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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休致奏癸丑三月 宋 · 李曾伯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二二、《可斋续藁前》卷三、《永乐大典》卷一三四九五
臣自去丐休未遂,比者具奏,先乞免兼总饷,伏准省劄,奉圣旨依已降诏不允,不得更有陈请。
臣祗服圣恩,感激愚悃,谊当罄竭驽力,图报鸿私。
窃缘臣自幼而历险,及老而易衰,一纪橐班,三仕阃寄,宠踰而量溢,绩寡而罪浮。
以一身则忧虑成疾,寝食弗安;
以一家则骨肉凋零,宗族沦落。
每自伤于薄命,宁久保于幻躯。
此在微臣,尚自私计,乃若膺疆埸之责,未能宽宵旰之怀,旧垒甫葺,新敌方张,虽南北气运之将回,犹东南声击之未弭。
揆势而论,腹背俱所当防;
茍情不孚,首尾何以相应!
况事力莫求其可继,而物议多异乎所闻,有能知微之几,得不先事而惧!
臣数有徼幸,天实佑其衷;
一或疏虞,人岂待以恕!
顾身何恤,误国是忧。
若非新连帅之谋,无以作三军之气。
言之至此,岂惟臣之饷权当免,而制权亦当更。
兼臣愿祈休致,不在今日,平时自知赋才不颖,愚分惟有早退为宜,用敢不避天威,再控前请。
伏望圣慈怜臣恳切,出于由衷,察臣朴寔,非是避事,为国远虑,及时改图,宣谕大臣,检举臣去所请,许令休致,投畀宽閒,实拜隆天厚地保全之赐!
书二侄分关后1284年 宋末元初 · 马廷鸾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八六、《碧梧玩芳集》卷一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景德镇市乐平市
昔唐相元微之《诲侄等书》曰:「吾不能远喻他人,汝独不见吾兄之奉家法乎?
吾兄半生羁游,以相给足。
吾受吾兄正色之训,感慈旨一言,逊志于学。
粗成一名,吾之所得以为兄者,则汝之所得以为父。
有父如此,尚不足为汝师乎」?
今端巽、端常,父母俱逝,孑然独立,于世变艰难之中,不得已析薄赀,以持寒门。
此吾兄苦学所积也。
今将以微之所以诲侄者诲之。
盖吾曾祖太师盘山翁,无兄弟;
吾祖太师和公,兄弟五人,而和公独当家事。
诸祖意向不齐,而和公一意包容,保持门户,迄无间言。
吾之二父信公、朝奉公,兄弟才二人。
和公既逝,吾所后信公,养母训弟,以至协比婚姻。
而吾以弟之子,为兄之子,则其孝友可知也。
二公授馆人门,藉束脯以养其亲。
朝奉公病,信公亲治药具,亲携亵器,以扶持之。
生徒皆以为讶,信公正色曰:「吾弟,相依为命者也」。
闻者心服。
信公薨,朝奉公泣血而哭之,如哭其父;
葬之,如葬其父。
乡人啧啧嗟悼,至今犹有能言之者。
吾兄弟之相与,已不如先人多矣。
然亦粗有可言者。
吾兄弟三人,幼孤,奋身力学。
丙午,与兄偕荐;
次年,偕上春官
兄以耘人之财给我东上,吾独登第。
食贫五年,兄假馆养母育我。
至吾娶妇之后,有孤妹未嫁,吾捐奁财,兄捐脯资,相与聘送。
吾登朝,以至叨窃政路,势利薰人。
兄未尝以一事累我,我未尝以一辞望兄。
吾抱疾去位,兄终年奔走,扶持而归。
旬日,而兄迁谢。
此吾所为终天之痛也!
汝等观吾兄弟相处,岂有赀产之可析乎?
岂有血气之可争乎?
岂有仆妾之为雀鼠、妻子之为风雨乎?
盖吾家三世以推为习尚,以易衣并食为活计,以同肝共胆为命脉。
今区区薄产,关约所载,悉公悉实,无毫发可指。
顾此尺寸曾何足道?
惟是友睦一事,乃吾家万金良药,汝兄弟尚能守之,吾有以见兄于地下,是受汝之赐也。
否则,无以见先兄于地下矣。
努力努力,勉之勉之!
经筵入奏劄子(一 淳祐十二年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六
臣孤远之踪,往以狂愚,触忤权贵,退伏山林,凡五寒暑,屡稽严召,罪不容诛。
陛下简记不忘,荐颁除命,月正元日,擢长著庭。
曾未兼旬,又叨亲擢,以经入侍。
此儒生之至荣也。
顾臣谫薄,其何以当?
伛偻循墙,辞不获命,则念曩者争之于议论之末而无所及,不若从容燕閒,随事启沃,庶几小补。
是以冒昧效职。
程颐说书,尝以君臣道合,靡不由至诚感通为言。
今臣入觐之初,不敢它有援引,惟积其诚意,专以正心一说为陛下言之,惟陛下裁幸。
臣观自古圣帝明王未尝无待于学,然帝王之学异于儒生,不在于专记诵,治章句,工词章以为美,而在乎讲明义理,务治其心而已。
盖人主之一心,所以统纪三极而酬酢万化也。
人主之心正,则天下之事无一而不出于正。
人主之心不正,则天下之事无一而不出于邪。
形端而影直,源澄而流清,其理有必然者。
故典学之君未尝不以正心为急务,而劝学之臣未尝不以格心为至论也。
陛下即位以来,无一日不亲近儒生,无一日不讲明义理,自昔好学之君,未之有加焉。
其于治心之学,亦既用其力矣。
然心之为物,最难治也。
有所贪欲而弗能窒,则不得其正;
有所忿怒而弗能忍,则不得其正;
有所汩挠而弗能定,则不得其正;
有所矫饰而弗能纯,则不得其正。
而其所以然者,盖有所谓理欲之限,有所谓义利之则,有所谓是非之岐,有所谓好恶之端。
陛下亦尝静虑澄神而深考密察之乎?
夫理与欲,敬肆而已;
义与利,公私而已;
是与非,邪正而已;
好与恶,善恶而已。
虽其本末先后、宾主内外截然甚严,然所谓敬者常难持而肆者常易萌,公者常难充而私者常易胜,正者常难明而邪者常易惑,善者常难保而恶者常易溺。
为人主者偏焉而不自克,蔽焉而不加察,往往兆于方寸之间而发于言动者为甚戾,差之毫釐之顷而捷出于事为者为莫遏,萌之于宫庭隐奥之内而形于四方万里之远者为不可掩。
故始于敬肆之分而终以欲胜理,始于公私之判而终以利掩义,始于邪正善恶之不明而终也是非好恶之失其实。
极而至于意玩而流,情稔以肆,而营缮宴游之事或有之矣。
廉耻道丧,阴浊流行,而苞苴贿赂之事或有之矣。
贤否贸乱,穹壤易位,而指鹿为马之事或有之矣。
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其端甚微而其祸甚大,可不惧哉!
亦在乎辨而察之耳。
臣愿陛下思惟危惟微之旨,以致其理欲之辨。
果天理耶,则极而明之,使无一壅阏;
果人欲耶,则克而去之,使无少凝滞。
如此则义理足以变化其气质之偏,而物欲不足以掩其德性之善。
按之以为修身之本,夫孰有放肆之失?
又愿陛下思成汤不迩不殖之戒,以致其义利之辨。
果为义耶,则推之崇之,使益以严明;
果为利耶,则惩而绝之,使无复滋蔓。
如是则举动足以昭明乎事物之表,而情爱不足以牵紊乎体统之正。
按之以为制事之本,夫孰有胶扰之私?
至于是非好恶之当明,则臣亦愿陛下以孟氏知言之要,辨诐淫离遁之词,逆之于未有言之先而知其心之所欲萌,察之于既有言之后以知其心之所由在,则邪正瞭然,如权衡尺度之不可移矣。
以《大学》好恶察亲爱敬畏之辟,去恶必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好恶必公用其心而不溺于私爱,则善恶昭然,如好色臭恶之不可乱。
按之以为听言用人之本,又安有混殽变乱之患?
此岂非一正心之功用哉?
臣故曰在乎辨察之耳。
惟陛下继自今益加圣心,格物致知以求其故,审思明辨以察其似,去谗远色,贱货贵德,以审其轻重之分,敬以持之,使缉熙而无间;
纯以一之,使悠久而不变,则表里昭融,原本端一,统纪明治,界限严肃,天下无馀事矣。
不然,一念虑之间而理欲义利之角立,一意向之内而是非好恶之杂出,乍前乍却,乍晦乍明,如浮云在空,悠悠扬扬,以为滓秽,臣惧非所以光圣德而隆治化也。
夫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
臣实不敢以庸常之意望陛下,惟陛下念之。
经筵入奏劄子(二 淳祐中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九、《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六
臣猥以空疏,充员夕说,诚意未至,启迪蔑如。
比方彻讲疏恩,兹又执经启席,适当阳长之候,敢后忠告之言?
臣尝读《易》至《复》卦,私窃妄论,以为有天心之复,有人心之复。
一阳生于积阴之下而芽蘖发动者,天心初复之端也。
方阴阳动静之未分也,无思无为,寂然不动,天地生物之心几于熄灭。
当是时也,谁得而形容之?
及至震阳之来,动于坤下,因其一动,而天下皆知其将为生物之端倪。
向者天地寂然不可形容之心,方得窥见其万一。
程颐曰:「阳复于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
先儒皆以静为见天地之心,是不知动之端乃天地之心。
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杨时亦曰:「复也者,阳始生动之端也」。
知复之道,则天地之心可以默识。
非尽心知性者,孰能见之?
此所谓天地之复也。
方其喜怒哀乐之未发也,浑然一中,无所偏倚,赤子纯一之心几若隐晦。
当是也,谁能推而明之?
及至感而遂通,随事著见,因其已发,而天下皆知其为体用之动静。
而向者大本达道泯然不可推究之心,至是方得窥其朕兆。
张载以为静而动,天则无念无为,无所主宰。
常然如此,人之德性亦与此合,盖进德之基也。
朱熹亦曰:「天地生物之心几于灭息,而至此乃复」。
可见在人则为静极而动,恶极而善,本心几息而复见之端也。
此所谓人心之复也。
使天地之心当纯坤十月,消而不长,往而不来,出而不入,衰而不盛,亡而不存,或有所隔塞,或有所扰乱,则芸不生,荔不挺,麋角不解,水泉不动,而天地之复几于熄。
非阴疑于阳,阳战于阴,变而为闭藏者乎?
使吾之一心当情欲已动之,喜或过喜,怒或过怒,哀或过哀,乐或过乐,或有所偏倚,或有所乖戾,则三辰失行,山川崩竭,不止于天地不位;
兵乱凶荒,胎殰卵殈,不止于万物不育,而吾身之复几于熄。
非不中不和,极其所致,则变而为灾异者乎?
