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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英宗乞惩处不法仓场臣寮及诸班军众奏 北宋 · 王畴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宋会要辑稿》职官二六之二七(第三册第二九三三页)
殿前左右番长行等请粮以米,与进禄不同,乃不肯请,自馀班直见此亦皆散去。至翌日,蒙诏三司支讫,而朝廷两不穷问。臣以谓宜为将来之防,使仓场戒惧,军众齐一,以全威爱而销骄慢,不可盖掩而已。
上英宗乞勉行圣贤之事疏 北宋 · 王畴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九九、《宋史》卷二九一《王畴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曹南文献录》卷六○
董仲舒为武帝言天人之际,曰「事在勉强而已」。勉强学问,则闻见广而智益明;勉强行道,则德日起而大有功。陛下起自列邸,光有天命,然而祖宗基业之重,天人顾享之际,所以操心治身,正家保国者,尤在勉强力行也。陛下昔在宗藩,已能务德好学,语言举动,未尝越礼,是天性有圣贤之资。自疾平以来,于兹半载,而临朝高拱,无所可否。群臣关白军国之政者日益至,其请人主裁决者日益多,然犹圣心盘桓,无所是非者,何也?得非以初继大统,或虑未究朝廷之事,故谦抑而未皇耶?或者圣躬尚未宁,而不欲自烦耶?抑有所畏忌而不言耶?苟为谦抑而未皇,则国家万务,日旷月废,其势将趋于祸乱无疑也。若圣躬未宁,则天下之名医良工,日可召于前;而方技不试,药石不进,养疾于身,坐俟岁月,非求全之道。茍有畏忌而不言,则又过计之甚也。今中外之事,无一可疑,无一可畏,臣尝为陛下力言之矣。陛下何不坦心布诚,廓开大明,以照天下?外则与执政大臣讲求治体,内则于母后请所未至,延礼贤俊,咨访忠直,广所未见,达所未闻。若陛下朝行之,则众心夕安矣。况陛下向居藩邸,日夕于侧者,惟一二讲学之师与左右给使之人尔,虽修身行己,贤业日新,而知者无几,则是为善多而得名常少也。然而终能德成行尊,美名远闻,此先帝之所以属心也。今处亿兆之上,有一言动,则天下知之,简册书之,比之于昔,是善行易显而美名易成也。然而尚莫之闻者,是不为耳,非不能也。有始有终者,圣贤之能事,在陛下勉强而已。
英宗遗制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欧阳文忠公集》卷一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诏内外文武百寮等:朕蒙先帝之遗休,荷高穹之眷命,获主大器,于兹五年。乐与群公,讲求至治。先身以俭,冀臻四海之富康;励志之勤,未尝一日而暇逸。而忧劳积虑,疾恙踰时,有加无瘳,遂至大渐。皇太子顼,睿哲之性,天资夙成,储两之明,人望攸属,可于柩前即皇帝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诸军赏给,并取嗣君处分。丧服以日易月。山陵制度,务从俭约。在外群臣,止于本处举哀,不得擅离治所,成服三日而除。应缘边州镇,皆以金革从事,不用举哀。于戏!死生之理,圣智所同。惟赖宗社之灵,臣邻协德,辅我元子,永康王家。咨尔多方,当体予意。主者施行。
谢覃恩转户部侍郎表(嘉祐八年英宗登极,四月上)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七四、《欧阳文忠公集》卷九一、《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三下、《永乐大典》卷七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明继照,如日之升;睿泽霶流,溥天咸被。时惟朽懦,亦玷光华。臣某(中谢。)伏念臣本以庸虚,仅知学问,识不周于住行,材莫逮于中人。方其壮年,喜论时事。名声滥得,招谤咎以偕来;荣宠逾涯,蹈忧危而亦至。晚被先朝之误奖,俾陪二府之后尘。居无补于休明,方自期于引避。遽号弓而结恨,虽殒体以何追?伏遇皇帝陛下奋发乾刚,嗣承天统。当茂业继文之始,乃欢讴归启之初,宗社获安,人神洽庆。矧惟新之号令,方无间于幽遐。顾于兹时,其敢独异?俯从祗受,但益凌兢。敢不勉励衰残,感遇今昔,更竭疲驽之效,庶伸尘露之微。
英宗覃恩转官回前两府贺书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欧阳文忠公集》卷九六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叨膺涣渥,叙进官联。祗荷恩荣,岂任战惧?伏念某识非周物,学不逮人。蒙先帝之误知,自诸生而奖擢,久尘侍从,蔑著声猷。不图衰病之龄,进备政机之贰。幸久安于无事,容充位以素餐。未知报国之方,遽结遗弓之恨。属皇明之继照,均庆万邦;发大号以惟新,推恩一切。致兹滥及,莫获恳辞,内省庸虚,实虞颠覆。此盖某官为时元老,协德一心,言成华衮之文,志乐菁莪之育,素加品目,遂至叨踰。方怀感励之私,遽辱诲存之枉。佩铭悚愧,交集襟灵。
仁宗御集序(英宗皇帝密旨代作 治平四年)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欧阳文忠公集》卷六四、《文编》卷五二
