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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世忠将自楚州移军镇江 宋 · 辛次膺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五、《名臣言行录》别集卷六
窃闻韩世忠将自楚州移军镇江,臣知朝廷之虑有三:一则山阳四面阻水泽,遂成孤军斗绝之势;
二则虏以轻骑临淮阳,精兵出盱眙,侵轶真、扬州世忠腹背受敌;
三则车驾驻建康,必欲营垒相望,成掎角之势。
故以轻兵居淮,兵守江,绝奔冲之患。
然臣区区复有可虑者五:夫虏所未敢轻进者,正以世忠之兵尔,今望风退舍,敌得以窥伺,此其不可一也;
昨遣诸将戍淮甸,筑城运粮,劳费不赀,今若遽归,前功俱废,深池坚垒,寇必保焉,此其不可二也;
两淮州县恃大军以无恐,今遽闻引军而南,则人不奠居,必复散徙,是自弃两淮之地以予敌,此其不可三也;
国家盐利岁入千万,皆在通、泰,非淮楚大军屏蔽,必不能保此,其不可四也;
今既以江左为根本而不备两淮,是撤藩篱以诱寇,此其不可五也。
况今山阳、襄汉两军如吾两翼,遽自折其一,可乎?
韩世忠太师致仕制 宋 · 葛立方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三五、《归愚集》卷八、《南宋文范》外编卷一
尽瘁于国,久输卫社之忠;
谂疾于朝,忽露奉身之请。
礼宜从欲,恩特疏荣。
亶为进退之光,用辑始终之眷。
具官某性资英果,知略沈雄。
素驰玉塞之名,肃禀金方之气。
六奇制胜,坐摅帷幄之谋;
七萃宣威,屡奏边疆之捷。
驯致征鼙之戢,益坚带砺之诚。
苴茅异姓之王,受钺三方之镇。
何期谢事,遽抗封章。
其峻陟于帝师,用增崇于勋阅。
噫!
赵营平之就第,岂徒四马之恩;
固始之乞骸,加贲三公之位。
往祗休宠,益介寿康。
韩世忠通义郡王 宋 · 葛立方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三五、《归愚集》卷八
吉祝无凭,莫起河鱼之疾;
遗占来上,俄兴隙驷之伤。
眷予心膂之臣,久寄爪牙之任。
宜颁密赠,用侈泉扃。
具官某烈概淩霜,纯诚贯日。
气禀山西之锐,书传济北之奇。
际云龙千载之时,居貔虎万夫之长。
行军用将,理无探简之难;
陷阵摧坚,势有建瓴之易。
威扬紫塞,功纪青编。
胡不永年,遽沦长夜!
乃度峨眉之壤,追封通义之邦
易受王章,锡兹帝祉。
噫!
克遵庙算,坐消赤白之囊;
遐想朝仪,惟有丹青之像。
尚期冥漠,歆我宠灵。
上皇帝书绍兴十年闰六月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二、《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三七
臣闻兵法曰:「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
又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
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其言具在,昭若日月,信如四时,后之用兵者不可不鉴也。
恭惟皇帝陛下比以虏人犯顺,入寇郊畿,肆命诸将出师,恭行天讨。
兹固子犯所谓「师直为壮」者,然而不知陛下宵旰之暇,亦尝为庙算计耶?
其未战而胜耶,其未战而不胜耶?
臣虽至愚,窃尝为陛下筹之。
且有义兵,有应兵,有贪兵,有骄兵。
救乱诛暴者谓之义兵,兵义者王。
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
利人民土地宝货者谓之贪兵,兵贪者败。
恃国家之大,矜人民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
今以吾之义兵而敌彼之贪,以吾之应兵而敌彼之骄,其论庙算之胜与不胜,固较然也。
若曰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则所谓知己知彼,实战之所先急。
不知群臣为陛下计,亦尝言及此乎?
陛下自为宗庙社稷生灵计,亦尝虑及此乎?
知彼可胜者,果有几乎?
我可胜者,果有几乎?
我之所不可胜者,其相当乎?
抑亦有优而有劣乎?
昔之善为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常使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此所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臣请为陛下言之:且强弱、众寡之不敌也尚矣。
以强弱言,则刘固非项敌也;
以众寡言,则曹固非袁敌也。
而项卒归于刘,袁卒归于曹者,岂有他哉!
得其道,则虽弱能强,虽寡能众;
失其道,则虽强易弱,虽众易寡尔。
臣观虏有五败,陛下有五胜,虏虽强且众,固无能为矣。
然在我有未必胜者三,又安得不自知也?
且虏专事攘窃,而陛下一本仁义,此道胜也。
虏专务奸诈,而陛下一本忠信,此德胜也。
虏起兵三十年,用人如牛羊,杀人如草菅;
而陛下视民如伤,不惮屈己增币,俯徇讲和之请,冀与天下休息,此仁胜也。
虏自兀术用事,上则欺幼主以擅权,下则杀亲族以播虐;
而陛下夙兴夜寐,不忘父兄播迁之难,方虏践约请和,许还两宫,群臣以为不可,独圣意笃于孝悌,幸其必信,断然从之,此义胜也。
虏前后专以和议欺罔国家,劫质二帝,屠戮万方。
天下之人耻失其君,悼丧其亲,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久矣。
陛下顷缘王伦与之画地,复听其和,当是时下而樵夫牧子,皆以为虏人得计而陛下失计。
盖古人所谓和戎国之福者,为其有以休兵息民也。
今兵不得休,民不得息,于养兵之外,岁取于民,以供溪壑无厌之欲,一有不满,必至兴师。
虽远近未可知,而理所不免。
臣每念及此,未尝不痛心疾首,至于无如之何,辄复自宽曰「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一是一非,一失一得,夫何常之有哉!