故阴阳之未定,圣人则扶其阳于萌芽发达之初,抑其阴于气势穷极之后,使阴阳顺动,造化流行,天地之复浸以刚大,无一壅遏,而有以成其天地不及之功。
喜怒之未定,圣人则致其戒于不睹不闻之地,谨其几于隐微幽独之际,使喜怒和平,血气循轨,一身之复充满周全,无一差谬,而有以全其天地至纯之德。
夫如是,则未定之阴阳,天地既无极而不反之气;
未定之喜怒,人君亦岂有久而不平之心?
何以言之?
复之为义,在天地间则为阴阳,在人心则为善恶。
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
不善即阴也,善即阳也。
上五阴,下一阳,即沈迷蔽锢之也。
一日忽然省觉,即阳机发达之始也。
齐宣王兴甲兵,危士臣,召怨于诸侯,可谓极矣。
及其不忍觳𧥆,即见善端之萌。
汉武帝穷兵黩武,好神仙,崇土木,可谓极矣。
及其轮台一悔,即见善端之复。
观乎此,则一阳之复,非陛下进德之大机栝乎?
臣请极言《复》卦六爻之义,以为圣德之助。
且初九以阳爻处《复》卦之初,失之未远者也。
一阳居众阴之始,复而不远者也。
在《易》为最贵,是复之主也。
人性至善,人心至良,本自无过。
欲起念动,其过始萌,瞬息之间,忽千万里,岂止于悔?
先儒以为失而后有复,不失则何复之有?
惟失之不远而复,则不至于悔,大善而吉。
至哉言乎!
此正不远复之微旨也。
陛下对此阳刚,深惟其义,苟能曲致戒谨,凡前日喜怒未定之,稍有过差,即当随事觉悟,毋使其已形之恶积而不散,激而为灾咎变乱,则积复于善,不祇于悔,大善而吉之道也。
所谓不远而复也,顾不足为圣德之助乎。
六二虽阴爻,处中正,而切比于初,在上无应,以分其从阳之意,能下仁也,复之休美者也。
复者,复于礼也,复礼则为仁。
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
初复于仁二,能亲而下之,是以有克己复礼之仁而下之也,以其有不远复之仁而下之也,非植党缔交也,非比周为私也。
则是因人之善而复己之善也,因人之仁而复己之仁也,岂不为复之休乎?
陛下对此阳刚,深惟其义,苟能事事致曲,不以切比于初为非,不以志从于阳为非,不以中正亲仁为非,则休复之吉不特归美于六二之臣,虽六五之君,亦有谨恭下士、柔顺助阳之实矣,顾不为圣德之助乎。
六三以阴居阳,不中不正,而又处动之极,其守则固,故屡失屡复,不安于复。
夫操存舍亡,盖俛仰之间耳。
喜怒哀乐之失既已流宕,困而后学,悔而后变者,以此涉世,其危滋甚,故曰厉。
然复而频,虽晚矣,不犹愈于迷而不复者乎?
陛下对此阳刚,深惟其义,凡二十九年之中,心之所存虽不能无过,然亦未尝不悔;
躬之所履虽不能无失,然亦未尝不复。
既复既失复悔,不知几失几悔矣。
悔误纷纷,久而未定,是以圣德未能光新,以频复之厉耳。
继自今勿以危厉无咎而遂其过,勿以躁动之危而玩其过,勿以陷于众阴之中而愈滋其过,则无咎之义,不独六三之臣擅其善,陛下亦得善补过之义矣,顾不为圣德之助乎?
六四近君之位也,六居外体之下,而曰中行者,卦一阳五阴,自二至上则四为中。
六四居上下四阴爻之中,履得中正,下从初九正应之阳,独得所复也。
人之本心未尝不善,积习所移,遂陷于恶。
有能超然自拔于群邪之中,以从阳刚之君子而不为所陷,是得中行,为独复其本心也,其真知所择而从道哉。
不言吉凶者,以柔居群阴之间而初阳甚微,未足以有为,故圣人但称其独复。
陛下对此阳刚,深惟其义,当是非无定见,好恶无定守,从欲而流,从邪而陷,从习气而不反之,察群阴之盛而勉其中行独复之心,忿一阳之微而扶其终不克济之志,则刚复而长,动而顺行,出入无疾,朋来无咎而阳不孤矣,顾不为圣德之助乎?
六五以中顺之德处君位,能笃厚。
夫复是厚而笃,用力于仁者也。
然极乎高明者有高视四海之心,详于致察者有轻视群臣之意,物欲深者天机必浅,心量狭者所守易摇。
其于善道,虽得必失,虽明必昏,不若静重而专悫者之可保。
此六五敦复之所以无悔也。
然阳复方微之,以柔居尊下复无助未能至亨者也,能无悔而已。
《易》中阳长之卦,凡在上遇阴柔之主,则未尝不附而顺之。
故于《临》《泰》之五皆吉而复,与《大壮》之五皆无悔。
此圣人为君子之心也。
陛下对此阳刚,深惟其义,凡世之所谓秉阳德之刚者,勿逆其进,勿遏其长,过焉容而贳之,不及焉扶而矜之,去其所谓意必固我之私,成其所谓中顺笃厚之实,则君子有所恃,小人不敢肆矣,顾不为圣德之助乎?
上六以阴柔居复之终,偃然在上,最远于阳,迷而不反者也。
君道过亢,迷与妄行,故有眚灾。
天灾自外而来,己过由己而作,用之行师则终有败。
及其国君陷于凶祸,虽至十年之久,亦不克从。
盖阳虽微而渐长,阴虽甚而向消。
将消之运不能敌方长之势,故终无获吉之理。
陛下对此阳刚,深惟其义,乃举事之不合乎理,不顺乎天而为阳德之害者,去其迷而使之不至于迷,反其极而使之不至于极,惩其妄而使之不至于妄,矫其偏而使之不至于偏,无轻喜焉,以泄阳德之微,无轻怒焉以滋阴浊之欲。
陛下之心本无喜怒也,陛下以天下之喜为喜,以天下之怒为怒。
如尧之明俊德,喜在俊德,尧何与焉;
舜之诛四凶,怒在四凶,舜何与焉。
夫如是,则阳盛而长,阴衰而消,凶变而为吉,灾变而为祥,败必至于成,害必至于利。
利害之机,无出于此,顾不为圣德之助乎?
夫阳在天地间,至实而不虚也,至美而不恶也,至大而不小也。
然至实为天理,至虚为人欲,而天理人欲常相对也。
至美为君子,至恶为小人,而君子小人常相胜也。
至大为王道,至小为伯图,而王道伯图常相夺也。
有天下安可不致其别而谨其所择耶?
故知天理之为贵,则处心积虑,必以纯一,立政造事,必以阳明,而人欲之私不以陷吾衷也。
知君子之为美,则尊崇有德,必开诚心,信用仁贤,必布公道,而小人之恶不可进也。
知王道之为大,则修义明道,必不计功,理财正辞,必不谋利,而伯图之狭非所用也。
陛下在位久,阅天下之理多,而又将之以缉熙之学,其于《》之一卦固已晓然洞究其旨矣。
而区区小臣犹敢矜萤爝于日月之下,效涓埃于川岳之前者,顾以阳刚方长,阳德浸亨,臣虽至愚极陋,其敢它有论建,以悖天德
是用当阳复之初,专以《复》卦终始之义自靖自献,以效芹曝之私。
惟陛下赦其狂愚。
延和殿面对第一劄子 南宋 · 牟子才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二、《宋代蜀文辑存》卷八八
臣一介疏慵,待罪博士,比因愚赣,荐乞退闲。
将期获展于素心,乃遂缴誊于二奏,旋申前请,汔閟俞音,致令孤子之踪,尚玷班联之末。
兹缘参告,适值对班,幸天表之再瞻,岂愚言之敢爱?
臣闻区别是非者,天下之公言;
包容贤否者,当今之邪说。
自昔言者每当国论危疑之秋,欲混邪正为一说,昭然号于天下,曰皇极,曰大中,以为包含依据之的。
而不知经之所谓皇极者,非此之谓也。
盖皇者,君也;
极者,至也。
言人君之身居至极之地,以为天下之标准,周公所谓「以为民极」者是也。
自汉儒误以「大中」二字而训之,而后世遂以为宽洪广大之言,又以大中为含洪姑息、善恶不分之目。
如元祐之调停,元符之建中庆元之建极,皆是也。
然尝论之,君子小人不可并用。
君子小人之说不明,而是非颠倒,贤否贸乱,其馀毒遗烈,往往以之,斲丧元气,残害国家,蠹坏善类而不自知也。
元祐更化以来,奸邪失职居外,日夜伺便,规求复入。
吕大防辈乃欲合两党而用之,其意将以消平旧怨也。
苏辙则谓邪正不可兼用,兼用必至交争,此元祐调停之说也。
自此说一行,未几而李清臣吏书入矣,又未几蒲宗孟以兵书进矣,又未几而邓温伯之徒复以外藩起矣。
虽琐琐缴驳,谏官论列,事得暂止,然此路一开,终不能遏小人之进,激而为绍圣反覆之祸。
则此说实为之,非斲丧元气之斧斤乎?
元符末年,瓘、浩虽来,章、蔡未去,邪正杂揉,朋党交攻。
元祐之党嫉视熙、丰之人,绍圣之人忿怒元祐之党。
曾布一旦以大中至正之道改元建中,其意盖欲以元祐兼绍圣而行之也。
曾肇则谓当先分别君子小人,然后可以行大中至正,此元符建中之说也。
自此说一行,而邓洵武以《爱莫助》之图进矣。
又未几而温益钱遹之徒据要津矣。
又未几而蔡京左丞,且拜右仆射矣。
虽旌别淑慝有诏,纷乱宪章有戒,然此机既抉,终不足以止小人之来,激而为宣、靖危乱之祸。
则此说实为之,非残害国家之鸩毒乎?
庆元中,柄韩专国,摈逐善类,至标道学之目,以为攻诋之资。
羽翼既张,忠谏受祸。
权臣稍厌前事,或者附会,又立为建极之说,以示广大含容之公。
一时君子,虽幸学禁之稍宽,而见远识微之士,则深忧邪正之相揉。
庆元建极之说也。
自此说一行,小人惧其事之变也,复嗾言者以辨治为请矣。
未几而伪师之葬严行约束矣。
又未几而习伪攻伪之禁申致其严矣。
虽废退之士先后复官,而复雠之说一进,终不能止小人之言,激而为开禧用兵之祸,则此说实为之,非蠹坏善类之蟊贼乎?
