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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纪年 司马懿 司马昭 其十七 司马师 南宋 · 陈亮
 出处:全宋文卷六三三九
以余论次司马氏之事,魏之天下,非司马氏不能安也。
民心要何常哉:饱食以嬉,不知堂厦之为适;
负戴而疲劳,望婆娑之木而憩焉,往往忘去,木固不可以久也,又将安所底止乎!
余为之掩涕,而《魏书》终焉。
孙自修祝和甫宛陵山谷诗 南宋 · 程永奇
 押词韵第三部
孙君宛陵,梅诗独不喜。
祝黄世通家,于此更訾毁。
暇日扣我门,相与求正始。
敢述过庭闻,用告二三子。
节拍贵详缓,言语戒浮靡。
无因内金盘,遂厌古罍洗。
无惑变徵声,雅乐成逆耳。
譬如学书人,牵率宗二米。
一观繇羲帖,弃走却千里。
九方相神骏,肯与骊黄齿。
纷纷稗官说,而昧洙泗理。
世事难具陈,岂必在文士
不鼓无成亏,吾欲(原注:按孙自修宁国人。从学朱子,有语录。祝和甫名穆,文公内侄,其先世从黄公鲁直游。见遗事。)
按:明程敏政新安文献志》卷五一
朝奉大夫华文阁待制宝谟阁直学士通议大夫谥文朱先生行状1207年4月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五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瓯市
曾祖绚,故不仕;
妣汪氏。
祖森,故赠承事郎
妣程氏,赠孺人
,故任左承议郎、守尚书吏部员外郎、兼史馆校勘,累赠通议大夫
孺人祝氏,赠硕人
本贯徽州婺源永平乡松岩里。
先生姓朱氏讳熹,字仲晦父
朱氏为婺源著姓,以儒名家,世有伟人。
吏部公甫冠,擢进士第,入馆为尚书郎,兼史事,以不附和议去国,文章行义为学者师,号韦斋先生,有文集行于世。
吏部公因仕入闽,至先生始寓建之崇安五夫里,今居建阳考亭
先生建炎四年九月十五日午时,生南剑尤溪之寓舍。
幼颖悟,庄重能言,韦斋指示曰:「此天也」。
问曰:「天之上何物」?
韦斋异之。
就傅,授以《孝经》,一阅封之,题其上曰:「不若是,非人也」!
尝从群儿戏沙上,独端坐,以指画沙,视之,八卦也。
少长,厉志圣贤之学,于举子业初不经意。
年十八,贡于乡,中绍兴十八年进士第,以左迪功郎泉州同安簿。
莅职勤敏,纤悉必亲,郡县长吏,事倚以决。
苟利于民,虽劳无惮。
职兼学事,选邑之秀民充弟子员,访求名士以为表率,日与讲说圣贤脩己治人之道。
年方踰冠,闻其风者,已知学之有师而尊慕之。
历四考,罢归,以奉亲讲学为急。
二十八年,请奉祠,监潭州南岳庙
明年,召赴行在,言路有托抑奔竞以沮之者,遂以疾辞。
三十二年,祠秩满,再请。
孝宗即位,复因其任。
会有诏求直言,因上封事,其略言:「圣躬虽未有阙失,而帝王之学不可以不熟讲;
朝政虽未有阙遗,而修攘之计不可以不早定;
利害休戚虽不可遍以疏举,然本原之地不可以不加意。
陛下毓德之初,亲御简策,不过讽诵文辞,吟咏情性;
比年以来,欲求大道之要,又颇留意于老子、释氏之书。
记诵词藻,非所以探渊源而出治道;
虚无寂灭,非所以贯本末而立大中。
帝王之学,必先格物致知,以极夫事物之变,使义理所存,纤悉毕照,则自然意诚心正,而可以应天下之务」。
次言:「今日之计,不过脩政事、攘夷狄。
然计不时定者,讲和之说疑之也。
金虏于我有不共戴天之雠,则不可和也,义理明矣;
知义理之不可为而犹为之,以有利而无害也。
以臣策之,所谓和者,有百害而无一利,何苦而必为之?
愿畴咨大臣,总揽群策,鉴失之之由,求应之之术,断以义理之公,参以利害之实,闭关绝约,任贤使能,立纪纲,厉风俗。
使吾修政攘夷之外,了然无一毫可恃为迁延中已之资,而不敢怀顷刻自安之意,然后将相军民无不晓然知陛下之志,更相激厉,以图事功。
数年之外,志定气饱,国富兵强,视吾力之强弱,观彼衅之浅深,徐起而图之,中原故地不为吾有,而将焉往」?
次言:「四海利病系斯民之休戚,斯民休戚系守令之贤否。
监司者守令之纲,朝廷者监司之本,欲斯民之得其所,本原之地亦在朝廷而已。
今之监司奸赃狼藉,肆虐以病民者,莫非宰执台谏之亲旧宾客
其已失势者,既按见其交私之状而斥去之,尚在势者岂无其人?
顾陛下无自而知之耳」。
明年改元隆兴,复召,辞,不许,即入对,其一言:「大学之道在乎格物以致其知。
盖有是物必有是理,然理无形而难知,物有迹而易观,故因是物以求之,使是理瞭然于心目之间而无毫发之差,则应乎事者自无毫发之缪。
陛下虽有生知之性、高世之行,而未尝随事以观理,故天下之理多所未察;
未尝即理以应事,故天下之事多所未明,是以举措之间,动涉疑贰,听纳之际,未免蔽欺。
平治之效所以未著,由不讲乎大学之道,而溺心于浅近虚无之过」。
其二言:「君父之雠不与共戴天,乃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凡有君臣父子之性者,发于至痛不能自已之同情,而非专出于一己之私。
然则今日所当为者,非战无以复雠,非守无以制胜。
是皆天理之同然,非人欲之私忿也」。
末言:「古先圣王制御夷狄之道,其本不在乎威强,而在乎德业;
其任不在乎边境,而在乎朝廷;
其具不在乎兵食,而在乎纪纲。
今日谏诤之涂尚壅,佞幸之势方张,爵赏易致而威罚不行,民力已殚而国用未节,则德业未可谓修,朝廷未可谓正,纪纲未可谓立。
凡古先圣王所以强本折冲、威制夷狄之道,皆未可谓备」。
三劄所陈不出封事之意,而加剀切焉。
先生以为制治之原莫急于讲学,经世之务莫大于复雠,至于德业成败则决于君子小人之用舍,故于奏对复申言之。
盖学有定见,事有定理,而措之于言者如此。
武学博士,待次。
乾道改元,促就职,既至,以时相方主和议,请监南岳庙以归。
三年,差充枢密院编修官,待次。
五年,三促就职。
魏掞之以布衣召为国子录,因论曾觌而去,遂力辞。
先生尝两进绝和议、抑佞幸之戒,言既不行,虽擢用狎至,不敢就,出处之义凛然有不可易者。
丁内艰
六年,复召,以未终丧辞。
七年,既免丧,复召,以禄不及养辞。
四年之间,辞者六。
九年,有旨:「安贫守道,廉退可嘉」。
特改合入官,主管台州崇道观
先生以改秩畀祠皆进贤赏功、优老报勤之典,今无故骤得之,求退得进,于义未安,再辞。
淳熙元年,又再辞。
上意愈坚,始拜命。
宣教郎奉祠
二年,除秘书郎
先生以改官之命,正以嘉其廉退,今乃冒进擢之宠,是左右望而罔市利,力辞。
时上谕大臣,欲奖用廉退,执政先生为言,故有是命。
会有言虚名之士不可用者,以故再辞,即从其请,主管武夷山冲佑观
五年,差权发遣南康军事,辞者四,始之任。
先生自同安归,奉祠家居几二十年,间关贫困,不以属心,涵养充积,理明义精,见之行事者益霈然矣。
至郡,恳恻爱民,如己隐忧,兴利除害,惟恐不及。
属邑星子,土瘠税重,乞从蠲减,章凡五六上。
岁值不雨,讲求荒政,凡请于朝,言无不尽。
官物之检放、倚阁、蠲减、除豁带纳,如秋苗、夏税、木炭、月桩、经总制钱之属,各视其邑目,为之条奏,或至三四,不得请不已。
并奏请截留纲运,乞转运、常平两司拨钱米充军粮,备赈济,申严邻路断港遏籴之禁。
选官吏授以方略,俾视境内,具知荒歉分数、户口多寡、蓄积虚实,通商劝分,多所全活。
其设施次第,人争传录以为法。
讫事,奏乞依格推赏纳粟人者凡数四。
郡滨大江,舟舣岸者遇大风辄沦溺,因募饥民筑堤捍舟,民脱于饥,舟患亦息。
先生视民如伤,至奸豪侵扰细民、挠法害政者,惩之不少贷,由是豪强歛戢,里闾安靖。
数诣郡学引进士子,与之讲论。
访白鹿洞书院遗址,奏复其旧。
又奏乞赐书院敕额,及高宗御书、石经版本、九经注疏等书者至再。
每休沐,辄一至,诸生质疑问难,诲诱不倦。
退则相与徜徉泉石间,竟日乃反。
又求栗里陶靖节之居、西涧屯田之墓、孝子熊仁赡之闾,旌显之,犹以不得悉行其志为恨。
明年,诏监司郡守条具民间利病,遂上疏言:「天下之大务莫大于恤民,恤民之本又在人君正心术以立纪纲。
今日民间特以税重为苦,正缘二税之入,朝廷尽取以供军,而州县无复赢馀,则不免于二税之外别作名色,巧取于民。
今民贫赋重,若不讨军实、去浮冗,则民力决不可宽。
惟有选将吏、覈兵籍,可以节军实;
开广屯田,可以益军储;
练习民兵,可以益边备。
今日将帅之选,率皆膏粱子弟、厮役凡流,所得差遣,为费已是不赀,到军之日,惟望掊歛刻剥,以偿债负。
总馈饷之任者,亦皆倚附幽阴,交通货赂,其所驱催东南数十郡之脂膏骨髓,名为供军,而辇载以输权倖之门者不可以数计。
然则欲讨军实以纾民力,必尽反前之所为,然后乃可革也。
授将印、委利权,一出于朝廷之公议,则可以绝苞苴请托之私,而刻剥之风可革。
务求忠勇沉毅、实经行阵之人,则可以革轻授非才之弊,而军士畏爱。
蒐阅以时,窜名冗食者不得容其间。
又择老成忠实、通晓兵农之务者,使领屯田之事,付以重权,责其久任,则可以渐省列屯坐食之兵,稍损列郡供军之数。
军籍既覈,屯田既成,民兵既练,州县事力既纾,然后可以禁其苛歛,责其宽恤,庶几穷困之民得保生业,无复流移漂荡之患矣。
所谓其本在于正心术以立纪纲者,盖天下之纪纲不能以自立,必人主之心术公平正大,无偏党反侧之私,然后纪纲有所系而立。
君心不能以自正,必亲贤臣、远小人,讲明义理之归,闭塞私邪之路,然后乃可得而正。
宰相台省、师傅、宾友、谏诤之臣皆失其职,而陛下所与亲密谋议者,不过一二近习之臣。
此一二小人者,上则蛊惑陛下之心志,使陛下不信先王之大道,而说于功利之卑说,不乐庄士之谠言,而安于私亵之鄙态。
下则招集天下士大夫之嗜利无耻者,文武汇分,各入其门,所喜则阴为引援,擢寘清显,所恶则密行訾毁,公肆挤排。
交通货赂,则所盗者皆陛下之财;
命卿置将,则所窃者皆陛下之柄。
陛下所谓宰相、师傅、宾友、谏诤之臣,或反出入其门墙,承望其风旨,其幸能自立者,亦不过龊龊自守,而未尝敢一言以斥之。
其甚畏公论者,乃略能惊逐其徒党之一二,既不能深有所伤,而终亦不敢明言,以捣其囊橐窟穴之所在。
势成威立,中外靡然向之,使陛下之号令黜陟不复出于朝廷,而出于此一二人之门,名为陛下之独断,而实此一二人者阴执其柄。
盖其所坏非独坏陛下之纪纲,乃并与陛下所以立纪纲者而坏之,则民又安可得而恤,财又安可得而理,军政何自而修,土宇何自而复,宗庙之雠耻又何时而可雪耶」?
先生在任,尝用劄子奏事,后因台谏言用劄子非旧制,遂奏乞罢黜,又以致人户逃移自劾者再,以疾请奉祠者五。
将满,除江西提举常平茶盐事,待次。
初,庙堂议遣先生使蜀,上意不欲其远去,故有是命。
诏以修举荒政,民无流殍,除直秘阁,凡三辞,皆以前所奏纳粟人未推赏,难以先被恩命。
会浙东大饥,易提举浙东常平茶盐事。
时民已艰食,即日单车就道。
复以南康纳粟人未推赏辞职名,且乞奏事之任。
纳粟赏行,遂受职名,入对。
其一言:「陛下临御二十年间,水旱盗贼略无宁岁,意者德之崇未至于天与。
业之广未及于地与?
政之大者有未举,而小者无所系与?
刑之远者或不当,而近者或幸免与?
君子有未用,而小人有未去与?
大臣失其职,而贱者窃其柄与?
直谅之言罕闻,而谄谀者众与?
德义之风未著,而污贱者骋与?
货赂或上流,而恩泽不下究与?
责人或已详,而反躬有未至与?