虏人之得计,所谓祸也,安知不为福所倚耶?
和之必至于变,无可疑者,但变速则祸小,变迟则祸大,变自彼则祸小,变自我则祸大。
祸小则可转而为福,祸大则灭亡无日矣。
速则三年之内,迟则五年之外,自彼则彼实先之,自我则我实起之。
今虏曾不二年,无故败盟,引兵入寇,然后知虏人向之所谓得计者,今为失计;
而陛下向之所谓失计者,今为得计。
向得而今失者,福兮祸所伏也;
向失而今得者,祸兮福所倚也。
此计胜也。
陛下有此五胜,固可以胜矣。
然以臣观之,未见其必胜之理,何则?
唐肃宗诏九节度安庆绪,重以郭子仪李光弼皆一时元功,难相统摄,特用鱼朝恩为观军容宣慰使而不立帅。
师次邺南,方与贼对,未及战而溃,史臣以为王师无统,进退顾望,责功不专,是以及于败。
今者诸军大会境上,而不置统帅,臣所谓未可必胜者,此其一也。
齐景公司马穰苴为将,以捍燕晋之师,穰苴辞以臣素卑贱,士卒未附,百姓不服,顾得君之宠臣以为监军
景公使庄贾往,贾后期不至,穰苴斩之以徇三军,士皆为之震慄。
由是晋师闻之罢去,燕师闻之渡河而解,尽取所亡邦内故境以归。
今国家用兵十有六年矣,士卒之隶诸将者不可谓不亲附矣,而罚终不行,缓急果可用哉?
臣所谓未可必胜者,此其二也。
今日之兵分隶张俊者则曰张家军,分隶岳飞者则曰岳家军,分隶杨沂中者则曰杨家军,分隶韩世忠者则曰韩家军,相视如仇雠,相防如盗贼。
自不能奉公,惴惴然惟恐他人之奉公而名誉贤于己也。
自不能立功,惴惴然惟恐他人之立功而官爵轧于己也。
且其平日犹或矛盾若此,使临大利害,想其中心必不能效相如之屈于廉颇寇恂之不仇贾复,先国家之难而后其私怨,安能保其不自为敌国而以刃相向耶?
臣所谓未可必胜者,此其三也。
又况兀术所领之兵、无非胁从瓦合,犹能自号元帅以统之
初不闻契丹自为一军,而各听本国之号令也。
今不置统帅而欲求胜,能保其必胜乎?
虏自与我角,前后无虑数百战,虏未尝不胜,我未尝不败者,非虏能自胜,特我师不战而溃,遂成其胜尔。
夫所以不战而溃者非他,不畏我而畏敌故也。
使皆畏我而不畏敌,虏亦何能为哉?
今罚不行于三军,而欲求胜,能保其必胜乎?
春秋以来,如晋楚用兵,以将帅不和而败绩者多矣。
惟是虏人前后驱迫邻国,入为边患,逮二十年,未尝闻其有违众犯令,自为衅隙以相攻者。
今诸将不和,无以合之而欲求胜,能保其必胜乎?
陆贽李晟李建徽杨惠元、李怀光节度状云:「四军接垒,群帅异心,论势力则夐绝高卑,据职名则不相统属。
怀光等兵微位下,而忿其制不如心。
等疑怀光养寇蓄奸,而怨其事多陵己。
端居则互防飞谤,欲战则第恐分功,龃龉不和,嫌隙滋甚,覆亡之祸,翘足可期。
旧寇未平,新患方起,忧愤所切,实堪疚心」。
由是言之,臣前所谓可胜者五,恐不足恃以胜,而所未可必胜者三,恐不可不深思熟计而求其所以胜也。
臣愿陛下慨然奋发,自谋诸心,选择耆德素负天下之望者,谋及龟筮,谋及士庶。
傥龟从筮从,卿士从,庶民从矣,然后下明诏,遣驿车而召焉。
逮其入见,陛下宜避正殿,亲出玉音而谕之曰:「今敌国深侵,邦内骚动,士卒暴露于境,予一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社稷安危一在将军,愿将军率师应之」。
将军既已受命,陛下乃斋戒告于太庙,灼龟卜吉,以授斧钺,如武王之命太公望,然后遣行。
先行之数日,遣诰诸军曰:「予一人以尔诸军元帅不立,日夜忧惧,恐贻『一国三公,其谁适从』之诮,今谋之卜筮、卿士、庶民,蔽自予一人之志,得元老某,俾统六师,自阃以外,咸得制之。
邦有邦典,军有军政,用命赏于祖,不用命戮于社。
毋或不和不靖,自底于罪」。
而为将军临屯之日,又能拊循士卒,同其甘苦,上不失于关羽之骄,下不失于张之不恤士。
有所不诛,诛必及其大而威;
有所不赏,赏必及其小而明。
夫然后勒兵赴敌,臣见其一戎衣而天下定,不得专为有周美矣。
伏望陛下追怀祖宗积累之难、畀付之重,痛愤父兄戮辱之苦、暌隔之忧,矜念军兴以来,犬羊所至,积尸腥于草木,流血丹于川原,毋以臣人微言轻,遂忽而不听,弃而不用。
古语云:「投机之会,閒不容」。
又云:「后将噬脐,悔可及乎」?