是三说者,虽其为意各有不同,大抵皆以含糊鹘突为说。
是以忠邪并世,薰蒸变化,荃蕙化为萧茅,嘉谷化为稊稗,人类殄绝,世道陵夷。
所谓斲丧元气,残害国家,蠹坏善类之祸,靡不有之。
是非天之作孽也,人才之辨不明而其祸必至于此也。
陛下以聪明之才,当艰难之会,其于人才进退之间,尝致其谨矣。
然天下之才,有君子,有小人,其名既殊,其类又别。
尝即其情状而观之,大率不过数端。
其言刚正不挠,无所阿徇者,君子也。
辞气卑佞,伺候颜色,觇窥意向,切切然贪进务入者,小人也。
光明正大,疏畅洞达,魁垒杰特,无纤芥可疑者,君子也。
依阿淟涊,回互隐伏,闪倏狡狯,睢盱鄙贱,枉道苟合者,小人也。
君子小人情态昭晰,固若黑白之了然,而其似是而非、似非而是者,言与行违,迹与心异者,则尤人之易惑也。
今不问贤否,不察疑似,而一槩以大度包容之曰:我调停也,我建中也,我建极也,岂不误人国家哉!
故皇极大中之说,其始则包君子小人而为一,其极则君子受其祸,小人受其福。
其始则纳天下国家于无事,其极则天下受其危而国家受其菑。
故一小人之进,若未甚害也。
及其久也,呼俦引类,根据朝廷,交通宫闱,劫制人主。
然则当正邪交攻,欲定未定之前,而进皇极大中之说者,陛下其可不察其说之所以然哉?
今君子少而小人多矣,自甲辰改纪以来,臣汉弼死,臣范死,臣元杰死,今臣大宗、臣应起又死矣。
臣性传去,臣泌去,臣斯得去,臣琰去,臣昴英去,臣万里去,臣公许去,臣韶去,臣似去,臣瀹去,臣霖去,臣潜去,今臣汝腾、臣伯玉、臣钺又将去矣。
君子之势,落落如晨星晓月之孤,又借皇极大中之说为邪党游说之地,则君子尽去而陛下之国空矣。
国空无人,则陛下孤立于其上矣。
陛下其亦省察于此乎?
省察之道无他,在致谨于用人之际而已。
继自今立政用人,有若清臣、温伯孟宗等辈,其勿徇偏见,勿惑人言而为其所怵,则天下大势决不如元祐之变绍圣也。
有若洵武蔡京辈,其勿摇异说,勿顾身祸而为其所惑,则天下大势决不如元符之变宣靖也。
又有若何澹京镗刘德秀胡纮等辈,勿听怪论,勿怵私情而为其所卖,则天下大势决不如庆元之变开禧也。
谨之未择之前,遏之未来之顷,彼皇极大中之说将日销月铄,而国是定于一矣。
惟陛下留神。
白氏长庆集序 宋 · 高斯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四八、《耻堂存稿》卷四
予早岁读白傅诗,疑其得之太易,若寡深沉之思者,不深嗜也。
晚见世之为诗者钻砺太工,虽清越可喜而沉浸醲郁之风衰矣,乃复取白集日翻十数纸,则见其温柔平淡,冲旷坦夷,凡世之肩摩毂击而争者视之泊如也,然后知其见远识微,一时之士皆莫能及,其生平交友如元微之刘梦得辈文章虽略相似,而心事则判然殊矣。
公平生凡五弃官,姑苏来归,年方五十有八,已无复当世志,优游退避,啸傲泉石几二十年,朝廷尝强起之尹洛师,非其志也。
抑观其诗,颇悼世涂,吕梁太行之艰,触事生感,屡致其意,岂其尚友蠡潜而非果于忘世者欤?
或又谓公晚岁嗜浮图罙剧而风情亦不少衰,二者相背而驰,公则一之,不知此其所以为达也。
呜呼稀矣,是岂易与俗人言哉!
诗凡三千馀篇,予老不能悉记,摭其尤者日讽咏之,且以授季女,凡五百九十五篇,为十卷云。
侄煜之诗序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三、《潜斋集》卷五
犹子煜之一日持所业诗来前,请所以教。
夫阶庭子弟操觚弄墨,从事词章,愈于缀珠作凤,拾香为囊,以嬉玩于诸父间者多矣。
诗不易作,亦不易谈也。
古之诗人名盖一时而流芳百代,惟杜工部一人,后世雌黄所不敢到。
,率不免讥议,况其下者乎!
故诗古今视为难事,童而习之,有皓首不得其阃域者。
今汝以年少学诗,当如前辈所谓熟读三百篇及楚词,至汉魏间诗人好处,以博其识,而后约而归诸理,殆庶几乎。
尝诵少陵《赠阿勤》诗有云:「汝身已见唾成珠,汝伯何由发如漆」。
予老矣,无能为矣,汝其勉旃。
他日坐使玄辈以八千轻师破百万于淮淝水上,亦骚坛一奇也。
王菊山诗集序 南宋 · 何梦桂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九三、《潜斋集》卷六
诗止五七言,寻行数墨,纸不盈尺,不过文章小技耳,宜若易然。
三尺童子调之声律,握管可就,乃至白首不能名家。
甚矣,诗之难也!
试数古诗人,亦不多得。
建安七子、开元九公,奚寥寥若是,一联半句流落人间不与焉。
近世谈诗尤多,造诣绝少。
中叟有志于诗,尚矣。
中叟诗辞雅而不野,气温而不浮,诗进矣。
毋谓诗止此,学古人诗如登高山,始莫不急足疾走,暨绝顶在咫尺,则跬步不能进。
甚矣,古人之难至也!
余非能诗者,每好诗,力不及,则叹曰诗难。
中叟,余诸少行也,不敢以寻常语相誇诩,敢以其所见告,中叟其勖哉!
论学与道疏 南宋 · 黄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
臣眇以书生,耕学畎亩,窃第以来,兹三十年,备历险难,粗谙民事,际遇圣明,叨恩赐对。
顾臣愚陋,何所建明。
惟服习父师之训,以为人臣事君,不告以帝王之道,斯谓不敬。
臣闻帝王之治原于学,而学必著之行事;
帝王之事行其道,而道必徵之庶民。
若学而不见诸事为,则何以立人极;
道而不于民攸监,则何以合天心?
傅说告其君,以「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
周公勉王以「立政立事」,「相我受民」。
先臣吕公著亦言:「国家设劝讲之制,求治天下之术,《尚书》备帝王之道,尤切于治」。
恭惟皇帝陛下德性聪明,根圣禀之天纵;
学力充广,亲儒臣之日深。
此道此学,固已洞然。
矧自艺祖皇帝开辟宇宙以来,一以道理最大,为立治之本。
陛下熙明之学,亲得理宗皇帝之的传,道统大原,上继
然而尧之授舜,其言简而严,盖谓历数与执中相为表里,天禄与四海相为终始,甚可懔也。
逮舜之命禹,则其言详而切。
微之辨,精一之功,所谓学也;
稽言询谋,则其事也。
可爱可畏,无非證于民者。
臣敢不铺张虞夏之隆,上渎天听。
敢借汉唐为谕。
汉唐贤君,非无上嘉唐虞、远辈之志。
太初中人言起大屋以胜火灾,此无稽之言也,武帝轻听之,建神明通天之台,千门万户之宫,以滋海内之虚耗。
方士言神仙若可得,此无稽之言也,武帝又听之,幸海上,求蓬莱,天下愁苦。
后虽追悔,亦已晚矣。
听言若此,则平日欲闻大道之要、表章六经者,直表章而已尔。
贞观初年,命五品以上更宿内省,数延问民疾苦,尝自谓不学则不明古道,亦卓然有见;
而乃复立浮图,此勿询之谋也,太宗庸之,不免牵于多爱。
洛阳宫既治,继有飞仙宫之作,亦勿询之谋也,太宗又庸之,竟诒弗克终之诮。
行事若此,则曩时锐情经术、与学士讨古今,是直讨论之而已尔。
若夫永光建中之际,则尤有可戒者。
方其宽弘恭俭,诏举有行,尝言惟有道者能以往知来,不可谓不知道;
證之斯时,日月失明,民人饥疫,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是虽好儒,无以掩牵制文义之失。
若乃减大官之膳,戒服玩之奢,亦厉精治道;
及徇近臣岁虽旱而禾甚美之,租税不免,民坏屋卖瓦,行间架法,而变乱滋矣。
本于一中,形孚四海,前圣大训,昭然可览若此。
陛下以帝王之学,行帝王之道,固无汉唐数君之失;
然本诸身者固已深探道之原,而徵诸民者犹未尽见行事之效,小臣所以未能无疑于此。
夫国事之治忽,帝学之占也;
生民之休戚,君道之表也。
先臣陈瓘尝言:「历数在躬,有天命也;
允执厥中,尽人事也。
天人两得,则四海不穷,天禄常固。
无过不及之谓中,不左不右之谓中;
不中,若车轮无毂,不能转物,则为物所转,此自然之理也」。
斯最为善言执中者。
人君行道,不能转物,而为物所转,其端甚微,关系甚大,汉唐之事,概可睹矣。
然圣人之言,不徒信而有徵,且示万世人主以保固民命、延洪国脉之方,曰「敬修其可愿」。
盖愿治者四海之同情,敬修者一人之实德。
今天下亦困矣,边陲之民困于兵,郡县之民困于赋,溪山湖海之民困于盗。
幸未至于穷者,祖宗三百馀年深仁厚泽所固结,陛下爱民一念足以上通天心、下慰民望也。
且夫安恬而佚乐,人所愿也,不免有流离转徙之忧,憔悴亡聊之叹,将何修而使之无阽危?
丰衣而足食,人所愿也,不无颠雪而垂鹑、腹雷而形鹄,将何修而使之无冻馁?
康宁而寿考,人所愿也,或者少壮戕锋刃,老羸转沟渎,将何修而俾全其生?
此其大略也。
非命殒于刑戮,积骨仆于征徭,曷可胜计!
惟真有恻怛之忱,而后谓之敬;
惟真有改图之实,而后谓之修。
迩者札荒旱涝之频仍,夺攘矫虔之间作,朝廷航于浙、于海、于江、于闽,人免于饥,天报以稔,此天从人愿所致,陛下视民如伤所召。
然修其可愿之实胡宁止此?
天心之眷佑靡常,岁事之丰穰难屡,导迎和气,培植生意,因民愿欲,茂续天休,正在此时。
圣学高远,当力行好事之,益敬其所当敬,愈修其所当修,虞夏盛隆,有不难及。
抑臣闻之,帝王而下,圣贤所传《中庸》《大学》之书,与危微精一之旨互相发明。
大学》之诚意正心修身,乃所以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地。
所谓致知,致此知也;
所言格物,格此物也。
倘宫庭之未肃,邦国之未乂,天下之反侧未平,是家国天下之大物犹未实格。
谈格物者曰「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所格何物也耶?