夫必有是数者,然后足以召灾而致异」。
其二言:「陛下即政之初,盖尝选建英豪,任以政事,不幸其间不能尽得其人,是以不复广求贤哲,而姑取软熟易制之人以充其位。
于是左右私亵使令之贱,始得以奉燕间、备驱使,而宰相之权日轻。
又虑其势有所偏,而因重以壅己也,则时听外廷之论,将以阴察此辈之负犯而操切之。
陛下既未能循天理、公圣心,以正朝廷之大体,则固已失其本矣。
而又欲兼听士大夫之公言,以为驾驭之术,则士大夫之进见有时,而近习之从容无间;
士大夫之礼貌既庄而难亲,其议论又苦而难入,近习便辟侧媚之态既足以蛊心志,其胥吏狡猾之术又足以眩聪明。
此其生熟甘苦既有所分,恐陛下未及施其驾驭之术,而先堕其数中矣。
是以虽欲微抑此辈,而此辈之势日重;
虽欲兼采公论,而士夫之势日轻。
重者既挟其重以窃陛下之权,轻者又借力于所重以为窃位固宠之计,中外相应,更济以私,日往月来,浸淫耗蚀,使陛下之德业日隳,纲纪日坏,邪佞充塞,货赂公行,兵愁民怨,盗贼间作,灾异数见,饥馑荐臻。
群小相挻,人人皆得满其所欲,惟有陛下了无所得,而国家顾乃独受其弊」。
其三言救荒利害,如州县旱伤,早行检放,从实蠲减;
劝谕人户赈粜,务得其平,纳粟之人早行推赏,所纳米数仍减其半;
乞拨丰储仓米三十馀万石以备济粜;
州县新旧官物并且住催,绍兴丁身等钱预行蠲放,及免米商力胜税钱;
量立赏格,官吏违慢者奏劾,昏病者别与差遣,仍选差得替待阙宫庙持服官员时暂管干
其四言:水旱三分以上,第五等户免检并放;
五分以上,第四等户依此施行。
乞行著令,及请颁行社仓条约于诸路。
其五言绍兴和买,乞议革其弊。
其六言南康尝乞蠲减星子租税,有司拒以对补,吝细鄙狭,不达大体。
其七言白鹿书院请赐书额。
先生所对奏劄凡七,其一二皆自书,以防宣泄。
又以南康所上封事缮写成册,用袋重封,于閤门投进。
后五劄亦有非一时救荒之急者,当倥偬不暇给之际,而忧深虑远,从容整暇,盖急于救民,罄竭忠悃,不敢有所隐也。
先生所居之乡,每岁春夏之交,豪户闭籴牟利,细民发廪强夺,动相贼杀,几至挻变。
先生尝率乡人置社仓以赈贷之,米价不登,人得安业,至是乞推行之。
白鹿书院事本不暇及,前期执政使人谕以且宜勿言,先生因念主上未必有鄙薄儒生之意,而大臣先为此言,不可,及对,卒言之。
上委曲访问,悉从其请。
先生初拜命,即移书他郡,募米商,蠲其征,及至,客舟之米已辐凑。
复以入奏荒政数事推广条上,情词恳恻,条目详密。
日与僚属寓公钩访民隐,至废寝食。
分画既定,按行所部,穷山长谷,靡所不到,拊问存恤,所活不可胜计。
每出,皆乘单车,屏徒从,所历虽广而人不知。
县官吏惮其风采,苍黄惊惧,常若使者压其境,至有自引去者,由是所部肃然。
而尤以戢盗、捕蝗、兴水利为急,大抵措画悉如南康时,而用心尤苦。
初奏绍兴和买之弊,至是乞先与痛减岁额,然后用贯头科敷。
惟虑真下户受其弊,则请参用高下等第均敷,及减免下户丁钱以优之,又乞免台州丁钱。
至于差役利害,亦尝条具数千言申省。
义役之法,则乞令均出义田,罢去役首,免排役次,官差保正副长轮收义田,仍令上户兼充户长。
又乞取会福建下四州见行产盐法,行于本路沿海四州。
又乞依处州见行之法,改诸郡酒坊为万户。
于救荒之馀,犹悉及他事,以为经久之计。
先生犹以徒费大农数十万缗,无以全活一道饥民自劾。
又以前后奏请多见抑却,幸而从者,又率稽缓后时,无益于事,蝗旱相仍,不胜忧愤,复奏言:「为今之计,独有断自圣心,沛然发号,责躬求言,然后君臣相戒,痛自省改。
其次惟有尽出内库之钱,以供大礼之费,为收籴之本。
户部无得催理旧欠,诏诸路漕臣遵依条限检放税租,诏宰臣沙汰被灾路分州军监司、守臣之无状者,遴选贤能,责以荒政,庶几犹足以下结人心,消其乘时作乱之意。
不然,臣恐所忧者不止于饿殍,而在于盗贼,蒙其害者不止于官吏,而上及于国家也」。
复上时宰书云:「朝廷爱民之心不如惜费之甚,是以不肯为极力救民之事。
明公忧国之念不如爱身之切,是以但务为阿谀顺旨之计。
然民之与财孰轻孰重,身之与国孰大孰小?
财散犹可复聚,民心一失,则不可复收;
身危犹可复安,国势一倾,则不可复正。
至于民散国危,而措身无所,则其所聚有不为大盗积者耶」?
九年,以赈济有劳,进直徽猷阁,辞。
台守唐仲友与时相王淮同里,为姻家,迁江西宪,未行。
先生行部,讼者纷然,得其奸赃、伪造楮币等事,劾之。
时久旱而雨,奏上,匿不以闻,仲友亦自辩,且言弟妇王氏惊悸病笃,论愈力,章至十上。
事下绍兴府鞠之,狱具情得,乃夺其新命授先生
先生以为是蹊田而夺之牛,辞不拜,遂归。
寻令两易江东,辞,及辞职名。
且言唐仲友虽寝新命,已具之狱竟释不治,则是所按不实,难以复沾恩赏,并不许。
受职名,再辞新任,且乞奉祠,言所劾赃吏党与众多,并当要路,大者宰制斡旋于上,小者驰骛经营于下,若其加害于臣不遗馀力,则远至师友渊源之所自,亦复无故横肆抵排。
为臣之计,惟有乞身就闲,或可少纾患害。
时从臣有奉时相意,上疏毁程氏之学,以阴诋先生者,故有是言。
十年,差主管台州崇道观
先生南康、使浙东,始得行其所学,已试之效卓然,而卒不果用,退而奉崇道、云台、鸿庆之祠者五年,自是海内学者尊信益众。
十四年,除提点江西刑狱公事,待次,以疾辞,不许,遂拜命。
十五年,促奏事,又以疾辞,不许,遂行,又以疾请奉祠者再。
罢相,遂力疾入奏,首言:「近年以来,刑狱不当,轻重失宜,甚至涉于人伦风化之重者,有司议刑,亦从流宥之法,则天理民彝几何不至于泯灭」?
又言:「州郡狱官乞注有举主关升及任满铨试第二等以上人,常调关升及省部胥吏并不得注拟。
若县狱,则专委之令或不得人,则无所不至,亦望令县丞主簿同行推讯」。
又言:「提刑司管催经总制钱,起于宣和末年仓卒用兵,权宜措画。
其始亦但计其出纳之实数,而随以取之。
绍兴经界,民间投印违限,契约所入,倍于常岁,自后遂以是年为额,而立为比较之说。
甚至灾伤检放倚阁,钱米已无所入,而经总制钱独不豁除,州县之煎熬何日而少纾,斯民之愁叹何时而少息」!
又言江西诸州科罚之弊。
至其末篇,乃言:「陛下即位二十有七年,而因循荏苒,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圣志。
尝反覆而思之,无乃燕间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天理有未纯,人欲有未尽欤?
天理未纯,是以为善不能充其量;
人欲未尽,是以除恶不能去其根。
一念之顷,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机,朋分角立,交战于其中。
故体貌大臣非不厚,而便嬖侧媚得以深被腹心之寄;
寤寐豪英非不切,而柔邪庸缪得以久窃廊庙之权。
非不乐闻公议正论,而有时不容;
非不堲谗说殄行,而未免误听;
非不欲报复陵庙雠耻,而不免畏怯茍安;
非不欲爱养生灵财力,而未免叹息愁怨。
凡若此类,不一而足。
愿陛下自今以往,一念之顷则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耶?
为人欲耶?
果天理也,则敬以充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阏;
果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
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之际,无不以是裁之,则圣心洞然,中外融澈,无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间,而天下之事将惟陛下之所欲为,无不如志矣」。
是行也,有要之于路,以「正心诚意」为上所厌闻,戒以勿言者,先生曰:「吾平生所学只有此四字,岂可回互而欺吾君乎」?
及奏,上未尝不称善,曰:「久不见卿,浙东之事朕自知之。
今当处卿清要,不复劳卿州县」。
兵部郎,以足疾丐祠,未供职。
本部侍郎林栗前数日与先生论《易》、《西铭》不合,至是遣部吏抱印迫以供职。
先生以疾在告,遂疏先生欺慢。
时上意方向先生,欲易以他部郎,时相竟请授以前江西之命,仍旧职名,又令吏部给还,改官以后不曾陈乞磨勘
先生改秩既出特恩,其后累任祠官,无绩可考,以故不曾陈乞磨勘十有四年
先生行,且辞曰:「论者谓臣事君无礼,为人臣子有此名,罪当诛戮,岂可复任外台耳目之寄」?
章再上,除直宝文阁主管西京嵩山崇福宫亦罢。
磨勘及职名,不许,转朝奉郎
未踰月,再召。
时庙堂知上眷厚,惮先生复入,故为两罢之策,上悟,先生复召。
受职名,辞召命,以为迁官进职,皆为许其闲退,方窃难进易退之褒,复为弹冠结绶之计,则其为世观笑,不但往来屑屑之讥。
又促召。
初,先生入奏事,迫于疾作,尝面奏,以为口陈之说有所未尽,乞具封事以闻。
至是再辞,遂并具封事投匦以进。
其略曰:「今天下大势,如人有重病,内自心腹,外达四支,无一毫一发不受病者,臣不暇言,且以天下之大本与今日之急务为陛下言之。
盖大本者,陛下之心;
急务则辅翼太子、选任大臣、振举纲维、变化风俗、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六者是也。
古先圣王兢兢业业,持守此心,虽在纷华波动之中,幽独得肆之地,而所以精之一之,克之复之,如对神明,如临渊谷。
犹恐隐微之间或有差失,而不自知,是以建师保之官,列谏诤之职。
凡饮食酒浆、衣服次舍、器用财贿,与夫宦官宫妾之政,无一不领于冢宰,使其左右前后,一动一静,无不制以有司之法,而无纤芥之隙、瞬息之顷,得以隐其毫发之私。
陛下之所以精一克复而持守其心,果有如此之功乎?
所以脩身齐家而正其左右,果有如此之效乎?
省事禁臣固不得而知,然爵赏之滥、货赂之流,闾巷窃言,盖久已不胜其籍籍。
则陛下所以脩之家者,恐其未有以及古之圣王也。
至于左右便嬖之私,恩遇过当。
往者渊、、说、抃之徒势焰熏灼,倾动一时,今已无可言矣,独有前日臣所面陈者,虽蒙圣慈委曲开譬,然臣之愚,窃以为此辈但当使之守门传命,供扫除之役,不当假借崇长,使得逞邪媚、作淫巧于内,以荡上心,立门庭、招权势于外,以累圣政。
臣窃闻之道路,自王抃既逐之后,诸将差除,多出此人之手。
陛下竭生灵膏血以奉军旅,而军士顾乃未尝得一温饱,是皆将帅巧为名色,夺取其粮,肆行货赂于近习,以图进用,出入禁闼腹心之臣,外交将帅,共为欺蔽,以至于此。
而陛下不悟,反宠昵之,以是为我之私人,至使宰相不得议其制置之得失,给谏不得论其除授之是非。
则陛下所以正其左右者,未能及古之圣王又明矣。
至于辅翼太子,则自王十朋陈良翰之后,宫寮之选号为得人而能称其职者,盖已鲜矣。
而又时使邪佞儇薄阘冗妄庸之辈或得参错于其间,所谓讲读,亦姑以应文备数,而未闻其有箴规之效。
至于从容朝夕陪侍游燕者,又不过使臣宦者数辈而已。
唐之《六典》,东宫之官,师傅、宾客既职辅导,而詹事府、两春坊实拟天子之三省,故以詹事庶子领之。
今则师傅、宾客既不复置,而詹事庶子有名无实,其左右春坊遂直以使臣掌之,何其轻且亵之甚耶!
夫立太子而不置师傅、宾客,则无以发其隆师亲友、尊德乐义之心;
独使春坊使臣得侍左右,则无以防其戏慢媟狎、奇邪杂进之害。
宜讨论前典,置师傅、宾客之官,罢去春坊使臣,而使詹事庶子各复其职。
至于选任大臣,则以陛下之聪明,岂不知天下之事,必得刚明公正之人而后可任哉?
其所以常不得如此之人,而反容鄙夫之窃位者,直以一念之间未能撤其私邪之蔽,而燕私之好、便嬖之流不能尽由于法度。
若用刚明公正之人以为辅相,则恐其有以妨吾之事、害吾之人,而不得肆,是以选抡之际,常先排摈此等,寘之度外,而后取凡疲懦软熟、平日不敢直言正色之人而揣摩之,又于其中得其至庸极陋、决可保其不至于有所妨者,然后举而加之于位。
是以除书未出而物色先定,姓名未而中外已逆知,其决非天下之第一流矣。
至于振肃纪纲,变化风俗,则今日宫省之间、禁密之地,而天下不公之道、不正之人顾乃得以窟穴盘据于其间,而陛下目见耳闻无非不公不正之事,则其所以熏蒸销铄,使陛下好善之心不著,疾恶之意不深,其害已有不可胜言者矣。
及其作奸犯法,则陛下又未能深割私爱而付诸外廷之议,论以有司之法,是以纪纲不能无所挠败。
纪纲不正于上,是以风俗颓弊于下。
盖其为患之日久矣,而浙中为尤甚。
大率习为软美之态、依阿之言,以不分是非、不辨曲直为得计。
下之事上固不敢少忤其意,上之御下亦不敢稍怫其情,惟其私意之所在,则千涂万辙,经营计较,必得而后已。
甚者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券为诗文,宰相可啖则啖宰相近习可通则通近习,惟得之求,无复廉耻。
一有刚毅正直守道循理之士出乎其间,则群讥众排,指为道学,而加以矫激之罪。
十数年来,以此二字禁锢天下之贤人君子,复如崇、宣之间所谓元祐学术者,排摈诋辱,必使无所容其身而后已。
呜呼,此岂治世之事,而尚复忍言之哉!
至于爱养民力,修明军政,则自虞允文之为相也,尽取版曹岁入窠名之必可指拟者,号为岁终羡馀之数,而输之内帑
顾以其有名无实,积累挂欠,空载簿籍,不可催理者拨还版曹,以为内帑之积,将以备他日用兵进取不时之须。
然自是以来二十馀年,内帑岁入不知几何,而认为私贮,典以私人,宰相不得以式贡均节其出入,版曹不得以簿书勾考其有亡。
其日销月耗以奉燕私之费者,盖不知其几何矣,而曷尝闻其能用此钱以易胡人之首,如太祖皇帝之言哉!
徒使版曹经费阙乏日甚,督趣日峻。
以至废去祖宗以来破分良法,而必以十分登足为限;
以为未足,则又造为比较监司郡守殿最之法以诱胁之。
于是中外承风,竞为苛急,此民力之所以重困也。
诸将之求进也,必先掊克士卒,以殖私财,然后以此自结于陛下之私人,而祈以姓名达于陛下之贵将。
贵将得其姓名,即以付之军中,使自什伍以上,节次保明,称其材武堪任将帅,然后具奏为牍,而言之陛下之前。
陛下但见等级推先、案牍具备,则诚以为公荐而可以得人矣,而岂知其谐价输钱,已若晚唐之债帅哉!
夫将者三军之司命,而其选置之方乖剌如此,则其智勇材略之人孰肯抑心下首于宦官宫妾之门?
而陛下之所得以为将帅者皆庸夫走卒,而犹望其修明军政,激劝士卒,以强国势,岂不误哉?