在昔君臣圣贤,自相戒敕,都俞吁叹于朝廷之上,而天下治者,二帝之言语也。号令征伐,丁宁约束,而其辞彬彬笃厚纯雅者,三代之文章也。尧、舜、夏、商、周之盛,邈乎远出千载之上,而昭然著见百世之下者,以其书存焉。此典谟训诰之文,所以为历代之宝也。惟我仁考神文圣武明孝皇帝之作,二帝之言语而三代之文章也,是宜刊之六经而不朽,示之万世而取法。矧余小统,子,获承业其所以继大而显扬之者,方思勉焉,其敢失坠!乃诏尚书刑部郎中、知制诰邵必,右谏议大夫、天章阁待制吕公著,悉发宝文之旧藏而类次之,以为百卷。而必、公著勉朕以叙述之,曰:「是不可阙也」。予惟圣考在位四十有二载,承三圣之鸿业,享百年之盛隆,而不敢暇逸。慎重祭祀以事天而飨亲,齐庄洁精,必以诚信。故亲郊而见上帝者九,恭谢于天地、大享于明堂者皆再,耕于籍田、祫于太庙者皆一,而不为劳。若夫游娱射猎,前世贤王明主之所不能免者,则皆非所欲。岁时临幸,燕饫臣下,必问祖宗之故常,阒然非时不闻舆马之音。后苑岁春一赏,亦故事也,中废者二十馀年。而时畋于近郊、曲宴于便坐者,廑才一二而已。故叙禋祀,享升歌,乐章藏于有司、荐于郊庙者多矣;而登临游赏之适,割鲜献获之乐,前世之所誇者,未始一及焉。至于万机之暇,泊然凝神,不见所好。惟躬阅宝训,陈经迩英,究钟律之本元,训师兵之武略,披图以鉴古,铭物以自戒,其从事于清闲宴息之馀者,不过此类。呜呼!大禹之勤俭也。夫惟一人劳于上,则天下安其逸,约于己,则天下享其丰。此禹之所以圣,勤俭之功也。惟我圣考之在御也,泽被生民,恩加夷狄。宽刑罚,息兵革,容纳谏诤,信任贤材,措民逸于治安,跻俗丰于富庶。使海内蒙德受赐,涵濡鼓舞,而不知所以然者,由勤与俭久而驯致之也。是以功成业茂,立庙建号,为宋仁宗。噫!仁之为言,尧、舜之盛德,而甚美之称也,固已巍乎与天地而亡极矣。永惟圣作,刻之玉版,藏之金匮,以耀后嗣而垂无穷,庶俾知我圣考仁宗之所以为仁者,自勤俭始。呜呼!亦惟予小子是训。
跋学士院题名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欧阳文忠公集》卷七三、《六一题跋》卷一一、《黄氏日钞》卷六一、《汴京遗迹志》卷一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余向在翰林七年,尝以谓宰辅有任责之忧,神仙无爵禄之宠。既都荣显,又享清闲,而兼有人天之乐者,惟学士也。自顷以来,叨被恩私,俾参政论,力疲矣而勤劳不得少息,心衰矣而忧患浩乎无涯。却思玉堂,如在天上。偶因发箧,闲览题名,不觉慨然,遂书于此。嘉祐八年中秋日。
熙宁四年正月二十九日,载览至「却思玉堂,如在天上」之语,因思余作《内制集序》,亦为此语,英宗皇帝尝加称赏,为之泫然感涕不能止也。六一居士书。
集贤校理丁君墓表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九、《欧阳文忠公集》卷二五、《文编》卷六三、《文章辨体汇选》卷六八六、《江苏金石记》卷九、道光《武进阳湖合志》卷三四 创作地点: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
君讳宝臣,字元珍,姓丁氏,常州晋陵人也。景祐元年,举进士及第,为峡州军事判官,淮南节度掌书记,杭州观察判官。改太子中允、知剡县,徙知端州,迁太常丞、博士。坐海贼侬智高陷城失守,夺一官,徙置黄州。久之,复得太常丞、监湖州酒税,又复博士、知诸暨县,编校秘阁书籍,遂为校理、同知太常礼院。君为人外和怡而内谨立,望其容貌进趋,知其君子人也。居乡里,以文行称。少孤,与其兄笃于友悌。兄亡,服丧三年,曰:「吾不幸幼失其亲,兄吾父也」。庆历中,诏天下大兴学校,东南多学者,而湖、杭尤盛。君居杭学,为教授,以其素所学问而自修于乡里者教其徒,久而学者多所成就。其后天子患馆阁职废,特置编校八员,其选甚精,乃自诸暨召居秘阁。君治州县,听决精明,赋役有法,民畏信而便安之。其始治剡也如此,后治诸暨,剡邻邑也,其民闻其来,欢曰:「此剡人爱而思之,谓不可复得者也。今吾民乃幸而得之」。而君亦以治剡者治之,由是所至有声。及居阁下,淡然不以势利动其心,未尝走谒公卿,与诸学士群居恂恂,人皆爱亲之。盖其召自诸暨也,以材行选,及在馆阁,久而朝廷益知其贤,英宗每论人物,屡称之。国家自削除僭伪,东南遂无事,偃兵弛备者六十馀年矣,而岭外尤甚。其山海荒阔,列郡数十,皆为下州,朝廷命吏,常以一县视之,故其守无城,其戍无兵。一日智高乘不备,陷邕州,杀将吏,有众万馀人,顺流而下,浔、梧、封、康诸小州,所过如破竹。吏民皆望而散走,独君犹率羸卒百馀拒战,杀六七人,既败,亦走。初,贼未至,君语其下曰:「幸得兵数千人,伏小湘峡,扼至险,以击骄兵,可必胜也」。乃请兵于广州,凡九请,不报。又尝得贼觇者一人,斩之。贼既平,议者谓君文学,宜居台阁备侍从以承顾问,而眇然以一儒者守空城,提百十饥羸之卒当万人卒至之贼,可谓不幸。而天子亦以谓县官不素设备,而责守吏不以空手捍贼,宜原其情。故一切轻其法,而君以尝请兵不得,又能拒战杀贼,则又轻之。故他失守者皆夺两官,而君夺一官。已而知其贤,复召用。后十馀年,御史知杂苏寀受命之明日,建言请复治君前事,夺其职而黜之。天子知君贤,不可以一眚废,而先帝已察其罪而轻之矣,又数更大赦,且罪无再坐,然犹以御史新用,故屈君,使少避而不伤之也。乃用其校理岁满所当得者,即以君通判永州。方待阙于晋陵,以治平四年四月某甲子,暴中风眩,一夕卒,享年五十有八。累官至尚书司封员外郎,阶朝奉郎,勋上轻车都尉。曾祖讳某,祖讳某,皆不仕。父讳某,赠尚书工部侍郎。母张氏,仙游县太君。君娶饶氏,封晋陵县君,先卒。子男四人:曰隅、曰除、曰隮,皆举进士;曰恩儿,才一岁。女一人,适著作佐郎、集贤校理胡宗愈。君既卒,天子悯然推恩,录其子隅为太庙斋郎。君之平生,履忧患而遭困阨,处之安焉,未尝见戚戚之色。其于穷达、寿夭,知有命,固无憾于其心。然知君之贤,哀其志而惜其命止于斯者,不能无恨也。于是相与论著君之大节,伐石纪辞,以表见于后世,庶几以慰其思焉。熙宁元年六月十四日,庐陵欧阳修述。
集贤院学士刘公墓志铭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三五、《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三四、《黄氏日抄》卷六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二五、《四续古文奇赏》卷五二、《文编》卷六一、《汴京遗迹志》卷一七、《文章辨体汇选》卷七○四 创作地点:山东省潍坊市青州市