《中庸》以中和位天地、育万物,以至诚经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其事在,有九经。
其或身未尽修,贤未尽尊,庶民未尽子,远人未尽柔,则大经大本何时而植立,天地化育何时而参赞
论中和者曰「未发不是先,已发不是后」,穷极幽妙,将安用哉?
学必著诸行事,道必徵诸庶民,非臣臆见,圣经贤传皆可质也。
广厦细旃之所讲贯,于此已熟,诚非微臣所能测窥,惟陛下究竟及此,经筵之暇,朝政之馀,日乾夕惕,内省反观。
一兴念小民水耕火耨之劳,即文王康功田功,日昃尚不遑暇食,果何乐乎常舞酣歌?
一轸怀远民草行露宿之苦,则汉文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又何意乎新宫旧刹?
念终始典于学,厥德修罔觉,六府修而三事治,众贤和而万邦,无怠无荒,而四夷来王,宜民宜人,而百禄是总,天下事皆在圣心运量矣。
惟陛下留神。
按:《历代名臣奏议》卷九,永乐刻本。
四诗类苑序景定三年 南宋 · 傅自得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一、道光《南城县志》卷三一
发于性情之真,本乎王道之正,古之诗也。
自《风》、《雅》变而骚,骚而赋。
赋在西京为盛,而诗盖鲜,故当时文士咸以赋名,罕以诗著。
然赋亦古诗之流,六义之一也。
司马相如赋《上林》,雄深博大,典丽隽伟,若万间齐建,非不广袤,而上堂下庑,其有次序,信矣词赋之祖乎!
扬子云学贯天人,《太玄》、《法言》与六经相表里。
若《甘泉》诸赋,虽步趋长卿,而雄浑之气溢出翰墨外,则子云无之。
他日自悔少心,或出于是。
至若王荆公谓赋相如为未工,朱文公又谓赋只能填上腔子,其以其文之不工、记之不传哉,正以追遵模拟,其气索尔。
自后作者继出,各有所长,然于组织错综之中,不碍纵横奇逸之气,则左太史赋《三都》,视相如庶几焉。
文士皇甫士安则为之序,刘渊林张孟阳则为之注。
夫文人相轻,从古而然,而一时巨擘,皆左袒歛衽,精金良玉,自有定价,岂得时改世易而后有顾君与谭不及见之恨哉!
建安以来,诗复盛行,历宋、齐、梁、陈,其流之末,束字数十,逞艳誇妍,体状于风月云露之间,求工于浮声切响之末,而诗弊矣。
逮至少陵,博极书史,历览山川,以其闳材绝识,笼九有,猎众智,挫万物而发之毫端,凌厉驰骤,与长卿相上下。
宋朝之诗,金陵三大家,或以其精,或以其博,体虽不同,而气壮语浑,同出于杜,此则诗之正派也。
元微之子美诗,欲条析其文体别相附而未暇。
仆妄窃此意,撷萃英华,以门分类,合为《四诗》,一名之曰《四诗类苑》。
或曰,予尝辨春秋制度疆理以明君臣之大义,亦既上彻乙览,今琐碎编类之书,似非用力于通经学古者之所务也哉。
仆曰不然。
少陵爱君忧国,食息不忘;
金陵清德实行,不徇流俗;
东坡高风峻节,穷达不移;
山谷孝友清修,行己有耻。
珠玑咳唾,随处发见,皆可为世模范,岂可以推敲字句、描貌浅易者比哉!
矧其纪时世之盛衰,述政治之美恶,评人物之高下,商古今之得失,制度兴废于焉而究,风俗污隆于焉而考,随其门目,粲然可观,吟哦讽咏,浸润优悠,自四诗之泒以溯三百篇之正,孰谓其无益于世道也哉!
景定壬戌旴江傅自得序。
李雁湖大参赴遂宁 其一 宋末元初 · 吴泳
 押词韵第十一部
拍拍雁湖水,深深归雁亭。
雁归三四年,相伴湖水清。
燕私岂不乐,国尔终含情。
龙章倏夜下,惊赴鸥鹭汀。
鸿雁双翥翰,眷焉乃东征。
载辞龙鹄,复问莺花程。
輶轩骛华毂,高盖罗翠旌。
康屯岂无学,销暴不以兵。
蔚蓝旧草木,再色新威明
寄声受廛者,明府如父兄。
柳梢青 孙园赏牡丹 宋末元初 · 吴泳
 押词韵第三部
元九不回,胡三不问,花说与谁。
赖得东皇,调停春住,勾管花飞。

庭前密打红围。
想孙子、兵来出奇。
似恁丰神,谁人刚道,色比明妃
贤者之孝二百四十首 其二百二十五 韩愈(答元稹甄逢能显其父俱当得书董生行云刺史不能荐天子不闻名) 宋末元初 · 林同
五言绝句 押庚韵
未有子之孝,而公不用情。
大书甄济传,更作董生行。
贤者之孝二百四十首 其二百二十七 甄逢(以父济名不在国史欲诣京师自言元稹为移书韩愈袁滋表赠济官) 宋末元初 · 林同
五言绝句 押元韵
史书良为稹,褒诏却因袁。
足使济不朽,何堪逢自言。
和野渡家园杂兴 其二 宋末元初 · 卫宗武
雅士酷爱竹,无肉饥亦忍。
即之俗自祛,对此酌宜引。
好尚契子猷,题咏迈元稹
二友独与交,十客何敢并。
丈夫意气豪,少年精爽紧。
春至长子孙,班班森玉笋
郑下赵光道与余有十五年家世之旧守官代郡崞县闻余以使事羁留平城与诸公相从皆一时英彦遂以应举自免去驾短辕下泽车驱一僮二驴扶病以来相聚凡旬日而归昔白乐天元微之偶相遇于夷陵峡口既而作诗叙别虽憔悴哀伤感念存没至叹泣不能自已而终篇之意盖亦自开慰况吾辈今日可无片言以识一时之事邪因各题数句而余为之叙夜将半各有酒所语不复锻鍊要之皆肺腑中流出也光道名晦,时为代州士曹,善篆隶,诗笔高雅,有集传河东,今不复见矣) 北宋末金初 · 宇文虚中
 押词韵第一部
穷愁诗满箧,孤愤气填胸。
脱身枳棘下,顾我雪窖中。
竟日朋盍簪,论文一樽同。
翻然南飞燕,却背北归鸿。
人生悲与乐,倚伏如张弓。
莫言竟愦愦,作书怨天公。
义门和乐诗序 宋末元初 · 牟巘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二八
人有兄弟,均气同体。
《诗》曰「棠棣之华,鄂不韡韡」,言其华鄂相承也。
「鹡鸰在原,兄弟急难」,言其首尾相应也。
盖友爱之谊,莫切于急难之际。
及裒之原隰,忧患既平,「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必曰「兄弟既具」,言如是则「和乐且孺」矣。
「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必曰「兄弟既翕」,言如是则「和乐且湛」矣。
盖友爱之情,尤不忘于安宁之后。
棠棣之不可一日废也如此。
德清孙氏上世以来,兄弟同居,见谓义门
至明之、微之,其义愈笃。
中更忧患,散而复聚,不但饮食之通、室家之好,一如承平时,又作和乐之堂,取义棠棣
昆仲皓首,嬉娱其间,和而后乐,申其燕好,养其恩义,未始忘忧患时也,庶能知是诗之旨矣。
于是姻戚称其睦,乡里化其顺。
郡邑传闻,旌门以表异之;
士大夫嘉叹,作诗以宠绥之。
流闻四方,以为盛事。
其母党俞好问,萃为一帙,以序属余。
伊川谓《棠棣》之诗,章多句少,多者极其郑重,少者各陈一义。
诸贤固皆得之,顾鄙陋之辞,猥簉其列,似若不类,况又冒书编端,能无恧乎(《陵阳先生集》卷一三。)
见:原缺,据库本、清抄本补。
次韵孙元京见过言诗 其一 宋末元初 · 方回
七言律诗 押庚韵
骚坛争长各称兵,未卜谁欤霸业成。
欲疗左盲治谷废,合除
屡更落落心犹壮,常恐空空气骤盈。
据险作难终未是,赖公指示轨图平。
次前韵述将归 宋末元初 · 方回
 押词韵第十五部
我虽无丝无竹亦无肉,犹有杜子美万卷书,犹有陆士衡三间屋
作诗宁作之寒瘦,终不屑
文章杂在众人中,大似浊河横济渎。
平生浪费几吟笺,何啻右军九万幅。
既尝注漆园之十九言,又颇拟栗里之四八目。
道眼一照百皆妄,未若奴耕婢织躬课督。
江湖落魄但欠一归耳,休官已幸天从欲。
子男女七孙四人,有菜共羹吾亦足。
过此更徼非妄福,政恐招忧复招辱。
宅门夏荫双高桐,园径秋香万丛
于是自歌招隐歌,歌曰鹤怨猿惊兮在空谷。
四十馀年萍蓬将七十,又何必越之南燕之北。
吴山人问远游观地理书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二、郑所南先生文集
所南翁,福之连江人也,落命吴中,不与世接久矣。
夫何天风,吹子来前,与吾相见,问远游观地理之事?
而子又谓某家传地理学几二十年,以能问于不能,何邪?
终不成味古人之所残,钓吾子之所蓄,倒售于吾子?
陈言泛意想不足以新子之听,既有问,只得破口倾出自己胸中之天,以廓吾子之天,勿怪其荒诞无绪,不与地理书同也。
今吾六十四岁矣。
二十二岁,壬戌二月,我父菊山先生卒于吴中
十一月,葬于长洲县甑山之原,天幸保全四十三年,略无他说。
幼尝闻我父曰:「汝祖卒于枝江县主簿,葬于南门外
我一两岁失怙恃,莫知所在。
丙午岁荆州,止望祭于南门外
我祖宗坟墓,俱在吾连江透里,我终天憾恨不消」!
今我祖之墓不知何如,我父之墓未知其往,又为无后罪人。
惟有终天痛哭于罔极,尚忍言坟墓之事邪?
古之葬者,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树,将以泯之于太朴之天也。
刘向言,黄帝时始制棺椁。
自是以后,缘情制礼,三代损益,尚从简朴。
宁俭宁戚,为礼之本,始得尽子孙之心,又得尽春秋霜露之感,祭于斯,拜于斯也。
古人胸中高明,一见便了,所以古法人人皆葬,皆无疑背,罔不合宜;
未若后世,唠唠叨叨,支支离离,弃本逐末,侈为乖谬。
司马温公《葬论》、伊川先生《葬说》,允为儒者正大之论,终难磨灭。
唐吕才救时,《卜宅》、《禄命》、《葬》三篇,其说亦正,所学则浅陋也。
吾每思之,天地间山水奇绝之处,世间富贵之人,各有气数,安得人人俱得吉地葬之?