凡此六事,皆不可缓,而本在于陛下之一心。
一心正,则六事无不正;
一有人心私欲以介乎其间,则虽欲惫精劳力,以求正夫六事者,亦将徒为文具,而天下之事愈至于不可为矣」。
疏入,夜漏下七刻,上已就寝,亟起,秉烛读之终篇。
明日,除主管太乙宫崇政殿说书
时上已有倦勤之意,盖将以为燕翼之谋。
先生尝草奏疏,言讲学以正心,脩身以齐家,远便嬖以近忠直,抑私恩以抗公道,明义理以绝神奸,择师傅以辅皇储,精选任以明体统,振纪纲以厉风俗,节财用以固邦本,修政事以攘夷狄,凡十事,欲以为新政之助。
执政有指道学为邪气者,力辞新命,除秘阁修撰,仍奉外祠,遂不果上。
先生孝宗朝,陛对者三,上封事者三。
其初固以讲学穷理为出治之大原,其后则直指天理人欲之分、精一克复之义。
其初固以当世急务一二为言,其后封事之上,则心术、宫禁、时政、风俗,披肝沥胆,极其忠鲠。
盖所望于君父愈深,而其言愈切,故于封事之末有曰:「日月逾迈,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复。
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莫,而窃仰天颜,亦觉非昔时矣」。
忠诚恳恻,至今读者,犹为之涕下。
先生进疏虽切,孝宗亦开怀容纳,武博、编摩、秘省郎曹之除,盖将引以自近;
南康,持浙东、江西之节,又知其不可强留而授之;
至是复有经帷之命。
先生之尽忠,孝宗之受尽言,亦未为不遇也。
先生进言,皆痛诋大臣近习孝宗之眷愈厚,而嫉者愈深,是以不能一日安其身于朝廷之上,而孝宗内禅矣。
光宗即位,再辞职名,仍旧直宝文阁,降诏奖谕,除江东转运副使,以疾辞者再。
覃恩转朝散郎赐绯衣银鱼,改知漳州,又再以疾辞,不许。
光宗初政,再被除命,遂以绍熙元年之任。
奏除属县无名之赋七百万,减经总制钱四百万。
加意学校,教诱诸生,如南康时。
又以习俗未知礼,采古丧葬嫁娶之仪揭以示之,命父老解说,以教子弟。
释氏之教,南方为盛,男女聚僧庐为传经会,女不嫁者私为庵舍以居,悉禁之,俗大变。
郡有故迪功郎高登忤秦桧贬死,为奏请昭雪,褒其直。
会朝论欲行泉、漳、汀三州经界,先生初仕同安,已知经界不行之害,至是访事宜、择人物,以至方量之法,洞见本末。
遂疏其事上之,且言必可行之说三,将必至于不能行之说一,盖谓经界法行,息争止讼,大为民利,而占田隐税、侵渔贫弱者所不便。
及具宣德意,榜之通衢,则邦民鼓舞,而寓公豪右果为异议以沮之。
遂因地震及足疾不赴锡宴自劾。
其冬,有旨先行漳州经界。
南方春早,事已无及。
明年,属有嗣子之丧,再请奉祠,除秘阁修撰主管南京鸿庆宫。
先生以当上初政,尝辞前件职名,已降褒诏从其请,难以复受,辞者再。
诏论撰之职以宠名儒,乃拜命。
荆湖南路转运副使,再辞。
漳州经界竟报罢,遂以前言经界可行自劾。
三年,再以疾辞,乞补满宫观,从之。
又数月,差知静江府、广南西路经略安抚,辞。
四年,又辞主管南京鸿庆宫。
未几,差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以辞远就近,不为无嫌,力辞。
五年,再辞。
有旨:长沙巨屏,得贤为重。
会洞獠扰属郡,遂拜命赴镇。
至,则遣人谕以祸福,皆降之。
申教令,严武备,戢奸吏,抑豪民。
先生所至,必兴学校,明教化。
湖湘士子素知学,日伺公退,则请质所疑,先生为之讲说不倦,四方之学者毕至。
又以南康漳州所申改正释奠仪式为请,录故死节五人,为之立庙。
孝宗升遐,先生哀恸,不能自胜。
又闻上以疾不能执丧,中外汹汹,益忧惧,遂申省乞归田里。
言:「天下国家所以长久安宁,惟赖朝廷三纲五常之教建立修明于上,然后守藩述职之臣有以禀承宣布于下,所以内外相维,小大顺序,虽有彊猾奸宄,无所逞志。
不然,以一介书生,置诸数千里军民之上,亦何所凭恃而能服其众哉」?
又草封事,极言父子天性,不应以小嫌废彝伦,言颇切直。
今上即位,不果上。
上在潜邸,闻先生名,每恨不得先生为本宫讲官,至是首召奏事。
先生行,且辞,除焕章阁待制侍讲,辞,不许,又再辞,且言:「陛下嗣位之初,方将一新庶政,所宜爱惜名器。
若使倖门一开,其弊岂可复塞?
至于博延儒臣,专意讲学,盖将求所以深得亲欢者为建极导民之本,思所以大振朝纲者为防微虑远之图。
顾问之臣,实资辅养,用人或缪,所系非轻」。
先生在道闻南内朝礼尚阙,近习已有用事者,故预有是言。
又不许,遂奏乞且依元降旨挥带元官职奏事者再。
及入对,首言:「乃者天运艰难,国有大咎,所谓天下之大变,而不可以常理处者。
太皇太后躬定大策,陛下寅绍丕图,可谓处之以权,而庶几不失其正矣。
然自顷至今亦既三月,或反不能无疑于逆顺名实之际,祸乱之本又已伏于冥冥之中,窃为陛下忧之。
尚犹有可诿者,亦曰,陛下之心前日未尝有求位之计,今日未尝忘思亲之怀。
此则道心微妙之全体,天理发用之本然,所以行权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
诚即是心而充之,所谓求仁得仁而无怨,终身䜣然,而忘天下者,臣有以知陛下之不难矣。
借曰天命神器不可无传,宗庙社稷不可无奉,则转祸为福,易危为安,亦岂可舍此而他求哉?
充吾未尝求位之心,则可以尽吾负罪引慝之诚;
充吾未尝忘亲之心,则可以致吾温凊定省之礼。
始终不越乎此,而大伦正、大本立矣」。
次言为学莫先于穷理,穷理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
又三劄言湖南岁计入少出多,不可支吾,乞裁减差到诸班换授归正杂色补官员数;
邵州边防全无措画,以致徭人侵犯,乞移置寨栅,增拨戍兵;
潭州城壁,乞行计度修筑。
既对,面辞待制侍讲,不许。
翌日,又辞待制职名,乞改作说书差遣,以为未得进说,而先受厚恩,万一异时未效涓埃,而疾病不支,遂窃侍从职名而去,则臣死有馀罪。
上手札:「卿经术渊源,正资劝讲,次对之职,勿复牢辞,以副朕崇儒重道之意」。
遂拜命。
赵彦逾按视孝宗山陵,以为土肉浅薄,掘深五尺,下有水石,旋改新穴,比旧仅高尺馀;
孙逢吉覆按,亦乞少宽月日,别求吉兆。
有旨集议,台史惮之,议遂中寝。
先生竟上议状言:「寿皇圣德神功,宜得吉土,以奉衣冠之藏。
当广求术士,博访名山,不宜偏信台史罔上误国之言,固执绍兴坐南向北之说,委之水泉沙砾之中、残破浮浅之地」。
不报。
覃恩转朝请郎赐紫章服,兼实录院同修撰
再辞,不许,拜命。
受诏进讲《大学》。
先生以平日论著敷陈开析,务积诚意,以感上心。
遂奏乞除朔望旬休及过宫日分,不以寒暑双只月日诸假故,并令蚤晚进讲。
又乞置局看详四方封事,瑞庆节免称贺。
从之
复因有旨修葺旧东宫,为屋三数百间,遂具四事奏言:「当上帝震怒,灾异数出,畿甸百姓饥饿流离太上皇帝未获进见,寿皇因山未卜,太皇太后皇太后皆以尊老之年茕然忧苦,不宜大兴土木,以就安便。
寿康定省之礼,所宜下诏自责,频日继往,顾乃逶迤舒缓,无异寻常。
太上皇帝必以为此特备礼而来,其深闭固拒而不得见亦宜矣。
朝廷纪纲尤所当严,上自人主,下至百执,各有职业,不可相侵。
今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皆出陛下之独断,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
正使其事悉当于理,亦非为治之体,况中外传闻,皆谓左右或窃其柄,而其所行又未能尽允于公议乎?
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
欲以求治,而返不免于致乱」。
末复申言:菆宫之卜,不宜偏听台史胶固缪妄之言,堕其交结眩惑之计。
皆不报。
先生进讲每及数次,复以前所讲者编次成帙以进。
上亦开怀容纳,且面谕,以求放心之说甚善,所进册子,宫中常读之,今后更为点来。
先生知上有意于学,遂以劄子勉上进德。
其略言:「愿陛下日用之间,语默动静,必求放心,以为之本。
而于玩经观史,亲近儒学,已用力处,益用力焉。
数召大臣切劘治道,俾陈今日要务,略如仁祖天章阁故事。
至于群臣进对,亦赐温颜,反覆询访,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以察其人才之邪正短长,庶于天下之事各得其理」。
又奏:「礼经、敕令:子为父、嫡孙承重为祖父,皆斩衰三年。
嫡子当为父后,不能袭位执丧,则嫡孙继统而代之执丧。
自汉文短丧,历代因之,天子遂无三年之丧。
为父且然,则嫡孙承重可知。
人纪废坏,三纲不明,千有馀年,莫能釐正。
寿皇圣帝至性自天,孝诚内发,易月之外,犹执通丧,朝衣朝冠皆以大布,所宜著在方册,为世法程。
间者遗诰初颁,太上皇帝偶违康豫,不能躬就丧次,陛下以世嫡承大统,则承重之服著在礼律,所宜遵寿皇已行之法。
一时仓卒,不及详议,遂用漆纱浅黄之服,不惟上违礼律,且使寿皇已行之礼举而复坠,臣窃痛之。
然既往之失不及追改,惟有将来启殡发引,礼当复用初丧之服,则其变除之节尚有可议。
欲望明诏礼官稽考礼律,预行指定」。
孝宗祔庙,议宗庙迭毁之次,有请并祧僖、宣二祖,奉太祖居第一室,袷祭则正东向之位者。
有旨集议,僖、顺、翼、宣四祖祧主宜有所归。
太祖皇帝首尊四祖之庙,以僖祖为四庙之首。
治平间,议者以世数寖远,请迁僖祖于夹室。
未及数年,王安石等奏,僖祖有庙,与无异,请复其旧。
从之
时相雅不以熙宁复祀僖祖为是。
先生度难以口舌争,遂移疾上议状,条其不可者四,以为:「藏之夹室,则是以祖宗之主下藏于子孙之夹室。
至于祫祭,设幄于夹室之前,则亦不得谓之祫。
欲别立一庙,则丧事即远,有毁无立;
欲藏之天兴殿,则宗庙原庙不可相杂。
议者皆知其不安,特以其心急于尊奉太祖三年一祫时暂东向之故,不知其实无益于太祖之尊,而徒使僖祖太祖两庙威灵相与争校彊弱于冥冥之中,并使四祖之神疑于受摈,徬徨踯躅,不知所归,令人伤痛,不能自已。
今但以太祖当日追尊帝号之心而默推之,则知太祖今日在天之灵于此必有所不忍。
又况僖祖祧主迁于治平,不过数年,神宗皇帝复奉以为始祖,已为得礼之正而合于人心,所谓有其举之,而莫敢废者乎」。
又拟为庙制,以辩议者一旦并迁僖、宣二祖,析太祖太宗为二之失,复引元祐大儒程颐之说,以为物岂有无本而生者,今日天下基本盖出僖祖,安得为无功业?
议状既上,庙堂持之不以闻,即毁撤僖、宣庙室,更创别庙以奉四祖。
宰相既有所偏主,楼钥陈傅良又复牵合装缀以附其说。
先生所议颇达上听,忽有旨召赴内殿奏事,因节略状文,及为劄子,画图以进。
上然之,且曰:「僖祖国家始祖,高宗孝宗太上皇帝不曾迁,今日岂敢轻议?
