朝,士大夫议论汹汹,皆以为不可信。
枢密院编修官胡铨上书,力诋大臣,冀必置之死地。
执政王庶侍从如曾开、李弥逊台官方廷实馆职范如圭等,尤唱异论,蛊惑群听。
其他不能遍举。
盖怀奸饰诈者,但欲取一时市井虚名,而利害不切于身,初无体国亲上之意,故趋向如此。
既而舆地果复,亟遣官省治陵寝,抚循民庶,且经画数路急切之政。
故陷身异域者,有更生之幸,亹亹来归。
亟命韩肖胄报谢,继令王伦、蓝公佐迎梓宫及奉太母之归。
既而金之次帅乌珠恚功之不由己出,遂渝前日之盟,拘留王伦,但令蓝公佐归,因引兵犯汴都,而留守孟庾等率众投降。
先是命刘琦以兵北戍,以备不虞。
偶与敌遇于顺昌于诸将中素号有谋,与战至数十,捷音相继以闻,敌败衄而退。
朝廷度必再入犯,于是大修兵备
十一年,果竭众以犯淮西,必欲以全取胜。
时遣三大将领兵进击,而岳飞阴有异谋,迁延顾望,拒命不进。
韩世忠张俊皆屡与之战,杀获不胜计。
敌知我不易攻也,率众退走。
既班师,主上圣明,察见兵柄之分,无所统一,凡有号召,多为有不至。
于出师之际,又不能协力徇国家,恐有缓急,必致误国大事。
乃密与谋,削尾大之势,以革积岁倒持之患。
一日,大廷宣制除张俊韩世忠岳飞三帅枢密使副,由是天下兵柄,尽归朝廷矣。
然是举也,孰不以为善?
前此独无敢睥眤者,有识之士方惧金人之平,四方底定,而此辈跋扈自肆,意外事有叵测者。
今一旦悉屏听命,如玩婴儿于股掌之上,销祸于未然。
既以协诸军之公愿,谓自此愿尽死力,远近欢呼,切叹睿断英果,措意宏远,知敌不足忧,而太平可指日待也。
上既日新厥德,内修政事,专任一德之臣,以为腹心。
益练甲兵,治财赋,悉为之图。
敌势数不利,又知我之有备,设施措画,赫然惊人,规摹出其意表,而战胜攻取,兵威盛强,非前日比。
且虞后悔之及,遂纵莫将、韩恕以归。
二人者使敌中,被留阅岁且半,无故听归,其意盖必有在。
冬十一月,果遣萧毅邢具瞻为审议使副,必欲连和。
时众议纷纷,莫以为然,谓当堕其计中矣。
上以宗庙社稷之重,下爱惜生灵,且念梓宫未还,母后兄弟久隔,亦灼见敌情,保其无他,奋然独断。
力赞上,以为图谋和议,今踰十年矣,前此乌珠争功,故败成事。
今兹之来,乃自为盟主,敌善意也,机会不可失,无可疑者。
遂斥浮言,排异议,从其所约,一意奉迎之图。
既遣何铸报谢,逮至敌庭,默然无一言而返,梓宫及母后之还亦弗知也。
御史中丞签书枢密院事,固宜与闻国论之馀,而犹持异意,且疑贰而亟图归,则今日之举,非君相合德,深见事情,曷克有济?
