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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仁皇后论坤成节百官上寿奏元祐二年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七六、《曲阜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二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见太皇太后陛下昨者深自抑损,特发德音,不欲临御外朝,退就崇政殿受册。
诏书一下,中外嗟叹,忠义之士,至于感泣。
况臣待罪侍从,尝献瞽言,不谓偶合圣心,特加收采,非惟仰见陛下克己复礼之圣,又以知陛下虚心纳谏之明。
士生此时,不能竭忠尽智,裨补万一,苟有所见,怀而不言,则窃位欺天,何所逃责?
此臣所以不避冒渎之诛,倾写肝胆,置于上前。
倘一言有补,万死无悔。
臣切闻,近日有司建议,坤成节于崇政殿上寿。
其升殿赐酒,并文武百官拜表班次,并比附天圣三年故事施行。
臣伏考天圣三年故事,宰臣枢密三司使学士知制诰待制、节度使、留后、观察使契丹使,班于殿廷,上寿如礼。
赐酒三行,百官诣内东门拜表称贺。
至天圣九年,始诣会庆殿,百官上寿如乾元节之仪。
盖自天圣三年八年以前凡六年,尽如三年之制,亦足以见当时君臣守礼畏义之心,可谓至矣。
今者三省、枢密院乃不全用天圣三年故事及今日有司之议,特降朝旨,令文武百官诸军将校,随班行上寿礼,此臣之所未喻也。
太皇太后昨降诏书,以谓不敢自同章献太后出临外朝,故就崇政殿受册。
切详圣意,务从抑损。
今乃会百官将校,皆赴崇政殿廷,随班上寿,则是天圣八年以前之所未有礼,更增于旧。
在陛下谦恭抑损之志,前后本末,似不相称。
臣愚以谓,此殆非太皇太后之意,特执政大臣失于不思尔。
伏惟太皇太后陛下,躬前世母后不可及之盛德,有休息百姓、覆育万物之大功,受四海九州爱戴之备养。
其为尊荣,亦已极矣。
岂待百官将校旅列于庭,然后为贵哉?
臣愚,故愿特诏有司,一用天圣三年长宁节故事,比附施行。
使天下之人,知陛下谦恭抑损之志,前后如一,本末相称。
书之史册,垂法万世,岂不美哉!
《书》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惟陛下留神,无忽。
〔贴黄〕臣窃见崇政殿廷不甚宽广,遇雨又须经由延和殿前檐赴坐。
窃闻议者谓,百官不赴,则夏国使人亦不得与上寿赐酒。
臣愚以谓,天圣中非无夏国使人,自可遵用故事。
若以其外夷远来奉贡,特许入与上寿赐酒,出自恩旨,宜亦可为。
更自圣意裁酌。
范忠宣公墓志铭建中靖国元年四月1101年4月庚子 北宋 · 曾肇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八三、《曲阜集》卷四、《文章正宗》续集卷六、范忠宣集·补编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元符三年,今皇帝既即政,虚心求贤,首访遗老。
时故丞相范公武安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即日走中贵人湖南,致上及皇太后命,劳赐甚宠。
所咨皆国家大体,盖将属以重任。
初授光禄卿分司南京,道进右正议大夫提举嵩山崇福宫
不数月,以观文殿大学士中太一宫使召。
使者问赉相属,公以疾辞,遣国医往视,公固请还颍昌里第。
上察其不可强起,许之,然每对辅臣,以不见公为恨。
又手诏公曰:「卿有忠言嘉谋,宜时陈奏,以副朕眷待耆德求治之意」。
既而公疾益侵,请老,不许。
建中靖国元年正月癸亥薨,年七十有五。
上闻震悼。
皇太后崩,不视朝,间对辅臣语及公,辄动容。
常赗外赐其家银三千两,赠开府仪同三司,敕颍昌河南给其葬事,赐「世济忠直」四字,曰:「以是书于墓隧碑首」。
又诏葬为辍视朝。
有司节惠,谥曰「忠宣」。
四月庚子,葬公河南尹樊乡万安山之原。
公讳纯仁字尧夫
曾祖唐国公讳赞时
周国公讳墉
楚国公,尝参知仁宗政事,谥文正讳仲淹:皆累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
曾祖妣陈氏,唐国太夫人
祖妣陈氏,周国太夫人,谢氏,秦国太夫人
妣李氏,楚国太夫人
世家苏州文正公河南,遂为河南人
文正公议论设张,纪于国书,暴于天下,有德有劳,为宋名臣。
蓄不尽施,钟于其子。
国太夫人梦儿堕月中,承以衣裾,得之,寤而生公
五岁知读书,八岁能为其徒诵说书义;
十有一岁,丧太夫人,哭泣如成人。
既长,力问学,长于论议,恩补太常寺太祝
皇祐元年进士起家,历知常州武进许州长葛二县,皆不赴。
文正公薨,乃出仕,以秘书省著作佐郎汝州襄城县
为政有惠爱,课民种,民获其利,号其为著作林。
用举者,召编校昭文馆书籍
辞不就,签书许州观察判官事,州赖以治。
贾默知开封府,荐知襄邑县
大兴学校,士争归之。
卫士挟牧地暴民田,公取一人杖之。
牧地初不隶县,有诏诘公,公言:「兵须农以养恤,兵当先恤农」。
朝廷是之,释不问,且听牧地隶县,自公始。
治平元年,以某官为江东转运判官,擢殿中侍御史
时方议濮安懿王典礼,大臣与从官异论。
公言:「陛下亲受仁宗诏而为之子,与前代定策入继之主异,请如从官议」。
继与御史吕诲等更入论奏,不听,则皆纳告牒,家居待罪。
既而内出皇太后手书,尊王为皇,夫人为后,复言:「陛下以长君临御,奈何使命出房闼?
