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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问天对解屈原问,柳宗元对。)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三九
问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遂古,往古也。
太古天地未分之说,传之者谁?
何以考究?
对曰:本始之茫,诞者传焉。
鸿灵幽纷,曷可言焉?
古盖茫乎其不可考也,传其有初者,虚诞者为之也。
鸿荒灵怪,幽深纷紊,何可得而言哉?
言且不可得而言也,考且得而考也耶?
问曰: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日月之夜冥昼昭,何以然也?
其理瞢然而闇,谁能穷极之者?
天地之冯冯而盛满,万形之翼翼而众多,何以然也?
其像初谁识而命之者?
人物之明明,鬼神之闇闇,是又谁为之者?
时,是也。
冯冯,盛满。
翼翼,众也。
颜师古《汉书·礼乐志》:「桂华冯冯翼翼」。
对曰:曶黑晰眇,往来屯屯厖昧革化,惟元气存,而何为焉(「曶」音「忽」。)
曶爽昭晰而为昼,昏黑窈眇而为夜,盖日往月来,月往日来,自尔而已。
屯屯而昧焉,则冥昭瞢闇之理盖不可得而穷极也。
二仪之盛满者自盛满尔,万形之众多者自众多尔,人物之明明者自明明尔,鬼神之闇闇者自闇闇尔。
倏焉而革,泯焉而化,此其厖昧之气象,盖不可得而测识也。
日月昼夜之由不可穷也,天地人物鬼神之由不可识也,又孰有为之者哉!
盖亦强名之曰惟元气存而已。
曶爽,见《汉·郊祀志》,谓昧爽也。
问曰: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圆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独阴不生,独阳不生,独天不生,三合然后生,此谷梁子之言也。
阴阳三合若之何而本原?
若之何而化生?
天体之圜也,孰与之营造而能圜?
天重之九也,孰与之量度而有九?
凡如此者,奚而功?
谁之作哉?
对曰:合焉者三,一以统同。
吁炎吹冷,交错而功。
无营以成,沓阳而九。
转輠(音火)浑沦,蒙以圜号。
冥凝玄釐,无功无作。
阴阳之合以三,而元气统之以一。
炎者,元气之吁也;
冷者,元气之吹也。
吁而吹,吹而吁,炎而寒,寒而炎,交错而自尔功者也。
其始无本,其末无化。
天之九重者,阳数之合沓而积者尔;
天之圜体者,一气转轮而浑茫者尔。
乌有所营,乌有所度哉?
其凝而结也,冥然而凝,莫见其所以凝。
其釐而治也,玄然而釐,莫见其所以釐。
乌有所功,乌有所作哉?
蒙,加也。
号,名也。
天之圜亦岂真圜耶?
人不见其际而见其圜,故加之以圜之名而已,故曰「蒙以圜号」。
问曰: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天维之斡旋,何所系缀?
天地之垠涯,又何所加?
八柱、九天,亦同此问也。
对曰:乌傒系维,乃縻身位。
无极之极,漭弥非垠。
或形之加,孰取大焉?
皇熙亹亹,胡栋胡宇!
完离不属,焉恃夫八柱!
无青无黄,无赤无黑。
无中无旁,乌际乎天则!
天有系以维,则羁縻其体与位矣,天无待于系者也。
天有极以加,则有形而不大矣,天无极而大者也。
皇熙者,天大而广也。
天广大而亹亹不息,不栋不宇,全然离物而无所连属,岂有八山为柱之恃哉!
九天者,东曰皞天,东南曰阳天,南曰赤天,西南曰朱,西曰成,西北曰幽,北曰玄,东北曰鸾,中央曰钧天也。
天无色,而亦无方,岂有九天之涯际哉!
问曰:隈隅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
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
列星安陈?
天地之旁角,谁知其众多之数?
天运之会合,何以有子丑之辰?
辰者,日月所会也。
沓,合也。
日月、列星,亦同此问。
属音注,又音树。
对曰:巧欺淫诳,幽阳以别。
无隈无隅,曷懵厥列?
折篿剡筳,午施旁竖。
鞠明究曛,自取十二。
非余之为,焉以告汝?
规燬魄渊,太虚是属。
棋施万荧,咸是焉托(篿音专,筳音廷,也。楚人折竹以卜。懵,莫孔切。)
巧,谓机巧也。
淫,谓巫史之淫声也。
午施者,布算于中而横也。
竖者,布算于边而直也。
鞠者,推也。
规者,圜也。
燬者,日也。
魄者,缺也。
渊者,月也。
日者,火之精,故曰燬。
日无缺,故曰规燬也。
月者,水之精,故曰渊。
月至望后生魄则缺,故曰魄渊也。
万荧者,星也。
盖天地之列位有幽阴阳明之别而已,乌有所谓隈隅旁角也哉!
谓之有隈隅旁角者,机巧淫瞽之言,欺诳云尔。
天运之推移,有昼而明、夕而曛而已,乌有所谓十二辰之定名也哉!
谓之有十二辰者,卜筮之人折竹施布以推究昼夜者之强名自取云尔。
然则隈隅之数,十二之名,岂天之作为哉!
是皆非天之所作为,则屈子以此问天,天亦何以告屈子也?
故曰「非余之为,焉以告汝」。
余者,天也。
汝者,屈子也。
至于日月安属,则有所属焉,太虚是属是也。
列星安陈,则亦托于太虚焉,故曰「咸是焉托」。
问曰: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厥利维何,而顾兔在腹?
汤谷、蒙汜,日出入之所也。
夜光,月也。
汜音祀。
汤音旸。
对曰:辐旋南昼,轴奠于北。
孰彼有出次,惟汝方之仄。
平旋旁运,乌有谷、汜?
当焉为明,不逮为晦。
度引久穷,不可以里。
燬炎莫俪,渊迫而魄。
遐违乃专,何以死育?
玄阴多缺,爰感厥兔?
不形之形,惟神是类。
辐以喻天体,轴以喻天极,天运而极不动。
日之行溯天而旋以成画者也,彼孰有所谓出,孰有所谓次也哉!
惟人见其方之仄而东,则谓日出于东,见其方之仄而西,则谓日次于西。
彼未始有出次也,平旋旁达,亦未始有旸谷与蒙汜也。
当日之所及则为昼而明,不当日之所及则为夜而晦。
历家引三百六十五度之说为日之行者,其说久则亦穷矣,又岂可以里而计哉!
日之炎也,可违而不可并也。
月迫而并焉,则月之光不胜日,是以魄而缺,乌有所谓死?
月违而远焉,则月之光得以专,是以明而盈,乌有所谓育?
月之阴也,以缺为体也。
以阴咸阴兔者,阴之类也;
以缺咸缺兔者,缺之形也。
问曰:女岐无合夫,焉取九子?
王逸云:「女岐,神女,无夫而生九子」。
对曰:阳健阴淫,降施蒸摩。
岐灵而子,焉以夫为?
岐女既曰神灵,则不夫而子也宜。
问曰:伯强何处?
惠气安在?
王逸云「伯强,疫鬼也。
惠气,和气也」。
对曰:怪㳽冥更,伯强乃阳。
顺和调度,惠气出行。
时届时缩,何有处乡?
㳽,犹弥也。
更,去声。
怪而弥怪,冥而更冥,弥怪与更冥合,此伯强之所以生也。
和顺既调,则惠气行矣。
伯强缘疠气而届,惠气以疠气而缩者也。
惠气以和顺而届,伯强和顺而缩者也。
莫非一气也,又乌有伯强居处之乡?
问曰:何阖而晦?
何开而明?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角,东方星。
曜灵,日也。
对曰:明焉非辟,晦焉非藏。
孰旦孰幽?
缪躔于经。
苍龙之寓,而廷彼角亢
旦之明不得不明,非有所开而明。
夕之幽不得不幽,非有所藏而幽。
谓之有经躔者,传者之缪也。
彼日之出于苍龙之东,特寓焉耳,岂真以角亢之宿为日之廷者耶?
故激其词曰「苍龙之寓,而廷彼角亢乎」。
廷,犹太微三光之廷。
问曰: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
佥答何忧,何不课而行之?
鸱龟曳衔,鲧何听焉?
顺欲成功,帝何刑焉?
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
伯禹愎鲧,夫何以变化?
纂就前绪,遂成考功
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
洪泉极深,何以窴音田之?
地方九州,则何以坟之?
应龙何画,河海何历?
鲧何所营?
禹何所成?
王逸云:「汩,治也。
鸿,鸿水也。
师,众也」。
尧放鲧于羽山,飞鸟虫曳衔鲧而食之。
三年不施,谓不舍其罪也。
鲧很愎而生禹,禹何以变鲧之愎?
洪水之渊泉极深,禹何以填塞?
坟,分也。
九土禹何以能分别?
治水时,有神龙以尾画导水径焉。
万里曰:汩,谓乱。
不任汩鸿者,谓鲧之才不能任治水之事,故于鸿水反汩乱奔溃而益甚也。
《书》曰:「鲧堙洪水,汩陈其五行」。
王逸东汉人,时古文《尚书》未出,故误尔。
对曰:惟鲧譊譊(音铙。),邻圣而孽。
恒师厖蒙,乃尚其圮。
后惟帅之难,矉頞使试。
盗堙息壤,招(音翘)帝震怒。
赋刑在下,投弃于羽。
方陟元子,以胤功定地,胡离厥考,而鸱龟肆喙。
气孽宜害,而嗣续得圣,污涂而蕖,夫固不可以类。
胝躬躄步,桥楯勚踣。
十有三载,乃盖考丑。
宜仪形九畴,受是玄宝
昏成厥孽,昭生于德。
惟氏之继,夫孰谋之式。
行鸿下隫,厥丘乃降。
焉填绝渊,然后夷于土?
从民之宜,乃九于野。
坟厥贡艺,而有上中下。
胡圣为不足,反谋龙智
畚锸究勤,而欺画厥尾!
鲧很愎而譊譊,故近之圣,而其孽不移。
师言推之尚之,盖众人之蒙而不知其圮族故也。
「后惟帅之难」,「帅」疑当作「师」。
谓尧难于违众,不得已深矉蹙頞而使试焉。
鲧乃盗堙上帝之息壤,以招上帝之震怒,故刑而弃之于羽山
尧于是升其子禹以嗣其功。
以鲧之孽而生禹之圣,此如污泥之生芙蕖,夫岂以类云乎哉!
鲧之昏,禹之昭,何害于姒氏之继?
岂有所谓厥谋之不同哉?
行鸿水而下倾之,此所以降丘宅土也,初无所谓窴洪泉之说也。
从民之宜而分九土,此本于禹之圣而勤也,初无所谓龙尾画之说也,为此说者皆欺者为之也。
《左氏传》「国武子好尽言以招人过」,所谓「招帝震怒」与此「招」同。
柳子《息壤记》云:「昔之异书有记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堙洪水,帝乃令祝融杀鲧于羽郊」。
问曰:鲧何所营?
禹何所成?
康回冯怒,地何故以东南倾?
冯怒,见《左传》。
冯犹盛满也。
冯怒者,盛怒也。
王逸云:「康回共工名也。
共工颛顼争为帝,不得,怒而触不周之山。
天维绝,地柱折,故东南倾」。
对曰:圜焘廓大,厥立不植。
地之东南,亦己西北。
彼回小子,胡颠陨尔力!
夫谁骇汝为此,而以慁天极。
圜焘,天也。
天谓屈原曰:「天之廓大者亦立于虚而无所植,则地之立岂有植乎?
地之东南倾亦犹吾之西北倾也」。
己者,天自谓也。
是地之东南倾莫知其然而然也,岂康回小子之力所能触而折绝乎?
谁为是说以骇汝,而汝以此说慁扰天听也(《陆贾传》云「毋久慁汝为」。)
问曰:九州何错?
川谷何洿(音户。)
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洿,深也。
对曰:州错富媪,爰定于趾。
躁川静谷,形有高卑(音髀。)
东穷归墟,又环西盈。
脉穴土区,而浊浊清清。
坟垆燥疏,渗渴而升。
充融有馀,泄漏复行。
器运浟浟,又何溢为!
水涸者,地脉之收。
水流者,地脉之行。
燥则收,衍则流。
人见其常显流而穷于东也,不知其已阴渗而环于西也。
人之气血降而不升,则人死矣。
水者,天地之气血也,东而不西,流而不收,则天地有不死乎?
然则水之穴于土区也,如运行于一器之内,浟浟焉尔,积而不运则溢也,运而不积,则又何溢为哉!
富媪,后土神也。
前汉书·礼乐志》云:「媪神宴娭」。
趾,下也。
归墟,海也。
浟浟,水流貌,音攸。
问曰:东西南北,其修孰多?
修,长也。
对曰:东西南北,其极无方。
夫何澒洞,课校修长。
澒,音胡孔切。
问曰:南北顺㯐,其衍几何?
㯐音妥。
狭,长也。
衍,广也。
对曰:茫忽不准,孰衍孰穷!
问曰:昆崙县圃,其尻安在?
昆崙山在西北,其颠曰县圃。
县圃上通于天。
尻,古「居」字。
对曰:积高于乾,昆崙攸居。
蓬首虎齿,爰穴爰都。
乾,西北也,是昆崙居之方也。
蓬首虎齿,西王母也,西王母居于昆崙。
问曰: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淮南子》:「昆崙之山,其高万五千里」。
对曰:增城之里,万有五千。
「五」又作「三」,未详。
问曰:四方之门,其谁从焉?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天地四方之门。
对曰:凊温燠寒,迭出于时。
时之丕革,由是而门。
辟启以通,兹气之元
春夏秋冬,气之出者,即四方之门也。
问曰:日安不到?
烛龙何照?
王逸曰:「天之西北有幽冥无日之国,有龙衔烛而照之」。
对曰:修龙口燎,爰北其首。
九阴极冥,厥朔以炳。
口燎,谓衔烛也。
问曰: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羲和日御也。
若华,若木也。
对曰:惟若之华,禀羲以耀。
若水之光华,受日而后光也。
问曰: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对曰:狂山凝凝,冰于北至
爰有炎洲,司寒不得以试。
凝音嶷。
北有冰山,故夏寒。
南有炎洲,故冬暖。
问曰: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石山无木,猩猩能言。
对曰:石胡不林,往视西极。
兽言嘐嘐,人名是达。
西极有不木之山。
问曰:焉有虬龙,负熊以游?
王逸云:「角曰龙,无曰虬。
有无角之龙,负熊兽以游」。
对曰:有虬蜲蛇,不角不鳞。
嬉夫玄熊,相待以神。
言有此二物相须而为神怪也。
问曰:雄虺九首,倏忽焉在?
王逸云:「虺,蛇也。
倏忽,电光也」。
对曰:南有怪虺,罗首以噬。
倏忽之居,帝南北海
庄子》:「南方之帝曰倏,北方之帝曰忽」。
王逸以为电,非也。
问曰: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王逸云:「《括地象》曰:『有不死之国』」。
长人,防风氏,又长狄。
对曰:员丘之国,身民后死。
封嵎之守,其横九里
防风氏,身长九里
问曰:靡萍九衢,华安居?