欲令先生于榻前撰数语,以御批直罢其事。
先生方惩内批之弊,因言乞降出劄子,再令臣寮集议。
既退,复以上意谕庙堂,而事竟不行。
经生学士知礼者皆是先生,一时异议之徒忌其轧己,权奸遂从而乘之。
上之立也,丞相赵汝愚密与知閤门事韩侂胄谋之,侂胄太皇太后为亲属,因得通中外之言。
侂胄自谓有定策功,居中用事。
先生长沙辞免待制侍讲,已微寓其意;
及进对,复尝再三面言,又约吏部侍郎彭龟年共攻之。
龟年出护使客,侂胄益得志。
先生又于所奏四事疏中,斥言左右窃柄之失,后因讲筵留身,复申言前疏,乞赐施行。
既退,即降御批云:「悯卿耆艾,方此隆冬,恐难立讲,已除卿宫观」。
宰相执奏不行,明日径以御批付下,台谏、给舍亦争留,不可,除宝文阁待制,与州郡差遣,力辞。
寻除知江陵府,又力辞,仍乞追还新旧职名。
诏依旧焕章阁待制提举南京鸿庆宫
庆元元年,又乞追还旧职,不许。
赵丞相亦罢,诬以不轨,谪永州
丞相既当大任,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领,以观新政先生独惕然,以侂胄用事为虑。
既屡为上言,又数以手书遣生徒密白丞相,当以厚赏酬其劳,勿使得预朝政,且有分界限、立纪纲、防微杜渐、谨不可忽之意。
丞相方谓其易制,所倚以为腹心谋事之人又皆持禄茍安,无复远虑。
丞相既逐,而朝廷大权悉归侂胄
先生自念身虽闲退,尚带侍从职名,不敢自嘿,遂草书万言,极言奸邪蔽主之祸,因以明其冤。
词旨痛切,诸生更谏。
以筮决之,遇《遁》之《同人》,先生默然退,取谏藁焚之,自号遁翁
以庙议不合,乞收还职名,又以疾乞休致,不许。
先是吏部取会磨勘,至是转朝奉大夫,又辞职名,乞休致,又以尝妄议山陵自劾,又言已罢讲官,不敢复带侍从职名,诏依旧秘阁修撰
二年,又言:昨来疏封锡服、封赠荫补、磨勘转官,皆为已受从官恩数,乞改正。
沈继祖监察御史,上章诬诋,落职罢祠。
四年十二月,以来岁年及七十,申乞致仕。
五年,依所请。
六年三月甲子,终于正寝。
十一月壬申,葬建阳县唐石里之大林谷。
嘉定二年,除华文阁待制,与致仕恩泽。
傅伯寿故家子,尝执弟子礼,恨不荐己,先生辞次对、除修撰也,伯寿行词有慢伪等语。
先生没,伯寿建宁,又不以闻,故复职之命犹生存也。
先生去国,侂胄势益张,鄙夫憸人迎合其意,以学为伪,谓贪黩放肆乃人真情,洁廉好礼者皆伪也。
科举取士稍涉经训者悉见排黜,文章议论根于理义者并行除毁,六经、《语》、《孟》悉为世之大禁。
猾胥贱隶、顽钝无耻之徒往往引用以至卿相,绳趋尺步、稍以儒名者无所容其身。
从游之士特立不顾者屏伏丘壑,依阿巽懦者更名他师,过门不入,甚至变易衣冠、狎游市肆以自别其非党。
先生日与诸生讲学竹林精舍,有劝以谢遣生徒者,笑而不答。
先生既没,善类悉已排摈,群小之势已成,侂胄志气骄溢,遂至擅开边衅,几危宗社,而生灵涂炭矣。
开禧三年侂胄伏诛,凶徒憸党根株斥戮。
嘉定元年,诏赐谥与遗表恩泽
明年赐谥曰文
明年,赠中大夫,特赠宝谟阁直学士
后以明堂恩,累赠通议大夫
先生平居惓惓,无一念不在于国。
闻时政之阙失,则戚然有不豫之色;
语及国势之未振,则感慨以至泣下。
然谨难进之礼,则一官之拜必抗章而力辞;
厉易退之节,则一语不合必奉身而亟去。
其事君也,不贬道以求售;
其爱民也,不徇俗以茍安。
故其与世,动辄龃龉,自筮仕以至属纩,五十年间,历事四朝,仕于外者仅九考,立于朝者四十日,道之难行也如此。
然绍道统,立人极,为万世宗师,则不以用舍为加损也。
韦斋先生得中原文献之传,闻河洛之学,推明圣贤遗意,日诵《大学》、《中庸》,以用力于致知诚意之地,先生蚤岁已知其说而心好之。
韦斋病且亟,属曰:「籍溪胡原仲白水刘致中屏山刘彦冲三人,吾友也,学有渊源,吾所敬畏。
吾即死,汝往事之,而惟其言之听,则吾死不恨矣」。
先生既孤,则奉以告三君子而禀学焉。
时年十有四,慨然有求道之志,博求之经传,遍交当世有识之士,虽释老之学亦必究其归趣,订其是非。
延平李先生学于豫章罗先生罗先生学于龟山杨先生延平韦斋为同门友。
先生归自同安,不远数百里徒步往从之延平称之曰:「乐善好义,鲜与伦比」。
又曰:「颖悟绝人,力行可畏。
其所论难,体认切至」。
自是从游累年,精思实体,而学之所造者益深矣。
其为学也,穷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践其实,居敬者所以成始成终也。
谓致知不以敬,则昏惑纷扰,无以察义理之归;
躬行不以敬,则怠惰放肆,无以致义理之实。
敬之方,莫先主一,既为之箴以自警,又笔之书,以为小学大学皆本于此。
终日俨然,端坐一室,讨论典训,未尝少辍。
自吾一心一身,以至万事万物,莫不有理。
存此心于齐庄静一之中,穷此理于学问思辨之际,皆有以见其所当然而不容已,与其所以然而不可易。
然充其知而见于行者,未尝不反之于身也。
不睹不闻之前,所以戒惧者愈严敬;
隐微幽独之际,所以省察者密。
思虑未萌而知觉不昧,事物既接而品节不差。
无所容乎人欲之私,而有以全乎天理之正。
不安于偏见,不急于小成,而道之正统是矣。
其为道也,有太极而阴阳分,有阴阳而五行具,禀阴阳五行之气以生,则太极之理各具于其中。
天所赋为命,人所受为性,感于物为情,统性情为心。
根于性则为仁义礼智之德,发于情则为恻隐羞恶辞逊是非之端,形于身则为手足耳目口鼻之用,见于事则为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之常。
求诸人,则人之理不异于己;
参诸物,则物之理不异于人。
贯彻古今,充塞宇宙,无一息之间断,无一毫之空阙。
莫不析之,极其精而不乱;
然后合之,尽其大而无馀。
先生之于道,可谓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圣贤而无疑矣。
故其得于己而为德也,以一心而穷造化之原,尽性情之妙,达圣贤之蕴;
以一身而体天地之运,备事物之理,任纲常之责。
明足以察其微,刚足以任其重,弘足以致其广,毅足以极其常。
其存之也虚而静,其发之也果而确。
其用之也应事接物而不穷,其守之也历变履险而不易。
本末精粗不见其或遗,表里初终不见其或异。
至其养深积厚,矜持者纯熟,严厉者和平,心不待操而存,义不待索而精。
犹以为义理无穷,岁月有限,常慊然有不足之意,盖有日新又新、不能自已者,而非后学之所拟议也。
其可见之行,则脩诸身者,其色庄,其言厉,其行舒而恭,其坐端而直。
其閒居也,未明而起,深衣幅巾方履拜于家庙,以及先圣。
退坐书室,几案必正,书籍器用必整。
其饮食也,羹食行列有定位,匕箸举措有定所。
倦而休也,瞑目端坐;
休而起也,整步徐行。
中夜而寝,既寝而寤,则拥衾而坐,或至达旦。
威仪容止之则,自少至老,祁寒盛暑,造次颠沛,未尝有须臾之离也。
行于家者,奉亲极其孝,抚下极其慈,闺庭之间,内外斩斩,恩义之笃,怡怡如也。
其祭祀也,事无纤钜,必诚必敬,小不如仪,则终日不乐,已祭无违礼,则油然而喜。
死丧之威,哀戚备至,饮食衰绖,各称其情。
宾客往来,无不延遇,称家有无,常尽其欢。
于亲故,虽疏远必致其爱;
于乡闾,虽微贱必致其恭。
吉凶庆吊,礼无所遗;
赒恤问遗,恩无所阙。
其自奉,则衣取蔽体,食取充腹,居止取足以障风雨,人不能堪,而处之裕如也。
若其措诸事业,则州县之施设,立朝之言论,经纶规画,正大宏伟,亦可槩见。
虽达而行道,不能施之一时,然退而明道,足以传之万代。
谓圣贤道统之传散方册,圣经之旨不明,则道统之传始晦,于是竭其精力,以研穷圣贤之经训。
于《大学》、《中庸》则补其阙遗,别其次第,纲领条目,粲然复明。
于《论语》、《孟子》,则深原当时答问之意,使读而味之者如亲见圣贤而面命之。
于《易》与《诗》,则求其本义,攻其末失,深得古人遗意于数千载之上。
凡数经者见之传注,其关于天命之微、人心之奥、入德之门、造道之阈者,既已极深研几,探赜索隐,发其旨趣而无遗矣,至于一字未安,一词未备,亦必沉潜反覆,或达旦不寐,或累日不倦,必求至当而后已。
故章旨字义,至微至细,莫不理明词顺,易知易行。
于《书》则疑今文之艰涩,反不若古文之平易;
于《春秋》则疑圣心之正大,决不类传注之穿凿;
于《礼》则病王安石废罢《仪礼》,而传记独存;
则悯后世律尺既亡,而清浊无据。
是数经者,亦尝讨论本末,虽未能著为成书,然其大旨固已独得之矣。
若历代史记,则又考论西周以来至于五代,取司马公编年之书,绳以《春秋》纪事之法,纲举而不繁,目张而不紊,国家之理乱、君臣之得失如指诸掌。
周、程、张、邵之书所以继道统之传,历时未久,微言大义郁而不章,为之裒集发明,而后得以盛行于世。
太极、先天二图精微广博,不可涯涘,为之解剥条画,而后天地本原、圣贤蕴奥不至于混没。
程张门人祖述其学,所得有浅深,所见有疏密,先生既为之区别,以悉取其所长,至或识见小偏、流于异端者,亦必研穷剖析,而不没其所短。
南轩张公东莱吕公同出其时,先生以其志同道合,与之友,至或识见少异,亦必讲磨辨难,以一其归。
至若求道而过者,病传注诵习之烦,以为不立文字,可以识心见性,不假修为,可以造道入德,守虚灵之识而昧天理之真,借儒者之言以文老佛之说,学者利其简便,诋訾圣贤,捐弃经典,猖狂叫呶,侧僻固陋,自以为悟。
立论下者,则又崇奖汉唐,比附三代,以便其计功谋利之私。
二说并立,高者陷于空无,下者溺于卑陋,其害岂浅浅哉。
先生力排之,俾不至乱吾道以惑天下,于是学者靡然向之。
先生教人,以《大学》、《语》、《孟》、《中庸》为入道之序,而后及诸经。
以为不先乎《大学》,则无以提纲挈领,而尽《论》、《孟》之精微;
不参之以《论》、《孟》,则无以融会贯通,而极《中庸》之旨趣;
然不会其极于《中庸》,则又何以建立大本,经纶大经,而读天下之书,论天下之事哉?
其于读书也,又必使之辨其音释,正其章句,玩其辞,求其义,研精覃思,以究其所难知,平心易气,以听其所自得。
然为己务实、辨别义利、毋自欺、慎其独之戒,未尝不三致意焉,盖亦欲学者穷理反身而持之以敬也。
从游之士迭诵所习,以质其疑,意有未谕,则委曲告之而未尝倦;
问有未切,则反覆戒之而未尝隐。
务学笃则喜见于言,进道难则忧形于色。
讲论经典,商略古今,率至夜半。
虽疾病支离,至诸生问辨,则脱然沉痾之去体。
一日不讲学,则惕然常以为忧。
抠衣而来,远自川蜀,文词之传,流及海外,至于夷虏,亦知慕其道,窃问其起居。
穷乡晚出,家蓄其书,私淑诸人者不可胜数。
先生既没,学者传其书、信其道者益众,亦足以见理义之感于人者深也。
继往圣将微之绪,启前贤未发之机,辨诸儒之得失,辟异端之讹缪,明天理,正人心,事业之大,又孰有加于此者!
至若天文地志、律历兵机,亦皆洞究渊微;
文词字画,骚人才士疲精竭神,常病其难,至先生未尝用意,而亦皆动中规绳,可为世法。
是非姿禀之异、学行之笃,安能事事物物各当其理,各造其极哉!
学脩而道立德成而行尊,见之事业者又如此。
秦汉以来,迂儒曲学,既皆不足以望其藩墙,而近代诸儒,有志乎、周、程之学者,亦岂能以造其阃域哉!
呜呼,是殆天所以相斯文,笃生哲人,以大斯道之传也。
先生疾且革,手为书嘱其子与门人范念德黄干,尤拳拳以勉学及修正遗书为言。
翌旦,门人侍疾者请教,先生曰「坚苦」;
问温公《丧礼》,曰「疏略」;
问《仪礼》,颔之。
已而正坐,整冠衣,就枕而逝。
门人治丧者既一以《仪礼》从事,而讣告所至,从游之士与夫闻风慕义者莫不相与为位而聚哭焉,禁锢虽严,有所不避也。
呜呼,天又胡不憖遗,以永斯道之传,而遽使后学失所依归哉!
先生所著书有《易本义》、《启蒙》、《蓍卦考误》、《诗集传》、《大学》《中庸章句》《或问》《、论语》《孟子集注》、《太极图》《通书》《西铭解》、《楚词集注》《辨證》、《韩文考异》,所编次有《语孟集义》、《孟子指要》、《中庸集略》、《孝经刊误》、《小学书》、《通鉴纲目》、《本朝名臣言行录》、《古今家祭礼》、《近思录》、《河南程氏遗书》、《伊洛渊源录》,皆行于世。
先生著述虽多,于《语》、《孟》、《中庸》、《大学》尤所加意,若《大学》、《论语》则更定数四,以至垂没,《大学》「诚意」一章乃其绝笔也。
其明道垂教、拳拳深切如此。
《楚词集注》亦晚年所作,其爱君忧国,虽老不忘。
《通鉴纲目》仅能成编,每以未及修补为恨。
又尝编次礼书,用工尤苦,竟亦未能脱藁。
所辑家礼世多用之,然其后亦多损益,未暇更定。
平生为文,则季子类次之矣;
生徒问答则后学李道传尝裒辑锓版,未备也。
氏,追封硕人白水草堂先生之女,草堂韦斋所属以从学者也。
其卒也以淳熙丙申,其葬以祔穴。
子三人:长塾,先十年卒;
迪功郎、监湖州德清县户部新市犒赏酒库,后十年亦卒;
承议郎提举两浙西路常平茶盐公事。
女五人,婿儒林郎静江府临桂县刘学古,奉议郎主管亳州明道宫黄干进士元裕,仲季二人亦早卒。
孙男七人,钜、铨、鉴、铎、铚、铉、铸。
从政郎、新差监行杂买务杂卖场门;
从事郎、融州司法参军
鉴,迪功郎、新辟差充广西经略安抚司准备差遣
馀业进士
女九人,婿承议郎主管华州云台观赵师夏进士叶韬甫、周巽亨、郑宗亮、黄辂,从政郎绍兴府会稽县赵师若,黄庆臣李公玉
曾孙男六人,渊、洽、潜、济、浚、澄。
女七人。
先生没有年矣,状其行者未有所属笔,从学日久,俾任其责。
先生既不假是而著,之识见浅陋,言语卑弱,又不足模仿万一,追思平日步趋謦欬,则悲怆哽咽,不忍书,亦不忍忘也。
窃闻道之正统待人而后传,自周以来,任传道之责、得统之正者不过数人,而能使斯道章章较著者,一二人而止耳。
孔子而后,周、程、张子继其绝,至先生而始著。
盖千有馀年之间,之徒所以推明是道者既已煨烬残阙、离析穿凿,而微言几绝矣,周、程、张子崛起于斯湮塞之馀,人心蠹坏之后,扶持植立,厥功伟然,未及百年,舛驳尤甚。
先生出,而自周以来圣贤相传之道一旦豁然,如大明中天,昭晰呈露。
则摭其言行,又略欤!
辄采同志之议,述世系爵里、出处言论,与夫学问道德行业人之所共知者,而又私窃以道统之著者终之,以俟知德者考焉。
谨状。
嘉定十四年正月日,门人奉议郎主管亳州明道宫黄干状。
行状之作,非得已也,惧先生之道不明,而后世传者之讹也。
追思平日之闻见,参以叙述奠诔之,定为草藁,以谂同志,反覆诘难。
一言之善,不敢不从,然亦有参之鄙意而不敢尽从者,不可以无辨也。
有谓言贵含蓄,不可太露,贵简古,不可太繁者。
夫工于为文者固能使之隐而、简而明,是非愚陋所能及也。
顾恐名曰含蓄,而未免于晦昧,名曰简古,而未免于艰涩,反不若详书其事之为明白也
又有谓年月不必尽记,辞受不必尽书者。
先生之用舍去就,实关世道之隆替、后学之楷式。
年月必记,所以著世变;
辞受必书,所以明世教。
先生之行,又岂可以常人比、常体论哉!
又有谓告上之语失之太直,记人之过失之太讦者。
责难陈善,事君之大义,人主能容于前,而臣子反欲隐于后,先生敢陈于当世,而学者反欲讳于将来乎?
人之有过,或具之狱案,或见之章奏,天下后世所共知,而欲没之,乎?
又有谓奏疏之文纪述太繁,申请之事细微必录,似非行状之体者。
古人得君行道,有事实纪,则奏疏可以不述;
先生进不得用于世,其所可见者特其言论之间,乃其规模之素,则言与行岂有异耶?
事虽微细,处得其道,则人受其利,一失其道,则人受其害。
先生明义精,故虽细故,区处条画,无不当于人心者,则钜与细亦岂有异耶?