公讳敞,字仲原父,姓刘氏,世为吉州临江人。自其皇祖以尚书郎有声太宗时,遂为名家,其后多闻人,至公而益显。公举庆历六年进士,中甲科,以大理评事通判蔡州。丁外艰,服除,召试学士院,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判登闻鼓院、吏部南曹、尚书考功。于是夏英公既薨,天子赐谥曰文正。公曰:「此吾职也」。即上疏言:「谥者,有司之事也。且竦行不应法。今百司各得守其职,而陛下侵臣官」。疏凡三上,天子嘉其守,为更其谥曰文庄。公曰:「姑可以止矣」。权判三司开拆司,又权度支判官,同修起居注。至和元年九月,召试,迁右正言、知制诰。宦者石全彬以劳迁宫苑使,领观察使,意不满,退而愠有言。居三日,正除观察使,公封还辞头,不草制,其命遂止。二年八月,奉使契丹,公素知虏山川道里,虏人道自古北口回曲千馀里至柳河,公问曰:「自松亭趋柳河,甚直而近,不数日可至中京,何不道彼而道此」?盖虏人常故迂其路,欲以国地险远誇使者,且谓莫习其山川,不虞公之问也,相与惊顾羞愧,即吐其实,曰:「诚如公言」。时顺州山中有异兽,如马而食虎豹,虏人不识,以问,公曰:「此所谓駮也」。为言其形状声音,皆是,虏人益叹服。三年,使还,以亲嫌求知扬州。岁馀,迁起居舍人,徒知郓州,兼京东、西路安抚使。居数月,召还,纠察在京刑狱,修玉牒,知嘉祐四年贡举,称为得人。是岁,天子卜以孟冬祫,既廷告,丞相用故事,率文武官加上天子尊号。公上书言:「尊号,非古也。陛下自宝元之郊,止群臣毋得以请,迨今二十年无所加,天下皆知甚盛德,奈何一旦受虚名而损实美」。上曰:「我意亦谓当如此」。遂不允群臣请。而礼官前祫请祔郭皇后于庙,自孝章以下四后在别庙者,请毋合食。事下议,议者纷然。公之议曰:「《春秋》之义,不薨于寝,不称夫人。而郭氏以废薨,按景祐之诏,许复其号而不许其谥与祔,谓宜如诏书」。又曰:「礼于祫,未毁庙之主皆合食,而无帝后之限,且祖宗以来用之。《传》曰『祭从先祖』,宜如故」。于是皆如公言。公既骤屈廷臣之议,议者已多仄目,既而又论吕溱过轻而责重,与台谏异,由是言事者亟攻之。公知不容于时矣,会永兴阙守,因自请行,即拜翰林侍读学士,充永兴军路安抚使,兼知永兴军府事。长安多富人右族,豪猾难治,犹习故都时态。公方发大姓范伟事,狱未具而公召,由是狱屡变,连年,吏不能决。至其事闻,制取以付御史台,乃决,而卒如公所发也。公为三州,皆有善政。在扬州,夺发运使冒占雷塘田数百顷予民,民至今以为德。其治郓、永兴,皆承旱歉,所至必雨雪,蝗辄飞去,岁用丰稔,流亡来归,令行民信,盗贼禁止,至路不拾遗。公于学博,自六经、百氏、古今传记,下至天文、地理、卜医、数术、浮图、老庄之说,无所不通。其为文章,尤敏赡。尝直紫微阁,一日,追封皇子、公主九人,公方将下直,为之立马却坐,一挥九制数千言,文辞典雅,各得其体。公知制诰七年,当以次迁翰林学士者数矣,久而不迁。及居永兴岁馀,遂以疾闻。八年八月召还,判三班院、太常寺。公在朝廷,遇事多所建明,如古渭州可弃,孟阳河不可开,枢密使狄青宜罢以保全之之类,皆其语在士大夫间者,若其规切人主,直言逆耳,至于从容进见,开导聪明,贤否人物,其事不闻于外廷者,其补益尤多。故虽不合于世,而特被人主之知。方嘉祐中,嫉者众而攻之急,其虽危而得无害者,仁宗深察其忠也。及侍英宗讲读,不专章句解诂,而指事据经,因以讽谏,每见听纳,故尤奇其材。已而复得惊眩疾,告满百日,求便郡。上曰:「如刘某者,岂易得也」?复赐以告。上每宴见诸学士,时时问公少间否,赐以新橙五十,劳其良苦。疾少间,复求外补,上怅然许之。出知卫州,未行,徙汝州。治平三年,召还,以疾不能朝,改集贤院学士、判南京留司御史台。熙宁元年四月八日,卒于官舍。享年五十。呜呼!以先帝之知公,使其不病,其所以用之者,岂一翰林学士而止哉!方公以论事忤于时也,又有构为谤语以怒时相者。及归自雍,丞相韩公方欲还公学士,未及而公病,遂止于此,岂非其命也夫!公累官至给事中,阶朝散大夫,勋上轻车都尉,开国彭城,爵公,邑户二千一百、实食者三百。曾祖讳腆,赠大理评事。祖讳式,尚书工部员外郎,赠户部尚书。考讳立之,尚书主客郎中,赠工部尚书。公再娶伦氏,皆侍御史程之女,前夫人先公早卒,后夫人以公贵,累封河南郡君。子男四人:长定国,郊社掌座,早卒;次奉世,大理寺丞;次当时,大理评事;次安上,太常寺太祝。女三人,长适大理评事韩宗直,二尚幼。公既卒,天子推恩录其两孙望、旦,一族子安世,皆试将作监主簿。公为人磊落明白,推诚自信,不为防虑,至其屡见侵害,皆置而不较,亦不介于胸中。居家不问有无,喜赒宗族,既卒,家无馀财。与其弟攽友爱尤笃。有文集六十卷。其为《春秋》之说,曰《传》、曰《权衡》、曰《说例》、曰《文权》、曰《意林》,合四十一卷。又有《七经小传》五卷,《弟子记》五卷,而《七经小传》今盛行于学者。二年十月辛酉,其弟攽与其子奉世等葬公于某所,以来请铭。铭曰:
呜呼!维仲原父,学彊而博,识敏而明。坦其无疑一以诚,见利如畏义必争。触机履险危不倾,畜大不施夺其龄。惟其文章粲日星,虽欲有毁知莫能。维古圣贤皆后亨,有如不信考斯铭。
英宗皇帝灵驾发引祭文 北宋 · 欧阳修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欧阳文忠公集》卷五○ 创作地点:安徽省亳州市谯城区
维治平四年岁次丁未,八月丁未朔,八日甲寅,具官臣欧阳修伏睹大行皇帝灵驾发引。臣以官守有职,不得攀号于道左,谨择顺天门外,恭陈薄奠,瞻望灵舆。臣修西望泣血顿首死罪言曰:伏惟大行皇帝至仁至孝,本尧、舜之心;克俭克宽,躬禹、汤之圣。德泽被物,威灵在天。今者因山为陵,卜万世而叶吉,同轨毕至,无一人之后期。而臣受恩最深,报国无状,不能秉翣持绋,以供贱事。而古人可慕,有愧三良之殉身;罔极衔哀,但同百姓之丧考。尚知豺獭之荐,冀伸犬马之诚。臣无任号天摧绝哀慕感切之至。臣修西望泣血顿首死罪。谨言。
英宗皇帝挽辞三首 其一 北宋 · 韩琦
五言律诗 押虞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遽委飞乾运,应开出震符。
子方批凤尾,天已下龙胡。
遏密思尧治,讴歌启舜图。
只留勤俭德,千古亘三无。
英宗皇帝挽辞三首 其二 北宋 · 韩琦
五言律诗 押真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此日天无色,輴车下禁宸。
悲风随去仗,哀泪裛行尘。
一闭皇堂夜,长閒御寝春。
守陵来有几,萧索庆宁人。
英宗皇帝挽辞三首 其三 北宋 · 韩琦
五言律诗 押先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蜃驾虽停洛,飙舆已溯天。
空藏轩剑舄,不敢霸山川。
挽揭秋声外,旌翻夕照前。
老臣非从死,何路答知怜。
英宗皇帝哀册文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二、《安阳集》卷四一、《宋会要辑稿》礼二九之五三(第二册第一○九○页)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维治平四年岁次丁未,正月庚戌朔,八日丁巳,英宗宪文肃武宣孝皇帝崩于福庆殿,旋殡于殿之西阶。粤八月丁未朔,八日甲寅,迁坐于永厚陵,礼也。历在而帝,鼎成则仙。四海惊摧兮,犹考妣之丧也;群臣号慕兮,有衣冠之葬焉。哀仗初肃,灵輴即前。孝子嗣皇帝永念罔极,痛深所天。睹象物兮如在,挽宫车兮莫旋。一奠之诀兮,既已悲霄壤之隔;万古之信兮,又将假文字之传。乃命臣某,继之以言。其词曰:
惟宋之兴,祀踰百年。圣圣相授,前羲后轩。于穆英宗,其承赫然。嗣世惟五,应期则千。厥初在藩,潜德固异。惟善吾乐,惟学吾嗜。朝夕诗书,寤寐仁义。颛心圣贤,举跬孝悌。官之否臧,民之病利。必询而得,不在康济。明哉仁庙,知子其至。推尧之心,乃命主器。曰非所当,骇然恳避。敦迫踰年,始辞邸第。高世之行,实出文帝。既绍统业,以济以勤。欲泰天下,俭吾一身。衣必屡浣,食皆屏珍。府有馀积,赐无横缗。损约邦用,深虞害民。不户而化,咸归至淳。壸内之制,有妃有嫔。位号之等,其详可闻。吾悉不备,萧然禁宸。侍左右者,故宫几人。为治之本,先乎睦亲。不爱苑囿,众居以均。大兴学校,群心自驯。首善之劝,于何不臻。荷天之休,所报惟悫。承先之祐,其事弥恪。始见郊庙,阴慝前作。霖霪累旬,朝位皆愕。谓宜改为,言者交错。圣心益坚,夙夜祗若。及期而祀,景气澄扩。至诚之应,老稚歌乐。庶政思乂,万机必躬。一令之细,惟审而后下;一言之善,则沛然是从。览四方之奏,率至于夜艾;访前殿之对,动踰于日中。协虞舜聪明之圣,尽汉宣综核之公。好文之盛,前无比崇。籍兵之广,寓之在农。既恢隆于素教,又振宣于武功。于是西之悍羌,北之强貊,威德所加,望风夺魄。阴缮戎备,歛藏贪螫。奔走间者,伺吾策画。惟固结于盟誓,幸保全于沙碛。若使天锡洪休,寿钟遐历。则累世之敝,不数期而尽更;二虏之骄,有一朝而扫迹。奈何岁俯经于再闰,年未偕于不惑。帝乡甚邈,遽乐白云之游;路寝斯严,忽预彤裳之册。得非嗣圣当发,兴符有开,启闳规于厥后,俾大治于将来?太平之功既遗已而不有,亿兆之众徒诉天而尽哀。呜呼哀哉!违豫之来,忧民不替。蠲赋恤灾,宽刑霈惠。亲挥宸笔,以定储位。明圣知之在先,俾群情之大慰。谓勿药兮宜瘳,何与龄之终戾。呜呼哀哉!太筮诹吉,萧辰正秋。下广内以将旦,即大升而弗留。臣庶攀恸,风云惨愁。背紫台之业业,飏丹旐之悠悠。万乘衔悲,睇斜晖之莫返;六宫洒泣,杂暮雨之难收。呜呼哀哉!荥圃宵严,汜关朝启。登岭道之萦回,瞰巩郊而迤逦。池鱼轻跃于帷㡘,《薤露》凄流于心耳。气暝缑山,阴凝洛水。方开万岁之阡,已凑诸侯之轨。姬嫱素寡,何须铜雀之为;珠玉弗藏,讵有金凫之侈。呜呼哀哉!会圣临右,永昭峙旁。侍仙游之缥缈,之帝所以轩翔。名素在于真箓,迹空留于寿堂。百年之间,自比轩台之畏肃;九疑之下,几瞻耘鸟之飞扬。德固不朽,庆方大昌。惟英主之号,自我而独得兮,宜与天而共长。呜呼哀哉!
中书进英宗皇帝挽词状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七、《安阳集》卷三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等伏以大行皇帝方图至治,奄弃群臣,四海悲摧,殆绝生理。而臣等备位二府,圣眷特殊,虽百殒其身,固不能报恩遇之万一。今诹辰云吉,迁坐有期,臣等啜泣悼心,各著成《挽词》三首,愿假执綍者,以发扬其攀号痛慕之情。臣等无任(云云)。
丁未秋乞罢相第四劄子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八、《安阳集》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上表及累具劄子,乞早罢免,归伏私第,旦夕以俟俞旨。昨晚复蒙差降中使宣召,孤诚忧迫,须至重烦圣听。臣今必当去者,盖以二府一纪,愚短尽以罄竭,妨贤之久,自顾难安。而又宿疹所婴,时在假告,职业隳斁,谤议丛起,兹陛下之所稔闻。仁庙、英宗山陵,两尘使领,事讫当罢,故事甚明。此臣所以确然请退而不已也。况陛下前赐面谕,已有开许之意,故臣粗举大概,更不敢详陈极论,喋喋于扆宁之下。惟幸圣明哀察,早令补外,使人言顿息,贤隽汇升,病躯少休,得全骸骨,乃陛下示公断而存私恩也。臣不胜区区昧死固请激切之至。
英宗皇帝尊号册文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一、《安阳集》卷四一、《宋会要辑稿》礼四九之一八(第二册第一四九二页)、《宋大诏令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维治平四年岁次丁未,正月一日庚戌,摄太尉具官臣韩某,与内外文武百寮、诸军将校、藩卫牧伯、郡县长吏、藩夷酋长、缁黄耆艾等,再拜稽首上言:臣等闻天道育万物而不责其报,然飞走之微,必时而有荐者,以知其本也;君德被万宇而不有其名,然臣辟之众,必崇而有号者,以献其诚也。故报虽不责,荐而知其本者,天必享;名虽不有,号而献其诚者,君不违。是以上下之情通,而古今不能以易也。恭惟皇帝陛下自然之性,得尧之仁;不闻而式,绍文之圣。总百行而无不备,探六艺而无不达。粤在宗邸,德充而晦,令闻莫遏,四海系心。譬夫大明将升,光气前发,万目瞻望,不可韬戢。及乎膺受圣托,纂隆皇绪,信默二祀,动谨先法,奉养长乐,孝惟克谐。内严宫闱,而细大必修;外整纪纲,而颓坠皆举。揽威柄以归己,斡神化而独运。下暨鳏寡,悉安其生,至于昆蚑,莫不被泽。其九族之睦也,俾先乎知道;其百揆之叙也,本精乎任人。若夫延见迩臣,咨访不倦,有虞之好问也;抑损浮费,用度日约,大禹之克俭也。缉熙光明而德行以显,周成之保邦也;综核名实而赏罚必信,汉宣之图治也。并会众美,嗣兴太平,故自舟车所通,日月所照,皆奉顺声教,无敢弗虔。固足以恢四圣之闳休,极百王之盛节者矣。乃者肇禋吉土,始见清庙,祭而受福,庆将逮下。下之报上,安可无述?臣等所以合中外之志,叩阍屡渎,请上丕称,以形容于万一。而陛下持《易》之谦,执道之契,德贯二仪而不自满,功偕八世而无所矜。冲然弗居,可诏不下。自是舆情郁悒,更相责诮,以为睿圣之烈,赫赫如此,而不能发扬而增大之,是不若飞走知本之著也。今三朝之吉,万玉来会,重译有贡,八音在廷。臣等幸于此时,冀毕前恳,封奏五上,莫匪倾竭。陛下犹敦谕数四,不得已而俞之。夫道济群生而不言所利,体乾也;躬享大命而若固有之,膺历也;化成天下而辉光日新,文也;守在四夷而兵革不试,武也;日用而百姓不知,圣也;亲宁而万国以欢,孝也。臣等不胜大愿,谨奉玉册、玉宝,上尊号曰体乾膺历文武圣孝皇帝。伏惟陛下无前之迹,本忘其名;徇众之欲,勉而是承。斯亦踵祖宗之旧,而慰乎夷夏之情。惟持其盈以守其成,寿考万年以享其荣。臣某等诚欢诚忭、顿首顿首,谨言。