臣愿陛下不为众口所夺,断自宸衷而必行之,使异时获投机之功,而免噬脐之悔,实天下幸甚。
臣之狂瞽,不独今日。
绍兴八年六月王伦使虏还,虏遣使随报聘,臣于是时固尝有书致之前吏部侍郎魏矼,以述和议有九不可一可之说。
绍兴九年五月,和议既定,淮上兴役,以备两宫来归宿食供顿,臣于是时亦尝有书致之前左谏议大夫曾统,以迎奉两宫有五事当为先务之急。
惟臣区区忧国爱君之心,无易二书,重以家贫地寒,远去轩陛,不获自达,是用致之魏矼曾统,庶几有闻于陛下。
不图今日乃见兹事似与臣意有相符者。
虽然,亦非臣之私言,天下之公言也,故敢复尽千虑一得之愚,献于阙下。
位卑言高,罪在不贷,惟陛下怜其愚忠而曲赐保全,无使天下以臣为妄。
不胜俯伏待罪忧惧之至。
侍郎魏矼绍兴八年六月十二日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相山集》卷二四、《三朝北盟会编》卷二○三、《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一九、《中兴两朝圣政》卷二三、《南宋文范》卷二
之道窃闻之,先民有言询于刍荛,以谓人有所长,不可以其微贱故忽之也。
之道比缘赴调,居于临安之隘巷者八十馀日,朝夕获闻闾阎之言,似有可取者,辄敢以其所闻上渎听览,惟执事择焉。
其言曰:「王伦使金还,金遣使随报聘。
国家自靖康以来,失于议和,致两君北狩,万乘东巡,百姓坠于涂炭。
迨今十有四年,尚不觉悟,又复纵卖国,引盗入家,以阚我虚实,排办馆待之具,所至骚然。
夫金人之为此也,利得子女玉帛尔,不以吾之所以馆待者过礼而遂已也。
今有被盗者家徒四壁立,复不自量,又从而东借西乞,以其所有而夸于盗,其不为盗之招者几希。
顷年章谊孙近使金,馀人尽留南京,惟得至军前禀议。
今金使之来,自合引用此例,留馀人于韩世忠军中,令其使副造朝,不惟有以褫其魄而夺其气,亦足以示朝廷之尊。
乃若议和,则有九不可而一可」。
之道闻此言,如醉而醒,如梦而觉,因谓同舍郎曰:「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兹殆所谓一得者乎」!
请试为执事陈之:父母之雠不与同戴天,兄弟之雠不与同国。
金人昨犯京师,自徽宗皇帝明德皇后以下,悉从播越。
今兹仙去,虽云厌世,其实杀之,又况渊圣之与六宫,尚囚沙漠。
四海共愤恨,为人子弟者义当何如?
此其不可和者一也。
唐德宗时吐蕃因沙堡之败,惧而求和,宰相张延赏马燧之言,请于德宗,从之。
当时诸将独李晟以为不可,诸相独柳浑所言与意合,曰:「豺狼之性,非盟誓可结」。
已而,吐蕃果劫盟如、浑言。
此其不可和者二也。
和戎所以息民也,斯民厌乱久矣,孰不欲其通和而幸其休息哉?
今舆议乃尔,盖伤弓之心犹思靖康覆车之辙,而惧其复蹈也。
必欲议和,是咈民心,民心则天意也,天可违乎?
此其不可和者三也。
顷自车驾南幸,金立刘豫济南,以有中原之地,岁责币三百六十万缗,奉之未尝少有坠失。
一旦以计废,尽豫所藏,担囊揭箧、倒廪倾囷而去,若取诸怀,不烦顾指。
而我师以君伐臣,睥睨累年,终不敢进。
非金勇而怯,我弱而强也,盖豫已臣事金人,则金犹父也,犹子也,为人子者固不虞其父之见逐;
惟不虞其见逐,故金得以逐豫如反手之易。
为豫计者,亦初不谓曰:汝于金非有父子之亲,徒以我之废吏故立,汝以为得志,必将与我抗而为己之捍蔽也,抗我则所以事己者不敢不至。
既挟金以抗我,则其于我也,不复若金之不虞其见逐也,且日夜求所以胜我,惟恐其不胜而见擒。
是则我之所以不能取者,以豫视我若雠;
而豫之所以见执于金者,以其待金者过于亲也。
今金欲和,是以刘豫畜我,此其不可和者四也。
宝元康定间契丹以重兵压境,遣萧英、刘六符来聘,意在劫取关南十县。
朝廷命右正言富弼为报聘之行,仁祖重念两国生灵之故,许其屈己增币而契丹平。
逮卒事,不肯受赏,曰:「此非臣之本志也」。
呜呼,忠臣之谋国一至此耶!
今金无约请和,非出于谋则是厌兵,而欲结好于我以邀岁贡
从之而遂罢兵,则非特不能保其不叛盟而乘我之间,又恐朱克融辈变生不测。
从之而兵不可罢,则不能不于养兵之外横赋重敛,岁供溪壑无厌之求。
其势必至陈胜吴广之起于秦,青犊黄巾之起于汉,为祸殆有甚于此者。
此其不可和者五也。
顷年以来,诸将非不进讨,终不能取淮北尺寸之地,或暂得之复旋失之。
正使举大河以南尽还朝廷,度其力果能保有之乎?
与其随得随失,不若置之度外,以俟其力足以制金,徐为进筑之计。
此其不可和者六也。
自古中兴之主,未尝不因于险阻艰难。
惟其履险阻艰难,而益挫益坚,因能兴衰拨乱而光祖宗之业,刷父兄之耻而见称于天下后世,若周宣复文武之境土,汉光之恢复疆宇是也。
今得河南之地不足以立国,金藉此求和,则必矢天地以要我。
自此以往,虽使王灵日张,军声日振,尚敢议恢复之图哉?