萍,水草,而生于九衢之路。
,麻也。
王逸云:「九交道曰衢。
言萍草有生于水中,无根,乃蔓衍于九交道。
又有枲麻,垂草华荣,何所有此物乎」?
对曰:有萍九歧,厥图以诡。
浮山孰产?
赤华伊
旧注:《山海经》多言其歧五衢,又云四衢。衢,歧也。王逸以为生九衢中,恐谬。又浮山有草焉,其叶如麻,赤华,即华也。华即「花」字。/问曰:一蛇吞象,厥大何如?/《山海经》:「南方有灵蛇,吞象,三年然后出其骨。」/对曰:巴蛇腹象,足觌厥大。三岁遗骨,其修已号。/足见其大,称其长也。号,称也。/问曰:黑水玄趾,三危安在?/玄趾、三危,皆山名。黑水出昆崙。/对曰:黑水淫淫,穷于不姜。玄趾则北,三危则南。/不姜,未详,盖地名也。/问曰:延年不死,寿何所止?/仙也。/对曰:仙者幽幽,寿焉孰慕?短长不齐,咸各有止。胡纷华浸汗,而潜谓不死?/名生而实死也。/问曰:鲮鱼何所?鬿堆焉处?(鲮音陵,鬿音祈。)/王逸云:「鲮鱼,鲮,四足,出南方。鬿堆,奇兽也。」/对曰:鲮鱼人貌,迩列姑射。鬿雀峙北号,惟人是食。/旧注:「《山海经》:鲮鱼在海中,近列姑射山。『堆』当为『雀』,鬿雀在北号山,如鸡,虎爪,食人。」王逸误注。/问曰:羿焉弹日?乌焉解羽?/《淮南子》:「尧时十日并出,尧令羿,中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堕其羽翼。」/对曰:焉有十日,其火百物。羿宜炭赫厥体,胡庸以枝屈?大泽千里,群鸟是解。/旧注:「《山海经》:大泽千里,群鸟之所解。《问》作『乌』字,当为『鸟』,后人不知,因配上句改为乌」。/问曰: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于台桑?闵妃匹合,厥身是继。胡维嗜欲不同味,而快晁饱?启代益作后,卒然离蠥。何启维忧,而能拘是达?皆归射𥷤,而无害厥躬。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启棘宾商,《九辩》、《九歌》。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嵞音涂。晁音招,早也,与朝同。离,遭也。蠥音孽,忧也。台桑,地名也。拘,隔也。射,行也。𥷤音鞠,穷也,谓有扈氏之所行皆穷恶也。棘,陈也。宾,列也。,宫商也。《九辩》、《九歌》,启所作乐也。屠,𤗚剥也。王逸云:「禹𤗚剥母背而生,其母之身分散竟地。」(朱熹曰:「启棘宾商」当作「启梦宾天」,如秦穆公赵简子梦上宾于钧天,九奏万舞也。古篆书「梦」字似「棘」,「天」字似」。)/对曰:禹惩于续,嵞妇亟合。胈离厥肤,三门以不󷧍。呱呱之不衋,而孰图味!卒燥中野,民攸字(一作宇。)攸暨。彼呱呱克臧,俾姒作夏。献后益于帝,谆谆以不命。复为叟耆,曷戚曷孽!呱勤于德,民以乳活。扈仇厥正,帝授柄以挞。凶穷圣,夫孰克害?益革民艰,咸粲厥粒。惟禹授以土,爰稼万亿。违溺践垍,休居以康食。姑不失圣,天(一本无圣天。)胡往不道?启达厥声,堪舆以呻。辨同容之序,帝以𧵍嫔。禹母产圣,何副厥旅?彼淫言乱噣,聪馘以不处。/禹惩创于无嗣,故亟娶于涂山尔,岂以欲哉!彼股无胈而不恤也,三过门而不视也。眩,即视字。启呱呱而不伤也,而孰图于世味之欲哉!惟禹之用心如此,故卒能援天下之湿而置之于燥,字天下之民而置之于安。暨,犹塈也。塈者,安也。「彼呱克臧」者,呱,谓启也。启能为善,故使姒氏为夏国,而不使伯益得以代夏国。且禹之荐于天,非不至也,而天谆谆之命不归于益者,以启之克臧故也。虽不受命,然不失为之老臣,又何戚于己,何孽于哉!启既受命,而勤于德,故民得以乳活也。且启之德正也,有扈氏不正也,以不正而雠正,天之所以授启以征伐之柄以挞之也。凶之必穷,圣之必功,天之理也,孰能害圣哉!,功也。且夫伯益革民之艰食,而使之粒食,虽益之功也,授天下以平土而得以稼,出天下于既溺而践履于圣土,彼息天下之居而康裕天下之食者,实禹之功也。垍者,坚土也。食者,食廪之食也。禹之圣如此,而启又且不失禹之圣,则天命胡往而不导之哉!姑者,且也。道者,导也。「启达厥声,堪舆以呻」,谓启能作《九辩》、《九歌》以达乐之声,而天地之间莫不歌吟之也。呻者,吟也。「辨同容之序,帝以𧵍嫔」者,何也?容者,和也。大乐与天地同和,启之《九辩》、《九歌》能分别其与天地同和始终先后之序,则启之乐大矣,故能与天之和相𧵍易而易地皆和也,与天之和相媲配而无不齐也。𧵍者,易也。嫔者,配也。帝者,天也。「禹母产圣,何副厥旅」,言禹母之产禹也,初无腷剥母背之怪。《诗》曰「不坼不副」副与副同音遏切。旅者,背也。旅与膂同。谓禹生之怪者,淫瞽之言,出于妄乱者之口而已,聪者割耳而不听此语也。噣音画,口也。馘,音馘,割耳也。聪馘,犹曰洗耳云。/问曰: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胡羿夫河伯,而妻彼雒嫔?冯珧利决,封豨是射。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浞娶纯狐,眩妻爰谋。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帝降夷羿,革孽夏民」者,言天降后羿以篡革命,而为夏民之孽也。「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者,河伯化为白龙,羿何射眇其左目也。羿又梦与雒水宓妃交。「冯珧利决,封豨是射」者,冯,侍也。珧,弓名也,音姚。封豨,神兽也。言不德惟恃其弓,以射神兽为田猎之娱也。「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者,言无德以事天,献封豨之膏以祭,故帝不顺不飨也。「浞娶纯狐,眩妻爰谋」者,羿之相寒浞娶于纯狐氏女,眩惑爱之,遂与谋杀羿也。「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者,言羿以射革命,宜其强也,何为寒浞辈交起而吞灭之?/对曰:夷羿滔淫,割更后相。夫孰作厥孽,而诬帝以降!震皓厥鳞,集矢于皖。肆叫帝不谌,失位滋嫚。有洛之嫭,焉妻于狡?夸夫一作矢快杀,鼎豨以虑饱。馨膏腴帝,叛德恣力。胡肥台舌喉,而滥厥福!寒谗妇谋,后夷卒戕。荒弃于野,俾奸民是臧。举土作仇,徒估身弧。/《虞人之箴》曰:「在帝夷羿,冒于原兽。」羿既滔淫荒怠,割绝夏后相而更代之,此羿之自作孽也,柰何诬以为天降之乎?「震皓厥鳞,集矢于皖」者,言河伯化为白龙,其鳞皓皓,不深居而妄出,自取矢之集其目也。皖者,明星也,谓龙之目如星之明也。《左传》云:「集失于其目。」「肆叫帝不谌,失位滋嫚」者,言河伯为羿所射,上诉天帝,乞帝杀羿,而帝不允。盖诉之不诚,故帝责河伯曰:「汝深守则羿何从而犯也?」河伯失水之位而妄出,宜乎遭羿之嫚侮也。「有洛之嫭,焉妻于狡」,嫭,美也,音户。言洛妃之美,焉肯妻于羿之凶狡也。「夸夫快杀,鼎狶以虑饱」者,言羿自矜其以杀为快,故射封狶,为鼎实以自饱也。「馨膏腴帝,叛德恣力,胡肥台舌喉,而滥厥福」者,谓羿以豨膏腴之香而祭天帝,无德而恃力,故帝不飨之。帝若曰:「何肥甘我舌喉,以僭滥求福也。」台,音怡,我也。「寒谗妇谋,后夷卒戕,荒弃于野,俾奸民是臧」者,言寒浞伯明氏谗子弟也;而夷羿以奸民为善人,信其谗而相之,宜与其妇谋。羿归自田,杀而烹之,弃骨于野者,以奸民为臧之故也。「举土作仇,徒怙身弧」者,举率土与羿为仇,而羿不知,方且徒恃其身之力与弧矢之能而已。恃身而不恃民,恃艺而不恃德,此其亡也。/问曰:阻穷西征,岩何越焉?化而为黄能,巫何活焉?咸播,莆雚是营。何由并投,而鲧疾脩盈?/「阻穷西征,岩何越焉」者,言尧放鲧于险阻穷荒之地,使之西行而度越岩险也。「化而为黄能,巫何活焉」者言,化而为黄能,入于羽渊,虽有巫医不能活也。能,音奴来切,三足鳖也,见《国语》。「咸播,莆雚是营」者,言禹能平水土,使民得播黑黍于莆雚棘茨之地,变为田也。「何由并投,而鲧疾脩盈」者,由,用也,投,弃也。言何用禹而弃鲧耶?岂以鲧疾恶脩长而贯盈耶?/对曰:鲧殛羽岩,化黄而渊。子宜播殖稚,于丘于川。维莞维蒲,维菰维芦。丕彻以图,民以欢以都。尧酷厥父,厥子激以功。克硕厥嗣,后世是郊。/稚,《玉篇》云:「幼禾也。」子,谓鲧之子禹也。莞蒲菰芦之地,皆大彻去其芜秽,以图农功,民欢悦而美之也。都,美也。尧酷其父,而禹能愤激以成功,用能硕大其后嗣,以有天下,而鲧乃得配上帝于郊祀也。/问曰:白蜺婴茀,胡为此堂?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天式从横,阳离爰死。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蜺,云之似龙者;茀,云之似蛇者。白蜺与茀气相婴,胡为在此祠堂乎?此原之所见也。「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者,崔文子学仙于王子侨,子侨化为白蜺,而婴茀持药与崔文子文子惊怪,引戈击蜺,因堕其药,视之,则子侨之尸也。言得药不善也。「天式从横,阳离爰死」者,言天法阴阳从横,阳气去则人死也。「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者,崔文子取子侨之尸,覆之以弊筐,须臾化为大鸟而鸣飞而去,言文子焉能亡子侨之身也。/对曰:王子怪骇,蜺形茀裳。文禠操戈,犹懵夫药良。终鸟号以游,奋厥篚筐。曶漠莫谋,形胡在胡亡?/「文禠操戈」者,禠,音斯,福也。又禠祁,宫名。二义皆与此句不通,「禠」恐当作褫,音直尔切,夺衣也。谓崔文子见子侨蜺形茀裳,而魂魄惊怖,褫夺,遂操戈以击之也。「曶漠莫谋」,谓明爽昏黑,莫得而究也。「形胡在胡亡」,存亡亦不可得而推也。/问曰:萍号起雨,何以兴之?/萍,萍翳,雨师名也。雨师号呼则雨兴,何以然也?对曰:阳而爨,阴蒸而雨。萍冯以兴,厥号爰所。/阴阳蒸炊而雨尔,彼萍翳特冯藉以起,而号呼其所也,非号而后雨也。/问曰:撰体协胁,鹿何膺之?/天撰十二神鹿,一身八足两头,何以受此形?/对曰:气怪以神,爰有奇躯。胁属支偶,尸帝之隅。/气怪且神,故生此奇怪之身。胁合为一,而支分为八,以主天之方隅也。/问曰:鳌戴山抃,何以安之?释舟陵行,何以迁之?/鳌,大龟也。击手曰抃。巨灵之鳌,背负蓬莱山而抃戏于海,何以能安?龟负山若舟,使龟舍水而行于丘陵,何能迁徙此山乎?/对曰:宅灵之丘,掉焉不危,鳌厥首而恒以恬夷。要释而陵,殆或谪之。龙伯负骨,帝尚窄之。/丘,即蓬丘也。宅于巨灵之背而不危,且恬安平夷也。欲释水而陵者,天若谪谴以居陵,不可之有?龙伯国人,一钓而连六鳌,帝尚以为窄而不足夸也。/问曰:惟浇在户,求于嫂?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女岐缝裳,而馆同爰止,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浇多力,《论语》曰「浇荡舟」。至其嫂之户,佯有所求,而遂淫其嫂。少康因猎放犬,逐袭浇而断其首。女岐即浇嫂也,假缝裳而同室也。少康初以夜袭得女岐头,误以为浇,故言易厥首。/对曰:浇嫪以力,兄麀聚之。假于田,肆克宇之。既裳既舍,宜咸𡏇厥首。/浇淫且力也,故曰「嫪以力」。/问曰:汤谋易旅,何以厚之?覆舟斟寻,何道取之?桀伐蒙山所得焉?妺嬉肆,汤殛焉?/汤谋变夏众以从己,何以恩厚之而得其从也?少康灭斟寻氏,易若覆舟,何道以取也?桀伐蒙山之国而得妺嬉,肆其情意而殛之。/对曰:汤奋癸旅,爰以伛拊。载厥德于,以诘仇饷。复旧物,寻焉保之?覆舟喻易,尚或艰之。惟桀嗜色,戎得蒙妹,淫处暴娱,以大启厥伐。/汤之奋兴而变夏众,以喣伛拊摩而得之,自始以诛仇饷也。少康复旧物,故斟寻安得而保其国?其易如取如携尔,以覆舟喻之,犹为难也。汤之殛桀,非汤也,桀自淫自暴以启之。/问曰:舜闵在家,父何以鳏?尧不姚告,二女亲?厥萌在初,何所意焉?/舜忧其家,而其父何以使舜之鳏?尧不告舜父母,故得相亲也。/对曰:瞽父仇舜,鳏以不俪。尧专以女,兹俾胤厥世。惟蒸蒸翼翼,于妫之汭。/瞽不可告,故尧自专而女焉。女,去声。/问曰:璜台十成,谁所极焉?/作玉台十重。/对曰:台于璜,箕克兆之。/初作象箸,箕子叹之,知必至于玉杯,必盛熊蹯豹胎。则璜台之兆,箕子知之久矣。/问曰:登立为帝,孰道尚之?/天子之登立,谁开道而崇尚之?/对曰:惟德登帝,帅以首之。/德则为帝,天下相帅而推以为元首。/问曰:女娲有体,孰制匠之?/女娲人头蛇身,一日七十化,其体如此,谁制匠而图之?/对曰:娲躯虺号,占以类之。胡日化七十,工获诡之。/相传其蛇身,则以蛇占之而图以类之也。岂有化七十之说,皆画工诡异而为之尔。/问曰:舜服厥弟,终然为害。