又安得富贵之人复得吉地,世世永享福寿富贵邪?
天地亦不肯妄加祸福于人,亦安得使人可弄智术,移易天地气数祸福邪?
坚欲厚葬吉地,决动温韬窃发之心。
江南罕有数十年完坟,何独樵儿牧竖、荆棘狐狸之悲乎!
凡子孙坚欲上穴为安厝,计有数十年求之不得者,非惟死者不能妥其阴魄,而生者空劳心费财,有累养生送死正理。
强留死者未得入土骸骨,却为自己他时富贵之谋,何孝子顺孙之用心哉!
抑不思《左传》曰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大夫三月而葬,士踰月而葬?
葬节,书法或书其缓,或书其速,或书其礼、其非礼、其过制厚葬。
《春秋》其严乎!
与《礼记》葬期微有异,是为古制必有以也。
且地理之说,其可考者,自公刘居豳有相其阴阳之意;
至十四世周成王有命召公先相洛之事;
孔子有「卜其宅兆而安厝之」之语,卜者择其吉也;
《礼记·曲礼》已有「前朱鸟、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之说。
暨乎《春秋》、《左传》,书葬多主乎大义,不及葬法。
《仪礼》、《礼记》丧祭最备,语葬亦多主乎礼,不及葬法。
檀弓》:「县子曰:夫丧不可不深长思也」。
至于葬独不深长思之何与?
又当思。
子高曰:「葬者,藏也,欲人弗得见也」。
孟子曰:「无使土亲肤也,是掩亲之道也」。
孔子曰:「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达礼也,之幽之故也」。
《礼运》曰:「死者北首」。
郑康成注,谓「地藏为葬也,是不可首南、首东、首西而葬也」。
此三代之葬法也。
子游问丧具,夫子曰:「称家之有亡。
有,毋过制;
苟亡矣,还葬,县棺而封(窆同。)」。
谓无则便为窆,束棺直下而葬也。
孔子曰:「吾见封之如堂,如坊,如夏屋,如斧,马鬣封也」。
孔子延陵季子习礼,观其葬长子于嬴博之间。
孔子曰:「其坎,深(去声。)不至于泉」。
谓度深得宜曰深。
此即孔子之葬法也。
孔子合葬于防,封之高四尺,从周制也。
有子曰:「夫子制棺四寸,椁五寸」。
孟子曰:「中古棺七寸,椁称之」。
则棺椁六向俱当厚也。
庄子曰:「卫灵公死,卜葬于故墓,不吉,卜葬于沙丘而吉,掘之数仞,得石椁焉」。
则周末已重卜葬之吉凶矣。
汉兴,风俗渐繁渐华,正如汉京房辈卜筮之断,不如《左传》载卜筮之断明白简当也。
淮阴侯布衣时,贫无以葬母,乃行营高敞地,令其旁可置万家者。
太史公淮阴人言,视其母冢良然。
则汉初已尚地理山川之胜矣。
至晋,地理之术盛行,如羊祜「犹出折臂三公」,陶侃牛眠地郭璞「葬龙耳,不三年当致天子」等说,久相传为美谈。
地理家谓始于赤松子
《青囊书》、《锦囊书》、《狐首经》,樗里子、青乌先生郭璞、一行师、袁、李、曾、杨辈,俱精其术。
郭璞青囊中书,已为火取去,今所存《狐首经》为第一书。
迩后其书千百,议论纵横,遇有安厝,咸以此事为重,诚不可废,流至于今,耀为奇术。
子毋以是而动心乎!
欲以市道网利,则不可;
欲以阴骘存心,则可。
有足力无眼力,则不可;
有足力有眼力,则可。
欲之天下四方,观天地造化,观天地气数,观天下山川,观天下人物,观天下风俗,观天下文章,观天下万事,观天下万物,则可。
子正少年,锐气英发,宜为古人,宜学儒者,不优于儒者不足以通天地人也。
吾其人也,吾之上即天也,吾之下即地也,中其中者吾也。
以其中仰乎上,则苍穹高悬,尊不敢望;
以其中俯乎下,则大块横陈,近可谛视。
足力所到,目力所穷,了不可逃于吾胸中。
既不可逃于吾胸中,即今双足之下,尺寸之地,来龙从何发源?
若不能见吾双足之下来龙,则不知吾眼底所见八方来龙;
若不见吾眼底八方来龙,则不知此县此州众山众水、一丘一壑各各来龙;
若不见县州山水丘壑各各来龙,则不知九州五岳万山万水各各来龙,则不知至远八方、遐陬绝域、四大海中一切大小山水、洲潭诸国不与南阎浮提中国接壤之地各各来龙;
毕竟毕竟不知渺渺茫茫、无边大地大海全体来龙。
欲知茫茫渺渺、无尽无尽大海大地全体来龙,胡不以仰观俯察、近取远譬之理,反覆精思天地人之全体,更反覆精思之,复反覆精思之,求于必悟,以通其太妙!
昔者大禹随顺山势,浚导水脉,因其地理支派,别九州以治水本,不论天下地理形势,南扬北冀,东青西雍,中间周围三四万里,为尧之九州天下。
尚书》以积石为河源,苦不远穷于析支、渠搜之外。
《周礼》大司徒求地中以建国,周知天下地域广轮之数,远不出于九州之外。
唐一行以山河之象,存乎两戒
其北戒自三危负地络之阴,屈曲入东北,至朝鲜,是为北纪;
北纪为胡门,河源为北纪之首。
其南戒自岷山负地络之阳,屈曲入东南,至闽中,是为南纪;
南纪为越门,江源为南纪之首。
两戒乃雍梁以东,两支山势,两支水脉,只是论唐天下十道之形势。
更自三危而西北,几万里方至昆崙山,始是黄河之源。
汉使张骞穷河源,《续博物志》谓至宛间,见河水,初示达其潜发处小昆崙山,宛间至大昆崙山尚极远。
钦《水经》谓昆崙山嵩高山西北五万里,高万一千里,《淮南子》、《博物志》其高如之。
司马迁班固咸赞昆崙山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正是大昆崙山
其上即释氏阿耨达多池,流出四河,黄河居其一。
东土之山势,咸自西北大昆崙山迤逦而来,至王屋太行飞狐上党诸山,为东土天下之脊。
自大昆崙山更西南几万里,方是天竺国
更几万里以上,方是西海
倘不能尽论南海之南、北海之北、东海之东、西海之西,非大地之全论。
不知其大,焉知其微,微者以何为体?
不知其近,焉知其远,远者以何为界?
知地而不知天,知天地而不知人,知人而不知天地,知天地人而不知万物,非知天地人之全论。
天不独为天,亦不自知其所以为天;
地不独为地,亦不自知其所以为地;
人不独为人,亦不自知其所以为人;
万物不独为万物,亦不自知其所以为万物。
彻见三才之机,互而万之,则三才之道妙矣。
天形圆而完,其体则正,故能范围造化中大全之体,则以日至天顶为午,日入地底为子。
地形方而平,其体则偏,仅能函载天运内下半之体,则以极南为午,极北为子。
天道虽左旋,天气则下降;
地道虽右转,地气则上腾。
地势虽散漫,平走八极,而向东向南,最低最弱最薄。
地运则在地中,密移东西南北,而不定地外。
地之全体,则在大海中,随春夏秋冬,四游而有准。
然地之正体以下,以北为正,丙午壬子,正当其正。
山亦地也,为阳中之阴而峙;
水亦地也,为阴中之阳而流。
山以南为阳,以北为阴;
水以南为阴,以北为阳。
山体虽镇静,其势则活动;
水势虽浮动,其体则平静。
东土水势虽东流,东海潮势则西上。
东土山势皆自西北昆崙山发源,乾山为山之正位,为先天之艮山,后天寅为艮山,亦为山之正位。
昆崙山西,山皆西向,水皆西流。
南海北海东海西海之外诸山,皆深深远远,自海底而来突出,未易评论,决非《山海经》所能尽知。
地之阳气尽从地底而上,故纯《坤》之伏卦为《乾》。
山之阳气亦自地底而上,由卑而高,阳气直达山顶,故《艮》之阳画居最上爻。
冬至后,阳气盛,水土渐重;
夏至后,阳气衰,水土渐轻。
坤虽柔也,其动也刚;
坤虽静也,□□□□。
翕则歛而归根,辟则散而生万物。
夏至一阴后,至闭塞成冬时,地气亦上腾,但至深、至微、至密耳。
午时后亦如是。
以天地间未尝有一息不升降流行之造化也,而人亦未尝有一息不升降流行之气脉也,而坤地之妙用亦未尝有一息顽静而不流动也。
潮者,海水还归尾闾之底,为潮落,大海气脉吸而入也;
尾闾外之水,涌出大海之上,为潮长,大海气脉呼而出也。
良以望夕之月受阳,光正满,则望夕之阳潮,直至子时正盛而正满;
晦日之月还阴,魄正满,则晦日之阴潮,直至午时正盛而正满(世传初三、十八为潮大信,如阳极于夏至,而未月之末热愈炽,阴极于冬至,而丑月之末寒愈冽也。)
月与潮、与人身中阳精药物,体虽不同,而同一造化。
又日月五星行度,一切星辰,一切风云雷雨等,又阴阳、五行、八卦、八门、九星、太一、十六星等,又劫数、年月、日时、时节、气候、支干、方位,一切吉凶神杀,一切天神地祇,一切诸法,一切造化,妙用无穷无尽,皆一一各各变化不同。
又天下无尽世界,地不同,山不同,水不同。
一丘一壑,相距不多,步尺凿深,或间寻丈,土性、土脉、土色、土味、土声,水性、水脉、水色、水味、水声,石性、石脉、石色、石味、石声,一一不同。
各地所产禽兽,所生草木,以至种种万物,其状其性,一一不同。
三才、万物、万事、万法、万变、万异,无穷无尽,一一各各不同。
其不同,一一虽不同,一一莫不皆有伦序。
文理支脉,一一各相背而驰,不相统,不相合,不相通,不相同,自生自灭,自始自终,自形自色,自性自命,各为络绎,各为经纬,各具一切,各办乃事。
非真不相统,非真不相合,非真不相通,非真不相同。
不同者、不通者,形也,事也;
通者、同者,理也,气也,数也。
莫不皆自宜其宜也,莫不皆自然其然也,皆所以错然倒顺,弥纶宇宙,以立三极也。
天地人万物,皆活物也。
皆以南北为经,东西为纬也,皆一理也,一一皆以大造化为本。
大造化以何为本?
真阳生意为本。
天以之散为万象,地以之散为万物,人以之散为万事。
其根源,一一杳冥乎至深至深玄微之中;
而事业,一一发见于无尽无尽广大之外。
其实皆原于真阳生意也。
真阳者,体也;
生意者,用也,二者本不相离也。
不伪于伪曰真,不阴于阴曰阳,不死于死曰生,用之无尽曰意。
故曰真阳生意。
其天地人之神气乎!