此其不可和者七也。
汉唐以来,中国之待外夷,不过征伐之与和亲,征伐则将帅任其责,和亲则庙堂主其议。
今天下之权不在庙堂而在诸将,诸将拥重兵据要地,偃蹇自肆,视国家之安危存亡,如越人视秦人之肥瘠,漫不加意。
遇缓急,则虽请援者骈肩于庭,督战者接武于涂,方且傲睨而不顾,逗留而不发,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
傥从金盟而不与诸将议,使金诚和,犹恐自疑而至于溃叛。
万一挟诈,如尚结赞之意在窥窬,是使诸将得以有词而不复出兵矣。
此其不可和者八也。
李义琰尝曰:「大国之使可当小国之君」。
今主上以休兵息民为重,固不惮臣事金人,且以其主为君,则其使盖同列也。
若金使援此为言,倨慢无礼,不知朝廷何以待之。
此其不可和者九也。
然则所谓一可者,孰可哉?
韩原之战,秦伯获晋惠公,晋遣阴饴甥使于秦,秦伯曰:「晋国和乎」?
对曰:「不和。
小人耻失其君而悼丧其亲,不惮征缮以立圉,曰必报雠;
君子爱其君而知其罪,不惮征缮以待秦命,曰必报德。
以此不和」。
秦伯曰:「国谓君何」?
对曰:「小人戚,谓之不免;
君子恕,以为必归。
小人曰:『我毒秦,秦岂归君』?
君子曰:『我知罪矣,秦必归君』。
贰而执之,服而舍之,德莫厚焉,刑莫威焉。
纳而不定,废而不立,以德为怨,秦不其然」。
于是秦伯说阴诒甥之对,改馆晋侯而归之,初不闻其以贿盟也。
今金诚欲还二帝、六宫与祖宗之故地,而为德于我,以要我盟,曰既盟之后,言归于好,各守封疆,世世子孙慎勿相犯,有渝此盟,明神殛之,而无所事贿,夫谁曰不可?
同舍郎曰:「子之所言九不可,理固然矣。
所谓一可,乃服而舍之,如秦伯之归晋侯也。
晋侯以三施不报,有负于秦之君民,秦伯尚且归之,我徽宗皇帝初不闻有负于金,而生不得反其国,死又且要其盟,岂服而舍之之道哉?
使金无所要,但以有负于我,遂归梓宫之与天眷,犹当愧于秦伯,况不如是耶?
为今日计,当以此意明告使者,而俾复命。
苟惟不从,是金无意于盟,我何罪也?
大抵主和者徒苟目前之安,遂忘父子君臣之义,他日傥修先帝之怨,亦不过临时失信败盟而已。
夫信者国之宝、民之庇、言之瑞、善之主也,苟信不继,盟何益哉?
且自古失信败盟,未有不身罹其祸而殃及后世者,不可不戒也,不可不慎也」。
之道今月初四日已尝具禀目,少见野人区区之意。
明日遂有无为之行,不果再诣屏著。
跧伏小舟中,念古人身在畎亩心不忘君,将次宜兴,复䌷绎前日临安之有得于街谈巷议者,为之书以献。
庶几有闻于吾君、吾相,而使敌计无所施焉。
转祸为福,实在侍郎一言。
干冒威严,无任皇惧之至。
武节大夫陈文叟墓志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四、《相山集》卷二九、《永乐大典》卷三一四九
叟讳师良,泉之晋江人
曾祖赞,隐德不耀。
祖察,以叔父中奉大夫某,赠正奉大夫
父照,以公贵,累赠武经大夫
公志尚豪迈,迥出一时辈流,中奉才之,谓当以材武进
会诏下郡国立武学,以三舍法取士,公慨然曰:「郭汾阳顾不足慕耶,何切切章句为」?
遂由舍法取贡于上庠,中宣和五年武举异等。
补某官,调泗州盱眙县,次楚州盐城县巡检
迁其官,充御营左将军干办官,次赣州排岸。
迁某官,充两浙路都巡检使
绍兴府兵马都监,次平江府常熟县福山巡检
初,公从韩宣抚世忠军,会行在陈攻取大计,韩喜谓得公晚。
苗傅之变,公以战多,超转数秩。
先是,枢密李公与公为布衣交,洎登西府,荐公有专对材,堪奉使绝域,一时士论翕然推重。
公自福山归西兴之所舍,不复有仕意,以武节大夫致仕。
平生好作诗,晚年诗益工,每一篇出,识者服其笔力。
閒居宴坐,焚香诵经,深于性理,无所滞碍。
于所舍之西偏,名其堂曰随缘,自号随缘居士
绍兴二十九年冬十月辛亥,考终于正寝,享年七十有二。
安人黄氏贤淑,能循法度。
子四人:曰求己,保义郎、前镇江府常州巡辖斥堠
曰求志,新明州指使;
曰求俊,承节郎、新潭州指使,盖皆以公赏延之典奏也;
曰求忠,应进士举
孙三人:某、某、某,孙女三人,俱幼。
求己盖吾弟删定彦逢之婿也。
将以今年某月某日,葬公于绍兴府萧山县湘湖南越王城之原。
葬有日,求己遣人致恳于妇翁,以前福州福清黄童行状来乞铭。
彦逢将无以为婿之意,寓书有请于予。
予顷年以视彦逢,于西兴之官舍获识文叟,其后彦逢既以犹子妻求己,遂联姻娅。
予每赴调至临安叟闻予来,必携具涉江相过,清谈终日而去,如是者非一。
今公云亡,予以远官,歛不得抚其棺,葬不得临其穴,若铭又何敢辞。
铭曰:
生于泉,葬于越。
前湖后城,流长冈崒。
乞悬赏捕斩逆臣苗傅等劄子建炎三年四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一、《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二、《建炎复辟记》第一八页
契勘皇帝复即位,臣等于四月三日进至临平镇西约七八里以来,逆臣苗傅刘正彦差官引兵前来拒敌。
有前军统制承宣使韩世忠率兵交战,王师大捷,其苗傅刘正彦潜引所部人马由严州路逃遁。
臣等除已遣兵追袭外,契勘上件事止系苗傅等数人为首,其馀协从人自合一切不问。