辨者如此,则其尤浅陋者不必辨也。
至于流俗之论,则又以为前辈不必深抑,异学不必力排,称述之辞似失之过者。
孔门诸贤至谓孔子贤于,岂以抑为嫌乎?
孟子辟杨墨而比之禽兽,卫道岂可以不严乎?
夫子尝曰「莫我知也夫」,又曰「知德者鲜矣」,甚矣,圣贤之难知也!
知不知不足为先生损益,然使圣贤之道不明,异端之说滋炽,是则愚之所惧,而不容于不辨也。
故尝太息而为之言曰:是未易以口舌争,百年论定,然后知愚言之为可信。
遂书其语,以俟后之君子。
谨书(《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四。又见《性理群书句解》卷二三,《新安文献志》卷六三,《紫阳文公先生年谱》附录卷三。)
家:原空,据右引补。
临江刘静春先生讳清之字子澄。)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二、《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三六
呜呼!
去古愈邈,道学不明,末俗喧豗,匪利则名。
岂无大贤,挺生斯世,彼昏不知,孰发其蔽?
吁嗟先生,天资绝人,心平气和,志笃行醇。
博极群书,该贯一理,尊敬师儒,考订非是。
闺门雍雍,兄弟怡怡,忧国以诚,抚民以慈。
笃学力行,后进是式,推己爱人,尤极恳恻。
人之有善,称道揄扬,不责其备,而取其长。
人之有过,箴规训诲,不顾其违,而冀其悔。
先生此心,可谓至仁,芝菌鸾鸮,同然一春。
吁嗟先生,今其亡矣,昏迷恣肆,谁逆其耳。
干也颛愚,少无师承,年已踰冠,始来庐陵
抠衣趋隅,历问所学,直指前修,以警后觉。
乙未之冬,岁莫天寒,奉命造朝,舣舟江干。
折简来呼,治子行李,武夷金华,惟子所止。
二三伟人,为世宗师,莫启其行,已背而驰。
庐山之阳,杖屦岁月,别后诒书,勉厉不绝。
尚期他年,执经远游,南北奔驰,有志未酬。
千里讣音,哀慕悲痛,哲人云亡,岂曰私恸。
天不佑善,斯文已孤,举世滔滔,斯人何辜!
武夷夫子,先生所敬,小子不敏,幸获将命。
敢不蚤夜,益坚所行,庶几有闻,如见先生
抆泪缄辞,寄觞以酹,惟神之灵,鉴此微意。
闽县学谒先圣文 南宋 · 黄干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二、《勉斋先生黄文肃公文集》卷二二
维年月日,后学黄干谨率同舍拜谒于先圣先师。
等适以今岁聚学于先圣之宫。
惟先圣所以教人,见于门人所记者,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又曰「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盖博文所以致其知,约礼所以见诸行。
加之以忠信诚悫之心,则知无不精、行无不笃也。
窃尝闻于当世宗师者如此,敢不痛自循省,勉励同志,以无负先圣之教。
顾惟庸陋,舍己芸人,日瞻圣容,有腼面目。
恭惟先圣道通古今,不倦之心,千古如在,悯兹后学,尚克相之。
敢告。
破庵语录序嘉定五年四月 南宋 · 杨子谟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六三
佛祖正法眼藏,初不可传,可传者筌蹄耳。
然而师承真正,根蒂分明,则有言无言,无非正法。
凡所以发扬祖道,开示后学,使人因指见月,其可无传乎?
先破庵老和尚,九坐道场,说无义语,壁立千仞,峭绝巉岩。
售用纵横,打破密庵窠窟;
行持高峻,远绍佛果家风。
正令全提,诸方风靡,大机密用,外道潜踪。
独运本分炉锤,烹鍊几多禅衲,近世宗师,如公无几。
呜呼!
当此法弱魔强之际,倚公一柱,以障颓澜,今其已矣,后学将安仰乎?
予虽未识师颜,而书问往来,商订是事,千里同风,固若符契。
侍者圆照编次法语,求序板行。
三复玩味,非惟如已识面,又得其心,乃知破庵老人有不亡在。
续佛慧命,非在斯文乎?
学道高人,要须具眼。
嘉定壬申孟夏浩斋居士杨子谨书。
按:《破庵祖先禅师语录》卷首,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六套第五册。
周丞相正启 南宋 · 黄畴若
 出处:全宋文卷六五九九、《翰苑新书》续集卷二六
玉烛调元,和式归于燕谷;
铜仪观象,序爰正于夏时。
有如耆英,茂介繁祉。
恭惟某官三朝元老,百世宗师
收歛化工,如四时之成岁;
照临乡国,先一气以回春。
惟贤业之对时,宜天休之滋至。
某滥纡尺组,托芘万间。
行伸再拜之私,先上一笺之敬。
受天之福,惟日不足,敢伸善颂之词;
履新之庆,与卿等同,倾睹上公之礼。
袁文昌(说友)平江五首 其一 1191年 南宋 · 刘过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创作地点:江苏省苏州市
骨秀如仙孕武夷,故教(江湖集作家)手笔世宗师
隶分唐汉诸家字,句压陈黄二子诗。
茂苑雨晴花发处,洞庭霜重黄时。
尘埃俗吏那能此,一段奇功自可知。
松源和尚语录后序嘉泰三年十二月 南宋 · 孟猷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四八
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点检将来,漏逗固已不少。
是以德山临际,一棒一喝,直欲丧尽己灵。
兹岂容拟议,以豪发间隔于其间哉。
世宗师,情解俱亡,言语路绝。
负荷佛法而能觉悟后学者,微松源老人,其谁与归?
松源于予有交游之旧,自言出家未受具足戒,从应庵华公,有所契入。
后从木庵永公密庵杰公,及遍参知识,虽屡有省悟,然犹以未能脱洒为疑。
如是者又不知几年,刻苦自厉,至忘寒暑。
一日,留道场全公席下,蓦有所得,疑网尽除。
时全公缘化出外,数日而后反,亟欲求證,先众入室。
时全公机锋不辏,松源詈言而出,即挑包过凤口,谒密庵
未及语,密庵云:「且喜大事明了,吐露即不堪」。
松源于是归堂憩息。
其去道场也,有偈云:「当头一著没誵讹,去住还如水上波。
有意气时添意气,从教平地起干戈」。
后自澄照至显亲、报慈,凡住院者八。
予见松源无恙时,乐称参学弟子光睦与大纯、惠足。
今惠足以其师语录来求序,因为纪其师得道之本末。
予独怪黄龙如公既明明知得松源开口不在舌头上底消息,便合将此剩语屏置影灭迹绝处。
今乃与之编次,外扬家丑,予恐它日钝置松源者,在黄龙无以逃其责。
嘉泰癸亥腊月八日汲郡孟猷后序。
按:《松源崇狱禅师语录》卷上,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六套第三册。
玉玺本末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六六、《昌谷集》卷二二
言传国玺者多矣,讫无定说。
原其所由,则人主身自服之,非臣下之所常见,道听涂说,未免差误,传记杂录,易以湮没(原注:《旧唐·经籍志》有纪僧真《玉玺谱》一卷,姚察《传国玺》十卷,徐令言《玉玺正录》一卷,而僧真姚察之书久不传矣,《馆阁书目》中亦无徐令言正录》,而其说或亦谓之《玉玺谱》,间见诸书。唐章怀太子注《后汉·光武纪》,已用其说。今仅有蜀本《朝士谈》一书,乃前都官员外郎李石所撰,其叙玉玺事颇详,最无依据。)
士大夫所传已无依据,又以徐令言李石之说参于其间,尤更牴牾(原注:令言信《北齐书》之说,谓永和所得之玺,即秦玺也,与《晋纪》不同。又谓侯景既败,侯子鉴盗其玺,走江东,惧追兵至,投诸佛寺,为栖霞寺僧永所得。陈永定三年,僧永死,弟子普智奉献。陈亡,玺传于隋。不独晋非此玺,而陈隋亦无此玺矣。李石信《晋阳秋》之说,谓晋孝武太元十九年雍州刺史郤恢得玺于慕容永,乃送建业。不独晋不得此玺,而永之崛起,亦无得玺之理。语在《永和玺》注。)
正史所载亦多不同,若不因本朝绍圣间此玺再出,士大夫以纸出之,当职官手自摹之,则其著见于天下者寡矣(原注:郑望之《秦玺跋》云:绍圣四年初献秦玺,诏百官杂识视。时先君为尚书郎,乃请以纸出之,遂得其真。《金石录》云,咸阳所获传国玺,初至京师执政以示将作监李诫手自摹印之,遂传于世。)
然其玺尚有玉色未辨,不得而尽考也(原注:汉宣帝立玉宝璧祠于未央宫中,刘原父以为受命宝和氏,当是据崔浩而言。崔浩《汉书音义》曰:传国玺是和氏作之。舒元舆云:秦丞相八字刻在荆玉,而飞上天矣,则其当为白玉。徐令言云:其玉出蓝田山蔡京等云:其色绿如蓝,则其当为绿玉。《石虎别传》曰:武乡长城县韩强,在长城西山岩石间得玄玉一方四寸,与同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以为瑞。则又有玄玉者矣。)
今且序秦汉魏晋所得之宝,与白色、绿色、玄色并出之异,然后辨史氏之差误,众说之不根,使后之君子有考焉。
秦以前民皆以金玉银铜犀象为方寸玺,各服所好。
秦独天子称玺(原注:出《汉旧仪》)始皇作传国玺,使丞相李斯书之,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原注:《吴志·孙破虏传》注引旧《吴书》之文如此。应劭《汉官仪》曰:天子有传国玺,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且康。」《吴志》注云:「且康」、「永昌」二字,未知何者为得。《朝士谈》云:秦玺面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玺上隐起为盘龙文,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是皆未见真玺者也。考正史及众说,未尝有「且康」二字,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已两至本朝。其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自晋传隋,亦不闻有背文、面文之说也。且既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则其背文不应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意同而词不律,非古人之意也。)」。
汉高帝入关至灞上秦王子婴系颈以组,降轵道旁,封上始皇帝(原注:出《高帝纪》。)
后诛项籍,即天子位,服御其玺,世世传授号曰汉传国玺(原注:出《元后传》。《汉官仪》以为子婴始皇玺,高帝服御之,恐未必如是之遽也。)
周勃诛诸吕,废少帝,尝手贯皇帝玺(原注:出《史记·世家》应劭注。)
文帝时有言欲反,下廷尉薄太后文帝曰:「绛侯绾皇帝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耶」?
文帝乃出之(原注:出本传。)
昭帝时,殿中有怪,一夜群臣皆惊。
霍光尚符玺郎,郎不肯授欲夺之,郎按剑曰:「臣头可断,玺不可得也」。
甚谊之。
明日,诏增此郎秩二等。
昌邑王,即持其手,解脱其玺组,奉上太后,乃立皇帝(原注:并本传。)
哀帝崩,无子,太皇太后即日驾之未央宫,收取玺绶(原注:出《王莽传》。《太平御览》载,哀帝将崩,以玺绶付董贤,曰:「无妄以与人。」中常侍王闳者,叔父也,白元后,请夺之。即带剑至宣德闼,谓曰:「宫车晏驾,国嗣不立。君受恩深重,当俯伏号泣,何事久持玺绶,以待祸至耶?」不敢拒,跪授玺绶。按《汉书·董贤》、《王莽传》,哀帝置酒麒麟殿,上在酒所,从容谓,笑曰:「吾欲法,何如?」进曰;「天下乃高皇帝之天下,非陛下之有也。天子无戏言。」上默然不悦。哀帝既崩,白:「董贤年少,不合众心。」收印绶。则知元后之未央者,收皇帝玺绶;而王莽所白者,董贤印绶也。《御览》本援引《汉书》,而班固荀悦之书皆不载,不知何书耶?)
平帝既崩,孺子婴未即尊位,玺藏长乐宫。
王莽篡汉,使安阳侯王舜请玺于元后,后怒曰:「而属父子宗族,蒙汉家力,富贵累世。
既无以报,受人孤寄,乘便利时夺取其国,不复顾名思义。
人如此者,狗猪不食其馀。
且若自以金匮符命为新皇帝,亦当自更作玺,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
太后涕泣而言,亦悲不能自止,良久乃仰谓太后:「臣等已无可言者,必欲得传国玺,太后宁能终不与耶」?