其天地人之命蒂乎!
不以古今变,不以顷刻停,鼓舞万化,无有终极。
其机或焉滞,天地闭,在人则病;
其机或焉息,乾坤毁,在人则死。
列子》曰:天地,空中一细物耳;
人,又天地中一细物耳。
然其理甚妙,其心甚大,其机甚微,其气甚深,其体甚真,其用甚溥,可以与天地并,而参天地之化育者,以此天犹吾身也,地亦犹吾身也。
今吾之身,相与生其生者,皆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乎至深至妙之中,层负万气,支缕万脉,统绪相缠,首尾相衔,次第相轧,玄妙相应,贯顶贯踵,纵横维络,五脏六腑,四肢九窍,周匝循环,呼吸吐纳,灌注井荥,流通荣卫,气血筋骨,精神魂魄,三百六十骨节,八万四千毫窍。
以之为身,其妙未尝不相通也;
以之为穴,至于种种之事,其妙用又未始相同也。
此所以为一身来龙之关键也。
其能如是者,乃吾身中下丹田先天、先父母一点真阳生意流衍之妙也。
其人之神气乎!
其人之命蒂乎!
当天地造化、真阳生意动时,人之三焦之原、十二经脉之根本、双肾之间、下丹田至深深至微微之中,一点真阳生意先动,任、督、涌泉一时俱动。
天地人万物,咸同此真机而相通焉(双肾之间为下丹田,出《神景内经》,冯玠注《难经》八难下注引之甚详。《黄庭经·脾长章》注引《玉历经》亦然。又道藏别经,处处皆同此说)
人能通真机之妙,得此真阳药物,聚则成丹,不聚则不成丹,乃妙于人者之聚也。
粤自判重浊为地之后,柔者为土,刚者为金,顽者为石,英华荣茂者为草木,杂气为物,秀气为人,皆依于地而形其形者也。
然皆不识地之所以为地,能博厚无疆,发育万物,何所藉而能如是?
孰知夫大地之下,皆一重土、一重泉,相间为九,因而曰九地、九原、九垒、九泉也。
层负万气,支缕万脉,柔顺巩固,荡化流跃,斜细其轴,互为钳锁,深运其机,密相橐籥,张布玄网,维络地根,非金非石,非水非土,千千万万,经攒纬织,牢牢不可解,重重不相碍,绵亘持抱,几千万亿里。
无边大地,悬浮于茫茫无边大海之上,以之为地,其妙未尝不相通也;
以之为穴,至于种种之物,其妙用又未始相同也。
此所以为大地来龙之关键也。
其能如是者,乃大地底至深至玄,先天先地,一脉真阳生意流行之妙也。
其大地之神气乎!
其大地之命蒂乎!
下镇地根之大宝也。
真阳生意跃为浮散,流溢于浅浅之处,则地气泄而虚耗,不用之犹不足,凡百事皆不宜;
真阳生意妙于凝合,反抱乎深深之根,则地气密而柔实,虽费之亦有余,在天下则太平,在人则寿,则为神仙。
真阳生意,其天地人万物之福基乎!
《淮南子》、《博物志》所载,地下有四柱三千六百轴,非真有其形,聊借譬喻真阳生意有大力量,负荷世界,支撑劫运也。
竖亥、大章所步几万几亿之多,非真有其数,不过测量博厚无疆之地势也。
又如十大洞天、三十六洞天,亦孔穴之至大者,可以通仙灵出入之路。
洞者,空也,通也,洞而为天也。
纯是阳气结而为骨,潜自况,分跨海外,洞洞相通,犬牙相错。
十大洞天、三十六洞天,只是一洞,外无隙罅,内有光明,不入凡秽,密贮妙暖。
十大洞天、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皆地底真阳生意凝结流衍之妙也。
三十六洞天不可葬,如人身上有三十六穴不可针;
七十二福地不可葬,如人身上有七十二穴不可灸,俱禁穴也。
洞天福地,神仙长生之气,不可以尸气犯生气也。
其洞中四通八达之路,为大地来龙之骨,与人脊梁四肢节节相柱、有筋附骨络之、外寔而无穴、中通而有阳髓之意相同。
世人肉眼不见身内支脉,节节有条理,竟以此身为块然之肉;
世人肉眼亦不见地底支脉,井井有条理,亦竟以大地为块然之土。
殊不知天地人万物,皆有文理支脉。
烟缕冰澌、壁裂瓦兆,尚有文理;
谓之地理,独无文理支脉乎?
曷为地之文理支脉?
其来龙者,地之根源所自本也;
又取其势如龙之来,蜿蜒活健也。
势之大者,厚德载物;
次则广阔坦平,委蛇坡陀,崄峻崔嵬之状也。
支者,势之分也,又外则路之所通,内则脉之所贯也。
脉者,真阳生意流行之迹也。
穴者,地气山势、来龙支脉真阳生意之妙,毕聚于此,凝结不滞,活动不流之窟也。
此穴之能福于人者,真阳生意凝结不滞、活动不流之泽也。
穴者,窍眼也。
针穴、灸穴非窍眼,曰筋、曰骨、曰肉,不曰穴;
葬穴非窍眼,曰土、曰石、曰泉,不曰穴。
以其能通不能通内外气脉之机为义。
高土为顷,兆域为墓,即宅所兆也。
兆,朕也,谓地之一罅微露造化毫芒妙处,即窍眼为穴也,与凿井无窍眼通泉脉则不为井之意同。
凿井,横出泉眼来处,近浅而易竭,水味汗泛;
直出泉眼来处,深远而不竭,泉味清甘。
土实水妙,土虚水滥。
方方处处凿井者,见地下土与泉,各各层层,色泽气味,亦难尽其说。
泉之正直而上,曰槛泉;
县出曰沃泉,谓倒溜而下也;
侧出曰氿(音轨。)泉;
涌出曰濆泉;
所出同、所归异,曰肥泉;
所出异、所流同,曰瀵泉;
井无水,曰眢井。
水一也,以泉来处不同,而名不同,味亦不同也。
山地一也,地脉阳气发源不同,有散出者、横出者、直出者、曲出者、半地者、一脉分众脉者、众脉合一脉者、地气竭有穴无脉如眢井者,其类众泉之各异出而异名也。
山势以横走而来,地气当直上而
横者束之胜则穴深,直者汉之胜则穴浅。
地之阳气胜为有余,山之形势胜为不足,山地二脉纽结均平为兼美。
其间之脉,山势互横互直,互斜互曲,互正互偏,互相坱圠,种种内异脉、外异状不同,又过于泉脉多多,以是聚而为穴,又一一不同。
有山势地脉,相逐相轧,相束相入,回抱真阳之气,倒溜结秀于地中者,此归源之穴也。
此最难得难识,发虽迟,葬之久久,子孙终有奇特得道之士。
穴之为穴,非千万可悉,议其所以为形势气数者。
形者,天生其物之象也;
势者,物情前陈之状也;
气者,天地万物盛衰之候也;
数者,天地万物盛衰之限也。
形势乃天地万物之部位,气数乃天地万物之机括。
形势外也,气数内也。
一切形势,卒难自变,尽是气数逼之换骨。
形势虽奇,气数未来,无以发其妙趣。
有华丽之屋在焉,无富贵之人居之,纵华丽亦衰冷,其如辜负此华屋何!
地乃阴物,乃寒物,乃查滓物,而于阴寒查滓中,得阳和精华之妙,非宝而何?
真阳生意而何?
真阳生意,实自深深地底根源而来,与人之一身十二经脉、奇经八脉远远自下丹田、任、督、维、蹻诸脉根源而来,见于骨节皮肤之上而为穴之势颇同。
天地人造化之机,悉不在外,悉在内,悉不可见,悉不可知,故妙故神。
世人焉得见之?
焉能知之?
地理之法又与针法同。
不知医脉者则不知病,不知病者则不知正穴。
毫釐之差即不得穴,或得其穴,针之无法,浅深不中度,反病于人。
不识真来龙者,则不识真形势气脉;
不识真形势气脉者,则不识真穴。
大地茫茫然,不可尺寸量,或坐向不当,或失于东西南北之微差,或深浅不中度,皆不得气脉之正。
形势正而气脉完者,唯一穴,祔葬则分矣。
祔葬即合葬也,祔葬亦有离合之分,卫人之祔则离,鲁人之祔则合,谓隔椁别圹之分也。
《诗》云「死则同穴」,《檀弓》曰「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来未之有改也」。
《丧大记》曰:「男子不死于妇人之手,妇人不死于男子之手」,意不欲死者恋恋于所私乎!
子孙附葬于其下者,皆受正穴之福泽也。
葬骨殖初无偏正,势又轻矣;
葬衣冠杖履,则寄诚也,盍取形势正而气脉完者为善?
形势虽正虽完虽妙,气数已过,非吉也。
识形势易,识气数难。
识穴尚易,定正偏、浅深尤难。
才遇形势气数,得其大体,正以主之,众者客也。
主为君,客为臣,君居正位,臣伏四方。
须当熟视偏正,不必苦泥末节。
穴不真,位不正,不可作如是说。
若人平日心地不开,眼力不真,临时微差其意,则龙侧虎倚,风击水冲,关系不小。
风水有涣散之象,山风有蛊坏之象。
风能扇播地气,夏至以后,风自上而下,渐渐吹来,直入地底,曾有为巽风吹侧墓中之棺者。
水能冲地气,能泄地气,能截地气,使山地气脉直从水底过地而去,亦能回抱地气,映带地势。
当要冲处,俗谚戒之。
如当风门水口,遂相袭以为看风水。
最忌无情之风,无情之水,无情之山,无情之地。
内无含蓄,则直,则露,则无情,则不吉,以其不能聚真阳生意而为神气也。
或微拱而不聚,或聚而不凝不活者,为虚位,为盲穴。
似聚者,暂驻而即去,微有渗漏,便不完实。
真聚者,凝结而不滞,活动而不流者,为真穴。
其真自千里、百里、十里,从他山分势舞来,至此歛然而止;
或自地底发源,深深直上,至此欣然而聚。
多有真似种种物象之形者,或平原旷野间,或水底,或石罅,别有奇异,有非人世可窥睨其深邃之妙者。
其地之上也,外欲密而内欲敞,欲常见日月,欲不紊阴阳,欲最茂草木,欲不生蛇虺。
势欲团簇,气欲疏通,意欲清美,色欲明净,脉络欲雄健深厚而不露,骨肉欲匀实柔净而不枯。
骨者,石也;
肉者,土也。
大体欲左右宛转,拥护环绕,顾恋有情,如朝王者,然后为佳。
使其地气支脉涌沸而透为一窍,山势来龙旋折而注为一窟,两宜相入,通而为一,停涵蟠蓄,众妙絪缊,凝结而不滞,活动而不流。
其地之下也,外必柔而内必化,土重而体清,纹细而髓深,暖如,气如云,润如琼,粲如金,流泛甘香,不与土同,群奇杂瑞,丛然相献,内外四方,靡不相宜。
其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神气乎!