又论罢青苗疏(熙宁三年三月)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七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臣近以河北路差官置司,春夏放青苗钱与乡村坊郭人户,明取三分之利,每保须要第三等以上有物力人充甲头,督促峻责,逐县支俵,有伤国体。一路官吏,上下皆知不便,而以制置条例司是大臣主领,但人人腹非,而不敢公言。臣被顾三朝,而又职当安抚,实不忍雷同默默,遂详陈利害本末,乞更加博访。若臣言不妄,即乞尽罢诸路提举之官,只委逐路提点刑狱臣僚依常平旧法施行。所冀陛下洒然开悟,亟赐更改,使天下歌舞圣明,不为盛德之累。老臣献忠之心,岂有它也?今准都进奏院牒,却蒙制置司以臣言皆为不当,条件疏驳,乞申敕诸路,及直令进奏官张士程指挥本院,将晓谕中书劄子颁行天下。臣详制置司疏驳事件,即将臣元奏要切之语多从删去,唯举其大概,用偏辞曲为沮难,及引《周礼》国服为息之说,文其谬妄,上以欺罔圣听,下以愚弄天下之人,将使无复敢言其非者。臣不胜痛愤,须至再有辩列。欲望圣慈特纾亲览,然后降付中书、枢密看详,送御史台集百官定议。如臣所言不当,即甘从窜殛;若是制置司处置乖方,天下必受其弊,即乞依臣前奏,尽罢诸路提举官,只委提点刑狱臣僚依常平旧法施行,以慰众心。
一、臣前奏以元降敕语务在优民,不使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而公家无以利其入。今乃乡村自第一等而下,皆立借钱贯百,其第三等以上人户更添数支给,坊郭人户有自己物业可充抵当、愿借请官钱者,依青苗例支借,不得过抵当物业价直之半。且乡村上三等并坊郭有物业人户,乃从来兼并之家也,今皆多得借钱,每得一贯令纳一贯三百文,则是官放息钱也,与元敕「抑兼并、济困乏」之意,绝相违戾。今制置条例司疏驳云:「言者以谓元降敕命云『公家无所利其入』,今河北提举官乃令取息三分,是与元敕绝相违戾,失信于百姓。本司今按《周礼》泉府之官,民之贷者取息有至二十而五,国之财用取具焉。今常平新法预俵青苗价钱,但约熟时酌中物价;若熟时物贵,即许量减市价纳钱,即是未定合纳实数。故河北提举官则约束州县,若情愿纳钱,不得过三分。至于京西、陕西等路提举官,则大抵约束不得过二分而已。此盖为量减时价指挥未有约定实数,恐遇纳时斛斗价例倍贵,州县量减钱数不多,却致亏损百姓,所以有此约束,即非法外擅为侵刻也。就诸路提举所纳,惟河北所约分数最多,然云不过三分之息,定取三分之息。若物价低平,即有合纳本色,不收其息;或只收一二分息之时,多少相补,比《周礼》贷民取息立定分数,已不为多。近降指挥,又令诸路预俵价钱,若遇物价极贵,亦不得过二分,即比《周礼》所取尤少」者。臣窃以既立太平之法,必无剥民取利之理,但汉儒以去圣之远,解释或有异同耳。按《周礼》:「泉府掌以市之征布,歛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者,以其价买之物揭而书之,以待不时而买者,各从其抵」。郑众释云:「书其价,揭著其物也。不时买者,谓急求者也。抵,故价也」。臣谓周制,民有货在市而无人买,或有积滞而妨用者,则官以时价买之,书其物价以示民,若有急求者,则以官元买价与之,此所谓王道也。经又云:「凡赊者,祭祀无过旬日,丧纪无过三月」。郑众释云:「赊,贳也。以祭祀、丧纪,故从官贳买物」。唐贾公彦疏云:「赊与民不取利也」。经又云:「凡民之贷,与其有司辨之,以国服为之息」。郑众释云:「贷者,谓从官借本贾也,故有息,使民弗利,以其所贾之国所出为息也」。此所谓王道也。而郑康成释云:「以其于国服事之税为息也。于国事受园廛之田而贷万泉者,则期出息五百」。臣谓《周礼》园廛二十而税一,近郊十一,远郊二十而三,甸稍县都皆无过十二,惟其漆林之征二十而五。漆林,自然而生,非人力所作,故税重。康成乃约此法,谓从官贷钱若受园廛之地,贷万钱者出息五百。公彦因而疏解,谓「近郊十一者,万钱期出息一千;远郊二十而三者,万钱期出息一千五百;甸稍县都之民,万钱期出息二千」。臣谓如此则须漆林之户取贷,方出息二千五百也。然当时未必如此。今放青苗钱,凡春贷十千,半年之内使令纳利二千;秋再放十千,至年终又令纳利二千,则是贷万钱不问远近之地,岁令出息四千也。《周礼》至远之地止出息二千,今青苗取利尚过《周礼》一倍,则制置司所言「比《周礼》贷民取息,立定分数已不为多」,亦是欺罔圣听,自谓天下之人皆不能辨也。且今古异制,贵于便时,《周礼》所载有不可施于今者,其事非一。若谓「泉府」一职今可施行,则上言以官钱买在市不售及民间积滞之货,候民急求则依元买价与之,民有祭祀、丧纪,就官中借物,限旬日、三月还官,而不取其利。制置司何不将此周公太平已试之法,尽申明而行?岂可独举注疏贷钱取息之利事,以诋天下之公言哉?郑康成又注云:「王莽时,贷以治产业者,但计赢所得受息,无过岁什一」。公彦疏解云:「王莽时虽计本多少为定,及其催科,惟所赢多少。假令万泉岁赢万泉,催一千;赢五千,催五百。馀皆据利催什一」。臣谓王莽时官贷本万钱,岁终赢得万钱,只令纳一千;若所赢钱更少,则纳息更薄。比今于青苗钱取利,尤为宽少。而王莽之后,上自两汉,下及有唐,更不闻有贷钱取利之法。今制置司遇尧舜之主,不以二帝三王之道上裨圣政,而贷钱取利,更过王莽之时,此天下不得不指以为非,而老臣不可以不辩也。况今天下田税已重,固非《周礼》什一之法,则又随亩更有农具、牛皮、盐钱、曲钱、鞋钱之类,凡十馀名件,谓之杂钱,每遇夏秋起纳官中,更将䌷绢斛斗低估价例,令民将此杂钱折纳。又,每岁将官盐散与人户,谓之蚕盐,令民折纳绢帛,更有预买、转运司和买两色䌷绢。如此之类,不可悉举,皆《周礼》田税什一之外加歛之物,取利已厚,伤农已深,柰何更引《周礼》国服为息之说,谓放青苗钱取利,乃周公太平已试之法?此则诬污圣典,蔽惑睿明,老臣得不太息而恸哭也!又,制置司所云「提举官约束州县,纳钱不得过三分、二分。盖为量减时价指挥未有约定实数,恐遇纳时斛斗价例倍贵,州县量减钱数不多,却致亏损百姓。若物价低平,即合纳本色,不收其息」。臣亦谓此论之不实也。缘小麦最为不耐停蓄之物,自来常平仓不籴,盖恐积留损坏。今岁诸路雨雪及时,二麦有望,麦价必贱,提举官必不肯令人户送纳本色。盖纳下本色,则无由变转。若于转运司兑换价钱,则诸处军粮支麦绝少,必难兑换。既难兑换,则占压本钱,下次却无钱散与人户。臣以此知制置司与提举官本无令人户送纳斛斗之意,故开此许纳见钱一门,将来只令言人户情愿送纳本色,则人户须至粜麦纳钱,岂不殃害百姓?惟陛下早悟臣言。