肆犬体,而厥身不危败?/舜卑以服事其弟,而象欲害舜,肆其犬豕之心,而不能危败舜之身也。/对曰:舜弟视厥仇,毕屠水火。夫固优游以圣,而孰殆厥祸!犬断于德,终不克以噬。昆致爱,邑鼻以赋富。/舜之弟视舜如仇,浚井则屠之以水,焚廪则屠之以火。象如犬之自龂龂尔,乌能祸舜?而舜尽其兄之道,用之为诸侯,以致其爱,邑之于有鼻,以富其给。/问曰:吴获迄古,南岳是止。孰期去斯,得两男子?/自古公之子有吴太伯,而太伯采药南岳,止而不还,以让周于王季。两男子谓太伯仲雍。二人皆去吴,孰相期而使之去也?/对曰:嗟伯之仁,逊季旅岳。雍同度厥义,以嘉吴国。/太伯之仁,逊王季而羁旅于南岳仲雍实同此高义,以成吴国之美。度,音铎。/问曰:缘鹄饰玉,后帝是飨。承谋,桀终以灭丧?帝乃降观,下逢伊挚条放致罚,而黎伏大说?/后帝,汤也。伊尹因缘烹鹄羹,饰玉鼎以事汤,汤贤之,以为相,遂承用尹之谋而谋桀,桀遂灭亡。又云汤出观风俗而逢伊尹,遂放桀于鸣条,而黎民大说。/对曰:空桑鼎殷,谄羹厥鹄。惟轲知言,瞷焉以为不。仁易愚危,夫曷揆曷谋?咸逃丛渊,虐后以刘。降厥观于下,匪挚孰承!条伐巢放,民用溃厥疣。以夷于肤,夫曷不谣!/伊尹生于空桑,负鼎于汤,羹鹄以谄,此皆妄说也。惟孟子知言,视之以为不也。瞷,视也,音胡涧切。不音方鸠切。汤之伐桀,以至仁而革易至愚至危之桀,又曷用揆度而计谋哉!桀之于汤,为丛驱爵、为渊驱鱼者也。民皆逃鹯獭而归丛渊,此虐君之所以为汤虔刘也。刘,杀也。汤观于天下,未有如伊尹者,非孰承用哉!伐桀于鸣条而放之南巢,如为民溃其身之疮疣而平夷其肌肤也,曷不悦而歌哉!/问曰: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喜?/简狄帝喾也。简狄帝喾于堂上,有燕堕卵,吞而生契。/对曰:喾、祷禖,契形于胞。胡乙𪃟之食,而怪焉以嘉!/言契以禖而生,不以燕之怪。/问曰:该秉季德,厥父是臧。/对曰:该德胤考,一作孝。蓐收于西。爪虎手钺,尸刑以司慝。/少皞氏之子熙为玄冥,该为蓐收。言该之德能嗣于父,故列于神,以主天地之刑,以司天下之恶也。/问曰: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有扈,浇国名也。浇灭夏国相,相之子少康为有仍牧正,典牛羊,后杀浇灭扈,以复夏。/对曰:牧正矜矜,浇扈爰踣。/少康以戒惧兴有扈,以骄淫亡。/问曰:干协时舞,何以怀之?/对曰:阶干以娱,苗革而格。不迫以死,夫胡狃厥贼?/舞干羽以格有苗,不在于干羽也,缓其死而开其生,则苗民狃于为盗而不怀?/问曰:平胁曼肤,何以肥之?/宜忧亡者也,忧则臞矣,而肥也?/对曰:后騃狂,无忧以肥。肆荡弛厥体,而充膏于肌。啬宝被躬,焚以旗之。/不忧,故肥。以贪,故自焚。衣其珠玉,赴火而死,武王斩之,悬其头于大白之旗。/问曰:有扈牧竖,云何而逢?(一作「其爰逢」。)击床先出,其命何从?/夏启时有扈氏本牧竖,逢而得侯?及启攻之,亲击杀之于床。/对曰:扈释于牧,力使后之。民仇焉寓,(一作宇。)启床以斮。/扈以力而侯,故失民心,而无所居。/问曰: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往营班禄,不但还来?/汤能常秉契之末德,出猎得大牛之瑞。汤猎而还,以禽遍班禄惠于百姓,不但往还田猎而已。/对曰:殷武踵德,奚获牛之朴?夫惟陋民是冒,而丕号以瑞,卒营而班,民心是市。/汤能踵契之德,以得天下者,实也。班禽而获牛者,非也。此陋民蒙冒而称其瑞,小惠是班,以市民心,汤岂在是哉!/问曰:昏微循迹,有狄不宁。繁鸟萃棘,负子肆情?大夫解居父聘于吴,过陈之墓门,见妇人负其子,欲强暴焉。妇人引《诗》刺之曰:「『墓门有棘,有鸮萃止。』独不愧鸮乎?」言循闇微之迹,而有夷狄之行,不可以宁其身。/对曰:解父淫,遭悫以赧。彼中之不目,而徒以色视。/以解父之强暴而遭陈妇之正言,安得而不愧赧乎?此解父不见陈妇之心,而见其色者也。/问曰:眩弟并淫,危害厥兄。变化以作诈,后嗣而逢长?/象眩惑其父,以危害其兄,而子孙久长,君有鼻,也?/对曰:象不兄龚,而奋以谋。盖圣孰凶怒,嗣用绍厥爱。/象不恭其兄,而谋危其兄,此象之凶也。然舜之圣,岂怒其凶哉!不藏怒而亲爱之,此象之嗣所以继绍而久长,皆舜之亲爱所延也。/问曰:成汤东巡,有莘爰极。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水滨之木,得彼小子。夫恶之,媵有莘之妇?出重泉,夫罪尤?不胜心伐帝,夫谁使挑之?/巡有莘而得有莘伊尹生于空桑,故使之送女也。重泉,地名也。桀拘于重泉,罪也?不胜民心而伐桀,桀自挑之。/对曰:莘有玉女,巡爰获。既内克厥合,而外弼于德。知非之知臣,曷以不识!胡木化于母,以蝎厥圣。喙鸣不良,谩以诡正。尽邑以垫,孰译彼梦!行不类,重泉是囚。违虐立辟,实罪德之由。师冯怒以割,癸挑而雠。/伊尹之圣智,岂待而后达哉!以伊尹圣智之臣,以不识?言自识之也。伊尹母妊身,神女告之曰:「臼灶生蛙,亟去」。母走,其邑尽为大水,母溺死,化为空桑。有儿啼,人取养之,即伊尹也。柳子曰:或者为是说以蠹伊尹之圣也。为是说者,不良之人欺谩以害正道也。尽邑皆溺,果孰传此梦哉?其诞也必矣。之行不类于桀,故桀囚之。众怒桀之囚而割,实夏癸自挑之以致雠尔。/问曰:会晁争盟,践吾期?苍鸟群飞,孰使萃之?到击躬,叔旦不嘉。亲揆,足周之命以咨嗟?授殷天下,其位安施?反成乃亡,其罪?争遣伐器,何以行之?并驱击,何以将之?/武王将伐纣,胶鬲视师,胶鬲问曰:「欲以何日?」武王曰:「甲子。」还报。会大雨,道难,武王曰:「吾甲子日不至,必杀胶鬲,吾欲救贤者之死。」苍鸟,鹰也,言武王将帅如鹰之群飞,此孰聚之者。白鱼入舟,周公曰「虽休勿休」,故曰「叔旦不嘉」。「争遣伐器」者,伐纣之器争先也。「并驱击翼」者,三军争先,奋击其翼也。/对曰:胶鬲比漦,雨行践期。捧盎救灼,仁兴以毕随。鹰之咸同,得使萃之。颈黄钺孰喜之。民父有釐,嗟以美之。位庇民,仁克莅之。淫以害,师殛圮之。咸逭厥死,争徂器之。翼鼓颠禦,欢舞靡之。/漦,浨也。将杀胶鬲而为沫矣,故武王如期而往,如捧盎水以救焚灼。颠禦,未详。釐音禧。/问曰:昭后成游,南土爰底。厥利惟,逢彼白雉?穆王巧挴,夫何为周流?环理天下,夫索求?妖夫曳衒,号于市?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周昭王南游,以越裳氏不献白雉,亲往逢迎之,为楚人所沉。挴,贪也。妖夫者,周幽王前世有童谣曰:「檿孤箕服,寔亡周国。」后有夫妇卖此器者,以为妖,执而曳,戮之于市。之衰,有二龙止于夏庭而言曰:「予褒之二君也。」夏后布币糈而告之,龙亡而漦在,椟而藏之。至周厉王之末而观之,漦流于庭,化为玄鼋,入后宫处,妾遇之而孕,生子,弃之。被戮之夫妇闻啼声,哀而收之,奔褒,褒人后献此女,是为褒姒。挴音每。/对曰:水滨玩昭,荆陷弑之。缪迓越裳,畴肯雉之!穆懵《祈招》,猖佯以游。轮行九野,惟怪之谋。绐娱戴胜之兽,觞瑶池以迭谣!儒贼厥诜,爰檿其弧。幽祸拿以夸,惮褒以渔。淫嗜蔑杀,谏尸谤屠。孰鳞漦以徵,而化鼋是辜?(儒一作孺。)/《祈招》之诗,见《左传》。西王母虎骨戴胜,觞穆王于瑶池之上,为王谣,其诗曰《白云》,见《列子》。「儒贼厥诜」,诜音参,疑作「说」。言幽王以侵渔其民而亡,以淫于嗜欲而亡,以轻杀谏臣而亡,岂有归咎于龙漦化鼋之说与夫檿弧之哉!此世儒缪说害之也。/问曰:天命反侧,佑?齐桓九会,卒然身杀。/齐桓一人之身,而始乎九合诸俟,终乎一身不保,天命之佑与罚,何不常也?/对曰:天邈以蒙,人么以离。克合厥道,而诘彼尤违?桓号其大,任属以傲。幸良以九合,逮孽而坏。/天远而幽,人小而散,可以合天人而论之,又从而责其罚佑之不常哉!齐桓之事,皆自取尔,天何与焉?挟其大以号令天下,而忽于属任之人,故幸而得良臣,则能成九合之功,及不幸而遭嬖孽小人,则坏矣。皆人事,非天命也。/问曰:彼王之躬,孰使乱惑?恶辅弼,谗谄是服?比干逆,而抑沉之?雷开阿顺,而赐封之?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梅伯受醢,箕子佯狂。/雷开之佞臣也。圣人,文王也。梅伯音浼。/对曰:无谁使惑,惟志为首。逆图倒视,辅谗以宠。干异召死,雷济克后。文德迈以被,芮鞠顺道。醢奴箕,忠咸丧以丑厚。/谁使之惑哉,志使之尔。志使之惑,故倒行逆施,惟谗是宠。比干以异己而死,雷开以同恶相济而侯也。文王行德以被天下,故虞芮之讼顺之。以醢梅伯之直,奴箕子之忠,故忠良皆丧而丑愈厚。/问曰:稷维元子,帝笃之?投之于冰上,鸟燠之?冯弓挟矢,殊能将之?既惊帝切激,逢长之?伯昌号衰,秉鞭作牧。令彻彼岐社,命有殷之国?迁藏就岐,何能依?殷有惑妇,何所讥?受赐兹醢,西伯上告。亲就上帝罚,殷之命以不救?师望在肆,志?鼓刀扬声,后喜?武杀殷,何所悒?载尸集战,何所急?(志一作识。鞭,喻政也。)/「殊能将之」,谓后稷将相之才也。帝,谓也。武王之业,诛而切激,数其过也。伯昌文王也。号令既衰,文王执政,以为州也。「彻彼岐社」者,武王,彻去邠岐之社,而为天下太社也。「迁藏就岐」,言文王徙其宝藏,来就岐下也。「受赐兹醢」者,文王所赐梅伯之醢,以祭告于上天也。师望吕望也。在肆鼓刀,文王问之,对曰:「下屠屠牛,上屠屠国。」文王喜,载与归也。载尸者,武王文王木主以伐纣也。冯音凭。/对曰:灵而,笃胡爽焉!翼冰以炎,盍崇长焉!既岐既嶷,宜将焉。凶以启,武绍焉。鞭于西,化江、汉浒。易岐社以太,国之命以祚武。踰梁橐囊,膻仁萃蚁。妲灭淫商,痡民以亟去。肉以颁,乌不台诉!孰盈癸恶,兵躬殄祀!伏牛渔,积内以外萌。岐目厥心,瞭视显光。奋刀屠国,以髀髋厥商。杀曷逞,寒民于烹。惟文考,而虔予以徂征。/「易岐社以太」者,易一国之社为天下之太社也。「踰梁橐囊」者,《诗》所谓「于橐于囊」也。「膻仁萃蚁」者,文王迁岐而民从之,其仁如膻,其萃者如慕膻之蚁也。膻议,见《庄子》。「乌不台诉」者,台音怡,我也,我者,天自谓也。言梅伯以为醢而颁诸侯,诸侯乌有不诉于天者哉!大抵屈原《天问》,原之问天也;柳子《天对》,柳子代天而答也。「孰盈癸恶」者,言之恶盈于夏癸,故兵其躬而殄其祀也。「伏牛渔」者,姜子牙隐伏于屠钓,非真屠钓也。其隐德于内而见于外,惟文王能见其心甚明,故太公乐为之用。屠商如屠牛之髋髀也。髋髀,见《贾谊传》。「杀曷逞,寒民于烹」者,武王之杀,非有愤悒而逞也,出民于烹熬之中,而置之寒凉之地而已。「惟文考」者,「」当作「」。武王曰:「予克,惟朕文考无罪。」武王祗栗文考之灵,故伐商也。「而虔予以徂征」,予,亦天自谓也。武王之伐商,下畏文王,上畏天命,故徂征尔。又者,文王之木主也,以栗木为主也。「虔予」一作「虔子」,言虔其子道以徂征也。礼,小祥以栗为主。/问曰:伯林雉经,维其何故?感天抑地,夫谁畏惧?/,长也。林,君也。太子申雉经也。地,古地字。/对曰:中谮不列,恭君以雉。螾讼蛲贼,而以变天地?/恭太子骊姬谮之于内,而不得列陈也。死者如蚓之讼,谮者如蛲之贼尔,此安能感天地?柳子之论,大抵以天人为不相关,以天理为漠然无知,皆愤怼很忮之所,非正论也。/问曰:皇天集命,惟戒之?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天命王者,何以有易姓?/对曰:天集厥命,惟德受之。胤怠以,天又祐之?/则畀,怠则夺也。「天又祐之」,言不祐也。/问曰:初汤臣,后兹承辅。卒官,尊食宗绪?/初臣伊尹,后乃师承之,卒使汤官天下而垂绪?官天下,谓王天下也。/对曰:之合,祚以久食。昧始以昭末,克庸成绩。/臣之兹谓昧,承之兹谓昭。/问曰:勋阖梦,少离散亡。壮武厉,能流厥严?/吴王寿梦诸樊阖庐。少放在外,及壮而厉其武,以流其威。/对曰:徵梦祖,憾离以厉。仿偟激覆,而勇益德迈。/惟其憾于离散,是以厉其威武。/问曰:彭铿斟雉,帝飨?受寿永多,夫久长?/彭铿彭祖也。进雉羹于帝尧,寿八百岁,犹自悔不寿,恨枕高而唾远。/对曰:羹于帝,圣孰嗜味!夫死自暮,而谁飨以俾寿?/其死自晚尔,岂有飨其羹而使之寿者!/问曰:中央共牧,后怒?蜂蚁微命,力固?/牧,草名也。中州有岐首之蛇,争共食牧草,自相啮。/对曰:螝齧己毒,不以外肆。细腰群螫,夫何足病!/螝,对切,蚕蛹也。/问曰:惊女采薇,鹿何祐?北至回水,萃喜?/昔有女子采薇,惊而走,至回水之上,止而得鹿,家遂昌,有福喜也。/对曰:回祸偶,鹿曷祐以女?/其偶然,鹿何为焉。/问曰:兄有噬犬,弟何欲?易之以百两,卒无禄。/秦伯有犬,弟针请之。百两,谓车也。鲁昭公元年,秦针奔晋,其车千乘。坐车多故出奔。/对曰:针欲兄爱,以快侈富。愈多厥车,卒逐以旅。/以多车而卒为旅人于晋也。/问曰:薄暮雷电,归何忧?厥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荆勋作师,夫长?