臣等除已行下严、秀、越、池、湖、宣、衢州平江、宁府、广德军等处,分明出榜晓示。
如生擒苗傅刘正彦,有官人转承宣使,无官人正任观察使;
生擒到王钧甫、马柔吉、张逵、苗翊,与转七官。
或能斩首,并同上件功赏。
馀人于所在出给公据赴行在,依旧收管。
望更赐睿旨,专遣使命,多降黄榜施行。
按:《建炎纪事》第二一页,清抄本。
乞斥远和议疏绍兴四年四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三、《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五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七四、《张魏公行状》上、康熙《绵州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一
臣窃观北虏情状,专以和议误我,亦云久矣。
彼势蹙则言和,势盛则复肆,前后一辙,姑请以近事明之。
绍兴三年秋粘罕有亲寇蜀之意,先遣王伦还朝,且致勤恳。
盖惧朝廷大兵乘彼虚隙,又其为刘豫之计至委曲周悉也。
后九月,余睹作难,前谋遂寝。
至十二月,余睹之难稍息,则复大集番汉之众,径造梁、洋。
是时,朝廷已遣潘致尧出使矣。
次年二月,虏困饶风,进退未遑。
先是,朝廷开都督府,议遣韩世忠直抵泗州,虏实畏之,于四月致尧还,其词婉顺,欲邀大臣共议。
此非无所忌惮而然也。
梁、洋之寇未能出境,至五月而后得归,既狼狈矣,而世忠大兵寻复辍行,虏之气力固已复苏,而叛豫之心亦云纾缓,所以前日使人之来,求请不一,故为难从之事也。
窃惟北虏倾我社稷,坏我陵寝,邀我二帝,驱我宗室百官,自谓怨隙至深,其朝夕谋我者不遗馀力矣。
刘豫介然处于中,其势不两立,必求援于虏。
借使暂和,心必未已,数年之内,指摘他故,岂无用兵之词?
而我之士卒多中原之人,谓和议已定,不复进取,将解体思归矣。
若谓今日不得已而与之通使,为陛下之权,敌亦固能用权也。
愿陛下蚤夜深思,益为备具,处将士家属于积粟至安之地,使出为战守者无返顾奔散之忧;
精择奇才,以抚川陕之师,使积年戍边者无懈惰怀望之意。
江淮、川陕互为牵制,斥远和议,用集大业。
奉使川陕,窃见主兵官吴玠王彦关师古累经拔擢,备见可任外,其馀人才尚众,谨开具如左:吴璘杨政可统大兵,田晟可总一路,王宗尹、王喜王彦可为统制
乞曲加抚劳韩世忠绍兴六年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八、《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四
臣契勘韩世忠每以恢复自任,慷慨负气,不许同辈之出其右。
今诸帅列屯并进,实自世忠发之。
欲望陛下因召问之际,曲加抚劳。
以驻军承楚,始自世忠淮东盐利之赡给诸军者岁不下千万,向非世忠力为此行,则诸帅因循玩日,安肯渡江?
自来凡遇虏兵率多望风而遁,惟世忠力破精锐,以少击众。
异时中兴之功,当责望世忠
臣每与之款言,世忠亦深以此自负。
故愿陛下委曲及之。
干冒天威,不胜惶惧之至。
淮南移屯事目绍兴六年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五、《永乐大典》卷三五八六、《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一
臣今具淮南移屯事目,下项。
一、议者以为虏叛自清河大具战舰而来,韩世忠之舟师所不能遏止。
臣以为造舟于北,邑邑难备,探报所传,多非其实。
向者世忠以水军直抵淮阳城下,粮食器械尽萃于舟,而虏叛曾莫能略遣偏师追击邀截,贼之事力可以见矣。
其后世忠又以战船径赴彭城,缘水急石大,过淮阳而止。
比其返也,莫有乘轻舸以追之者。
今两三月之间,岂能便集大舟?
纵使有之,又安敢与世忠为敌也?
一、大军既出,内外之论,多以前出后空、前重后轻为言。
臣谓用兵所恃,独在士心之和协、将帅之肯为、器械之犀利耳。
就是三者,尤以人心为先。
士心苟离,虽拥百万之师遮蔽江淮,无补于事也;
士心苟奋,所向无敌,虏叛安敢轻越而辄犯之乎?
故朝廷所急者,当知其辛苦,视其疾病,时其衣粮,明其赏罚。
不如是,虽环兵而守之,缓急无可恃也。
杨沂中破刘猊疏绍兴六年十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四
臣伏奉十四日亲笔处分,臣已恭依圣训施行。
杨沂中十日大破刘猊全军,剿除净尽。
麟势甚穷,日为遁计。
刘光世已发大兵,方兹乘胜之后,虑有困兽之虞,理须量其才力,戒以持重,庶几可收全功,无复差跌。
伏望圣慈上宽顾虑。
臣窃惟用兵之道,譬诸奕棋。
方两家争战,思虑必惑,立志不专,自须疑贰,一着苟失,胜负遂分。
方其急时,要以静应。
宁当持子未下,不宜数有更易。
岳飞之军控制上流,利害至大,傥使之全军而来,万一虏叛出没此处,何以支梧?
其为患害与淮西同,非惟川陕隔绝,大江之南无日奠居矣,却欲进兵攻取,不亦甚难已乎?
臣已具奏闻,乞委臣从宜措置,伏冀早赐指挥
淮东之寇,非竭国而来,不肯轻举;
韩世忠士马精锐,地利得宜,纵其深入,我必有利。
区区浅见,未识当否?