一、制置司云:「言者以谓三等户及城郭有物力户,即从来兼并之家,今乃立定贯百,许之贷借,即非抵兼并之意。又,河北提举官,每保须要上三等户一名,即上等人户,必不愿请。官吏既防贫户不能送纳,岂免差充甲头,以备代陪?又,河北提举官乃峻责州县,如人不愿请领,即结罪申报。若选官晓谕,人户却情愿请领,即当别作行遣。若选官晓谕,茍免捃拾,岂无贫下浮浪愿请之人,或须行散配?本司今按:乡村上三等及城郭有物业户内,亦有阙乏之人,就人取债,岂皆是兼并之家?今贷贫民有馀,则以俵此等人户,免令就私家取一倍之息,乃是元敕抑兼并之意。河北提举官每保须要上三等户一名者,盖为关防浮浪之人请去,将来难为催纳。若有上等户肯与同保,即非浮浪之人,自不须忧难为催纳;若无上三等户肯与同保,即自依准提举官公文,不许支俵,何须更行散配?若谓上三等必不肯请领,须是差作甲头,即自是抑勒,有违前法。况今年开封诸县已经俵散,甚有上三等户情愿请领,即非官吏抑勒。以近验远,事理可知。至于提举司约束官吏,如无人情愿请领,即结罪申报,别选官晓谕,乃只是关防因循避事坏法之人,即非迫胁官吏,须令抑配百姓。若提举官急于功利,讽令州县抑配与人,即诸路各有安抚、转运、提刑,其为朝廷委任,皆在提举之上。若有州县官员故欲隳坏新法,曲徇提举官抑勒百姓,自当纠举,依法施行,并具事状闻奏。岂宜以官吏违法之故,遂欲废法」?臣窃以乡村上三等及城郭有物业人户,非臣独知是从来兼并之家,此天下之人共知也。今制置司以为不是兼并之家者,只要多散青苗钱与之,而得利亦多也。其如元降敕意,本务拯济困乏,却将钱散与此等人户,则天下明知朝廷专以取利为意,实伤国体。制置司若谓《周官》有贷民之法,取之以道,于理无嫌,则今兼并之家例开质库,置课场;若恐取民倍息,以伤贫细,则所在皆可官自开置,以抑兼并。然自前世以来,恶其太近衰削,不忍为之。今青苗钱一事,无近于此乎?又云「每保须要上三等户一名者,盖关防浮浪之人请去,难为催纳」,此则抑勒之势,不假臣言而自明矣。又云「若谓上三等人户必不肯请领,须至差作甲头,即自是抑勒,有违前法」,此又殊不察事势人情,有不得已而为之者。且青苗之法,内有大臣力主,事在必行;外有专差之官,惟以散多为职办。州县官吏往往变抑勒而为情愿者,盖事势不得不惧,而人情不得不从也。监司之官,其于事势人情,亦何异此?九重高远,岂得尽知?唯陛下早赐辨察。
一、制置司云:「言者以谓躬行节俭,常节浮费,自然国用不乏,何必使兴利之臣四出,以致使远近之疑。本司今按:先王之政,未尝不以食货为始,张官置吏,大抵多为农事也。近世以来,农人尤为困苦。若朝廷但有徭役加之,初无岁时补助之法,自京畿陂防沟洫,多有不治,乃至都城侧近,绵地数百里,弃为污莱,父子夫妇,流离失业。四方遐僻,不可周知。一方水旱,则饿死者相枕藉,而流移者填道路。如前岁河北一饥,不免漕江淮之米以救之。然于人之流亡饿殍,未有补也。至于非泛用度,或不免就等第人户强借钱物,百姓典卖田产物业,以供暴令,此亦可谓国用之失。至于差役,困苦农民,使之失职,则士大夫之所共见,不待论说而后可知。故陛下即位诏书,丁宁以务农、理财、免人役为政事之急诫,方今宜忧,为在此也。今置提举常平广惠仓官兼管干农田水利差役事者,凡以为此而已,固非使之朘削百姓,以佐人主私费,亦岂得谓之兴利之臣,而以为致远近之疑」?臣详制置司所言提举常平仓官员不是兴利,今既明举贷钱取利之法,谓取之以道,于理无嫌,则非兴利而何?至于东南所差均输之官,亦皆兴利之臣也。且西川四路乡村,民多大姓,每一姓所有客户,动是三五百家,自来衣食贷借,仰以为生。今若差官置司,更以青苗钱与之,则客于主户处从来借贷既不可免,又须出此一重官中利息。其它大姓,则固不愿请领苗钱。又广南东西路,土旷人稀,水乡之俗,粗足生计,今亦置官司贷钱取利。故于远民,尤为不便,岂得不谓之以致远近之疑也?国家幅员至广,一方之有水旱,时所不免,然朝廷未尝不假贷粮种,尽救荒之政以济恤之,故得饥馑者复苏,流离者复安。自祖宗以来,可谓仁政充洽矣,而未尝曾就等第人户处强借钱物。唯是英宗皇帝及陛下即位之初,天下各有优赏,朝廷自京师应副未及,间有三两路州军曾于坊郭富民处权暂支借者,然亦即时辇还。今制置司指为「暴令」,以颁布天下,是唯知主张青苗之法,而不顾毁讟之甚,诚可骇也!唯陛下早赐省察。
一、制置司云:「言者以为坊郭人户既无青苗,不可贷借。本司今按常平旧法,亦粜与坊郭之人。今若俵散农民有馀,仍不许坊郭之人贷借,是令常平有滞积馀藏,而坊郭之人独不被赈救乏绝之恩也。《周礼》设贷民之法,即无都邑鄙野之限。今新法乃约《周礼》太平已试之法,即非专用陕西青苗条贯也」。臣详制置司此说尤为不实。盖自来常平仓遇岁年不稔、物价稍高、合减元价出粜之时,其乡村则逐处多下诸县取逐乡近下等第户姓名,印给关子,令收执赴仓,每户粜与三石,或两石以来;所是坊郭,则每日○细粜与浮居人户,每口五升,或一㪷以来。故民受实惠,甚济饥乏,即未曾坊郭有物业人户,乃来○粜常平仓斛斗者。此盖制置司以青苗为名,欲剩借钱与坊郭有物业之人,以望得利之多,假称《周礼》太平已试之法,以谓无都邑鄙野之限,以文其曲说,惟陛下深详其妄。
一、臣近准真定府路安抚使司公文,称:准河北都转运常平广惠仓司牒真定府,准制置条例司劄子,据河北都转运常平广惠仓司状,准朝旨于内藏库支到山东绢二十万疋,充常平本钱,寻分擘与诸州县出卖,必是破贷不了。欲将绢分作两等,上等每疋作一贯三百五十文省,次等每疋作一贯三百文省,召人户情愿依青苗见钱法请领。仰更切相度,如依减定价例,委是人户情愿,即依所申施行。如坊郭人户情愿请领者,亦听。常平司差帖殿侍康承丙称,自京般来绢二十万疋,唯有真定府未曾差人赴恩州请般。帖康承丙疾速往真定府管下县分,遍行催促,火急和雇脚乘,赴恩州请般,趁时支俵。勘会真定府于恩州支下绢三万疋,虽未般到,缘系准备充秋科青苗价钱,即不阙钱支用。若更差使臣下州府县分催促支散,及取索文字,深属张皇搔扰。牒臣本司请照会者。臣遂备录闻奏,庶朝廷见其为害之深,乞察臣前奏散青苗钱不便事理,早赐施行。却准中书劄子,奉圣旨,康承丙元系皮公弼等乞差充差使干当,兼累降指挥,令提刑司常切觉察,所散青苗钱,召人情愿,不得抑勒。或有抑配俵散,便令止绝,当职官员具姓名闻奏。劄与臣知者。臣勘会转运司昨将山东绢配卖与诸州军坊郭等第人户,每一疋估钱一贯五百三十文至一贯六百文以来,限半年纳钱,尚犹近下等第人户有破卖家财,方能贴陪送纳了当者。今常平提举官将山东绢二十万疋,上等者作一贯三百五十文,每一贯利二分,每疋已是一贯六百五十文省;下等者每疋作一贯三百文,并利亦是一贯六百文省,并随税只是百馀日省限纳足,与转运司配卖与坊郭人户价例全不相远,即于农民岂不为害?更差使臣督迫支俵,公文内动是火急之言,则州县小官唯是应命,茍免过咎,将抑配以为情愿,何处更可辨明?且制置三司条例司虽大臣主领,然终是定夺之所。今将绢二十万疋直行指挥,许散与乡村人户,依青苗法纳钱,及令坊郭人户愿请者亦听,则自来未见有定夺之司,事不关中书、枢密院,不奉圣旨,直可施行者。如此,则是中书外又有一中书也。然中书凡事亦须进呈,或候画可,方敢施行,未尝直便处分。唯陛下察其专也如此,则在外守职臣僚,其谁敢不禀从?望早赐辨察,使事归政府,庶于国体为便。