悟过改更,我又何言?吴光争国,久余是胜。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吾告堵敖以不长,试上自予,忠名弥彰?/王逸云:屈原放逐,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及古贤,楚人因论述之,故其文义不次叙云。「薄暮雷电」者,所问略讫,日暮欲去,天雨电也。「厥严不奉」者,楚王之威日堕,不可复奉,虽求福于天,无如之何也。「伏匿穴处」者,将退伏岩穴,复何言也?「荆勋作师」者,言楚先王之与楚之众将亡而不长久也。「悟过改更」者,言楚王能悟而改,则又何言也?「吴光争国,久余是胜」者,言楚尝为阖庐所胜,不可不戒也。「穿闾爰出子文」者,见楚将亡而无贤人以救之,故思得如楚先王时贤臣令尹子文也。「吾告堵敖以不长」者,楚人谓未成君而死者曰敖,堵敖者,楚文王兄也。怀王将如堵敖不长而死,以此告之也。「试上自予,忠名弥彰」者,言何敢尝试其君,自号忠直之名,以彰于后世乎,诚以同姓,义不能已也。/对曰:咨吟于野,若之很!严坠谊殄丁厥任,合行违匿固若所。咿嚘忿毒意谁与?丑齐徂秦啖厥诈,谗登狡咈以施。甘恬祸凶亟锄夷,愎不可化徒若罢。阖绰厥武,滋以侈颓。于菟不可以作,怠焉归?款吾敖之阏以旅尸。诚若名不尚,曷极而辞?/言原之咨吟于野,何其很然愤懑而不释也。楚之威将坠而将殄,自有当其任者。道合则行,道违则匿,固其所也。原之咿嚘忿毒,意欲与谁合哉!楚与齐久交而绝之,与秦宿雠而往朝之,𩚵于秦之诈而不自悟也。谗者登之,狡者用之,楚之所以逆理咈众而施也。祸凶且至而甘于处,锄灭不远而恬于玩,此其愎谏固不可化矣。原之忠恳忧怛徒自汝疲而已,救于楚之亡哉!阖庐以武而强,以侈而颓,而况楚哉!于菟,子文也。原之思子文而子文死矣,不可作矣,其谁与归也?款,告也。阏,夭阏也。吾敖,谓怀王也。告怀王之祚将短矣。怀王卒以客死于秦。旅,客也。尸,死也。「诚若名不尚,曷极而辞」者,言汝之忠名诚不足,何以穷极汝之忠愤之辞如此乎?所以深言忠名之足也。(《诚斋集》卷九五。)/者:原作「百」,据四库本改。/母:脱,据四库本补。/奏:原作「」,据四库本改。/险:原作「脸」,据四库本改。/有苗:原作「苗有」,据四库本乙。/儒:四库本、《集》均作「孺」,四库本注云「孺一作儒」。
胡英彦墓志铭1180年1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七二、《诚斋集》卷一二八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澹庵先生胡公以道德文学师表一世,仁濡义染,丕变大江以西,而其宗族家庭,俊茂尤角立。
其好学刻深,厉操清苦,克肖先生者,犹子英彦也。
英彦讳公武,年十三为党庠《春秋》弟子员,一试出诸老生上。
郡博士汪俣刘夙誉之吃吃也,招为《春秋》师以风学者。
英彦覃思经训,钩沉圣处,出入百氏,洞视根穴。
至论道原,独谓求圣道当自《论语》始,以韩子始《孟》为非是。
乃取贾谊扬雄李翱《笔解》等为《集注论语》若干卷,傅以新意,自郑康成王肃马融之外,《史》《汉》所引,臣瓒颜秘书辈所注释,阙文异义,靡不裒萃,成一家言。
参政周公甚爱其书,为之序。
性嗜文,尤工于诗。
其句法祖而宗,追琢光景,绘事万汇。
金舂玉应,山高水深,独造其极。
自号学林居士澹庵先生赓符《读书城南》韵以勖之。
何子应亦寄以诗,而予亦尝为赋之云。
其论交极不茍,如范浚明尤所厚者,尝以书与之上下其论,往复千里。
岁在癸巳,婴末疾,自是沉绵无瘳。
后六年卒,实淳熙六年十二月晦也,享年五十有五。
有诗若干篇,《诗话》若干卷,《论语丛书》三卷,又《集音》二卷,《文髓》十卷,注《兰台诗》及《淮海词》各若干卷。
曾祖谅,故将仕郎
祖方中,父宗古,皆隐不仕。
娶刘氏,故丞相楚公沆之曾孙。
男四人:椐、楀、柅、桷,皆志学。
女适刘德衍、邓执规,次许嫁萧景衡,馀尚幼。
椐将卜葬英彦于某所,其兄箕状其言行来谒铭。
铭曰:
嗜古入骨,雕句得髓。
不爵不齿,竟以穷死。
既获乎此,又觎乎彼,不曰责天无已?
吁!
光尧太上皇帝圣政序乾道二年 南宋 · 宋孝宗
 出处:全宋文卷五二七九、《咸淳临安志》卷七、《源流至论》前集卷五
臣闻道之真以治身,土苴以治天下,帝王之功,圣人之馀事也,五三六经,所传备矣。
孔子叙书,断自尧始,帝王之制,盖莫盛于尧也。
尧之治,至于协和万邦,黎民于变时雍。
问之在朝在野,皆不自知其然。
尧之所以君天下者,民固无得而名也。
《虞书》所述,特其绪馀而已。
焕乎其文章,巍乎其成功,非《书》所能尽也。
《虞书》不作,聪明文思之美,天下何传焉?
形容其所难名,扬厉其所不传,此《尧典》所以系之《虞书》也。
恭惟光尧寿圣太上皇帝身济大业,绍开中兴,智周万物而不以自用,功冠百王而不以自伐,道全德备,美莫容赞。
其形之谟训,施之命令者,若稽古道,皆不约而合。
孝通乎神明,诚参乎化育,范围天地之大,而极夫裁成辅相之理,德之乃圣乃神者也。
仁涵乎有生,义肃乎不譓,畜揉强暴之民,而纳之声明文物之地,德之乃武乃文者也。
招徕畯良,容受忠谠,巧言令色者远焉,知人之哲也。
哀矜犴狱,宽免征赋,困穷无告者遂焉,安民之惠也。
三十六年之间,道洽政治,礼制乐作,百度粲然,治具毕张。
睿谟圣训,善教良法,史官传之,天下诵而歌舞之,此可得而称述者也。
微之心,辅万物之自然,高蹈物表,脱屣万乘,至道之真,与天同功,其孰得而形容哉!
臣以菲质,嗣守大器,惟德不逮,有涉渊驭朽之忧,问安侍膳,得之口教面命者,闻斯行之矣。
尊其所知,是宜奉以周旋,不敢忘怠。
于是建官设局,纂辑大典,始于建炎受命之初,止于绍兴勌勤之日,凡九百五条,釐为六十卷,昭然日星之垂也,瞭然龟鉴之揭也。
继自今进而得之谆谆之训,退而求之浑浑之书,奉而行之,庶几于治乎。
继自今发于身、加乎民,云为注措,弗畔于道,惟圣政之书实诏之。
若夫夙寤晨兴,兢兢业业,惟大猷是经,惟旧章是循,以无负夫诒谋燕翼之意,臣不敢不勉。
郑康道探梅十绝句 其二 南宋 · 李洪
七言绝句 押麻韵
学诗少日赋梅花,诗老忘言借齿牙。
媟语淫言漫,单传衣钵勿矜誇。
贽见太守 宋 · 林外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七、《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六
千骑而在上头,方请从东诸侯之后;
百僚而计下走,窃欲侍大君子之前。
顾知己之可伸,敢探怀而有献。
恭惟判府侍郎道识其大者,文出于粹然。
声华赫奕,而制作维新;
风度伟明,而文物超异。
登孔门七十子,独颜氏之学其殆庶几;
侍汉庭百馀人,擢公孙之策以为第一。
履仕宦之途以行其志,据功名之地而无甚难。
其在今日馆阁庠序事业之发挥,是皆平日檠室研席文字之张大。
操天下之重,自任其如此,将尽摅经纶有用之材;
虽台中之评,人反以为倾,夫谁折刚直敢言之气。
盖其忠鲠舌在而不畏彊禦,彼奸憸胆落而曷肆欺谀。
君何厌承明侍从之劳,人咸眷词人岳牧之用。
棠阴屡徙,竹使几分。
不须置水一盂,而清节自高;
况有对月两章,而哲情欻见。
开闭有令,乃修于庭户之间;
政事无双,又在乎篇什之外。
吴越之风流不减,荆潭之酬唱未许裴、杨。
岂晨香暮火,暂伴于清閒;
故皂盖朱幡,复烦于共理。
且心之乐不乐,而一境之人喜欢,刺史以为大丈夫之荣;
然身之用不用,而四海之系重轻,天子则曰真宰相之器。
正辖位频虚于左右,宜锋车趋下于东南。
某也毫发无所长,公之牙颊不足置。
诸生颂而不敢齿,虽尝慕太学博士之文;
数月徵之以为才,焉敢望东都温生之礼。
属在桑梓之国,获游桃李之蹊。
茍富贵未必相忘,则贫贱在所不弃。
于洒埽应对进退之末,此固小子之所当;
若中和乐职宣布之诗,愧无轶材之可作。
如其喜跃,得所依归。
张敬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五
《遗书》有言,人心私欲,道心天理。
疑「私欲」二字太重,近思得之,乃识其意。
盖心一也,自其天理备具、随处发见而言,则谓之道心;
自其有所营为谋虑而言,则谓之人心。
夫营为谋虑,非皆不善也,便谓之私欲者,盖只一豪发不从天理上自然发出,便是私欲。
所以要得「必有事焉而勿正勿忘勿助长」,只要没这些计较,全体是天理流行,即人心而识道心也。
故又以「鸢鱼飞跃」明之。
先觉之为后人也,可谓切至矣。
此语如何?
更乞裁喻。
答云:「近思,却与来喻颇同。要当于存亡出入中识得惟微之体,识得则道心初岂外是?不识只为人心也。然须实见方得,不识如何?」《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二。又见《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九。
张敬夫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八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二、《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一九
谓存亡出入固人心也,而惟微之本体,亦未尝加益,虽舍而亡,然未尝少损。
虽曰出入无时,未尝不卓然乎日用之间而不可掩也。
若于此识得,则道心之微初不外此,不识则人心而已矣。
盖人心固异道心,又不可作两物看,不可于两处求也。
不审尊意以谓然否?
吕伯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三
八月六日手教,开警良深。
信来踰月,秋霖为冷,不审尊候复何如?
伏惟德业有相,起处多福。
前月至昭武,见端明黄丈,旬日而归。
幸粗遣日,无足言者。
黄丈端庄浑厚,老而不衰,议论不为诡激,而指意恳切,亦自难及。
见之使人不觉心服,益自愧其浅之为丈夫也。
伏承诲谕辞受之说甚详,盖一出于忠诚义理之心,非世俗欣厌利害之私所能及。
三复玩味,使人心平气和,恨其闻之晚也。
然中间亦尝妄意出此,及被不许之命,则临事又觉有忸怩处,遂复以状恳辞,而甚婉其说。
但昨以书谢韩丈及此并恳庙堂,则已颇尽其词。
盖来教所谓不当广者,悉已陈之矣。
诸公悉其狂妄,必相垂念。
万一不然,则亦不为有隐于今日,冒昧一行,盖非所惜。
但恐所处亦不能如来教之所谓者,则反有所激,以为身世之害,未可知耳。
昨日得伯崇书,道其所闻于周子正者,则行止又似别有所制,非复诸公所能斟酌矣。
然月末再状已行,度旬月间必有决语,亦恭以俟命而已,复何说哉?
儒释之辨,诚如所喻。
盖正所当极论明辨处,若小有依违,便是阴有党助之意,使人不能不致疑。
而不知者遂以迷于向背,非小病也。
自今切望留意于此,岂可退托以废任道之实,幸其衰熄而忽防微之戒哉!
近思》数段,已补入逐篇之末,今以上呈。
恐有未安,却望见教。
所欲移入第六卷者,可否?
亦望早垂喻也。
丧礼两条承疏示,幸甚。
或更有所考按,因便更望批报也。
偶有便人,夜作此附之,未及究所欲言,临风惘惘。
子约兄未及别状,近读何书?
所进何如?
有可见语者,愿闻之。
叔度向欲刻《近思》板,昨汝昭书来,云复中辍,何也?
此人行速,亦未及作书。
此事试烦商订,恐亦有益而无损也。
未承教中,正惟以道自重为祷。
范伯崇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九、《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三九
「『有朋自远方来』,以平生之所闻验之,若合符节而无丝发之差,岂不乐哉」。
此出于上蔡,而其本说太广,撮其要如此。
此但以志合道同,故可乐。
谢先生谓无丝发之差,不免过言。
事君则能格其非心,不至于以讦为直。
格君心之非者,大人之事。
孝悌固是顺德,然所造有浅深,未必皆能大人之所为也。
犯颜而谏,主于爱君。
夫子之告子路,亦曰「勿欺也而犯之」。
然则所谓犯上者,恐不如此,直谓出事公卿,凡在己上者,能移孝心以事之,不至犯分而已。
犯上不必专为事君,凡在己上者皆是。
举事君如此,则其他可知。
孟子曰:「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而穆王伯囧以绳愆纠缪,格其非心,则不必大人也。
前贤如董仲舒之流非一人,皆能使其君愧畏而不敢为非,是亦格其非心也。
《记》曰「辞欲巧」,《诗》美仲山甫而以「令仪令色」称之,则巧言令色非尽不仁也。
若巧言令色而无德以将之,以是说人之观听,此之谓失其本心,焉得仁?