其一山一水、一丘一壑之主位乎!
环视此外,皆奴仆尔。
一窟虽密,其上必有瑞气,其下必有灵物;
一窟虽微,其余润所及,或数里,或数十里。
莫不随其地气支脉、山势来龙、相宜情态、委蛇踊跃、远近大小、清浊浅深、高下轻重、盛衰通塞之势之意,为地为穴之优劣。
势之所驻为止,气之所会为聚,止而不聚则非穴,山脉地脉不止则无穴。
果能抱真阳生意之妙,止而聚,则为穴。
此妙于地者之聚也。
人多看山势之止,不识地气之聚。
山乃附于地者也,当以地为主。
平原旷野间,当独论地下气脉气数。
多不喜平原旷野,以为无形势可取,正缘不见地下气脉气数盛衰端的尔。
平原旷野间,忽得暖妙润之地,虽不如山之高峻,而远于应验,因其平坦,极是耐久而平稳,是以古者葬之中野也。
先论地气,然后论山势,乃为全论。
山势露在外,易见;
地气潜在内,难见。
止以山言,聚以地言。
《易·萃卦》曰:「观其所聚,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
聚之义妙矣哉!
天者大造化之聚,地者山水土之聚,都邑者人民之聚,山者土石之聚,海者水之聚,圣贤者道德之聚,儒者德行才学之聚,佛者福慧之聚,神仙者纯阳之聚,男女者父母媾精之聚,富贵者福德之聚,一切诸宝货造化秀气之聚。
皆聚则妙,不聚则不妙。
聚则富贵而有权,不聚则贫贱而无权。
大聚则大妙,小聚则小巧。
久聚则久耐,暂聚则暂美。
大凡阳气聚则暖,暖则生精神,生万物,阳气聚,为生、为吉、为福;
阴气聚则寒,寒则不生精神,不生万物,阴气聚,为杀、为凶、为祸,不可不辨。
阳气浮于浅,则为暖;
阳气极其深,则为热。
人之水脏之下极热,不热不足以化诸食,不足以运诸世事;
地之水轮之下极热,不热不足以缩诸水,不足以消诸阴气。
万物之生,其受气虽偏而杂,只是藉此一点暖气,以生其生。
真火,即真阳生意也,为三才万物立深深之寿根也。
深深者,不外其外,而内其内也。
世人不论内论外,高人不论外论内。
外富内贫,外强内弱,外胜内不胜,非福非寿,非根本之论。
有能一觑直透数万丈波涛之底者,方见龙宫海藏分明,可唾手取第一颗镇海明珠。
有类如是之地,不生奇特之人,必生奇特之宝。
所以佛仙胜迹、鬼神灵宅,多据山水秀异所聚之地,可以赫其灵,可以尊其神,葬者可以妥其魄,可以昌厥后,皆天地山水、真阳生意气脉凝结不滞,活动不流之妙所致。
其地人神气之流庆乎!
缅想《周易》圣人为棺椁治葬之法,翻《巽》初六为《兑》上六,是为《大过》卦,《大过》乃始乎《巽》阴、终乎《兑》阴之卦。
虽始终乎阴也,包乎外初六上六之阴画,包乎内二三四五阳体,是拱其阳而聚之于内也。
始于入《巽》之阴,终于悦《兑》之阴,《巽》开阴卦之始爻,《兑》了八卦之终事,始可以终乾父坤母之大事,能了父母送死之大事。
当以外拱其阴以包之、内聚其阳而实之之地而葬焉,则死者入而悦矣。
有归根还源意,孰曰游魂?
上古葬之中野者何?
中野者非独指一处,凡一山一水、一丘一壑所在,莫不有天地正中之位,天地正中之气,外而得地势之正,内而得地脉之正,其真阳生意之机之聚,宁不在是?
宜东不东,宜西不西,宜南不南,宜北不北,宜高不高,宜低不低,宜深不深,宜浅不浅,如盖覆函,分毫不差。
微有参差,即不相应,皆非中也;
气数已过,气数尚远,亦非中也。
中则和,不中则不和。
和则真阳生意聚矣。
古者葬之中野,圣人以棺椁取《大过》,皆寓葬法于言外,诸葬书尽不议及此。
若地理四面形势似乎潮落,吸其真阳生意归歛地中,密拘于内,是为葬者之穴;
若地理四面形势似乎潮长,嘘其真阳生意浮漾地上,流润于外,是为生人之居。
此阴宅、阳宅之分也。
若倒用之,力则减矣。
开辟初心,发而为真阳生意,以溥大化。
天地尊位,山泽通气,本不为葬而设,本为生民立极,鼓三才万物生死之机,开斯世兴衰无疆之运。
先古气清,后劫气昏,此意玄赜,存于不论。
一郡有一郡之形势气数,一县有一县之形势气数。
坐向,前欲正而朗,后欲实而厚、高而不陷,左欲昂而长,右欲低而短。
分而相向,捧盘献珠,怪其光明灿烂,见者颜面亦生红润。
地欲厚,土欲重,古人每称土轻重,验地冈厚薄,立郡治、县治,宜于坐镇四方,润泽生民。
地下气脉所聚者,大则为郡、为县,人物所聚必繁盛。
阳气不聚,则土弱而地无力,不宜胜载世事;
阳气聚,则土实而地有力,则地与人相宜而生福。
聚之小者为穴,而为穴之形势气脉,则欲歛束。
山之与地,数里、数十丈之形势气脉,聚于或一二丈、或数丈之余,愈密愈妙。
捅地藏宝货于不露形像,葬者冥窃天地真阳生意一罅之暖,自然宜其后人,吉无不利。
地亦欲厚,土亦欲重。
一郡一县之间,可居者多,可井者亦多,居而奇则少,井而奇更少,欲求穴,万或一二。
真阳生意散而流行天下,无往不在,无往不生草木万物,然气聚处少。
聚而为穴者,真阳生意之小小至微一芽尔!
其大本则垂荫十方无尽众生世界。
抱朴子》云:「天下一郡、一县、一乡、一里、一宅、一房,各有生地,各有死地」。
又兵家兵书多论天下战守形势,其说应机出处,便宜行事,难拘其说。
荆州永州息壤,不可犯之,《淮南子》谓之「息土」,又地形之小异也。
广南之地,颇有恶戾之土,葬及一年,骨与棺尽朽为土;
四裔远域,更有粗硬恶戾之土,非正气也。
《易》曰:「立地之道,曰柔与刚」。
《坤》以柔道为正,土柔而细润则吉,土刚而粗硬则恶。
山气多刚,地气多柔,柔胜于刚乃吉。
唐末远方或以五色帛,或以器贮活鱼埋之,一年,发视其鱼生死,五色变不变,验其地美恶,其痴殊甚。
昔有至人教人待大雪中,看雪不积处,是穴。
又有至人教人执火把走,遇火灭处,是穴,乃阳气散漫而,不容火燃也。
又有至人教人燃灯于所指之地,看灯不灭处是穴,乃一缕阳气劲紧直,随一缕灯焰而上,不为风雨所灭也。
如数里、数十里之间,山地四向皆砂砾冷瘦之土,忽其中一围,或一二丈,或数丈,乃暖柔腻之土,至吉地也。
此皆讑地下造化也,皆真阳生意之聚之妙也。
水圆折者有珠,水方折者有玉,此其似也。
不止于此,地运、山运将兴,素有虎狼,尽尽自去,却与人相宜,而生欢爱心,如增如涨,如地下蔼蔼有情于生
地运、山运将衰,曩无蛇虺,戢戢乱生,却与人不相宜,而有损害意,似偷似陷,似地下索索有声而走气。
非有高明之人,见以见外之见,即古山水,开新气象,剖其精玄,则失之矣。
唯是世间万事,年改月换,日变时化,山山别、水水别、处处别、方方别、气数别、变化别、兴衰别,久近别、一别、众别、别别无尽
祇将别以益别,竟莫别其为别。
以何别别之法,别其不别之别?
应笑尽走于不容不别之万别世竟,不识别有非别、非非别之地,在乎山阿。
一天之妙无尽,四时之气常和,八方之风寒莫入,数亩之土宜最多。
乐哉斯丘,绝无偏颇。
宜以菟裘,遁世婆娑;
宜以窀穸,瘗壳嵯峨。
过于铁函,牢不可磨。
纵有万别,其如之何?
不遇至人,意终不决;
至人开眼一照,洞见天外,天地俱新,山水俱活。
一指指定,不劳再指,更不求其契合于一切法,而自然契合。
天上阴阳、五星、九星、四时,地下五行、八卦、八门、九宫、二十四局、三十六将,一切造化,何用安盘下针,拟议来龙,定主宾,分拱按形势诸事?
又何须移路避冲,改水换势,种树补缺,培土为照粉饰诸事?
世率以五行之山各二十四局,才遇一山一水,若差一步十步,又各有二十四局,互换作数山数水之用,互换为主为宾、为龙为虎、为风为水,互飞天星,互移八卦,互开八门,互飞三白,互为六仪。
人各出奇术,人各出奇见,展转发明,各各曲折山水形势,归于轮盘格局之中,为千千万万山水妙用。
此为移尺寸之差,尽换山水之势,顿别祸福之应,乃人为之穴也,实非山水自然真穴也。
此意相袭已久,难可遽改。
若用坐东坐西,则阴阳相差;
坐南向北,则位置颠倒,阴寒极重。
后人以枕所坐之山即为北首,非北首也,非天地正位也。
纵别有至奇特处,不得已而用之,终减分数。
何况不深忖细论分金轮盘诸格局法,只推测得世上寻常五行生旺格局,未足以见地下真正自然气数。
大地广博,气脉纷错纠缠,潜走地下,自然变化,自然奇特,一一处处,各各自然不同。
讵可以世间奇见活法移换拘束自然造化,以三年一步、十步一世种种诸法移易气数,勒为定验?
山山水水,处处方方,气脉气数,有时迟,有时速,有时进,有时退,有时然而不然,有时不然而然,又一一各各皆不同。
于不同果可以轮盘筹策,算以活法,局以定验,推测之乎?
天静无风,一铃独鸣。
天津桥上闻杜鹃声,以心通知之,亦似以风角鸟占知之,不以寻常推测法知之。
而乃写为山形,板成死本,纂为格诗,钉作死句,争知天下事尽在一毫上错过好事。
勿泥死法,当开活眼;
勿执外境,当察内情;
勿拘小局,当观大体。
千丈为形,百尺为势,其见亦狭矣。
目前之所谓葬者,不过取山水微有格局处,不问无真来龙,不问无真穴,不能细论主山,妄诞指东画西,诬合迁就立说。
只怕地下有石有水,深凿不过按天星九尺为例,却令多增新土培高为势,终是客土,气不相合。
江南坟墓,棺椁去土多止三四尺,岂治葬良法?