伏望圣慈曲垂训谕。
论功赏利害状绍兴七年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三
臣去岁令韩世忠淮阳之师,竟无成功,夙夜震惧,恨无以仰副使令。
伏念臣驽下不才,陛下过听,委以兵事。
臣尝伏而计之,敌之盛强,自古未有如今日者。
今每有举措,必欲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责臣以难能之事矣。
使臣善为身谋,不过敛兵自固,坐受其弊,而臣终不忍为此也。
世忠淮阳之役不赏其下,二年之间,颇无进取之意。
彼欲拥兵固位,自求保全耳,而于陛下图回中兴之策,则未为得。
故今之论者,莫不皆曰:轻易举兵,事必无成,虚费功赏。
朝廷甘听其言,不免且为偷安之计,将日益以怠,兵日益以老。
必欲求所谓一举而胜之,盖亦难矣。
窃譬之解牛,顽髀固骨,必劳新刃,坚节既解,无复难者。
今将求破大敌而欲一毫不挫,万举有得,不亦惑邪?
臣愚昧之见,所陈奏章,乞不付外,惟陛下知臣之心,故敢以渎天听。
伏望圣慈,俯加照察。
论鎗弓弩队次序不得参错疏绍兴三十二年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四
臣契勘诸军当结纯鎗、纯弓、纯弩队。
鎗之队在前,弓次之,弩次之。
其弓弩手各带刀斧,每队九十人,通九队作一部,九部为一阵。
缘弓可射八十步,弩可射二百馀步。
虏骑若近,先发弩,鎗、弓队小坐,次发弓。
若至前,则纯鎗之势甚壮,可禦马足,鲜有不胜。
旧尝以此行下诸军。
韩世忠等用此,后来更改不常,名为花装,徒便观看。
臣恐弓、弩数少,鎗手又散在队中,参错失序,不能破虏。
如合圣意,伏乞批付臣行下诸军,遵守施行。
讨苗刘檄建炎三年三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二一、《张魏公行状》上、道光《绵竹县志》卷三八、《张魏公集》卷一、《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五
恭惟宋有天下垂二百年,太祖太宗开基创业,真宗仁宗德泽在民。
列圣相传,人心未厌。
昨因内侍童贯首开边祸,遂致敌骑历岁侵陵。
逆臣苗傅躬犬豕不食之资,取鲸鲵必戮之罪,乃因艰难之际,敢为废立之谋。
刘正彦孺子狂生,同恶相济,自除节钺,专擅杀生。
仰维建炎皇帝忧勤恭俭,志在爱民,闻乱登门,再三慰劳。
等陈兵列刃,凶焰弥天,逼胁至尊仓皇避位,语言狂悖,所不忍闻。
大臣和解而不从,兵卫皆至于掩泣。
诏书所至,远迩痛心,骇戾人情,孰不愤怒?
顾惟率土,何以戴天?
等揭榜阛市,自称曰「予」,祖宗讳名,曾不回避,迹其本意,实有包藏。
今者吕颐浩金陵之帅,刘光世引部曲之众,张浚治兵于平江韩世忠张俊、马彦溥各率精锐,辛道宗、永宗、思恭总舟师,汤东野周杞据扼险要,赵哲调集民兵,刘诲李迨馈饷刍粮,杨可辅等参议军事,并一行将佐官属等,同时进兵,以讨元恶。
师次秀州,四方响应,用祈请建炎皇帝亟复大位,以顺人心。
今檄诸路州军官吏军民等:当念祖宗涵养之恩,思君父忧废之辱,各奋忠义,共济多艰。
所有朝廷见行文字,并系等伪命,及专擅改元,即不得施行。
敢有违戾,天下共诛之!
议忠臣良臣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三六、《中兴备览》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六、《宋代蜀文辑存》卷四三
臣窃闻真宗皇帝尝著《忠臣》、《良臣》及《权臣》、《奸臣论》。
臣以为忠类权,良类奸,何以言之?
忠则任事,任事则多怨,岂不类于擅权乎?
良则委曲,委曲则不暴,岂不类于为奸乎?
然则人主于此,如之何而辨之哉?
则亦视其志之所存而已矣。
彼其志在天下国家,切切然以身任内外之责,是之谓忠;
志在纳君于善,将顺其美,是之谓良。
乃若营私立党,蔽欺君上,苟利于身,以死力行,则为权矣;
逢君之恶,事每阿徇,反覆变诈,阴肆谗间,则为奸矣。
臣故别白而具论之。
乞褫夺程敦厚官职窜诸蜀道之外奏绍兴二十四年七月 宋 · 董德元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五、《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一六七
敦厚权中书舍人韩世忠家有初封为夫人者敦厚多为美词,以取媚世忠,自此交欢。
每至其门,或以金银器物侑劝,敦厚必挹而有之。
其居眉州,劫持州县,侵渔编氓,稍不如意,则妄生是非,兴起讼狱。
望褫其官职,窜诸蜀道之外,以为在外者贪残之戒。
陈桷韩世忠奏为与金牌郎君迎敌自淮阳城下差委去湖陵千秋同共措置逐次获捷欲乞除落过其元带贴职详察施行奉旨右朝请大夫参谋官依旧右文殿修撰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紫微集》卷一六、《永乐大典》卷一三四九九
敕:憺威于境,固资阃外之良;
揆策于军,亦赖幕中之彦
尔顷诒吏议,名在刑书,荐历岁时,既从昭雪。
逮此偏师之出,具宣赞画之劳,宜还论撰之华,以示褒优之渥。
尚殚夙夜,益茂远图。
可。
论金军不可畏奏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8月 宋 · 陈康伯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二、《陈文恭公文集》卷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自今虏将帅皆望风奔溃,未敢有抗之者。
建炎三年十二月,兀术自杭州分兵至明州城下,浙东制置使张俊之拒捷。
四年,小兀术还过吴江,浙西安抚司统制思恭以舟师败之于太湖,几获兀术。
绍兴元年,兀术攻和尚原吴玠破之。
四年,撤离喝犯杀金平吴玠又败之。
韩世忠败兀术游骑于大义镇
六年,杨沂中败伪齐刘猊于藕塘,刘锜大败兀术于顺昌
十一年,刘锜大败兀术十万于柘皋。
三十一年刘锜遣将败高景山皂角林李宝败郑家奴于密州之塘,邵宏渊拒虏于真州胥浦桥获捷。
十一月,败金亮于采石。
是岁,马司中统制赵樽复蔡、鄂州都统制吴拱州拒虏于茨湖,统制王宣拒虏于确山镇口,都统制张子盖海州
此皆渡江以来中国胜捷之可称者也。
张德远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七一、《斐然集》卷一七
窃承大府久次长沙,以重兵厚赏胁降水贼,遂通两湖之道,绝外连之株,悉意防秋,无所牵制,国势幸甚。
此本郡县之任,一将之功,昔者失计耳,不足为相公道也。
然既降之后,若给还牛具,与之田土,得良守令拊循之,免三年租赋,庶不复为贼。
而鼎守辈非恺悌之人也。
其间可为兵者,习熟江湖便利,宜因其舟楫自作一军,付之别将
然近世鲜有肯强本制末之势,而徇情惮众,从而封养疽痈者,则有之矣。
相公及此事会,改易郡守监司,若皆如张觷柴武,则非特人无议论,必有绥辑之功也。
昨见程千秋乞不以有无诸般拘碍辟差县令一次,所谓诸般拘碍者,诈官负犯,不敢赴铨者也。
而使之为民父母,某意不谓然,即尝奏乞令下千秋,慎选及是者。
左相曰:「无人愿就处,不如是,谁肯往?