诸中而形诸外,则其色必庄而非有意于令,其辞必顺而非有意于巧。
君子所以贵乎道者如此,诗人所以美仲山甫之德而非巧言令色之谓也。
「辞欲巧」自承上文「情欲信」为说,盖曰既有诚心,须善辞令以将之耳,与此异旨。
「鲜」者立言婉微之体,所谓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者。
若谓「非尽不仁」,则巧言令色有时而仁矣,义恐未安。
又曰「无德以将之,故鲜仁」。
窃谓巧言令色其本已不正,何能复有德以将之耶?
「辞欲巧」乃断章取义,有德者言虽巧,色虽令无害,若徒巧言令色,小人而已。
「信近于义」,横渠说与谢说自不同。
如横渠说「远耻辱」一句,恐不通。
窃谓此章意在谨始,如言须当近义,虑其后之不可复也。
恭须当近礼,恐其自贻耻辱也。
不敢失亲于可贱之人,惧其非所可宗也。
有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之意。
此论颇善。
「退而省其私,亦足以发」。
以「私」为私室,如古注说,恐未安。
窃谓「私」是颜子自受用处,夫子退而默省之,以为亦足以启予矣(此一句游大信说。)
盖非颜子不能深喻夫子之言,非夫子不足以知颜子之所以潜心也。
以「私」为颜子自受用处恐未安。
退非夫子退,乃颜子退也。
发,启发也,始也。
如愚人似无所启发,今省其私,乃有启发,与「启予」之「启」不同。
「视其所以」,此章盖述上文为说退而省其私,私,所安也。
《论语》立言虽间以类相从,每称「子曰」即自为一段,不必专以上下文求之。
「温故知新」,学至此而无穷矣。
至于夫子而犹曰「学不厌」,非以其无穷哉?
「可以为师」者,以其足以待无方之问也。
温故而不知新,虽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足以为史而不足以为师也。
此论甚佳。
「人而无信」,车之与马牛本两物,以輗軏交乎其间,而引重致远,无所不至焉。
物与我未合,亦二物,以信行乎其间,则物我一致矣。
夫然后行。
本文只言车无輗軏不可行,譬如人无信亦不可行,今乃添入马牛于其间,此苏氏之凿。
「子入太庙」,旧说谓礼主于敬,「每事问」所以为敬,恐胜今说。
杨先生之说甚长。
吕子约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三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四八
「戒惧于不睹不闻」者,乃谨独之目。
而谨独者,乃戒惧于不睹不闻之总名,似未可分为二事也。
今曰「道固无适而不在,而其要切之处,尤在于隐微。
虽无所不谨,而所谨者尤在于独」,固欲学者用功转加切近(云云。)若末章「潜虽伏矣」、「不愧屋漏」分为两节,虽可以各相附属,然前一节谓人所不见则属乎人,后一节谓己之所有则犹有迹,比之己之不睹不闻,则又有间矣。
今以人之所不见为谨独,意虽切而反轻,以不愧屋漏为不睹不闻,则又几于躐等。
来示所疑《中庸》首章数句,文义亦通,比之《章句》之说尤省力而有味。
但以上文考之,既言道不可须臾离,即是无精粗隐显之间,皆不可离,故言「戒谨乎不睹不闻」以该之。
若曰「自其思虑未起之时早已戒惧,非谓不戒谨乎所睹所闻,而只戒谨乎不睹不闻也」,此两句是结抹上文「不可须臾离」一节意思了,下文又提起说无不戒谨之中,隐微之间念虑之萌尤不可忽,故又欲于其独而谨之,又别是结抹上文「隐微」两句意思也。
若如来说,则既言不可须臾离而当戒谨矣,下句却不更端,而偏言唯隐微为显见而不可不谨其独,则是所睹所闻、不隐不微之处皆可忽而不谨。
如此牵连,即将上句亦说偏了。
只这些子意思,恐于理有碍,且于文势亦似重复而繁冗耳。
所谓「固欲学者用功转加谨密」,熹之本意却不如此。
盖无所不戒谨者,通乎已发未发而言,而谨其独则专为已发而设耳。
卒章所引「潜虽伏矣」犹是有此一物藏在隐微之中,「不愧屋漏」则表里洞然,更无纤芥查滓矣。
盖首章本静以之动,卒章自浅以及深也。
且所不见,非独而何?
不动而敬,不言而信,非戒谨乎其所不睹不闻而何?
若首章不分别,即此等处皆散漫而无统矣。
万正淳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四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五一、《永乐大典》卷五五二、五五五、五五六、《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九二
谢氏曰:「义重于生,则舍生取义;
生重于义,则当舍义取生。
最要临时权轻重以取中」。
愚谓舍义取生之说未当。
所谓生重于义者,义之所当生也。
义当生则生,岂谓义与生相对而为轻重哉?
且义而可舍,则虽生无益矣。
如此则所为临时权轻重者,将反变而为计较利害之私矣,尚安能取中乎?
此论甚当,故明道先生曰义无对。
杨氏谓高明者中庸之体,中庸者高明之用,恐不可以体用言。
此说亦是。
杨氏解「知者过之」为极高明,而不知中庸之为至;
解「贤者过之」为尊德性,而不及道问学,恐未安。
极高明而道中庸,尊德性而道问学,是彻上下,贯本末工夫,皆是一贯,无适而非正也。
如杨氏之说,则上下本末可离而为二矣。
大概得之,更宜体味。
游氏引邹衍谈天、公孙龙诡辨为智者之过,亦未当。
若佛老者,知之过也。
谈天诡辨,不足以为知者之过。
知者之过非一端,如权谋术数之类亦是。
龙、衍乃是诳妄,又不足以及此。
吕云刚而寡欲,故能中立而不倚。
夫中立不倚者,湛然在中,无所偏倚而义理全具者也。
刚而寡欲,恐不足以言之。
柳下惠之行为和而不流,夫下惠固圣之和矣,然孟子推其有不恭之弊,则与《中庸》所谓和而不流者亦异矣。
又引「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与夫「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为中立而不倚,夫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是乃清者之德,岂可便谓之中立不倚哉?
独立不惧,遁世无闷,固是有中庸之德而穷困在下者如此,然专以此事解释中立不倚之义,则名义非所当矣。
盖独立不惧,遁世无闷者,以操行言;
中立而不倚,以理义言也。
中立不倚亦只是以行言,所引独立不惧者近之,「不倚」是无所阿附之意。
吕氏解「素隐」为方乡乎隐,「素隐行怪」为未当行而行之,且举《易》之「隐而未见」与孟子之论狂者为證,恐非本意。
素隐行怪,乃是无德而隐而为怪僻之行者尔,意甚分明,何必曲为之说乎?
吕说未安。
侯氏以、下惠为素隐行怪,恐失之太过。
若晨门、篑、沮、溺、庄、列之徒,乃可以当此名。
、下惠虽未为中庸之至,然皆大贤事业,恐未易以此名加之也。
亦是。
吕氏说费隐一章固多差舛,然论知与能一段虽非正意,却说得易知简能确实明白,有所发明。
此不记得,无本可检。
游氏说多不可晓,但谓其大无外而中无不周,故天下莫能载;
其小无间而中无不足,故天下莫能破,此说为无病耳。
然上文本谓君子之道无往而不中,则其下「中」字有未当耳。
既曰未当,便不可谓之无病。
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
《中庸》曰:「施诸己而不愿,亦勿施于人」,正解此两句,恐是一时问答之语,当以《论语》解仁恕之别为正。
是。
《或问》称吕氏一本语尤详实,深可玩味,未见有可玩味处。
谓道虽本于天而行之者在人,非此章之正意。
忠恕不可谓之道,而道非忠恕不行,此所以言违道不远,其意亦恐未安。
观程子降一等之说与掠下教人之说,斯可见矣。
其论四者未能之说,则曰:「尽人伦之至,通乎神明,光于四海,有性焉君子不谓之命,则虽圣人亦自谓未能」。
夫以尽人伦之至而自谓未能犹可也,通神明而光四海,奚暇遽论及此哉(今观吕氏论四者未能之说亦有意,恐未容轻议。)
吕氏说恐亦不得此句之读,更试考之。
游氏引「其则不远」为尽己之忠,不以道责人而以人治人,取其改而止为尽物之恕,似乎其语未当。
杨氏说「以人治人,仁之也,伊尹以斯道觉斯民是也」,恐不当其义(今观杨氏说亦有可取。)
宛转说来亦可通,但恐不必如此说,枉费言语。
张子谓君子之道天地不能覆载,恐失之太高。
子思虽云天下莫能载,复云天下莫能破,大小兼该可也。
戾天跃渊,亦以范围之内言之。
今言天地莫能覆载,则过矣。
亦是。
谢氏说「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何也?
人以为神则神,人以为不神则不神矣」。
按夫子致生致死之说,本为明器发也。
以致死之为不仁,故必有是明器;
以致生之为不智,故为是明器而不可用。
故曰神明之也。
谢氏之意则与此不同矣。
又其说主乎致生,故谓人以为神则神。
如此则所谓鬼神者,其有无专系乎人心而已,无乃似流于作用是性之失乎。
又曰:「以为有亦不可,以为无亦不可,这里有妙理」。
又曰:「自家要有便有,要无便无」,皆是此意。
记得《论语》说中似有「当生者使人致生之,当死者使人致死之」,此却有理(谢氏《论语》说曰:「阴阳交而有神,形气离而有鬼。知此者为智,事此者为仁。推仁智之合者可以制祀典。祀典之意可者,使人格之,不使人致死之。不可者,使人远之,不使人致生之。致生之故其鬼神,致死之故其鬼不神。」则鬼神之情状,岂不昭昭乎?)
侯氏曰:「消息盈虚,往来神明,皆是理也。
吉凶悔吝,刚柔变化,皆是物也」。
恐难分明。
愚谓是数者皆物也,而有理存焉。
又曰:「以阴阳言之则曰道,以乾坤言之则曰易,贯通乎上下则曰诚」。
夫道非阴阳也,所以一阴一阳者,道也,程子固言之矣。
《系辞》止曰:「乾坤,其易之门,易之蕴」,而谓易为乾坤,则非也。
且既以贯通上下为诚矣,而又曰「总摄天地,斡旋造化,动役鬼神,阖辟乾坤,万物由之以生死,日月由之以晦明者,诚也」,则是诚者乃一作用之物,有似乎《阴符经》之云者,而不可谓之贯通上下矣。
既以鬼神为形而下者而非诚矣,又曰「诚无内外,无幽明,故可格而不可度射」,审如此说,则《诗》当云「诚之格思」,而不当言「神之格思」也。
凡此自相矛盾,有不可晓者,不审如何?
看得是。
颜虽夭而不亡者存,《或问》以为侯氏之说,而《集解》系之杨氏说后,孰为误也?
似是杨氏、侯氏皆有此语。
更考之,若无,即是误也。
吕氏、杨氏引三年之丧,皆有为妻之文。
按夫为妻服,齐衰杖期。
而《左氏传》昭公十五年王太子寿卒、王穆后崩,晋叔向曰:「王一岁而有三年之丧二焉」,杜氏注云:「天子绝期,惟服三年。
故后虽期,通谓之三年丧」。
审此则是天子之后母仪天下,后之丧,天子可以绝期而不服,故服其丧而通谓之三年也。
据经文既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又曰「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则是三年之丧有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别乎父母之丧也。
所谓达乎天子,则是三年之丧亦有通乎上下者矣。
今律文与温公《书仪》皆无为妻之文,独吕氏、杨氏引叔向之说,而吕氏之说有可疑者。
吕氏之说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者,三年之丧为父,为母,适孙为祖,为长子,为妻而已。
天子达乎庶人一也」。
似与今文本旨与今律文、《书仪》皆不同。
盖经文分三年之丧与父母之丧,而吕氏则合之;
律文、《书仪》载夫为妻杖期,而吕氏则皆以为三年也。
杨氏之说曰:「三年之丧为长子,为妻,与嫡孙为祖,故王太子寿卒,后崩,而叔向云云。
盖天子为子、为妻,通谓之三年之丧也。
故曰三年之丧达乎天子,父母之丧则自天子至于庶人,无贵贱一也」。
信如杨氏之说,则与经之本文无戾,而与叔向杜预之言皆合矣。
愚谓三年之丧,为长子与嫡孙为祖三年者,主当为后者言之。
为妻三年者,主天子绝期而言之也。
盖在大夫士庶之长子、长孙,有当为后者,有不当为后者,故有服三年与不服三年之别。
妻之丧则自大夫以下皆服期,故是三年者惟天子皆服之,故曰达乎天子也。
恐三年之丧只是指父母之丧而言。
下文「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便是解所以达乎天子之意,与孟子滕文公语亦相类。
游氏「至贵在我,至富在我,至愿在我,生生在我」之说,恐非圣人意思。
此等皆衍说。
《集注》曰:「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也」。
其言之不一,何耶?
盖仁有偏言者,有专言者。
专言者,心之德也。
程子《西铭》之意是也。
偏言者,爱之理也。
爱之所施,则亲亲、仁民、爱物是也。
固是如此。
然心之德即爱之理,非二物也。
但所从言之异耳。
所谓道者,君臣、父子、夫妇、昆弟、朋友之交是也。
所谓德者,智、仁、勇三者是也。
此圣人之所谓达道达德,天下公共之理也。
此外更无他道。
后世学者惑于异端,求玄求妙,穷高极远,而不知道果在此而不在彼也。
孔子曰:「君子之道四,未能一焉」。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
圣人非果不能也,亦非姑为自谦之辞也,盖欲学者知道之极致不在他求,而人伦之至即斯道之所在也。
吕氏曰:「所谓道者,合天、地、人而言之。
所谓人者,合天、地之中而言之」。
道固所以合天、地、人而言,然方论修身以道,则不必遽及于此也。
孟子论仁,只说「仁,人心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则「仁者人也」之意自是分明。
今曰合天地之中所谓仁者而言,则似谓一人不足以为仁,必合天下之人而后足以为仁也。
是其为言大而无当,不若「人皆有之」等语为明白切要而详尽也。
以上二段皆当。
吕氏以知所以治人为闻一以知二,知所以治天下国家为闻一以知十,恐未安。
夫治人、治天下、国家,犹曰安人、安百姓云尔,皆修身之效也。
闻一知二与闻一知十,自是分量不同,皆穷理修身之事,岂可引为比也?
此等处不必深辨。
杨氏曰:「力行则能推其所为,故近仁」。
杨氏之意,盖指孟子「彊恕仁莫近」之意,而谓推其所为乃恕之事,故引之以解近仁也。
夫推其所为,正古人所以大过人之事。
以其犹待乎推,所以未遽可谓之仁。
杨氏举此以解力行近仁之说,似不为过。
而《或问》谓其不可晓,何也?