太后语切,恐欲胁之,乃出汉传国玺,投之于地,以授曰:「我老已死,知而兄弟今族灭也(原注:出《元后传》。《玉玺谱》曰,元后投之于地,玺上螭一角缺。而正史不载,至《吴书》乃始见之也。)」。
及汉兵诛带玺绶避火渐台,商人杜吴杀取绶,不知取玺及头。
公宾就见绶,问绶主所在,乃斩首并玺与王宪
得玺,无所送。
后宫,乘其车服。
越四日,而李邓晔长安,斩,送更始大司马谢禄,而玺归更始矣。
赤眉杀更始于高陵,立刘盆子为帝。
建武三年光武征赤眉于宜阳,赤眉君臣面缚奉高皇帝玺绶,乃诏先帝玺绶,归之王府,斯乃祖宗之灵,士人之力。
其择吉日,祠高庙,赐天下长子为父后者爵,乃受传国玺(原注:出《光武纪》。)
灵帝既葬,少帝在位,献帝未立,宦者张让段圭作乱,劫二帝幸北宫,又走小平津。
掌玺者奔散,并失其玺。
等既诛,二帝既还,得六玺于阁上,而传国玺独未得也。
董卓少帝献帝陈留王即尊位。
初平改元山东州郡起兵讨迫帝都长安
二年遂发掘洛阳诸陵,破虏将军孙坚,以袁术之命入洛阳,扫除汉宗,平塞诸陵。
军城南,甄官井上,旦有五色气,举军惊怪。
令人入井,探得传国玺,方圆四寸,纽盘五龙,上一角缺(原注:此《吴志·孙破虏传》注引《吴书》之言也。此玺元后投之于地,旧不言一角缺,而言一角缺者昉乎此。)
明年死,袁术将僭号,拘夫人而夺之(原注:出《山阳公载记》。)
僭号二年而死,荆州刺史徐璆得玺,还许上之汉(原注:出《朝士谈》,与《山阳公载记》相表里。但《载记》节文见于《吴志》注与杂书,未见全文,恐亦出《载记》也。而《玉玺谱》乃云,袁绍有僭盗意,拘坚妻,逼求之。得玺,举兵以向魏武魏武恶之。败,得玺还汉。恐不然也。按为破虏将军,乃袁术之意。死后,复表其兄子贲豫州刺史,策载母徙曲阿,继从袁术,其不为袁绍所拘,事理明甚。)
魏文帝将受汉禅,遣使求玺绶于献穆曹后(原注:后,魏武女也。)
后怒,以玺绶抵轩下,因涕泣横流曰:「天不祚玺(原注:出《穆后传》。《续汉书》云:「天不祚此玺。」其义亦通。按《魏志·贾逵传》;魏太祖崩,隐陵侯彰行越骑将军从军长安来,问先王玺绶所在。正色曰:「太子在邺,国有储副,先王玺绶,非君所宜问也。」是时魏未受禅,所问者魏王玺绶耳,非传国玺绶也。)」。
司马师将废齐王芳,使郭白太后,取玺绶置坐侧。
及迎高贵乡公,又请玺绶,后曰:「我见高贵乡公,小时识之,我欲自以玺绶手付之(原注:出《魏略》。)」。
自魏传晋,使太保郑冲奉玺禅位。
其后平吴,不过得金玺而已(原注:出《晋书》。《御览》引《拾遗录》曰:晋太康平吴,孙皓送六金玺,云无玉工,故以金为印玺。)
惠帝时赵王伦篡位,使义阳王威黄门郎骆休逼惠帝,夺玺绶。
伦败,帝反正,曰:「阿皮捩吾指,夺吾玺绶,不可不杀」。
阿皮,小字也,于是诛(原注:出本传。)
怀帝永嘉五年岁在辛未王弥洛阳,执帝诣刘曜,而传国玺不可考矣(原注:《晋书》载永嘉末洛京不守,玺为刘聪所得。及石勒灭刘氏,玺入伪赵冉闵诛石氏,玺又入。及是四十二年,而玺复归于晋。然其文乃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不同。《北齐·辛术传》云:辛术广陵,获传国玺,送邺,文宣以玺告于太庙。此玺即秦所制,方四寸,上纽交盘龙,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且言二汉相传,至魏晋没于刘聪至穆帝永和中得之,历宋齐梁而没于侯景败,得于郭元建,而以进焉。按永和所得玺,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至隋犹在,载于《礼仪志》者甚详。而所谓「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寂无闻见,则知《晋史》所载者为是,而《北史》所载者为非也。唐贞观撰《晋史》,其志书最为详备,不应有此玺而不录。《玉玺谱》云:玺属石勒刻一边云:「天命石氏」。此题今不复存。《朝士谈》云:石季龙磨其隐起之文,刻其旁为文曰「天命石氏。」其说既不相同,又云此题今不复存,不知所见者为何玺,不敢以为秦玺也。惟永和所得,乃有「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八字,粗有传授,亦谓之传国玺,今别条以永和玺名之。马端临《通考》:梁末侯景之败也,以传国玺自随,使其侍中平原太守赵思贤佩之,曰:「若我死,宜沈于江。勿令吴儿复得之。」思贤自京口济江遇盗,从者弃之草间,至广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与辛术送之至。按郭元建,侯景之党,败,以广陵王僧辩,既而复降于北齐,齐遣行台辛术广陵。传国玺自五胡之乱没于刘石。石氏败,玺复南归于晋。历宋齐梁,至侯景之败,而玺遂北归于高齐云。)
后赵石虎得玄玉玺于武乡之长城,方四寸,厚二寸,文同秦玺,然其色玄也,不知为何代之玺(原注:出《石虎别传》。按石虎即伪位,在晋文咸康乙未,距永嘉辛未凡二十五年。而得玺之年,不可考也。武乡上党属邑,本朝初属潞州,后析为威胜军。)
秦苻坚姚苌所执,当晋孝武太元十年岁在乙酉,距洛阳之陷七十有四年矣。
求传国玺于曰:「小羌乃敢干逼天子,岂以传国玺授汝羌也?
玺已送晋,不可得矣」。
史不书其玺文,又无送晋之事,不知此为何玺(原注:出《载记》传。)
又六十一年,岁在丙戌
后魏世祖太平真君七年,即宋文帝元嘉二十三年也,魏毁邺城五层佛图,于泥像中得玉玺二,其文皆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一刻其旁曰「魏所受汉传国玺」。
史不言其玉色、工制与其方广、厚薄,既曰魏受汉玺,或者真传国玺也。
不知魏晋之间,未有言其旁刻字本末者,何耶?
既有二玺,则传国玺已有其副。
太平真君以后,历东西魏周齐隋唐,而此玺未尝见于史。
后魏承平甚久,不知何从失之。
本朝绍圣四年岁在丁丑,距太平真君七年又六百五十一年矣,咸阳县民段义斸地得古玉二,五年正月永兴军以闻,诏尚书礼部、御史台学士院秘书省太常寺官讲求定验以闻。
翰林学士承旨蔡京等奏:按所献玉玺,其色绿如蓝,温润而泽,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其背螭纽五盘,纽间有小窍,用以贯组。
又得玉螭首,其玉白如膏,亦温润。
其背亦螭纽五盘,纽间亦有贯组小窍。
其面无文,与玺相合。
大小方圆无毫发差殊。
今考玺文,为秦玺可知。
其玉乃蓝田之色,其篆乃李斯小篆,其文则刻而非隐起,其字则饰以龙凤鸟鱼,乃虫鱼鸟迹之法,其制作尚象古而不华,于今所传古书莫可比拟,而工作篆书之文巧者亦莫能仿佛,非以后所能作明矣。
臣等被奉诏旨,得与讨论,黜诸家伪说,而断以正史,所有玉玺,委是汉以前传国之宝(原注:蔡京等黜诸家伪说,而断以正史,其说是矣。但其奏有云,曰「皇帝寿昌」者,晋玺也。曰「受命于天」者,后魏玺也。则「既寿永昌」者,秦可知。迁就欺罔,无所不至。按「受天之命,皇帝寿昌」,晋得此,如今得秦也,岂可谓之晋?至于「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乃秦而后魏得之耳。今乃析而二之,以「受命于天」为后魏之,以「既寿永昌」为秦,其为面谩也甚矣。邵武《后录》:绍圣元年咸阳县民段吉夏日雨后村中立门足陷,得玉一,方四寸,篆文如凤鸟之状,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按《记》云:秦始得卞氏玉,刻以为,元后取投之地,故一角缺。验之皆合,唯记云色黄,此青苍色耳。又云背亦刻「受天之命,皇帝寿昌」,则无之。有司奏上,廷议以为瑞,改元元符,命段吉以官。至靖康,金人取去。)
诏令礼部太常寺考案故事以闻。
四月丙戌礼部太常寺言:按《国朝会要》,元日五月朔冬至,并行大朝会仪,乞以礼祇受,群臣称贺。
从之。
宰臣章惇书写玉检,诏词臣撰乐章,付太常寺,应奉朝会之用。
丁酉,诏传国宝检以「天授传国受命之宝」为文。
五月戊申朔,行朝会礼。
己酉,大赦天下。
癸丑甲寅,恭谢景灵宫
戊午,宴于紫宸殿
丙寅,诏以绍圣五年六月朔元符元年(原注:出《泰陵宝录》。)
徽宗即位,以白玉作受命宝,为八宝之一,其方四寸有奇,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文。
大观元年十一月,诏八宝初成,可于正月二十三日后用之。
尚书省言:受命宝非常用之器,唯封禅则用之。
则大观以后,本朝有绿白二玺矣(原注:出《会要》。谨按《御制八宝记》云:受命宝,其玉蓝田,其制秦也。不可以传示将来,贻训后世。方参稽宪度,自我作古,有以宝玉献者,色如截肪,气如吐虹,温润而泽,其声清越。有以古篆进者,龙蟠凤翥,鱼跃鸟飞,奇耦相生,纵横得所。有以善工进者,雕琢众形,如切如磋。分毫析缕,不见其迹。四者毕备,于是揭而玺之,乃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之文作受命宝,其方四寸有奇。蔡绦云:得秦玺而无检,螭又不缺,疑其一角缺者乃检也。自有玺后,考验甚详,上犹独取其文而黜其玺不用。旧说螭一角缺,未有言其检者,此又之凿也。但古今所见少有同者,不得不致疑耳。)
元符戊寅靖康丁未,盖三十年。
建炎戊申嘉定辛巳,又九十四年矣。
永和玺者,不知其何时作也,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与秦玺不同(原注:《北齐·辛术传》以其文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者,误也,已于秦玺辨之。)
后世以为传国玺易与秦玺相乱,今故以永和名之,谓其以永和至晋,而名始着也。
其制度精密,非当时僭伪所能办(原注:《晋阳秋》云:鸟篆隐起,巧丽惊绝,与传国玺不同。《隋志》云:螭兽纽上交五盘螭,鸟篆隐起。)
洛京失守,南北纷争,假托天命者,皆欲得此玺。
变诈百出,无所不至(原注:《·载记》,冉闵石祗,僭大号,遣其使人常祎慕容隽使记室封裕告之曰:「石祗去岁使张举请援,云玺在襄国,其言信否?」曰:「平寇之日,在邺者略无所遗,玺何从而向襄国?」《载记》又曰:冉闵既败,慕容隽欲神其事,诈言历运在己,妻得玺以献,号曰奉玺君。以永和八年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元曰元玺。又《玉玺谱》云:元帝渡江后,数世无玉玺。北人皆曰司马家儿是白版天子。或谓元帝大兴三年慕容廆尝送玉玺三纽,不知彼乃宇文氏所得之玺,非中国之玺也。)
晋永和虽得之,而所以得之者非正道也(原注:《载记》又言:冉闵被执,其子智尚幼,蒋干遣詹事刘猗奉表归顺。濮阳太守戴施应之,次于棘津,猗至施止,不听进,责其传国玺。猗归以告干,犹豫不决。施因遣参军何融率壮士百人入,登三台助戍,谲之曰:「今且出玺付我,凶寇在外,道路梗涩,亦未敢送。当遣单使驰告天子。天子闻玺已在吾道,当遣重兵相援。」干信之,乃出玺付融,融使赍玺驰还。或谓何融以赏得之,或谓戴施取之以计,乃使何融驰还。或谓冉智以玺付之,非蒋干也。大要是何融、戴施共谋取之,冉智年幼,听命于蒋干,不足深辨。《晋阳秋》云:雍州玺者,晋孝武太元十九年雍州刺史郤恢表慕容永称藩奉玺,方六寸,厚一寸七分,蟠螭为鼻,合高四寸六分,四面龟文,下有八字,其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云是慕容所制,未详厥始,此则误也。八字载于永和八年《晋纪》,不可泯没。慕容永崛起小丑,草创简陋,寻为慕容垂所杀,安得更自制玺?先是慕容隽慕容廆之子,父子雄据一方,犹以不得玺为耻,诈封奉玺君,而况于乎?其言未详厥始,则不根甚矣。)
姑因史氏诸家之说,推本而铺叙之。
永嘉五年王弥洛阳,得六玺送刘曜刘聪,而此玺在其中(原注:洛阳陷时,与秦玺当皆送刘聪,而秦玺不复传授,疑乱兵失之。)
聪死,子粲嗣位,其大司空靳准作乱,自称大将军,执粲杀之。
为乔泰等所杀,推靳明为盟主,遣卜泰奉玺于
大悦,谓泰曰:「使朕获此神玺而成帝王者子也」。
石勒闻之怒,增兵攻明。
败于石勒,其子熙奔上邽
石虎上邽,遣主簿封送玺于勒
向所谓六玺者,止有其一,此外特太子金玺耳(原注:已上并杂出《晋书·载记》。按天子有六玺,曰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所用不同。应劭《汉官仪》及诸史皆详言之,与传国玺并行于世。自永嘉以后,每言传国六玺,则是六玺不皆在,与传国玺合为六耳。《前凉录》载,张寔元年兰池赵婴上言,于青涧中得一玉玺,钳纽,光照水外,文曰「皇帝玺」。《后周书》曰:宇文氏因狩得玉玺三,纽有文曰「皇帝玺」,必永嘉以后之所失者也。至唐贞元二年,神策将温嘉顺犹得白玉印文曰「天子之宝」,亦可见矣。赵封送玺于勒,止有一玺,于此可见。)
石勒既死,石虎篡立。
死,其子世嗣位。
石遵、石监、冉闵相继篡立,慕容恪所执,其子智守邺尚幼,因其臣蒋干以玺献于晋(原注:《燕书》曰:元玺六年,蒋干遣太子詹事刘猗赍传国玺诣晋求救,猗负玺行数里,天黄雾四塞,不得进,易取行玺始得去。此事虚诞,全不可信。)永和八年,玺至建业,百寮毕贺(原注:出晋《穆帝纪》。)
自晋传宋,宋元凶劭作乱而败,不见传国玺。
问劭,乃云:「在严道育处」。
就取得之。
孝武即位,拜蔡兴宗侍中,每言得失,无所顾惮。
帝新拜陵,尝使负玺陪乘。
宋末,谢朏侍中,领秘书监
齐高帝将受禅,当日在直,百寮陪位,侍中当解玺。
佯不知曰:「何公事」?
传诏云:「解玺授齐王」。
曰:「齐自应有侍中」。
乃引枕卧,传诏惧,乃使称疾,曰:「我无疾,何所道」?