督府已行矣,关照而已」。
事遂寝。
夫以人所不愿往,尤宜加意,而使有拘碍不可授任之人而委之,某以是疑相公欲平贼之速,而忽于使民,不为平贼之本也。
民叛与兵叛不同,如虔贼向来岳飞非不讨杀,亦有已见净尽之言,终不能绝,尚跨四路出没,何也?
州县非其人,归业不可,宁为寇耳。
水寇本缘政烦赋重,加以任人速之,一日两郡响应,所欲杀者五等人,以官吏为最,独免执耒之夫,其心可见矣。
一叛之后,梗塞数路,首尾六年,涂炭良民,失陷岁入,及行师用兵之费,不知几何。
若州县自初一一得人,岂其至此?
已往不可及,来者犹可追,愿相公加意而图之。
自古英豪治残破之后,未有不减州县及官吏文书者。
靖州久合仍旧为渠阳砦,前已具闻。
盐香、常平悉当权废。
诸司事兼委一漕一宪,不啻足矣,县止须一令一尉
官省则事省而费寡,民可安居矣。
今天下之所共患者,外虽有雠敌叛臣,内则有握重兵难驭之将帅
谋臣策士思所以善后之计,未有得也。
昨来吕相国以私怒减降亲卫之兵,迄今不复,日以稀少,而劲卒利器良马尽归诸大将,名为神武军。
其实恩威不出于天朝,诬上行私,自植形势,其智术不施之于敌仇,而施之于朝廷,虚增军数,以取粮帛,诈为北讨,以规器甲,求无不得,言无不听。
自副贰而下,遍置私人。
军屯所临,尽夺公家之利。
令之不受,禁之不止,功小而赏大,有赏而无罚。
政使国有宿储,民有馀力,岁无水旱之变,坐赡大费,将何能久以是为安乎?
而况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仰食一不足,禦寇一不胜,非倒戈向内,则曳甲北走,不然散为盗耳,必至之理也。
所幸尚有诸小校分统之兵,可以自朝廷指踪。
今闻祁超一军又为岳飞所并,而任士安、吴锡郝晸王宗等,尽欲得之。
本忠义自立,初不若是,有所效而为之也。
昨来王𤫉讨贼无状,其军并之韩世忠
主将不善,易之可也,何乃与其众而分之?
祁、任之事,则又甚于此矣。
以是计之,水贼之胜兵与其战舰,未必全归朝廷,而其牛畜未必散之耕种也。
建炎初载黄相国招安之策,流毒九年,尽变祖宗军政,使天子无自将之兵,天下岌岌。
相公不有更制,二患仍在,则无恶乎议者之纷纷也。
昨蒙教赐,似以军民为二道,厚于军而薄于民。
欲弃五谷养生之具,而日进鸩酒乌喙,窃惟精忠远识,四海仰望,固非愚者所能窥测。
而舍己用善,以勤攻阙失为平定之方,则相公有意于孔明之烈。
某辱知最旧,敢不以董幼宰徐元直自处,每事十反,期于有补乎?
陆棠传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五、《斐然集》卷三○
陆棠者,建州建安县人
家素贫,棠长不满五尺,坚刻精悍。
既冠,负书游学至邹鲁间,入阙里,拜孔子墓尽恭,访藏书旧宅,眷焉徘徊。
遂登泰山,夜上天门,观日初出,慨然有远举意。
其乡人异之,曰:「小陆故善角抵戏击薄相,今乃折节如是耶」?