如此则仁字只就爱上说了。
杨氏论诚身一节,失之轻易。
其论诚,则曰:「非自外得,反求诸身」,而不知不明乎善,则心不可得而诚。
论不诚,则曰:「岂知一不诚,他日舟中之人皆是为敌国」,而不知所谓不诚亦尽有浅深也。
又引庄周鸥鸟之说而曰:「忘机则非其类可亲」,则其所以说诚身者益差矣。
又曰:「反身而至于诚,则利仁者不足道也」。
夫反身而至于诚,正利仁之事。
安仁者,则不待于反,亦不待乎至于诚而自诚矣。
鸥鸟以下所论得之。
《或问》谓「隐之见,微之显,实之存亡而不可掩者也」,「存亡」字有误否?
心广体胖,实之存也。
如见肺肝,实之亡也。
此当时立文之本意。
然语诚有病,当改之耳。
谢氏曰:「诚是无亏欠,忠是实有之理,忠近于诚」,正倒说著,忠是无亏欠,诚是实有之理。
盖尽己之谓忠,一有不尽,是有亏欠也。
以其自尽者言之,则谓之忠;
以其实有者言之,则谓之诚。
谓忠近于诚,亦非也。
又曰:「有我不能穷理,人谁识真我?
何者为我?
理便是我」。
其言过高而且怪。
理者,天下之公,认之为我,则骄吝益肆矣。
得之。
《章句》中解致曲一段,乃是程子之说。
然一曲之诚至于则形则著则明者,是一曲之诚充扩发见而至于无所不诚,故能变化否?
而《章句》与程子之说但称一曲之诚著见光辉,而所谓诚能动物,止一曲之诚耶?
将无所不诚而能动物耶?
若张子以明为馀善兼照,杨氏以明为无物不诚,岂疑此而为说也?
故杨氏曰:「曲能有诚,诚在一曲也。
明则诚矣,无物不诚也」。
窃疑杨氏之说不为无理。
此章所言正是一曲之诚,然致曲者固无曲之不致也。
经虽不言,意自可见。
张、杨之说恐未为得,不若程子之言为当。
吕氏曰:「学不厌,所以致吾知;
教不倦,所以广吾爱,自入德而言也」,亦恐未安。
子贡之论学不厌、教不倦为仁智,正所以形容夫子之圣,自是成德事,岂可以入德言之乎?
得之。
杨氏曰:「《大学》一篇,圣学之门户,其取道甚径」。
夫圣人之道自有等级,由其所造之地如何耳。
非可以径取也。
甚径亦言其平直而无回曲耳。
吕氏曰:「诚与神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盖诚者德之至实,神者气之至妙。
诚与神以其精者言之,故曰交感则同心者无不应。
德与气以其统体言之,故曰同运则同类者无不化。
吕说恐亦未可以为至论。
谢氏谓「帝是天之作用处」,自然之理恐不可以作用言。
如程氏谓以主宰谓之帝,则善于形容者也。
得之。
杨氏曰:「无息者诚之体,不息所以体诚也」。
非也。
无妄者诚之体,不息者诚之所为也。
得之。
「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程子只解极高明而道中庸,非谓二事。
中庸,天理也。
天理固高明,不极乎高明不足以道中庸。
岂以极乎高明者是乃中庸之道,非别有高明也?
又曰:「理则极高明行之只是中庸」。
以此而例上二句,则意皆明矣。
然此乃兼费隐、贯上下之极至者言之,须得张子逐句一义一段之说,其义始备。
其曰尊德性须是将前言往行、所闻所知以参验,恐行有错;
致广大须尽精微,不得卤莽;
极高明须道中庸之道,互相发明,斯无馀蕴矣。
今观《或问》之说,乃谓吕氏因张子之意,须更以谢、杨二说足之,其义始备。
愚谓三子之说皆非《中庸》之正意,谓之各是一说可也。
吕氏曰:「虽有问学,不尊吾自得之性,则问学失其道。
虽有精微之理,不致广大,则精微不足以自信。
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
今未暇辨乎其他,所谓虽有中庸之德,不极高明行之,则同污合俗,则是高明、中庸自是两事,不相关涉,不能极乎高明,则道中庸者乃同污合俗耳。
岂有同污合俗而尚可谓之中庸乎?
岂有同污合俗之中庸必极高明以行之而复异乎?
此乃缘文立义,而未究程、张之指与夫此章之正意也。
且既以德性、广大、高明皆至德,问学、中庸、精微皆至道,其言虽不能无失,而其意则不害其为兼举全体。
今曰失道与同污合俗之云,则至德果如是乎?
又以道之在我、道之全体、道之上达分始、中、终之序,而谓不先乎此、充乎此、止乎此之类者,其失同出一辙,今不暇复辨也。
游、杨之说,皆以先后循序而言,则亦恐非正意,特其解经之一说尔。
大抵此五句之义乃是圣贤竭其两端之教,不容偏废,或偏于一,则必陷于异端曲学而不足以知道学之全。
然而学者之病往往多欲进于德性、广大、高明之域,而于所谓问学、精微、中庸者不留意,或为之而不知尽其义、极其至焉,则其所谓德性、广大、高明者,是乌足以为德性、广大、高明哉?
程、张之说深得乎此,而吕氏之说之意,则所重者在德性、广大、高明,所轻者在问学、精微、中庸,则正与张子之说相反,岂得为因其意乎?
杨氏又以温故知新为道问学之事,敦厚崇礼为道中庸之事,亦恐失之迁就。
本文之意,盖谓温故者多不知新,敦厚者少能崇礼,与上三句相类耳。
若必迁就其说,则温故知新亦可以为尽精微,而敦厚崇礼亦可以为尊德性矣。
又曰:「道中庸而不极乎高明,则愚不肖者之不及」。
则是凡愚不肖皆可以道中庸乎?
比吕氏则甚焉者也。
侯氏之说尤无伦次,既以礼为道之物,其名礼者既失之矣,又以和而至合,内外以和行,使万物各当其分谓之礼,礼各有其物谓之仪,则言礼又不经矣。
继之曰:「统而言之则曰道,分而言之,则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学礼者见之则谓之礼可也」。
先后不伦,轻重失当,果何为哉?
特其辨杨氏「道非礼不止」之言之失,则似可取耳。
其它至德至道之说,求仁上达之说,文义皆失之矣。
此段未安。
二十九章三重之说,程子言之,侯氏述焉。
程子所谓此与《春秋》正相合者,意尤亲切,而侯氏所以发明者,亦详备而可观。
通乎此,则一章之义首尾通贯,意脉接续,深有馀味。
且又承上章夫子所言三代之礼,则三重为三王之礼所重之事亦可信矣。
若如《章句》所从吕氏之说,固亦可通,但意味不如程子之长,且一章文意断续。
如所谓上焉者指夏、商,下焉者指孔子,则是非惟、商之礼全不可用,而孔子之善亦无所施。
然则夏时商辂与夫《春秋》之作谓之何哉?
若谓其不必如此说,则下文继之以「故君子之道」,是上焉下焉皆不可用明矣。
《章句》、《或问》考究推明,其必不苟。
幸明辨而明告之。
更思。
侯氏举明道「事业如太虚中浮云」之说以解「故曰配天」一段,其引据已不亲切。
继之曰:「尚可得而言也。
若夫至诚,又非特如天如渊,配天而已」,却是发至圣不如至诚,岂有此理?
至圣至诚,非有优劣。
然「圣」字是从外说,「诚」字是从里说。
吕氏说「以中立大本,以庸正大经」以下,恐皆未安。
姑辨此二句。
大本即中也,大经即庸也。
经纶大经,立大本,即是尽此中庸之道。
若谓以中而立大本,以庸而正大经,则中与大本、庸与大经皆二物也。
至谓大经之正,亲亲、长长、贵贵、尊贤,又发明纷揉会同、更相为用处尽有功。
然而不若只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五者为尤尽大经之义也。
得之。
杨氏曰:「大经,天理也。
典敷教,所以经纶之也。
大本,中也。
建其有极,所以立之也。
化育,和也,穷神而后知之也」。
典敷教,即是经纶大经,即是天理,非惇典敷教之外别有天理为大经也。
建其有极,固与立大本之义不同,然所谓建其有极,所以立大本,莫却无病否?
以化育为和,则其失明矣。
自「圣人人伦之至」以下,与侯氏之失同而又甚焉。
惇敷是经纶,典教是大经,建是立,极是本。
侯氏「诚则经纶之」以下,其失与吕氏言「以中立大本」者同。
盖本文之意谓惟天下至诚者固能如此,非是以诚去立之知之也。
「知远之近,知风之自,知微之显」,乃承上文「尚絅」之意,起下文「不愧屋漏」与慎独之端。
盖道虽无所不备,而其所以不可离者实在于戒谨恐惧之际。
惟君子不愧屋漏,是所谓知远之近,知风之自也。
隐微之间,虽人所忽,而理之善恶则显然见。
惟君子必慎其独,是所谓知微之显也。
然而言戒谨恐惧之意,则以知远知风言之,谨独则止以知微言之,何也?
盖远之近者,以事物而言,则其理未尝不具于吾心;
风之自者,以人伦而言,则其用未尝不本于吾心,故言之也详。
言微则隐在其中,故言之也略。
今观《章句》之释,所谓「乎外者本乎内,有诸内者形诸外」,发明三知之义固已明白。
若更以愚意参之,则上下语脉愈益通贯精密矣。
不审如何?
吕氏卒章之说纲目不明,诚如《或问》之所论者。
至于以「天何言哉」以下为不待言动而人敬信,则属之「不愧屋漏」之下者,非惟失其文意,愈错乱而不备矣。
如忘法度、忘言动、德之声色之者,尤过高而无实,与其他悫实自得之言若相背驰,不可晓矣。
以上皆得之。
余国秀(宋杰)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五八七、《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六二、《考亭渊源录》卷一三、《古今图书集成》学行典卷一四○、《朱子论学切要语》卷二
所谓贴里者,但谓不可向外理会不干己事及求知于人之类耳。
若学问之功,则无内外身心之间,无粗细隐显之分。
初时且要大纲持守,勿令放逸而常切提撕,渐加严密。
更读圣贤之书,逐句逐字一一理会,从头至尾,不要拣择。
如此久之,自当见得分明,守得纯熟矣。
今看此册,大抵不曾著实持守而遽责纯熟之功,不曾循序讲究而务极精微之蕴,正使说得相似,只与做举业一般,于己分上全无干涉。
此正不贴里之病也。
以下数段,皆是此病,不能一一论辨也。
宋杰尝谓圣人之道简易明白,而学者所以处己接物大抵以和为贵,故每觉有顺从苟且因循之失。
然才著意举一二事,又觉有矫枉过正之病。
既知如此,便速改之,何问之有?
凡事亦自有恰好道理,更精察之,则无过直之弊矣。
宋杰窃惟古人多处贫困而泰然不以累其心,不知何道。
今值穷困,若一切不问,则理势不容已;
若欲办集,则未免有屈志腼颜之事。
穷须是忍,忍到熟处,自无戚戚之念矣。
韩退之盛山诗序》说玩而忘之以文辞也(云云,)文辞浅事,苟能玩而乐之,尚可以忘仕进之穷通,况吾日诵圣贤之言,探索高远如此,而临事全不得力,此亦足以见其玩之未深矣。
再跋东坡林子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二六、《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八二、《晦庵题跋》卷一
淳熙辛丑,浙东水旱民饥,予以使事被召入奏,道过三衢,得观此帖于玉山汪氏。
以为仁人之言不可以不广也,明年乃刻石常平司之西斋。
新安朱熹书。
第三书节略云:「别后淫雨不止,所过灾伤殊甚。
京口米斗百二十文,人心已是皇皇。
四月天气全似正月,今岁流殍疾病必烦措置。
淮南蚕麦已无望,必拽动本路米价。
欲到广陵,更与正仲议之,更一削。
愿老兄与微之、中玉商议,早闻朝廷,厚设储备。
熙宁中,本路截拨及别路般来钱米,并因大荒放税及亏却课利盖累百钜万,然于救饥初无丝毫之益者,救之迟故也。
愿兄早留意。
又乞与漕司商量,今岁上供斛米皆未宜起发。
兄自二月间奏乞且迟留数月起发,徐观岁熟,至六月起未迟,免烦他路般运赈济。
如此开述,朝廷必不讶。
知眷之深,辄尔僭言,想加恕察,不一。
某皇恐」。
太极图说辩乾道中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四九、《周濂溪集》卷一
愚既为此说,读书病其分裂已甚,辩诘纷然,苦于酬应之不给也,故总而论之。
大抵难者或谓不当以继善成性分阴阳,或谓不当以太极阴阳分道器,或谓不当以仁义中正分体用,或谓不当言一物各具一太极。
又有谓体用一源,不可言体立而后用行者;
又有谓仁为统体,不可偏指为阳动者;
又有谓仁义中正之分不当反其类者。
是数者之说亦皆有理,然惜其于圣贤之意皆得其一而遗其二也。
夫道体之全,浑然一致,而精粗本末、内外宾主之分粲然于其中,有不可以毫釐差者。
此圣贤之言所以或离或合,或异或同,而乃所为道体之全也。
今徒知所谓浑然者之为大而乐言之,而不知夫所谓粲然者之未始相离也,是以信同疑异,喜合恶离,其论每陷于一偏,卒为无星之称、无寸之尺而已,岂不误哉!
夫善之与性,不可谓有二物矣。
然「继之者善」,自其阴阳变化而言也;
「成之者性」,自夫人物禀受而言也。
阴阳变化流行而未始有穷,阳之动也;
人物禀受一定而不可易,阴之静也。
以此辩之,则亦安得无二者之分哉?
性善,形而上者也;
阴阳,形而下者也。
周子之意,亦岂直指善为阳而性为阴哉,但语其分,则以为当属之此耳。
阴阳太极不可谓有二理必矣,然太极无象而阴阳有气,则亦安得无上下之殊哉?
此其所为道器之别也。
故程子曰:「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须著如此说。
然器亦道也,道亦器也」。
得此意而推之,则庶乎其不偏矣。
仁义中正,同乎一理者也,而析为体用,诚若有未安者。
然仁者,善之长也;
中者,嘉之会也;
义者,利之宜也;
者,贞之体也。
而元亨者,诚之通也;
利贞者,诚之复也。
是则安得谓无体用之分哉?
万物之生,同一太极者也。
而谓其各具,则亦有可疑者。
然一物之中,天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夺,此统之所以有宗,会之所以有元也,是安得不曰各具一太极哉?
若夫所谓体用一原者,程子之言盖已密矣。
其曰体用一源者,以至微之理言之,则冲漠无朕而万象昭然已具也。
其曰显微无閒者,以至著之象言之,则即事即物而此理无乎不在也。
言理则先体而后用,盖举体而用之理已具,是所以为一源也。
言事则先显而后微,盖即事而理之体可见,是所以为无閒也。
然则所谓一源者,是岂漫无精粗先后之可言哉?