遂朝服步出东掖门,乃登车,仍还宅。
是日遂以王俭侍中解玺,既而武帝请诛
高帝曰:「杀之则成其名,正应容之度外(原注:并出《宋书》。)」。
自齐传梁,至简文帝,为侯景所篡。
败,其玺不知所向。
北齐东南道行台辛术广陵得其八玺,献于文宣文宣以告太庙,而此玺居其一也(原注:《辛术传》云: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推原所自,以为永和中载僧施所得者,使督护何融送建业,历、齐、梁至侯景败,侍中赵思齐以玺授南兖州刺史郭元建以送于,而以进焉。其玺文与《晋纪》不同,疑传误也。若以为晋永和自是一玺,而辛术自是一玺,特传引用之误,亦是一说。但永和玺后来却有传授,而辛术玺所谓「受命于天,即寿永昌」者,齐陈之际,略无所传,知其误也。又文宣纪载所献八玺,而传只载传国玺,又不知其七者果何玺也。先是齐受东魏禅,固尝遣太尉彭城王元韶等奉皇帝玺绶,而魏宗室元晖业骂之,曰:「尔不及一老妪,背负玺与人,何不打碎之?」事见《魏景穆十二王传》。则知当时之玺不一而足,八玺之中,亦必有所谓六玺者,特宋齐所传,非西晋之旧也。)
北齐河清中着令定制,自六玺之外,止有传国一玺,白玉为之,文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乃是物也(原注:《隋志》载北齐玺,自传国玺、六玺之外,止有木印,则辛术元韶所进之玺,已不能全矣。)
北齐、西魏皆并于后周,始与神玺并行于世(原注:西魏大统三年槐里获神玺,大赦,不言其文也。独《隋志》言,神玺、传国玺皆宝而不用,神玺明受之天,传国玺明受之运,则神玺之文,亦有关乎天命者矣。)
开皇三年,诏以传国玺为受命玺(原注:出《隋文帝纪》。《朝士谈》云:开皇九年江南,得真传国玺,乃改前所得者名神玺。此又不考本末者也。秦玺失于晋永嘉,而稍见于后魏太平真君之时,永和玺复归于晋,而隋已得之于后周矣,陈安得有真传国玺哉?谓陈有梁敬帝近代受禅之玺,犹之可也。况西魏、北齐已先有神玺之名,非开皇所改明矣。)
隋之亡也,玺没于宇文化及
化及败,为窦建德所得。
唐武德四年,克平东夏建德右仆射裴矩奉八玺以献,而受命玺实在其中(原注:化及之事,虽出于《朝士谈》,而正史不全载,然新旧史于《建德传》皆云裴矩奉传国八玺来降,则炀帝失之于化及化及失之于建德,其事明矣。)
唐有受命玺,以封禅礼神,即其旧也(原注:《新唐志》载,神玺、受命玺之外,止有天子、皇帝六玺而已,是谓八玺。乃言有传国玺及八玺,岂通传国而为九耶?志言八玺甚备,而传国玺独无所言,是误以受命、传国为二玺矣。当云合传国为八可也。)
太宗贞观十六年,复刻受命玺,其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而受命之名,复自别于传国玺矣。
武后长寿二年,尝改玺为宝。
中宗神龙元年,又改宝为玺(原注:此三事,皆出《通典》,而本纪不载。特于长寿二年九月乙未,书作七宝而已。)
玄宗天宝十载,改传国宝为承天大宝,而传国之名犹不废也(原注:肃宗乾元元年,上皇天帝御宣正殿,授皇帝传国、受命宝,则知虽改为承天大宝,而旧名不废也。)
五代乱离后,其玺不复存矣(原注:蔡绦《国史后补》云:国初创业艰难,诸宝多阶石为之。元丰中,始诏依古作六玺,有玉而未成也。《会要》云:唐末六玺亡失,国朝铸以金鍮。太宗雍熙三年,诏以天下合同之印为天下合同之宝,御前之印为御前之宝,书诏之印为书诏之宝,铸以金,是玉玺不传于本朝也。)
受命宝者,其初当出于传国二玺,其一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其二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皆有受命之文,而未以受命名之也。
隋文帝受周禅,遂有东、西二魏之宝,其名不一,而所谓传国玺曰「受天之命,皇帝寿昌」者,乃永和玺也,其传最远。
开皇三年,始表异而出之,名曰受命玺,而受命之名立矣。
隋传之唐,而太宗不以为受命玺也。
贞观十六年,乃自作受命玺,以白玉为螭首,其文曰「皇天景命,有德者昌」。
是隋、唐之际,各有是玺,而其文则异。
本朝继五代之后,二玺皆不复存。
至道三年十一月二十日真宗即位之初,中书门下言:皇帝受命宝,请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诏可,而不言其制度也(原注:《会要》误以膺字为应字,而《长编》不载,旁见于《宏词类编》者,乃作膺字。虽不足据,然累圣皆作「恭膺天命之宝」矣。)
大中祥符元年五月,有司详定封禅仪,请以玉牒、玉册并刻字填金,联以金涂银绳,缄以玉匮,置石䃭中。
封匮以金泥和粉乳香为之,印以受命宝,宝方一寸二分,文曰「恭膺天命之宝」,则是真宗朝尝两作之矣(原注:《会要》云:请依旧制,别造玉宝,文同受命宝,则是八字皆同,而《长编》止载「恭膺天命之宝」六字,盖节文也。是时又作「天下同文之宝」,铸以金,以封石䃭。《会要》虽云封匮封䃭之宝,而不言别作,则又略也。)
乾兴元年仁宗即位三月十六日礼仪院言:皇帝登位,所有受命之宝,并缘宝法物,请下文思院少府监
从之。
天圣元年九月二十二日,诏以宫城火,重制皇帝受命宝,则是仁宗初年亦两作之也。
嘉祐八年英宗即位六月十三日翰林学士范镇言:「伏闻大行皇帝受命宝,欲举而葬之,恐非所以称先帝恭俭之意。
其受命宝,乞陛下自宝用之,且示有所传付」。
检讨检寻典故,及命两制礼官详议。
翰林学士王圭等奏议曰:「受命宝者,犹昔传国玺也。
宜为天子传器,不当改作。
谓今宜从省约,以称先帝恭俭之实」。
其后别造受命宝,而所议弗用。
元丰八年哲宗即位门下侍郎章惇言:「奉诏篆皇帝受命宝,请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
从之(原注:以上并出《会要》。)
即是以观,本朝皇帝即位,皆作受命宝,而以「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为文矣。
但前乎真宗,则有太祖太宗之世,后乎真宗,则神宗居英、哲之间,而受命宝亦不作,岂作辍亦随时耶?
将史失之耶?
哲宗得秦玺,绍圣五年四月诏作传国玺检,以「天授传国受命之宝」为文,是哲宗有两受命宝,而秦玺其一也。
徽宗初年,亦作受命宝,因秦玺之旧,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为文,则徽宗之受命宝,不复用「恭膺天命」之旧矣。
既作受命宝,又作国宝,及天子、皇帝行信六宝。
大观元年,八宝皆成,十一月十一日,诏以来年正月二十三日后用之(原注:镇国、受命本是二宝,而《会要》乃载大观二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诏受命宝字之上添镇国二字,则当与国宝相乱矣。至三年八月二十五日,又诏八宝之名,一曰镇国神宝,二曰受命之宝,则是受命之宝未尝加国字也。《会要》何为并载耶?)
今皆不存矣(原注:朱丞相《秀水閒居录》云:靖康京城失守,八宝悉为金人劫取矣。但八宝既失,而国宝独存,其文所谓「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者,则又朱丞相误也。国宝文九字,曰「承天福,延万亿,永无极」,而「范围天地」以下十六字者,谓之定命宝,乃朱丞相维扬所见者也。合定命宝言之,谓之九宝。靖康八宝皆失,而定命宝独在。蔡绦《国史后补》载九宝甚详,与《御制八宝记》及《会要》诸书皆相表里,当以说为正。)
予讨论玉玺本末,有所谓《云麓漫抄》者,乃(原注:彦卫。)景安之所作,予未之见,疑犹有遗论也。
讨论粗定,乃于亲戚间见之,顾其说微有差误,不足取信。
且如秦玺之为玉,或云和氏,或云蓝田,要当指一物为证。
今云秦得和氏献玉,命李斯篆书,诏工人孙寿蓝田玉作,何也?
献帝初虽失玺,后复孙坚得之,再入袁术,而徐璆以上于许。
今云献帝出奔则失之,何也?
曹操虽不受汉禅,而子丕实受之,刻玉玺之侧,曰「魏所受汉传国玺」,虽真伪未可知,未尝指言所刻也。
今云不应丞相时,先取其玺,何也?
晋元帝渡江,数世无玉玺,北人始有白版天子之讥,其后永和得玺,君臣相庆。
今云三国鼎立时,有假版天子之语,何也?
秦以前为方寸玺,至始皇侈而大之,乃作受命玺。
今云方围四寸,其为伪无疑,何也?
如此等类,不可胜举,姑举其概以自志焉。
丛林盛事跋庆元五年 南宋 · 释宗演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六○
予昔首众于五峰,时古月融禅师典宾职,既叨同事,日数从游,为山间水边之乐。
续以业缘来居青山,逾十年矣。
一日翩然过我,坐间娓娓谈前言往行,颇清老怀。
徐出《丛林盛事》一编,皆命世宗师与贤士大夫酬酢更唱之语,诚可以警后学而补宗教,大率与先师武库相类,殆将锓梓,以惠后世,其利岂不博哉!
因援笔以题于后。
庆元己未,华藏遁庵宗演跋。
按:《丛林盛事》卷末,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套第二册。
被召除礼部尚书内引奏事第一劄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一九
臣猥以不佞,自先帝龙飞亲擢,四十年间,五叨聘召。
虽或去或就,时义各异,而其间最相似者,侂胄既殛,臣首被特招;
弥远既终,臣又膺严诏。
深惟两朝不凡之遇,感深至泣,所当倍道疾趋,恪共明命。
乃再辞而后入,非敢缓也。
嘉定号为更化,取其尝忤权要者,以次收用,江浙闽越之彦,未数月而集。
惟蜀士之召者五人,乃以道远未至,则背秋涉冬,事体已与前异。
于是杨辅金陵刘光祖襄阳,皆自近畿而返。
范子长畀节,不得入对,赵大全虽承奉常,旋遭论罢。
臣卒以固辞得请,移守广汉
改元更始之初,海内拭目以观太平,岂谓一韩方毙,又生一韩!
臣尝身履其事者,私自惟念,臣实何人,而常居更化召用之选。
故多忧易怖,欲进还却,踰年而后造阙者,犹未免以嘉定疑端平也。
今得诸道路,则所见之事固已不逮所闻。
呜呼,何治之日果不足以胜乱之时耶?
恭惟皇帝陛下以贤圣仁孝之夙著,无心而得天下;
以艰难险阻之备尝,小心以保天下。
凡古今治乱之变,固已周知熟察,而背芒于霍光,发立于德裕,韬光晦迹,以行其所愧,弥远不恤也。
陛下有之资,而弥远事之以汉魏叔季之主,而操、懿自为耳。
操专国二十五年,以授其子丕
司马懿专国二十五年,以授其子及其孙炎
今弥远窃权之年,视操、又过之。
虽以二子庸劣,无丕、之黠,未有以济其无君之谋,而凶类恶丑,根株牵连,狝薙弗蠲,遗孽馀毒必复滋蔓,则将有甚于操、者。
陛下或操大柄,雷霆之威,日月之,披聋登瞽,声焰震灼,近自杭、婺、常、润,远至闽、广、巴、蜀,凡为权臣所厄者,皆以收拾无遗。
虽臣独被重谴之馀,亦得以玷招来之末矣。
臣虽不能为时损益,然再辞不获命,则亦昧于一来,尚几拭目新化之成。
而得诸道路,咸谓汴洛之师委寇资敌,惠广之寇跨州连城,鞑使求和,虚实未保,北人内附,情伪难明。
今日而徐邳诸郡覆军,明日而建宁郡卒作乱。
盖可怖可愕之事,时时有之。
至于禁旅不静,公私阖户,井邑罢肆,不图辇毂之下,而亦有此。
于是道谤市议者,率谓群贤日至,正论日闻,而事变乃尔,莫不归咎儒生徒能诵说经义,而于君德、于国政绝未见丝毫之益。
馆职试言,学校上书,亦例疑经术为空虚无用之具。
夫道谤市议,小人之无识,不足问也。
而学自孔氏者,亦加嫚侮。
呜呼,是未知诸贤之心也。
《诗》曰「靡哲不愚」,言如愚人之混俗而苟容也。
又曰「善人载尸」,言如祭尸之不言而坐食也。
若以是责诸贤,虽亦有词,是岂知权奸擅国之久,无一不坏,譬诸衣敝而生虮虱,木蠹而长蜉蚁,补纫培养,此岂一旦夕之功?
而乃遽以四十年积坏之事,责众君子于期月之间,亦为不知务矣。
而况正论虽日闻而实未尽行,贤才虽日至而实非信任,岂诚诸贤之过?
而必为是归咎之说者,此小人之情状,殆未可测也。
臣来自下土,不知事体,第以累朝之事明之,窃意今日之事必有乘间俟隙之人,潜伏于冥冥之中而人不察焉。
且元祐之治仅四年而浸改,又四年而改绍圣者,安石馀党摇之也。
建中靖国之治,未半年而遄变,又半年而改崇宁者,京、卞之馀党移之也。
死之后,暂正而遄已者,之党如该、如卨、如思退诸人,蟠结如故也。
侂胄死而更化为具文者,弥远、弥坚固由宫妾以进,一时达官皆同类也。
今弥远既毙,天开平治之基,所宜惩创绍圣崇宁之失,坚凝元祐建中之治,则岂惟寿国家元气之脉,亦可以杜奸人窥伺之端。
而朝廷之上,牵于系累之私,迟回顾畏,以生祸隙,遂使朋奸罔上之徒,旁缘事变之来,讥笑善类,将以为援引权党,撼摇国是之地,至烦陛下慨然于旧弼之思。
汉文帝拊髀而叹无颇、牧,唐穆宗当馈而叹无,夫无颇、牧、,是诚可叹也。
今何至乏才如是,而陛下直以汉文、唐穆之叹,用之凶狡贪墨之人?
万一闻之四方,则于圣哲知人之鉴,亦不为无玷矣。
而况观人之法,亦视其所主。
若所主者寺人瘠环,是亦瘠环之类也。
岂有以进不以正,而可以当大事乎?
陛下方为权臣所操而不得伸者十年,万一信任匪人,又为所操,有如晁错所谓日损一日,岁亡一岁,日月益暮,盛德不究于天下者,不知天下后世以陛下为何如主也。
臣被命于改元之后,缀名于众正之列,亦冀圣德日新,治效日隆,脱四十年韩、史浊乱之厄,而自附于庆历元祐之臣,则臣之愿也。
而岂欲为咈心逆耳之言,以贻陛下之厌惮?
诚见陛下以上知之资,开升平之运,天下望治者一年有半,而谓小人才于君子,谓君子不才于小人。
夫才云者,能为善之称也,故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忠肃恭懿、宣慈惠和,则谓之才;
掩义隐贼、毁信废忠、傲狠明德、侵欲崇侈,则谓之不才。
程颐尝言:「才禀于气,气有清浊。
禀其清者为,禀其浊者为愚」。
盖古人以德行为才,本乎情性之正而有以充之,此君子之才也。
后世凶暴为才,狃乎气质之偏,顺而长之,此小人之才也。
君子之才可以开物成务,小人之才至于败国丧身。
几微之间,安可不察?
今陛下以委任乏才而犁然有感,使出于一时之忿懥而不得其正,则忿懥之平也,犹可以反诸正
若遂执此见以为观人之法,使此曹得志,则必引其侪类以纷乱众事。
吕惠卿之覆王安石蔡京之逐韩忠彦,虽于受知受举之地,且不暇恤,而何有于同列?
于是时也,贤者必相携持而去,凡粗有知识者亦皆廪廪乎有危亡之忧矣。
乃者侍从台谏阒无一言,仅有给舍论列,亦未有所施行,乃因其自陈而姑听之,爱护存全,若将有待。
诚恐宿根未剪,一旦发见,则必如章惇蔡京,始言恤公论而强从,终必逐诸贤而复用,臣窃有深忧焉。
今陛下并建二相,必将进退人物,一新中外之观听。
此正君子小人消长之机,天下国家安危之候,天命人心去留之日。
臣愿亟轸宸虑,与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实,推世变倚伏之机,必知执衔之易于移人心,惟公论之不可不恤。
念忠忱谨实者虽无目前速效之可见,而决无反覆难信之忧。
凶狡贪墨者虽有一时逢迎之可悦,决有包藏不测之患。
《书》曰:「天位艰哉,德惟治,否德乱」。
惟陛下思患而豫防焉。
臣以谴逐之馀,诚不自意再望清光,惓惓忧国之忠,装怀积想,将为陛下历历言之。
独念进退人物乃治忽安危之机,用敢不避狂僭,辄以是为群言之首。
虽攘臂当虎,为士所笑,然惩羹吹齑,臣实耻之。
惟陛下幸赦其愚。
史嵩之 南宋 · 吴昌裔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一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五、《续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右编》卷一七、《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五
臣等闻之《易》之《师》曰:「大君有命,开国承家,小人勿用」。
圣人象之,曰:「小人勿用,必乱邦也」。
必之为辞,言其决然而无可疑也。
臣观自古以来,必有君子而后能国,未有用小人而不至于败亡者。
圣人之言,如金科玉条,其可犯也哉?