初,岳飞拥众兵据上流者累年,稔成罪衅,日图反叛。
至是皆暴章,首告继踵,逮核实于天狱,悉得其情,逆状显著,审谳无异,与子云及其党张宪皆赐死。
于是天讨有罪,故桀傲者懔懔知畏,咸奔走承命之不暇,而政刑修明,国势益尊彊矣。
臣等窃惟金人为中国患,今十八年矣,唯修好通和,实今日至计。
前后用事之臣,费日穷年,未有以为意者。
渊衷监观,利害既审,任兹大事,实难其人。
爰出独断,复命而相之,其大节孤忠,奇谋远识,盖察之有素矣。
亦感不世之遇,自任天下之重,精白以承休德,不退缩以避事,不猜忌以妒功,不疑贰以败谋,不矫激以沽誉。
其图事揆策,料敌制胜,咸仰契圣心,用能夙夜自竭,以符特达委任之意。
敌亦知所畏服,无复敢肆,有请必从,不愆于素。
故上以安宗,下以保黎庶,送往事居,又足以副天子宁亲之孝,一举而众美具焉,无不悉如其意,成效章章如此。
向之拱手以幸失,誊口以兴讪者,皆叹服圣谟之不暇,赧然羞汗,悔前非之无及矣。
然是举也,危疑险阻,盖备尝之,非独翊赞之难,任之为难也。
《书》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师」。
又曰:「德惟一,动罔不吉」。
故臣等于今日之事亦云。
都督差置官属劄子隆兴二年四月二十八日 南宋 · 汤思退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二、《宋会要辑稿》职官三九之一七(第四册第三一五四页)、《景定建康志》卷二五
臣等契勘昨孟庾韩世忠宣抚使副日,两员共差置官属三十员;
张浚独员都督,差过官属二十二员,使臣监当官在外。
今来臣等系两员,今参酌裁减差置下项:参赞军事,元差一员,系从官,朝廷已行除授参谋官,乞不差置。
今乞差参议官主管机宜文字、主管书写机宜文字各一员,干办公事四员,准备差使六员,点检主管书写文字共差三十人,分拨一半,先次随逐存中前去。
凤凰弓 南宋 · 郑兴裔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九二、忠肃集
从父华原王在相位,和子美诜雄州,尝以事诣京师,召与语而悦之,遂荐于徽庙。
敷奏明鬯,大契宸旨,进横阶一等,俾还任。
因上制胜强远弓式,诏施行之。
弓制实弩,极轻利,能破坚于三百步外,即边人所谓凤凰弓者。
绍兴中韩世忠因之稍加损益,而为之新名曰「剋敌」,亦诏起部通制,至今便焉。
洪容斋《三笔》谓祖熙宁神臂之规,实不然也。
知兵,尝沮伐燕之议,以及于谪。
北事之作,未及用以殁,盖两河名将云。
世忠梁思致仕制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掖垣类稿》卷三
原标:入内内侍省寄资武节郎世忠入内内侍省寄资武翼郎梁思,并为久病,特与转归吏部,守本官致仕。
敕某人等:汝久已抱痾,不胜洒埽之职。
俾归铨部,遂挂银珰。
如其有瘳,可以自佚。
可。
龙图阁直学士左朝奉大夫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周操辞免召赴行在不允诏乾道七年十二月十九日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玉堂类稿》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作德日休,未尝载伪。
故立朝则朕信之,典郡则民安之。
盖簪橐之耆英,缙绅之令望也。
往闻婴疾,听解郡章。
今病愈,可造于朝,是以有赐环之命。
惟古之良臣,乃心罔不在王室。
虽千里不以为远,而况崇朝之近,一苇可杭,乃欲辞行乎?
所请宜不允。
赵雄生日诏淳熙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二、《玉堂类稿》卷九
赵雄:律启三秋,敷七叶。
聚星辰之秀气,生柱石之良臣
爰举赐常,用增家庆。
尚保期颐之寿,迄成弼亮之勋。
辞免书韩世忠神道碑劄子淳熙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历官表奏》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右,臣准尚书省劄子,备奉圣旨,差臣书韩世忠神道碑文者。
臣仰惟陛下亲御翰墨,大书世忠碑额。
非特宠绥韩氏,亦将丕劝勋故。
譬之龙蟠凤翥,昭回于天;
岂容春蚓秋蛇,附见其下?
伏望圣慈特赐追寝,别择能书者而命之,臣不胜幸愿。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缴书神道碑劄子淳熙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历官表奏》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先奉圣旨,差臣书韩世忠神道碑。
今已写成一轴,谨以进呈。
惟是字画非工,无以仰副陛下追褒勋旧之意,实深震惧。
伏取进止。
辞免润笔劄子淳熙三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六、《历官表奏》卷二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今月二十九日得户部侍郎韩彦古劄子,以臣先奉圣旨书其父韩忠武世忠神道碑文,送到金器二百两充润笔。
虽云躬承睿训,继奉御笔许赍赐,然臣义有未安,须至奏免。
臣窃考自古人君追褒勋贤,多命儒臣纪载事实,必有濡润,用酬撰述之劳。
至于书丹,本是待诏职事,近年乃出士大夫之手。
仁宗时偶因御制元舅陇西郡碑文,诏蔡襄书之,以御制,不敢辞避。
其后词臣别有所撰,又命书,即恳免。
臣书札素非所长,昨被命为韩氏写碑,正缘陛下追念勋臣,大书碑额,臣辄沿蔡襄故事不敢固辞。
今若违前世所无之规,循近年冒受之例,则不惟舍是从非,取诮公论,亦恐伤廉茍得,上负圣知。
伏望睿慈察臣悃愊,恕臣冒渎,特降指挥,许臣免受。
取进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