况既曰体立而后用行,则亦不嫌于先有此而后有彼矣。
所谓仁为统体者,则程子所谓专言之而包四者是也。
然其言盖曰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则是仁之所以包夫四者,固未尝离夫偏言之一事,亦未有不识夫偏言之一事,而可以骤语夫专言之统体者也。
况此图以仁配义,而复以中正参焉,又与阴阳刚柔为类,则亦不得为专言之矣,安得遽以夫统体者言之,而昧夫阴阳动静之别哉?
至于中之为用,则以无过不及者言之,而非指所谓未发之中也。
仁不为体,则亦以偏言一事者言之,而非指所谓专言之仁也。
对此而言,则者所以为中之干,而义者所以为仁之质又可知矣。
其为体用,亦岂为无说哉。
大抵周子之为是书,语意峻洁而浑成,条理精密而疏畅。
读者能虚心一意,反复潜玩,而毋以先入之说乱焉,则庶几其有得乎周子之心,而无疑纷纷之说矣。
按:《太极图说》卷二,周子全书本。
琼州学记1182年10月23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六五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七九、《方舆胜览》卷四三、正德《琼台志》卷一五、《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一三八三、道光《广东通志》卷一四二、道光《琼州府志》卷三八、咸丰《琼山县志》卷二五、民国《琼山县志》卷一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武夷山市
昔者圣王作民君师,设官分职,以长以治。
而其教民之目,则曰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
盖民有是身,则必有是五者,而不能以一日离。
有是心,则必有是五者之理,而不可以一日离也。
是以圣王之教,因其固有,还以道之,使不忘乎其初。
然又虑其由而不知,无以久而不坏也,则为之择其民之秀者,群之以学校而联之以师儒,开之以诗书而成之以礼乐,凡所以使之明是理而守之不失,传是教而施之无穷者,盖亦莫非因其固有而发明之,而未始有所务于外也。
夫如是,是以其教易明,其学易成,而其施之之博,至于无远之不暨而无微之不化。
此先王教化之泽所以为盛而非后世所能及也。
淳熙九年,琼管帅守长乐韩侯璧既新其州之学,而使以图来请记曰:「吾州在中国西南万里炎天涨海之外,其民之能为士者既少,幸而有之,其记诵文词之习,又不能有以先于北方之学者。
故其功名事业遂无以自白于当世,仆窃悲之。
今其公堂序室则既修矣,然尚惧其未能知所兴起也,是以愿有谒焉,吾子其有以振德之」。
熹窃惟国家教学之意不为不广,斯人蒙化之日不为不深,然犹有如侯之所虑者,岂前日之所以教者,未尝导之以其身心之所固有,而徒强之以其外,是以若彼其难与?
因为之书其所闻于古者以告之,使琼之士知夫所以为学者,不外于身心之所固有,而用其一日之力焉,则其德成行修而无所疑于天下之理将无难者,而凡所谓功名事业云者,其本已在是矣。
若彼记诵文词之末,则本非吾事之所急,而又何足为重轻乎?
呜呼,琼士勉旃!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是岂有古今之间、远近之殊哉?
侯于是邦政多可纪,已具刻于池亭之石,因不复书。
而是役之面势功程,又非侯所以属笔之意也,亦略不论著云。
是年岁在玄黓摄提格冬十月庚申宣教郎直秘阁朱熹记。
南试策问一道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一、《九华集》卷八
问:国之本在君,君之本在政。
政也者,有善败焉者也,有得失焉者也。
得失善败见乎迹而志乎言,言也志于是,世也稽于是。
夫然之谓史,史弗良于言,弗得于史也。
史乎史乎,其容有病焉者乎!
大道不伸,不自孔氏,诸子秉非其笔矣,甚非《春秋》之故也。
政以是晦,史以是难。
幸也汉氏之兴,躬焉,知而好之,好而述之,世掌斯事,本本元元,其心庶几哉!
其法欲有以自见也,然而讥者评者谓之牴牾,谓之剽易,谓之进奸雄,谓之贱死节,谓之易编年而病圣法。
诸儒之讥固也,亦犹固之讥迁也,不有斥焉,则有疑焉,孰是?
人斯博、极斯至,犹然而斯戾也。
下于二子,若晔也、寿也,才之不迁,而学之不固也,其谁能任之?
嘻,其甚矣,史之难也!
至于晋、宋、齐、梁、后魏、后周、有隋、有唐之书,诞谩颠倒,载笔至此,非史实亡,人亡之也。
为其甚则日流以讹,并与述作之体而亡之。
吾尝千载研覈,为之尽心焉。
适生云死,适死云生。
其事臧,其人吉,而敢以戾书;
其事戾,其人不肖,而敢以善书。
书于纪则传不见,见于传则纪不知。
人其人,未必其事也;
志其事,未必其人也。
有若崖镵冢刻之词,有若稗官谐志荒忽怪微之论,斯亦可以削之矣,而亦不削也。
故因诬而诬则诬益甚,因惑益惑则惑不解。
至于日月也,山川也,姓氏也,风俗之变也,俄而自志则俄而自叛矣。
如此而史,何史之与有?
嘻,其甚矣,史之衰也!
史衰且难,此其十数,至其他诡圣伤道,则又百之矣,是不可不详其故也。
典定本有先拨而枝弃自害与?
不然,晋、隋以次诸史,寖微寖坏,何为安受其烬,何亦莫之革也?
唐刘子曰:「有学,无才无识,不可为史」。
先儒曾子曰:「有明道之志,然后可以任史也」。
于此谊或未有合,果尽合矣乎?
其卒不合者凡几?
合而异乎后史者几何?
晋、宋诸子譊然荒惑矣,万有合此者乎?
无也,是又不可不详其故也。
虽然,日月出而爝火熄,王猷著而万目睹。
彼众史之此言也久,将一变也,圣有作焉新之矣,于是为盛。
恭惟迩者宸训丁宁,毕三朝奕叶之册,进太上缉熙之典,文武神圣无前之迹,皆聚此书矣。
帝王之美,煌煌充满,所谓天地莫量也。
诸史何等可望,诸儒何等可窥乎?
彼晋、隋流荡,佞史频频,浊乱统纪,如前所云者,二三子盍亦鉴于彼而颂于此,是乃扬巨丽而章至尊也。
兹事体大,岂惟动流亿年,抑亦嗣三典,踵坟索,使难者易,衰者兴,于是乎在也。
其无隐。
老子解略 南宋 · 员兴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八四六、《九华集》卷二三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者,无状之状也。
人欲状之则过矣,故无名者天地之始也。
自然者至矣极矣,盖未始有夫物也。
俄而有物矣,有物则可命也。
虽然,有物则可命之,以有未可命,以众有也。
故有名则为万物之母也。
尚贤,使民不争。
贤者国之器也,如不用贤,大则削,小则弱,不用斯可乎?
曰:乌可哉?
圣人能以贤治天下,不能贵天下以贤。
能以贤治天下,是以用贤;
不能贵天下以贤,是以不尚贤也。
盖尚者争之端,伪之首也。
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故不贵难得之货。
我好静而民自朴,故民不为盗。
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一三未肇,则犹有一而未形者,吾不知谁之子也。
物生有象,吾因而象之;
帝出乎震,吾因而帝之。
而其始也荡荡默默,吾无能名焉,字之曰道,强名曰大而已矣。
多言数穷。
言之赘,则言之不时也矣。
时然后言,人不厌其言,是以不穷也。
天长地久
天地虽大而未离于形数,则其长久盖有量矣。
老子之言长久极于天地,盖以所见者言之耳。
若夫长久之至,则所谓天地始者是矣。
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或曰:天地不自生,孰生天地耶?
意者其诞也欤?
曰:此予老子之妙也,盖自托云尔。
人之生也,以生生之厚也,故卒累于生;
彼无生之累,则不自生矣。
此不亡之道也,盖有托云耳。
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
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圣人之寓我也,寓我于物。
寓于物则无境,无境则无心。
至于无心矣,不知物为我乎,我为物也,此之谓无我。
夫无我,则忘身之至也。
忘身,无欲无门无毒,何患之蓄?
颜回曰:之未始得使,实自也;
得使之也,未始有也。
之得使而实自,则犹有身也。
今未始有遗其身矣,故人不堪其忧,则也不改其乐,此之谓无患。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
见吾之所见,则众人之所见也。
离娄之见,则必视于众人所不见者也。
而其见可盖乎?
此之谓夷。
闻吾之所闻,则众人之所闻也。
师旷子之闻,则必听众人之所不闻者也。
其闻可一乎?
此之谓希。
众人竞力于搏,乌获无攫焉,乌获以搏之而实无得也,此真搏者也,此之谓微。
故道无可闻也,无可见也,无可执捉也,故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
所谓士,则事道者也。
微者,道之心也。
妙者,微之极也。
玄者,妙之门也。
通者,玄之用也。
其来无旁,其去无迹,退藏于密,盖知矣,故不可识。
容乃公。
无所不容,则融彼我。
彼我内融,安得而私乎?
荒兮,其未央哉!
方其隅而央其中也。
吾道至大,故无门无旁,则四达之皇皇,何必央也!
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
众人盖味太牢矣,非味于无味也。
游于春台矣,非游于至游也。
是故其卒无味,其终不游,以其知至味至游也。
真人之实其腹者,淡乎其无味。
真人之游无方者,视之不可见者也。
曲则全。
木之拳然,其末枵然,不为匠之所材,不为野人之所薪,则终其天年而已矣,曲则全之效也。
庄子曰「直木先伐」。
枉则直。
嫂溺而援,斯枉乎?
曰直也,所谓枉而直也。
其父攘羊而子證之,斯直乎?
曰枉也,所谓直而枉也。
洼则盈。
惟其洼也,注焉则满。
敝则新。
《剥》而《复》次之,《蛊》而《临》次之,《坎》而《离》次之,《蹇》而《解》继之,《既济》而《未济》终之。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岂惟是哉?
日盈则昃,月满则亏,陵迁而谷,土竭而水。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或曰: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君子故可救矣,小人如之何而可也?
曰:非谓是也。
以圣望人,众人也;
以人望人,圣人也。
小以成小,大以成大,譬诸草木区以别矣。
故救君子,君子学道而爱人;
救小人,小人学道而易使也。
此之谓无弃人。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经曰:天下之交,天下之牝。
其交也归,斯受之而已矣,故谓之溪。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者,吾见其不得已。
汤武之事是已。
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古之取天下者,常以无事。
及其有事,则不足以取天下。
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
兵者凶器也,战者逆德也,好杀者不祥之事也。
持凶器,行逆德,试其不祥之事,有道者不处也。
孔子曰:「军旅之事未之学也」。
孟子曰:「焉用战」?
其事好还。
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
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孟子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不失其所者久。
颜氏之子,其殆庶几乎!
不迁怒,不贰过,终日不违,不失其所矣。
若夫三月不违仁,何其久也!
死而不亡者寿。
物壮则老,老于不道者也。
吾师乎,吾师乎,长于万古而不为寿,岂其死矣乎?
曰:虽死矣,有以不亡也。
大道汎兮,其可左右。
用之无不可,故可左右。
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
过客之止以其饵也,道淡乎其无味,过客何利焉?
故味乎无味者,真人之独也。
柔弱胜刚强。
惟天下之柔,足以驰骋天下之至刚。
常枞将老,谓其徒曰:「吾舌在乎」?
曰:「在」。
「齿在乎」?
曰:「亡矣」。
曰:「齿以刚故亡,舌以柔故存」。
柔弱胜刚强之效也。
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传曰:擅国之谓王,能利害之谓王,式而执之,王名亏矣。
故王者以其器而示人,则人并与其器而盗之。
器盗则名移,无国而不可亡也。
故居齐者,闻齐之有田氏,不闻其有王也。
居秦者,闻秦之有穰侯,不闻其有王也。
此以利器示人之罪也。
《易》曰:「丧其资斧」。
此之谓也。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其致之一也。
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发,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为贞而贵高,将恐蹶。
一之义难知也,一之时义大矣哉!
圣人之至于斯也,吾不得而知也,今以意穷之,则一之义,其犹水乎?
水实无分于东西,而水未尝不分于东西也。
一虽非欲以致用,而致用未尝非一也。
水之导也,浩浩汤汤,激而四出,由是而为江为河为海,放而为沟为渎也,而水之不异焉,则一之效也。
君子之欲致夫一也,修身焉所以穷理也,穷理焉所以尽性也。
尽性者诚之至,诚之至则一之至矣,致一则万物未始不得而一也。
传曰:其一也,一其不一也。
一,圣人于此必有以贯之矣,是则穷致一之用者也。
致一之用,则天下无一之不知;
不能致一,则天下无一之或知。
得之冥冥,用之昭昭,以此知幽明之故,知死生之说,知鬼神之情状,潜天而天,潜地而地。
呜呼,斯岂外铄之所为哉?
君子知夫一之大也,不容言也。
阴阳未分谓之一,道之始生谓之一,是皆不可以一名也。
圣人姑寄之一,于此尽乎万化之用也。
故天得之而清,地得之而宁,神得之而灵,谷得之而盈,万物得之而生,侯王得之为天下贞,以其致一也。
不如是,则或裂、或发、或歇、或灭、或蹶。
子思子曰:「自诚明谓之性。
自明诚谓之教」。
诚明之始非异器,子思中有以一之,非外铄者也。
仲尼曰:「吾一以贯之」。
夫子有以贯之者,皆难言者也。
经曰:「抱一为天下式」。
彼一之所谓抱者,不随世而迁者也。
呜呼,原孔、老自得之始,岂亦流同而源异者乎?
然诸儒缘其波流,则指孔、老之为异。
孔、老之本异乎?
不异。
然老氏专以形言者也,孔氏专以器言者也。
孔氏自器而达形,卒入乎形;
老氏自形而达器,欲不囿于器,此孔、老终始致一之辨也。
传曰:「通于一,万物毕」。
彼诸儒于此何知焉?
反者道之动。
诚乎道则虚,虚则明,明则神,神者妙万物而为用也。
反身而诚,诚乎吾道也,所谓动之至者也。
庄子曰:「精之又精,反以相天」。
此之谓也。
弱者道之用。
刚强者死之徒也,死之徒岂预闻大道哉?
故不弱不足以用道
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通乎物之所造道,有无者也。
始也无有也。
俄而有气,有气也而又有形,形变而有生也,生变而有物也,是四时之相禅也。
吾能反道之动,弱而用道矣,则忘物也。
忘物则无生也,无生则无形与气也。
故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明道若昧。
至道之精,窈窈冥冥。
至道之极,昏昏默默。
此无状之状也,故若昧。
进道若退。
众人以进为退,孟子谓其进锐,其退速是也。
颜渊以退为进,孔子谓「终日不违如愚」是也。
夷道若类。
庄子谓以不平平其平也,平,故若类。
德若谷。
得一以盈,圣人得一即至德之德也。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谷梁子曰:「独阴不生,独阳不生,三合然后生」。
所谓三合,曰阴、曰阳、曰冲气也。
一三五七则抱阳,二四六八则负阴。
不五则四不具矣,不十则九不立矣。
天地之数五十有五,盖五用事,脾得五以和众腑,音得五以和众乐,味得五以和众物,冲气系焉,是以和也。
故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得与亡孰病?