棠乃入太学,一试中高等。
闻有得道于河南夫子者曰杨公,驾说荆楚,则赢粮往从之,舍于逆旅,朝暮执弟子礼。
过市不徒行,不忤目,衣冠甚庄,貌惟谨。
居数月如一日,杨公使与诸儿处,家人每从屏户间聆其讲读,喜谓公曰:「陆秀才脩洁博习士也」。
以次女妻之。
棠既托身君子之门,见闻日增,声称籍籍然。
有口才,善机巧术数,作严冷面,坚坐谈说,原经證史,引物连类,考古据今,纵横摆阖,责数人过失,据道理衮衮无疑误,听者悚然。
一时交游多已通显,而棠连蹇场屋,然出入公卿间,知识甚广,亦以杨公有道而棠为之婿,必有所谓耳。
棠乃年逾四十未得第,时时转贩以归养且自给,识者非之。
固安行,而杨公不知之也。
宣和末罢三舍法,复科举取士,棠自度迟暮,恐终蹉跎。
中官梁师成主文柄,网罗遗书,充御前文籍,置官设属,有白衣试员,棠往预焉。
居一岁,补迪功郎
未几孝慈皇帝履极,尽召遗贤,将革宿弊,兴太平。
中丞许公建白,请汰杂流冗滥者。
棠既羞悔其前举,又惧见夺,奔走权要自营,日不暇食。
会王门耿南仲力沮言者曰:「人主务施恩,行此必失人心」。
事遂寝。
棠又大喜,然终不敢就铨选。
值国有戎事,起东南兵,棠念惟军功可取赏持久,献言当路,谓福建枪杖手趫捷名天下,倘使为奇翼正兵,何忧乎铁骑哉!
权要人主之得行。
是冬,敌大入,东南勤王之师格不得进。
明年五月,黄潜善等言敌已远去,天下无事,可偃武,遂罢遣诸道入援之师。
棠又不得志,还乡部摄局资斗禄。
居久之,辇跸驻钱塘,棠与时相范宗尹有一日之旧,得广西提刑司属官,未肯赴也。
值范汝为弄兵闽中,拥众数十万,屠郡邑,据城郭,势摇吴越,官军数不利。
人有詹时升提举者,里居信厚士,尝挺身说贼,使无动,朝廷必抚尔,贼然之,方少戢。
棠默念此奇货可居也。
一日历见台省诸君,辄蹙额惨然,若有大忧者。
或问之,则曰:「闽越重不幸,詹公长者,以空言绥数十万虓虎,宽朝廷南顾,今乃闻死矣,将奈何」?
传口喧喧,语达廊庙,无不震恐。
间一二日,棠又见,徐曰:「此至难事,谁可继詹公者?
闽越地岩险,人素善斗,兵精甚。
况今群凶大合,势若烈火,恐讨之未易得志,独有说谕,使欣然离其巢穴,乃在我耳。
朝散郎谢向胆略过人,棠尝与同部枪杖手,乡人信服之。
今欲不劳师,不害民,而坐弥连城旅拒之剧寇,莫若使向以朝命往,其贤于詹远矣。
诚使向,棠也父母之邦,不敢爱其死,请从而后」。
会时相言兵偷安,尚姑息,俾向衔命以旂榜行,棠副之。
詹实不死也。
棠既入贼中,宣上旨,贼即日驯帖,凡事必禀而后行。
掠得太守部使者仪物,尽以归向、棠,且献馈丰给,延日引月,而实无降意。
棠迟留不忍释手,向复以闽王潮故事导汝为,自欲佐命,严兵拒险,以抗王旅,谓宰相甚庸,破其胆如触浮沤耳。
棠心亦难之,然终恋恋弗决也。
闽中重官好夸胜,快恩怨。
棠假使者权出入,旌旂弓刀前后甚盛可畏,堂皇幄卫耽耽然,附趋者盈塞,宾次谒入有时,以得见为幸。
平日一饭必酬,睚眦必报,择良田美货,多自封殖。
其父读书谨厚,至是莫知其子之非。
其妻旧闲图史,安处贫约,既习化于棠,亦谓良人者如是乃可仰望而终身也。
亲知素与厚者虽疾恶之,又哀而危之,遣书譬晓,令乘间脱身去,棠不一答。
贼势益张,剪剽及旁郡。
会朝廷罢宗尹,更用相臣,思振国威,乃发神武军三万捕击断斩。
大将韩世忠介马率众,亲冒矢石,仅乃克之。
之馀民追恨祸败,惟向与棠之怨,痛刻骨髓。
御史以闻,有旨命槛车致两人者廷尉,皆瘐死圄中。
出其尸道上,数日无收者。
家财尽没入县官,其父年垂八十,谓其子死无罪,为文祭之而缢。
其妻寡独归宗。
自棠由宦竖得官,以书白妇翁杨公,公三日寝食无味,他日不复向之解颐。
杨公简易奥然,学者非坚恳扣问,终不发言,至棠陷身,独三书招之,苦言反复,棠竟不用。
棠既坐槛车,度必死,乃从守者乞纸作书,复向所与书者,捣心自伤,欲存活为建安布衣疏食不可得,投笔雨涕,其词甚悲。
或以咎杨公,是大不然。
虽古圣人尚不能化其子弟,岂可必杨公能化棠?
然棠薰炙仁义涉一世,乃不少变,又有甚焉,质亦太薄矣。
迹其狡黠诡秘,将为奸慝,兆于谒孔林,登泰山,抠衣问道之时,而破败僇辱,乃在三十年后。
匿情矫行以自立,厉色辩口以行之,士大夫为所笼惑者比迹而是,不幸不早死,遂彰丑末路,人固不易知也。
嗟乎,棠以谲健之才,无形势之资,掉舌觅官,意欲乘轩车,纡缊绶,夸耀乡里,以快意一时,卒于身诛族殒,为士类笑,何也?
力行诈谖,孳孳为利故也。
彼之才实有过人者,终犹如此,况又不逮者乎?
夫圣至于舜,恶至于蹠,霄壤绝矣,其发端殊趣乃在善利一念之间。
大哉间乎,君子之所甚谨也。
不谨于是而有毫釐之差,虽不为龙断穿窬,而谒孔林,登泰山,抠衣问道,终无救于毁,则而为贼也。
如其不然,盍以棠鉴?
作《陆棠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