夫子封墓,谓不可弗识,非为培势。
从古封墓讑爵,焉敢过制欤?
忍闻江南之人,子孙零落,掘焚取物卖地,风俗恶薄可叹,反不如杨王孙立于裸葬也!
古者葬法,俱不用石椁塼椁,亦不用梁椁板,四围并不甃砌,但以周围厚木棺椁,深深悬棺下葬,不用椁亦可,最以深为妙,不留影迹与后人知始佳。
古今天下处处葬法各不同,独此法最简最妙,只恐父母无治命,子孙决不肯用此法。
旧以历青和油煎,遍刷棺外;
又黄泥石灰或查和捣,却周围实之,久则如铁,极可取。
谋葬者当薄葬,棺内无物,棺外葬不华饰;
又当漫山无迹,只可遥望拜扫,庶或其可。
世人竭目力,继心思,略见地上分毫气数,不能彻见地下本体造化。
犹相人之形貌、医人之疾病者,不能彻见人之灵台五脏,岂善相也!
岂神医也!
世人既见不分明,不得不再四为避凶就吉谋。
孔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释名》曰:「宅,择也」。
择吉地而营之也。
圣贤教人择地而居之道也。
若夫踰淮而北为枳,鸲鹆不踰济,貊?
汶则死,及蚁迁穴、鹊巢避风、避太岁之类,万物各有所宜,万物各有所不宜。
《禹贡》任土作贡,职方氏九州所宜,历代贡各州所产,皆土地所生、风气所宜者。
《易》亦论及天地之宜,象物之宜,与地之宜,使民宜之。
《月令》亦讑来岁时令之宜,大司徒以土宜相民宅。
与夫《七月》豳俗,皆论天时、地气、人事之宜与不宜。
阴阳家诸法诸卜,皆论与此事宜与不宜。
《考工记》论天时人事,独归重于此地气。
然也真的确论,本乎地者亲下故尔。
地气非独能变物之美恶,然颇能移人之性情。
其地宜佛、宜仙、宜儒、宜富贵、宜豪杰、宜人民、宜于清粹重厚者,吉;
宜于浊恶顽脆者,不吉。
种种人事所宜不同,由于地土清浊刚柔变化之气种种不同而然。
司马头陀识骨人不宜住肉山,而识沩山主之奇验是已。
或宜于此,或不宜于彼,或宜于古,或不宜于今,皆地气使然也。
山势地气宜于葬者,则宜于存者。
论地之外,山地却要分明,一依风俗古例。
存者立阳券,问人买地;
又立阴券,问土神买亡者葬地,明示疆界,幽告神明。
苟不宜,客鬼争之,土神诃之,官讼阴谴,缠绵子孙。
乃存亡事理财物不正直分明所招,非山地风水神杀之咎。
偷葬者有福无争无咎。
葬之不宜,则为僵尸,地寒气滞,骨槁肉坚之故。
肉软者非僵尸,暖则化,化则吉。
况葬以藏为,人之藏物,必藏于深密完固之处,不为人窃鼠偷,则物永久;
葬之藏骸,当藏于暖密完固之处,复藉山环水拱,则墓永安。
更亡者在生,德行精神,完固无失,宜潜阴神,暝如入定,归宿深密,鞠育灵活,一窝暖云,渍醒冷骨,寂以养幽独,妙于游冥漠,何当跃滞爽于玄夜,开生颜于尸解?
次则爪甲缠身,笑面如生,此大不易得,否亦过于南面王乐也。
非此暖意,则太阴何以炼形?
真阳生意之妙,一至于是。
于以宜后人,以安以寿,以富以,父母子孙,一气潜通,幽明孰能间之?
人之欲安欲寿,欲富欲贵者,固天下所同欲也。
抑又当思天有时,地有运,气有盛衰,世有古今。
天上劫运,世间莫测,而三元甲子,一周一百八十年,天运一小变,地运亦一小变,一丘一壑,一纪十二年亦一小变。
小则地脉山脉或移,风路水路或转,土有增有陷,石有长有泐,又或掘凿、烧毁、坍崩;
又甚则高岸为谷,深谷为陵;
又甚则万方易俗,万化易位;
又甚则田变海,海变
大则复混沌,复开辟,混沌开辟,无有尽期。
造化气数一回,天溥真阳生意以福于人,则地气通,一方之水土俱甘香暖润,人物亦正贤慧,鬼神鸟兽亦咸若,万物亦盛多,一切色、一切声、一切气亦俱
造化气数一去,地收真阳生意以还于天,则地气塞,一方之水土俱苦涩枯寒,人物亦愚陋恶逆,鬼神鸟兽亦不宁,万物亦衰乏,一切色、一切声、一切气亦俱浊。
祯祥妖孽,可以前知;
人生无慧目、慧耳、慧性,则不能见一切先变之色,不能闻一切先变之声,不能察一切先变之气,不能辨一切先变之味。
以至一切处、一切事、一切物、一切俗、一切人、一切心,种种先变之兆,外虽如然未变,内已隐然先变。
小则数月、数年前,大则数十年、数百年前已兆之矣。
如《史记》秦樗里子已先知葬章台东,后百年有天子宫夹我墓,所言奇中。
非独此一人一事,亦非独一丘一壑、一物一事、一家一郡消长之理如是,天地气数大体消长之理亦如是。
人与万物尚未变,独地气先变,盖地为万物之母也。
真阳生意盛,则地气盛,万物壮实而耐;
真阳生意衰,则地气衰,万物槁弱而不耐。
或消或长,难以定论。
如海中沙渚,或东涌,或西没;
如空里云雾,或雨,或晴收。
又地水之外,浑是金刚之气,乘而为轮,自然天下八方地底,无往不当生金银。
时未至,气未完,体未坚,物未,彼长此消,古无今有,各有气数,悉难以定论。
自古帝王建都,下而小邦外化立国,往往不同,原于天时、地利、人和,各各与其盛衰,气数之所感召;
三者有一不完,则王气衰歇。
古今天下三才万物盛衰生死之运,处处亦各各不同。
天地日月尚终归于坏,特岁月劫运久近不同耳,安有一定不易之人事,亦安有一定不易之乾坤邪!
亘古不坏者,理也,真阳生生之意也。
欲知地理之脉络,又当知地运之盛衰,又当合天地人万物之全体,逆参其机括,而擒纵观之,或得其枢要焉。
岂可独委之地理,而不究天人之理也?
固是天下山水颇多吉地,率皆天秘地隐,神藏鬼匿,不使世人窥见其处;
也自有气数,决待吉人与之,非天地私与之,吉人自与之也。
太公五世反葬于周,礼不忘其本,狐死正丘首,仁也。
子高不肯以死害于人,择不食之地而葬焉。
郁郁佳城,有主久矣,当时盗眼,岂不欲窃滕公吉地,似定数也。
孙钟感三官下教,其葬不亦重乎!
非设瓜也,二人皆阴骘也。
君子有是心,葬之不吉,未之有也。
是以为恶人葬吉地,上天有禁。
天地鬼神,断不许无德行、无福之人,私窃天地之宝,以寿不仁之富贵。
至人未尝不见之,未尝不知之,决不轻易漏泄示人。
况无先事而知、隔物而见之术,又无透空破地、蓝碧方瞳之人,曷能源流天地人万物一脉真造化乎!
其不能溯乎真造化者,以举世之人纷纭万学,一一尽走于不相同之域,而示造于未始不相同之天。
同其不同,不同其同,同其同,不同其不同,则不堕于同不同之偏。
不同者,三才万物纷然妙用;
同者,三才万物本然真体。
初未尝同,未尝不同也。
恶可以天道、地道、人道、物理,一一一切之不同者,惑乱其胸中之天耶!
庶几不泥于天地人之迹,而通乎天地人之赜也。
此匪术也,理也。
三才万物之理本一致也。
欲造一致之妙,必推其精粗而格致焉。
譬如乳酥,酥醍醐,至醍醐则极妙矣。
阳气者,一切有形中之至精者也,是犹酥也;
真阳生意者,又阳气中之至精至精者也,是犹醍醐也,道家谓之水中金药物也。
天、地、人、万物、万事、万法之各各变化不同也,果谁为之?
全论其全体,全然同是一真阳生意,千变万化而为之,其先天、先地、先父母者也。
真阳生意果谁为之?
超此难言也。
按图索骏,泥形取像,真死汉,宁足以语此道?
世之所传所学,只是世间法,纵得真传妙用奇诀,亦世间法;
不涉于世间法而得之,始为高眼。
苦学三十年,不如点化数语,又不如一双乖觉之眼,又不如一片玲珑之心。
犹未也,难哉!
又况一切世法,上听上天所行,又随国法所转,又审世道污隆,又逐人心正邪,尚之则灵,不尚之则不灵,又当识其时宜也。
断以不疑为上,通达之人皆,不通达之人多忌讳。
此阴阳家诸法,不容不存,第人卤莽,难闯其妙,又不可苦溺其说,又当观人力量、见识、德行、福德为何如。
遇其地或太过,而其人不足以当之,亦不可。
天地至大,万物至多,惟一至公之理行乎其中,天且弗违,安有私心?
然彼一一各有分剂,一一各有法缘,当以真情实行,尽力行我之正大,契彼之气数,忽然眼开,见奇特造化。
欲加一毫人为,不可得,奚特地理云乎哉!
道家谓,五岳之外有别五岳;
邹衍谓,九州之外有大九州;
列子谓,焉知天地之表,不有大于天地者乎;
释氏谓,南阎浮提为四大部洲之一,娑婆世界为华藏二十重世界中第十三重诸世界中之一。
此其大槩也。
恣情澜翻,何有涯涘!
是诚不可以圣智测度。
然天地依风,风依虚空,虚空无形,无所依。
天地虚空,根蒂安在?
必有剖破天地、虚空、根蒂者,视之而笑,且置此说。
尚有一则语,颇费分疏;
昔迦叶示灭窣堵波,至今在天竺国鸡足山中,迦叶亲抱释迦佛金缕袈裟,直待弥勒佛下生而付焉。
其事极远极远,当时止是何穴?
又如何不随天地、山川、气数迁变邪?
理邪,非理邪?
数邪,非数邪?
子当努力行四方,子当努力行四方。
一旦铁鞋根断,会遇无舌大丈夫,历历明以告子,何止三教九流、万方万法要旨。
大地山水来龙,天地人万物阴阳,虚空根蒂而已,子终身之事毕矣。
子当牢记其语,待归以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