臣等谨按太中大夫、新除刑部尚书史嵩之,习气轻浮,操心狡狯,膏粱之子,本无学术,凭藉其伯弥远声势,滥魁朝列,公论不容,至今籍籍。
游边累年,初乏善状,弥远内专八柄之权,外存三窟之势,遂以乳臭小子谬当阃寄。
弥远晚年每欲引之自代,之心,人皆知之。
冰山既摧,嵩之知无所恃,外交敌人,私结和议,用权故智恐胁朝廷,为守禄固位之计,不臣莫大焉。
边方以积贮为大命,嵩之京湖以喂强邻,以博珠玉,兵民苦于转输,破荡死徙而不恤。
敌人本未知中国虚实,嵩之屈体事之,引敌人头目一二百人出入城府,听其节制,而殊不知耻。
往者小使邹伸之之遣,引致王楫,窥觇上都,启敌人贪婪之心,贻襄蜀蹂践之祸,皆嵩之实为之。
斥逐家居,安享富贵,在嵩之可为幸矣,而乃恃其多赀,交结中外,规图复进。
起家而帅江右,物议已自沸腾,曳履而玷清班,名器抑何轻亵!
给事洪咨夔谓近日雷雪之变,皆此人所致,尝行缴驳,权直院吴咏亦复见之论奏。
嵩之者合知去就矣,顾乃偃然供职,恬若不闻,可谓小人之无忌惮者也。
嵩之为人,惟陛下与一二大臣谓其才可集事,而天下之人皆谓其轻嚣寡谋,必将重至误国,此譬之恶草当芟夷,蕴崇之勿使能殖可也,岂宜任独见、违公论而用之乎?
且陛下与一二大臣必欲用嵩之者,不过谓其尝为襄帅,稍谙北人情性,可以招来郭胜讲解敌师而已。
臣等以为不然,胜之叛去,父母妻子被戮,怨望已深,决无可招之理。
敌得志而骄,和议亦断未易成,嵩之近日奏疏,尝为走弄之语矣,陛下用之,必无益而有害。
臣等闻元祐间众贤聚朝,天下骎骎向治矣,时相吕大防把捉不定,至用调停之说,兼用熙丰旧人,进李清臣邓温伯,而杨畏章惇蔡京之徒攀援而至。
其时虽以刘挚范纯仁苏辙王岩叟诸贤参错要路,不足以遏其复然之凶焰,而中原之祸随之。
天下安危理乱之机,甚可畏也。
弥远浊乱天下一十八年,遗患馀祸,至今不可医治,今陛下复欲用其犹子,寘之文昌八座之列,臣等恐其巧窥阴伺,呼集非类,以害君子,而绍圣之祸复作矣,臣等甚忧之。
在《易》,内君子而外小人,其卦为《泰》,内小人而外君子,其卦为《否》,小人之不可近也如此。
臣等愚见,欲望陛下特赐睿断,将嵩之刑书职任亟行褫罢,以清朝列,以快公论。
若谓时方多事,未免使贪使过,且乞与一在外州郡差遣,少老其才,以备他日边头任使,庶合《泰》《否》内外之道。
谨具觉察以闻,伏候敕旨。
青城居士 南宋 · 阳枋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八四、《字溪集》卷八
张横渠少读异书,无所得,返求圣人之道,卒至皋比讲《易》,为世宗师
谯达微早从业二氏,无所见,专意伊川之《易》,后于洛中超然遗世,为时尊敬。
二君子出处大略相似,而趋向各不同,固未易较其优劣,然皆资禀高明,见道敏而用心刚,中行独复者也。
岩老一旦悟黄冠羽服之非,猛勇学《易》,通《姤》、《复》之旨,精进修炼,周游四方。
名公钜卿,悉加敬礼。
其生质盖亦卓尔不群者。
观其诗文间不免二氏,而大抵有志当世,其达微之俦欤?
使加研究精微,会万理于一贯,不过唤醒间耳。
孔子不得中行而与之,斯人宜在所录。
景定甲子莫春二十八日巴川阳某谨跋。
方郎居之字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九六、《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一二
溪翁为吾家方郎广翁居之作字说,高矣美矣,然义理无穷,余请为竹溪作义疏,可乎?
按孟氏居移气养移体之论,特借齐王之子以启发学者,当与「今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而为之」一章并观。
自古圣贤居穷处约而当时后世宗师之者,以其道之巍巍,非以其居之潭潭也。
不以道而以居,则四代礼乐非陋巷所能容,而百官宗庙亦不在鲁东家矣。
夫士之大节曰居曰行而已。
申申夭夭,其气象也;
战战兢兢,其操□也;
独行不愧影,独寝不愧衾,其践履也。
凡所以居之也,居之安则推而行之,如乘安车驷马徐驱于九轨之涂,大风有隧勿迷也,终南捷径勿由也。
居之方富春秋,力学而强为善,知及之仁,又能守之,可以负荷此名字而无愧矣。
白二揆论时事书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梅野集》卷八、《南宋文范》外编卷三
闻诸伊川程子曰:「古昔圣王之君天下也,治之而争夺息,道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
又继之曰:「不先天而开人,各因时而立政」。
至哉斯言!
盖谋人国家者不可一日而不讲也。
矧今天启休明,朝登硕哲,周、召夹辅,民具尔瞻,举国欣欣然望太平之有日。
然以千载所难得之嘉会,当为一日不可缓之令图。
古者之世,其知在急先务,其仁在急亲贤。
今旁招俊彦,柬用名贤,固已彬彬而进,然分布内外之士,贪廉不可贸乱,贤否不可混淆,遗逸疏远之才不可不汲汲于搜访,使之拔茅连茹,起赴《泰》之会。
此今日最急之先务,而知及仁守,所当早加之意也。
夫古者治民而争夺息,其化流必自近始。
今畿甸之近,寇窃纵横,行道往来之人或多震怖,不可向迩。
江海鱼盐之利皆权门势家之窃据,而乘间伺衅以诲盗纳侮者,充斥于苏、秀、常、润之区。
国法不存,奸民争利,伪会莫禁,祇见夫楮直之日亏,铜钱浸消,几尽于商舶之外泄。
而况诸郡之邮置不严,命令不可得而信;
边境之间谍不审,虚实不可得而知。
脱有缓急,正恐事至而忧,不若事豫则立之,所宜速图也。
然则治之而争夺可息,非监司、牧守责乎?
厥今边疆之吏未必皆择,台郡所委未必皆贤,州县贪虐,无所惩畏,甚至巡警之职或养寇以渔其利者亦多矣。
况自清野之令行而屯田无所施,自户版之籍湮而差役不以等,自盐法之屡变而商贾日以困,自牙契之拘敚而公私为之伤,自义米之桩留而凶荒无以备。
长淮千里,民无还定之期;
浮江而南,家有愁叹之苦。
有司虐取,不一而足,甚而未尝调戍而军期为之峻征,所至旱伤而守令不以实告,民怨郁结,长此安穷!
根本内摇,衅隙外启,傥不道之以怀生之乐,宁保其不怀等死之心?
愚恐吾国所忧不在边疆而在萧墙之内也。
今欲开之以生理,上则有朝廷之责,下则有州县之责。
何以言之?
盐法不可不还榷务,牙契不可不还常平,义仓不可不还州县,此朝廷之责,当勇于改图者也。
屯田当审度地宜而详为之经理,版籍当挨究字号而善与之推排,保甲当严切举行,先城市而后田野,此州县之责,当谨于奉行者也。
虽然,争夺息而生养遂,此所谓明政之举也。
至若教之而伦理明,则人心正而民经定矣。
窃闻夫师道立则善人多,故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若昔舜命九官,教民播种之后,兢兢然虑百姓之不亲,五品之不逊,急先命契为司徒,使之敬敷五教而不容缓。
皋陶五刑之明,所以弼五教之所不逮(原阙)
是以任贤使能,以致中兴。
诗人歌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则。
民之秉彝,好是懿德」。
是盖周道灿然复兴之也。
又歌曰:「侯谁在矣,张仲孝友」。
此又周邦论道经邦之所由来也。
矧今贰公弘化,为世宗师,人莫不以孝友之风著于家庭者称之。
今欲教训正俗,兴起人心,莫若蒐举耆旧宿学之士,求其践履之纯笃、讲明之切实者,尊用一二,以为内外师儒之官,然后至于每郡教职,皆不可不谨其选。
将使吾道浸明,士习丕变,亦岂无岂弟友恭之彦,自得于时文雕镂之外者?
如是而民俗之不变,未之信也。
虽然,愚又闻成周以八法治官府:一曰官属,而至八曰官计,盖王国之官也。
由今而论,则省部台府,实有当任其责者。
朝堂会议,责重于都曹
某滥员曹属,职不能举,当在罪典。
姑请汰去,俾守本职,别乞博采时望,精选材实,以称是任。
都曹之职当遴选也。
然至于(原缺)堂之曹胥,莫非王官之秩,今乃罕知祖宗典故实严于考察功过之都曹,甚至簿书期会,皆涣散纷乱而无考,筹帷机密亦彰灼播传而莫禁,此非一日之故也。
某等乞自今日凡治王国官府,请钧判责都曹之旷怠,凡举簿书期会,许都曹覈吏职之稽违。
夫如是,则职有所总,责有所分,而体统正矣。
则夫运化钧于上者,惟曰大明庆赏刑威,以诏废置予夺之使。
簿书期会、狱讼、钱谷、甲兵之事,莫不悉分任于省部之职守。
必也精选其人,各当其任,则或可以治财,或可以治兵,或可以总计
要使朝无倖位,官无失职,如此则邦国都鄙之治举矣。
而今而后,凡汉王吉长策之奏,蜀诸葛孔明出师之表,可不为今日陈之乎?
公道日以明,国典日以揭,天下无不可为之事。
孟子曰:「国家閒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何忧乎国计,何忧乎敌兵!
是意也人皆能言之,岂非大丞相所素讲明者乎?
某末学疏庸,叨恩超躐,诚念幸得遭遇天日开明之时道揆端凝,翕孚人望,中外倾心,企足以俟太平之效用,是拳拳爱助,辄献野芹
情切辞烦,自速罪罟,惟大贤容人而矜亮之。
吕伯恭 南宋 · 徐元杰
 出处:全宋文卷七七五八、《梅野集》卷一一、《宋元学案补遗》卷五一、《南宋文范》卷三六
先生博极群书,悉为训释。
学识言议,为世宗师
婿于南涧韩公之门,尝与晦庵诸公讲明斯道于鹅峰精舍。
虽天不假之年,而令名可垂千古。
立祠绘像,迄今俨然。
赞曰:
蒐经微妙,发圣精华。
文脉两汉,气盖百家。
东莱撷英,南涧供藻。
玉映冰清,千古不老。
邹浩墓文宝庆三年 南宋 · 赵彦悈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四七、《思贤录》卷三
惟公毓秀兹土,抱负瑰奇。
道学行义,为世宗师
黼黻之文,照耀一时。
金玉其操,不磷不缁。
昔在元符,谏列是司。
事之难言,莫甚房帏。
公独忤意,讦直是规。
再谪岭海,气不少衰。
迨其垂殁,或往省之。
惟念国事,语不及私。
嗟嗟若人,世复有斯。
祭典尚德,于公实宜。
薄陈一奠,聊慰我思。
朱子诗选跋 宋末元初 · 王柏
 出处:全宋文卷七八○○、《鲁斋集》卷一三
先生之诗见于文集者止十卷,每病其比次失伦,裒定纷错,无以考其岁月之后先,因以验其进退之序。
首卷虽先生手自删取,名《牧斋净稿》,然实少年之作也。
今观《远游》一篇,已见其规模之大,立志之坚,既有以开拓其问学之基矣。
其次卷则自同安既归,受业于延平之后,时年二十有八。
自是往返七年,豁然融会贯通,而寄兴于吟咏之际,亦往往推原本根,阐究微眇,一归于义理之正,尽洗诗人嘲弄轻浮之习。
其挽延平,时年三十有四,诵其「本本存存」之句,亦可验其传河洛之心矣。
南岳唱酬,实乾道丁亥,时年三十有七。
《斋居感兴》二十篇,其壬辰癸巳之间乎?
凡篇中所述皆道之大原,事之大义,前人累千万言而不能彷佛者。
今以五言约之,此又诗之最精者,真所谓自然之奇宝与。
南康诸篇,则己亥之后,于是年五十矣。
晚年诗不多见,末卷尤不可考。
最后《题写真绝句》,去易箦才一月,其任重道远之意,凛然于十四字之间。
呜呼至矣!
先生道德学问为百世宗师,平生所著述以幸学者不为不多,而学道者不必求之诗可也。
然道亦何往而不寓?
今片言只字,虽出于肆笔脱口之下,皆足以见其精微之蕴、正大之情。
凡天道之备于上、人事之浃于下,古今之治乱、师友之渊源,至于忠君爱国之诚心,谨学修己之大要,莫不从容洒落,莹彻光明。
以至山川草木、风云月露,虽一时之所寄,亦皆气韵疏越,趣味深永,而其变化阖辟,又皆古人尽力于诗者莫能闯其户牖,亦未必省其为何等语矣。
某又于《远游》、《写真》二诗独得其为学之始终焉,庶几乎金声玉振,乐之大成也与!
程刑部尚书 宋 · 戴栩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浣川集》卷六
伏审八座升班,一冰叠组。
断鳌以立溟极,亟当至周召而乃留;
丰貂以步文昌,聊复与皋苏而并驾。
士方续贺,民实具瞻。
窃惟天开我宋之隆,时获异人之用。
王文恭治平之诏,进端殿所以为参预之阶;
范忠宣翊元祐之谟,迁吏铨所以寄宥密之径。
盖付危疑于谈笑之自定,则处富贵皆勋业之优为。
若时钜贤,重我皇国。
恭惟侍读直院中书判部尚书四海慕尚,百世宗师
作为文章,何止翔蛟龙跃虎凤;
措诸事业,固已驾风云鞭雷霆。
历东西台金玉厥声,合内外制而机杼一手。
人固荣其儒学,公未展于绪馀。
属当仓猝之几,卓有谋猷之致。
先皇重付托而定楚璧于五拜,主上轸谦冲而对汉玺者三辞。
与大臣从容其间,俾宗祏帖泰如故。
其伟绩有若此者,顾何官可以酬之!
今兹横经于劝诵之帷,曳履于论思之地,皇猷益焕,事本维新。
虽总禁诘于秋官,尚烦率属;
然登疑丞于帝辅,行穆奋庸。
庶几亿万年敬天之休,不越二三臣同德之内。
某遂叨属隶,素切仪图。
上焉得人而仰处公朝,下焉适愿而自忭私室。
盖畴昔泛承于謦欬,而于今亲入于范围。
倚墙仞而称门生,有天共幸;
听制麻而同走卒,计日以须。
颂赞之深,掞陈则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