按:《韩魏公集》卷二一。又见《宋会要辑稿》食货四之二五。第五册第四八五八页《韩魏王家传》卷九,《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二(题作《上神宗论条例司画一申明青苗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六三、六八,《宋史》卷一七六《食货志》上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六五。
故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赠太子太师欧阳公墓志铭 北宋 · 韩琦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九、《安阳集》卷五○、《欧阳文忠公集》附录、《清源文献》卷一八、乾隆《新郑县志》卷二五、光绪《吉水县志》卷五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安阳市
熙宁五年闰七月二十三日,观文殿学士、太子少师致仕欧阳公薨于汝阴之私第,年六十六。上闻震怛,不视朝。赠公太子太师,恤后加赙,不与常比。天下正人节士,知公之亡,罔不骇然相顾,痛失依仰。其孤寺丞君,乃以枢密副使吴公所次功绪,并致治命,以墓铭为请。窃惟当世能文之士比比出公门下,不属于彼,而独以见属,岂公素谅其愚,谓能直笔,足信后世耶?此其敢辞!公讳修,字永叔。唐太子率更令询四世孙琮,尝为吉州刺史。又八世生万复,为吉之安福令,子孙因家焉。曾祖讳郴,安福六世孙也,孝悌之行,乡里师服。南唐为武昌令,累赠太师、中书令,曾祖妣刘氏追封楚国太夫人。祖讳偃,强学,善属文,南唐时献所为文十馀万言,试补南京衙院判官。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祖妣李氏追封吴国太夫人。父讳观,性至孝,力学,咸平中擢进士第。当官明而尚恕,每决重辟,尤加审谨,茍理有可脱,必平反之。终泰州军事判官,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追封郑国公。自公祖始徙居吉水,后吉水析为永丰,今为永丰人。公四岁而孤,母韩国太夫人郑氏守志不夺,家虽贫,力自营赡,教公为学。公亦天资警绝,经目一览,则能诵记,为文下笔,出人意表。及冠,声问卓然。天圣中举进士,凡两试国子监,一试礼部,皆为第一。逮崇政试,虽中甲科,人犹以不魁多士为恨。初补西京留守推官,洛尹文康王公知非常才,归荐于朝。景祐初,召试,迁镇南军节度掌书记、馆阁校勘。时文正范公权尹京邑,以直道自进。每因奏事,必陈时政得失,大忤宰相意,斥守饶州,谏官不敢言。公贻书责之,坐贬峡州夷陵令。余安道、尹师鲁继上书,直范公,复被逐。当时天下以「四贤」称之。俄徙光化军乾德令,改武成军节度判官。康定初,召还,复馆阁校勘,迁太子中允。预修《崇文总目》成,改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请外补,通判滑州事。庆历初,仁宗御天下久,周悉时敝,重以西师未解,思欲整齐众治,以完太平。登进辅臣,必取人望,收用端鲠,以增谏员。公首被其选,擢太常丞、知谏院事,赐五品服。未几,同修起居注。公素禀忠义,遭时遇主,自任言责,无所顾忌,横身正路,风节凛然。时正献杜公、文正范公、今司空富公皆在二府,公每劝上乘间延见,推诚咨访。上后开天章阁,屡召诸公询究治本,长策大议,稍稍施用,纪纲日举,侥倖顿绝。小人始大不喜,相与巧诋,必期破坏,公常极力左右之。俄拜右正言、知制诰,赐三品服。大臣有建白,请废麟州,徙其治于合河津以省馈饷者,命公亲往相视。使回奏曰:「麟州天险,正据要害,不可废。第减其兵驻并河诸堡,有警呼集,数舍之近耳。兵既减,粮自不乏」。诏从之。又奏:「忻、代州,苛岚、火山军并边民田,始潘美为帅,患虏时入寇,徙其民以空之,遂号禁地。自景德通好,我虽循旧,而虏人盗耕不已。请募民计顷出丁为兵,量入租粟以耕之,岁可得数百万斛,边用给矣。不然,他日必尽为虏人所有」。时并帅耻谋不自已,沮挠久之,其后卒如公请。凡赋歛过重,民所不堪者,又奏罢十数事,疲俗以安。四年秋,北虏盛兵云州,声言西讨,朝廷疑其有谋,议选文武材臣,密为经画。二府请辍公以往。即以公为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公至,则区别官吏,使能者尽力;均徙财用,而边计有馀。奏广御河漕运,造锁栿船以绝侵盗,置都作院于磁、相州,一道兵械悉仰给焉。方条列北方利病,欲大为措置,会文公、范公与同时入辅者终为谗说所胜,相继罢去,一时进用者皆指之为党。公复慨然上书,极言论救。执政与其朋益怒,协力挤之。初,公有妹适张龟正,龟正亡,无子,妹挈前室所生孤女以归。及笄,公为选宗人晟以嫁之。会张氏以失行系狱,言者乘此欲并中公,复捃张氏赀产事,遂兴诏狱穷治。上为命内臣监劾,卒辨其诬,犹降授知制诰、知滁州事。执政意不快,摭勘官与监劾内臣细故,皆被责。八年春,就改起居舍人、知扬州事。踰年,徙知颍州事。皇祐初,复龙图阁直学士。二年秋,移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历尚书礼部、吏部郎中。丁太夫人忧,去职。服除入见,上怪公须发尽白,恻然存抚,恩意甚厚,命判吏部流内铨。素忌公者恐将大用,乃伪为公疏请汰内臣,以激众怒。有选人胡宗尧者,当引对改官。前任本州,尝以官舟假人,已而经赦去官,止得循资。公与判南曹官,对日取旨,上欣然令改官。宦者杨永德密奏曰:「宗尧,翰林学士宿之子,有司援救之,私也」。遂出公知同州事。物论不平,上亟开悟,留公刊修《唐书》。俄入翰林为学士、史馆修撰,勾当三班院。