众人曰:「是为得也,是为亡也」。
真人曰:「亡亦得也,得亦亡也」。
是无损益于得也,得与亡孰病?
多藏必厚亡。
孟子曰:「宝珠玉者,殃必及身」。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
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矣。
学可学也,不可致;
道可致也,不可学。
夫不可致,则人亦不知谁何矣,莫若自反而缩也。
自反而缩,故日损。
损之又损,则缩之至也。
如是以至于无为,盖至于无为,致其所自致也,然后无思也,无为也。
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则所谓无为而无不为者欤!
故取天下者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寒暑,冬夏之积者也。
人之论夏者则曰曷为暑之之暴也,论冬者则曰曷为寒之之冽也。
不思夫之寒也、之暑也,迭为无用而之有用,乃其所以为大冬大夏也。
故居寒暑于有用,不足以为冬夏;
取天下于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
人之役物,物谓之然也,故然于然。
庄子曰:「恶乎不然,不然于不然」。
此必有以夺诸外矣,故有以不然也。
虽然,物固有所然,固有所可,物不胶我,则我有以齐物也。
我有以齐物,则无物不然,无物不可,故曰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
道者,万物之母也。
德者,道之光也。
物者,德之器也。
势者,物之理也。
其母可以生,其光可以养,其器可以形,其理可以成。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
庄子曰:「有始也,有未始有者也」。
未始者无名也,天下有始矣,斯有名也。
经曰「有名万物之母」也。
故天下始以为天下母。
既得其母,以知其子。
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
既知其子,复守其母。
母失其子,子失其母则世道丧矣。
世道丧如之何其反也,故我独异于人哉!
吾贵求食于母。
没身不殆。
知子母斯足矣,没身不殆何谓也,以其无死地也。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
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
兑,悦也,自外入也,故真人塞之。
庄子谓开天之天,不开人之天,则欲塞其兑,闭其门也。
谓开人之天,不开天之天,则开其兑,济其事也。
开天者德生,故终身不勤。
开人者贼生,故终身不救。
见小曰明。
为象箸,箕子惧。
楚不设醴,穆生乃去。
赵杀鸣犊,仲尼不遇,故曰见小曰明。
守柔曰强。
汤囚夏台夏桀蹶。
文囚羑里,商氏灭。
句践洗马于吴,十世有越。
故曰守柔曰强。
子孙以祭祀不辍。
刘子政曰:「君子留精神,则吉祥及子孙矣」。
修之身,其德乃真。
修之家,其德乃馀。
修之乡,其德乃长。
修之国,其德乃丰。
修之天下,其德乃普。
《记》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
善建善抱,则正心者也。
故修之身,其德乃真。
齐其家,其德乃馀。
修其乡,以治其国,其德乃丰。
卒明明德于天下,其德乃普。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神内静则天和固,天和固则葆缘虚,是纯气之守也。
故曰含德之厚,比于赤子。
经曰:「能如婴儿乎」?
庄子曰:「能儿子乎」?
此之谓也。
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葆缘虚则动静神矣,动静有神,变化有常,万物御矣。
呜呼,是非神之所为乎?
故兕无所用其角,则所谓毒虫不螫也;
虎无所措其爪,所谓猛兽不据者也。
人兽不乱群,所谓攫鸟不搏者也。
大国若烹小鲜。
鱼欲安于釜,治欲安于国。
鱼数挠于釜则无全鱼,治数挠于下则无治国。
此言虽小,可以喻大。
以道莅天下者,其鬼不神。
道莅天下,则民皆知天乐也。
庄子曰:「民知天乐者,故无人」。
非无人,无鬼责也,是以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
传曰:民,神之主也;
神,依人而行者也。
人安职则彼依而行矣,伤其主者未之有也。
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解老》曰:「民犯法之谓民伤上,上刑民之谓上伤民」。
民不犯法,上不任刑,谓之上不伤己,犹鬼之不厉乎民,民之不暴乎鬼也。
两者皆无心矣,此盛德之事也。
故两不相伤,则德交归焉。
大国者下流。
水无不下,此江海所以为百谷王也。
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老氏之所以救物也,矫世而言之也。
故曰常善救人,故无弃人。
图难于其易,为大于其细。
昭昭生于冥冥,有伦生于无形。
昭昭也,有伦也,吾不及辩矣,由辩之不早辩也。
天下之难事必兆于易,天下之大事必兆于细。
是以圣人欲上人,以其言下之;
欲先人,以其身后之。
是以圣人处上而人不重,处前而人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
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人亦持其说,我亦持吾说,非说之不敢,说不胜敌也,故吾宁去吾说以全其说。
夫去吾说而全其说者,此吾有以来天下之说也。
天下乐推且不厌矣,虽吾行亦犹是也。
管子曰:「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
以贤下人,未有不得人者也」。
此之谓也。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惟大,故似不肖。
经曰:「众人皆有以我独顽且鄙」。
此其似不肖。
圣人于此何得焉,得其似不肖也。
故辩之不必惠,博之不必智,用之则不既。
彼何人哉,彼何人哉!
则传所谓媒媒晦晦,无心而难与谋者也。
若肖久矣,其细也夫。
道无形,故无肖,肖则囿于形矣。
非所以囿形也,不亦小哉!
我有三宝,保而持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此德经之别,老氏之所躬行也。
慈之实,仁德是已;
俭之实,晦德是已;
不敢为天下先之实,谦德是已。
夫慈故能勇。
有不忍人之政者,文王之慈也。
王赫斯怒,则卒对于天下,故曰仁者必有勇。
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
天下大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
我无为,而不役役于是器,故能为长器,所谓后其身而身先也。
善胜敌者不争。
《易》之《师》曰:「地中有水,师」。
师以众正者也,盖水利万物而不争,胜敌之利,善之善者也。
善用人者为之下。
孟子曰:「以位则子君也,我臣也」,「以德则子事我者也」。
何敢与之齿也?
汤臣伊尹文王臣望、武臣周公、桓臣管仲,善虽为之下,而受命焉,盖不屑也。
其在后世,莫非君也,而不能用臣;
莫非臣也,而不为君用
此无他,君好臣其所受命,而不好臣其所以受命也。
是谓不争之德。
传曰:争者事之末也,故天道不争而善胜,圣道无为而不争。
今谓之德者,出道则入德故也。
是谓用人之力。
我无为而用天下,天下孰为我用哉?
由用人之力也。
是谓配天古之极。
尧问许由:「齧缺可配天乎」?
曰:「彼方尊知而火驰,彼方且为绪,彼方且与物化,夫何足以配天乎」?
然则不竞不争而善用人,以是配天则至矣。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
不敢为主而为客,毋乃太懦乎?
曰:是何言也!
君子惟能下人也,是以见下于人,此其在《易》之《师》乎!
《师》之六三:「或舆尸,凶」。
以阴乘阳,刚之罪也。
进无所成,罪不当也,为主不为客之过也。
《师》之六五:「田有禽,利执言,无咎」。
以柔位刚,不敢唱也。
往即获禽,有攸利也,为客不为主之义也。
然则用兵为主之害如此哉,故曰吾不敢。
攘无臂。
必有忍,其乃有济。
扔无敌。
夫惟不争,天下莫与争能,天下莫与争功。
执无兵。
无兵则无伐也,奚其战?
曰太上战无为,帝战德,王战义,何执兵之有?
祸莫大于轻敌,轻敌者几丧吾宝。
兵者不祥之器也。
观则玩,玩则骄,骄则无振,故祸莫大于轻敌。
无振则败,败则弱,弱则乱亡仍之,故轻敌者几丧吾宝。
抗兵相加,则哀者胜矣。
仁者有不忍人之心,非嗜杀也,以杀止杀也。
抗兵相加,语人曰「我善为阵,我善为战」,大罪也,则哀者胜。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大道甚夷,夷之为言,易之之辞也。
道者甚夷之物,而至简之器也。
夷则易知,简则易行,故曰吾言甚易知,甚易行。
凡夫妇之愚,可与知焉;
夫妇之不肖,可与行焉。
其始卓然,其卒溘然,非夫妇之过也,民之迷其日已久,故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夫惟无知,是以不我知也。
圣人观于神而不累也,出于众而不谋也,故心听于气,气听于神,神听于道。
其出也,其入也,不得而知也,此其为真知也。
彼不知之,是以不吾知也。
虽然,彼不吾知,吾何病焉?
庄子曰「谓我为马,吾亦与之为马;
谓我为牛,吾亦与之为牛」也。
彼其知我耶,其不知耶?
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文豹之鞟,其文炳也;
肤士之言,其文蔚也。
文蔚,故世无全士;
其鞟炳,故野无完豹。
吾有悲乎尔也,二者何为而免乎?
曰岌岌乎殆哉,其文为之灾也!
故圣人龙见而尸居,扫影而去迹,其不欲见贤耶?
是谓被褐怀玉
知不知尚矣。
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
暴虎冯河,勇于敢者也,死而无悔,则足以杀其躯而已矣。
不立乎岩墙之下,勇于不敢者也,恐伤其正命,则足以活其身而已矣。
民常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老氏之叹,盖叹时也。
上失其道则尚权谋,尚权谋则督责必,督责必则民无聊而轻犯法。
故诛死者相枕也,何自而畏死?
去权谋则无督责,无督责则贵清净,贵清净则民自定而无刑可犯矣,而况死乎!
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
民畏死矣,而有为奇者,此欲振奇于民,且乱民也。
然则奇之乱民,亦莠之乱苗者欤!
故去莠则苗蕃,去奇则民靖,吾执而杀之。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也,是以饥。
孟子曰:有布缕之征,有粟米之征,有力役之征。
君子去其一而用其二,则民有殍。
使民重死而不远徙。
反是则暴君污吏之罪也。
或老弱转乎沟壑,则民轻死。
壮者散而之四方,则民轻徙。
虽有舟舆,无所乘之。
山无蹊隧,泽无舟梁,至德之世。
邻国相望,鸡犬之音相闻。
庄子曰:万物群生,连属其乡,故邻国相望,禽兽成群,故鸡犬之音相闻。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道无问,问无应,善者不辩也。
无问,问之是无穷也;
无应,应之是无内也,故辩者不善也。
方是閒居士小稿跋 南宋 · 张牧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三
白也无敌,飘然思不群」。
少陵诗也。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昌黎诗也。
元微之白乐天之互相推明,欧阳公、梅圣俞之递相许可,岂有他哉。
盖惟己之高,则足以窥人之高。
使我胸中之造化不足,焉能发人之巧耶?
方是閒先生种德家庭,天姿秀发,沉浸醲郁,溢为诗文。
丱年赋梅花晦庵先生见而奇之。
其日锻月炼,益久益工。
敬观是集所录,愈读而愈不厌。
赵东里以下诸公皆尝斸曹、刘之垒,拍李、杜之肩者,一见击节而序之,质之古人,无间然矣。
牧不能诗,敢以私意评品!
追诵先生之言,载味诸公之序,书数语于后,不失为寄人篱落之下,幸毋哂焉。
枯山张牧书。
按:《方是閒居士小稿》卷末,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浣溪沙 其十九 微之提刑绣扇 南宋 · 张孝祥
 押词韵第三部
只说闽山锦绣帏。
忽从团扇得生枝。
绉红衫子映丰肌。

春线应怜壶漏永,夜针频见烛花摧。
尘飞一骑忆来时。
陈平甫1173年 南宋 · 张栻
 出处:全宋文卷五七二七、《南轩集》卷二六 创作地点:湖南省长沙市长沙县
某自幼侍亲来南,周旋三十馀年间,又且伏守坟墓于衡山之下,是以虽为蜀人,而不获与蜀之士处,以亲友其仁贤,每以是念。
往岁得建安魏元履书,始知足下之名,且闻廷对所陈大略,念足下天资刚毅人也,恨未之识耳。
虽然,世固有天资之美者,苟不知进乎学,则终身安于其故而已。
盖气质虽美而有限,天理至微而难明,是以君子必贵乎学也。
近得犹子然书,复闻足下超然拔出流俗,志于古道,孜孜不舍,则又叹足下于世衰道微之际,能独见自立如此,其进也何可量!
则愿见之心益廑。
今得足下书并所论著,连缄累牍,伏而读之,无非以讨论问学为事,而果有以知足下之所存,甚幸甚惠!
惟是不以仆为不敏,意欲与之共讲斯道,而勉为君子之归,固所愿者。
若夫推予期待之过,其实则非所敢当也。
仆自惟念,妄意于斯道有年矣,始时闻五峰胡先生之名,见其话言而心服之,时时以书质疑求益。
辛巳之岁,方获拜之于文定公书堂。
先生顾其愚而诲之,所以长善救失,盖有在言语之外者。
然仅得一再见耳,而先生没。
自尔以来,仆亦困于忧患,幸存视息于先庐,䌷绎旧闻,反之吾身,寖识义理之所存。
湘中二三学者时过讲论,又有同志之友自远而至,有可乐者。
如是又五载,而上命为州,不得辞,继为尚书郎,猥以戆言,误被简遇,遂得执经入侍,且须都省下士
诚欲自竭,庶几以报,而学力不充,迄亡毫发之补。
归来惟自省厉,盖愈觉己偏之难矫,圣学之无穷,而存察之不可斯须忘也。
诵《伐木》「神之听之,终和且平」之章,思欲与海内贤士切磋琢磨,庶几卒以无负初志。
然则自治之不暇,又乌能有益于人哉!
念辱足下万里盛意,则亦不敢隐耳。
盖道之不明久矣,自河南二程先生始得其传于千有馀载之下,今二先生之言虽行于世,然识其真者或寡矣。
二先生之言,凡以明孔、孟之道而已。
孔、孟之道,其博厚高明,虽曰配二仪之无疆,然其端岂远于人心而欲它求哉?
人病不能推而充之耳。
世之闻二先生之言而惊疑窃怪者固不足道,而其间有慕高远者,则又惝恍虚矜而不循其实,亦为失其真而已。
窃考二先生所以教学者,不越于居敬、穷理二事,取其书反复观之,则可以见。
居敬有力,则其所穷者益精;
穷理寖明,则其所居者益有地。
二者盖互相发也。
为仁之要,孰尚于此!
学而不知其要,则泛滥而无功。
二者言之虽近,而意味工夫无穷,其间曲折精微,惟能用力者当渐知之耳。
升高自下,陟遐自迩,务本循序而进,久自有所至,不可先起求成之心,起求成之心,则有害于天理。
孔子之所谓获,孟子之所谓正者,政此病也。
区区诵其所闻,言不尽意,惟愿足下毋忽于卑近以卒至于远大,则幸甚幸甚!
别纸所谕,亦各以鄙意批呈,未知然否。
自尔既定交于万里之外,则不惜时惠音。
有箴有诲、有得有疑,一一详及,勿为无益之书,所愿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