至和二年夏,请郡,改侍读学士、知蔡州事,留不行,复除翰林学士、判太常寺兼礼仪事,迁右谏议大夫。嘉祐三年夏,兼龙图阁直学士、权知开封府事。前尹孝肃包公以威严得名,都下震恐。而公动必循理,不求赫赫之誉。或以少风采为言,公曰:「人材性各有短长,吾之长止于此,恶可勉其所短以徇人邪」?既而京师亦治。四年春,请罢府事,改给事中,充群牧使。《唐书》成,拜礼部侍郎,俄兼翰林侍读学士。五年冬,以本官为枢密副使。明年秋,参知政事。英宗登极,迁户部侍郎。治平初,特转吏部侍郎。今上嗣位,改尚书左丞。公自处二府,益思报称,毅然守正,不为富贵易节。凡大谋议、大利害,与同官论辨,或在上前,必区判是否,未尝少有回屈。文武之士,陈请百端,公常委曲开谕曰:某事可行,某事不可行。用是人多怨诽。至于台谏官论事,有不中理者,往往正色折之,其徒尤切齿,日欲求疵合攻。公自视无他,不恤也。始,英庙践祚,按祖宗旧典,皇族尊属之亡者,皆赠官改封。濮安懿王,英庙所生父也,中书以本朝未有故事,请付有司详处其当。上谦恭谨重,命过仁庙大祥,下礼院与两制官同议。如期诏下,众乃言王当称伯,改封大国。中书以所生父称伯,疑无经据。方再下三省议,上遽令权罢,俾有司徐求典故。事久不行,台官挟愤不已,遂持此斥为公主议,上章历诋,必请议定;及以朝廷未尝议及之事,肆为诬说,欲惑众听,又相率纳告身以示必去。上数敦谕,知不可留,各以本官补外。后来者以风宪不胜为耻,窥伺愈急。今上即位初,御史蒋之奇者乃造无根之言,欲以污公,中丞彭思永乘虚助之。公退伏私居,力请公辨。上照其诬罔,连诏诘问,二人者辞穷,皆坐贬。公遂恳辞柄任,上不得已,除公观文殿学士、刑部尚书、知亳州事。熙宁元年秋,迁兵部尚书、知青州事,充京东东路安抚使。时散青苗钱法初行,众议皆言不便,朝廷既伸告诫,公犹请除去二分之息,令民止纳本钱,明不取利。又请先罢提举管勾官,然后可以责州县不得抑配,不报。三年夏,除检校太保、宣徽南院使、判太原府、河东路经略安抚使。公累上章辞,丐易蔡州,大略以久疾昏耗,不任重寄,复曰时多喜新奇,而臣思守拙,众方兴功利,而臣欲循常。执政知终不附己,俄诏听以旧官知蔡州事。公在亳,已六上章请致政,上眷惜之,不允。至蔡踰年,复申前请,志益坚确。上察其诚,命优改官致仕,年方六十有五。天下士大夫闻公勇退,无不惊叹云「近古所无也」。公天资刚劲,见义敢为,襟怀洞然,无有城府。尝以平心为难,故未尝挟私以为喜怒。奖进人物,乐善不倦,一长之得,力为称荐,故赏识之下,率为闻人。唯视奸邪嫉若雠敌,直前奋击,不问权贵。后虽阴被谗逐,公以道自处,怡怡如也。平生笃于朋友,如尹师鲁、梅圣俞、孙明复既卒,其家贫甚,公力经营之,使皆得以自给。又表其孤于朝,悉录以官。自唐室之衰,文体隳而不振,陵夷至于五代,气益卑弱。国初柳公仲涂,一时大儒,以古道兴起之,学者卒不从。景祐初,公与尹师鲁专以古文相尚,而公得之自然,非学所至,超然独骛,众莫能及。譬夫天地之妙,造化万物,动者植者,无细与大,不见痕迹,自极其工。于是文风一变,时人竞为模范。自汉司马迁没几千年,而唐韩愈出;愈之后又数百年,而公始继之,气燄相薄,莫较高下,何其盛哉!所治经术,务究大本。尝以先儒于经所得多矣,而不能无失。唯其说或有未通,公始为辨正,不过求圣人之意以立异论。嘉祐初,权知贡举,时举者务为险怪之语,号「太学体」,公一切黜去,取其平澹造理者即预奏名。初虽怨讟纷纭,而文格终以复故者,公之力也。笔翰遒劲,自成一家,人有得其片幅,必宝藏之。历典大郡,以镇静为本,明不及察,宽不至纵,吏民受赐,既去追思不已,滁、扬二州皆立生祠。尝奉使契丹,其主必遣贵臣押宴,出于常例,且谓公曰:「以公名重故耳」。其为外夷钦服如此。至和中,陈恭公为相,欲塞商胡决河,使归横陇故道。公言横陇地已高仰,功大不可为。未几陈罢去,有李仲昌者,乃议道商胡水入六塔河。公复上言,六塔素隘狭,不能容大河,若为之,必溃决,害愈甚。时执政是仲昌议,又不用公言。后六塔堤果坏不成,自博以下数州,皆被水患,众服公先识。在侍从八年,竭诚补益,前后上言百馀事。仁宗尝曰:「如欧阳修者,何处得来」?故其言多所听纳。因嘉祐水灾,凡两上疏请选立皇子,以固根本。及在政府,遂与诸公参定大议。方英庙过自谦退,未即承命,事久未决,众悉危之。公协心开助,忠力为多。及即位之初,感疾未能听断,慈寿预政,事出权宜,公与诸公往来两宫,镇安内外,卒复明辟,人无间言。尝被诏撰《唐书》纪十卷、志五十卷、表十五卷,又自撰《五代史》七十四卷,《易童子问》三卷、《诗本义》十四卷、《居士集》五十卷、《归荣集》一卷、《外制集》三卷、《内制集》八卷、奏议十一卷、《四六集》七卷、《集古录跋尾》十卷、杂著十九卷。公于物无他玩好,独好收古文图书,集三代以来金石铭刻为一千卷,用以校正传记讹谬,人得不疑。晚年自号六一居士,曰:「吾《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常置酒一壶,吾老于其间,是为六一」。因自为传以志之。初娶胥氏,翰林学士偃之女。继室杨氏,集贤院学士、谏议大夫大雅之女。今夫人薛氏,资政殿学士、户部侍郎简肃公奎之女,累封仁寿郡夫人。男八人:长发,次奕,并光禄寺丞;次棐,大理评事;次辩,光禄寺丞;馀皆早卒。女三人,皆早卒。熙宁某年某月某日,诸孤奉公之丧,葬于某地。铭曰:
噫公之节,其刚烈烈。弼违斥奸,义不可折。噫公之文,天资不群。光辉古今,左右典坟。直道而行,屡以谗蹶。卒寤而知,惟帝之哲。升赞机务,方隅以宁。参议宰政,社稷是经。成此至公,大忠以效。德高毁及,退不吾较。公之来归,既安且怡。宜报以寿,戾也胡为?公文在人,公迹在史。惟兹不穷,亘千万祀。
论太祖宜正东向位疏(元丰八年哲宗即位后) 北宋 · 范镇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七
太祖皇帝自宋州有天下,国号大宋,得礼之变,与汉同符。英宗皇帝亦尝祧迁僖祖。熙宁一二大臣建议复还僖祖而迁顺祖,是太祖不得东向为宋太祖也,岂所以称建业垂统、以贻万世子孙之计哉!又今大乐君臣民事物皆失其位,臣在先朝屡尝建言,虽送有司,而未改正定议。陛下新即大位,所先者礼乐,而礼乐之不可不正者如此。伏惟追复英宗皇帝祧迁僖祖之礼,正太祖皇帝东向之位,改定大乐,以为初政之美,而副天下之望。臣不胜大愿。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五原注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