异日或为权臣矫托之地,非人主自安计」。
时已诏罢追尊,趣公就职,公犹以不皆如从官议,请去益坚。
上不得已,出公通判安州
在台,数言人所难言,及争濮王事,引谊据经,语斥大臣尤切,繇是名震天下。
徙知蕲州,历京西提点刑狱京西陕西转运副使
召还,除尚书兵部员外郎,兼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未几,加直集贤院、同脩起居注判国子监
神宗初即位,慨然有追迹先王、内修政事、外攘夷狄之志,得王荆公任之,多所更张。
公自还朝,即劝上毋开边隙,又言:「变改法度,人心不宁。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
上问:「何谓『不见之怨」』?
曰:「古人所谓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者是也」。
上善之,令条古事可为戒者以闻。
公作《尚书解》以进。
及为谏官,前后为上言者,以休兵、省事、节用、富民、进君子退小人、爱人材、申公论为急,崇聚敛、事苛刻、亲谗佞、任偏听为戒。
大则廷论,小则疏达,未听,则连章累牍不苟止。
其于君子小人之际,尤反覆激切,无所讳避。
尝论富韩公在相位,不当数移疾杜门,自为形迹;
吕诲不当罢御史中丞
李师中不可守边;
薛向不可任发使,行均输法于大路,必将掊克生民,敛怨基祸。
它所开陈类如此。
上方锐于求治,又言:「道远当驯致,事大难速成,人材不可遽求,积弊不可顿革。
自古人君欲事功亟就,必为憸佞所乘,不可不察」。
公雅荆公厚善,至是,数言其以五霸富国强兵之术启迪人主,失天下望。
既而刘琦钱顗孙昌龄同时罢御史,公又言:「等一言柄臣,遽以罪绌。
今在廷阿附者众,奈何陛下更以法驱之」?
益指切荆公,并及它大臣,词气甚厉。
上察其忠,留章弗下,而公请去不已,至阖门不出。
乃罢谏院,留修起居注,公固辞。
执政或遣所亲谕公:「速起,且除知制诰矣」。
曰:「是以利诱我也。
言不用,万钟于我何加焉」?
录所上章,纳中书门下执政见之,怒,出知河中府
成都府路转运使
坐失察僚佐燕游事,左迁知和州,徙邢州
未至,加直龙图阁、知庆州、环庆路经略安抚使
入见,上问公兵法、边事,皆对非所习,因恳辞边任,不许。
庆自文正公为将,有恩。
至,会岁艰,赈发以时,全活甚众。
既而蓬生蔽野,结实如,可食,公私获助。
复为营来岁耕稼之具,岁以大穰。
或言公廪贷过多,遣使按视。
民闻之,争先输官,比使至,无负者。
会属流人道庆称冤,按得冤状。
郡将种古讼公挟情变狱,诏移狱他郡,出御史治之,逮公就对。
部人数万号泣遮道,童儿相率诵诗随之,久乃去。
狱成,坐诬告抵罪。
公犹以它事夺职知信阳军,徙齐州
齐多盗讼,前守率尚威严,公独治以恩信,岁终犯法者,视旧减半。
以丧子请罢,得管句西京留守司御史台
再知河中府,论教保甲妨农事甚力。
累迁朝议大夫
元丰八年夏,复以直龙图阁庆州
岁中,擢天章阁待制
召还,充侍读,又除给事中
时哲宗、宣仁太后共政,司马温公入相,首革差役法。
公闻之,谓人曰:「此事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
宰相职在求人,变法非所先也」。
还朝,力为温公言之。
温公有所建请,复言:「宰相当虚心以延众论,不必谋自己出;
谋自己出,则谄谀得乘间迎合,而正士将卷怀退避」。
是时,初改熙宁案问自首法,公奏立文太深。
又言:「四方奏议大辟,有司一以八年十一月诏书从事,坐死者视旧数倍,非先王宁失不经之意」。
盖公虽与温公同志,及临事,有所矫正,类如此。
于是人皆服公平直,知前于荆公,非苟为异也。
明年二月,进吏部尚书,不数日,拜中大夫同知枢密院事
初,公还自庆,两宫亟遣中使太官膳,出手诏,问禦备西戎之策,公请罢兵弃地,因使归所掠汉人,执政持之未决。
会公入枢府,复申前议,又请予地之外,归一汉人予绢十,两事皆施行。
既而,夏人未顺,公请陕西一郡自效,不许。
会边臣俘番酋鬼章以献,两宫归功辅臣,褒赐异甚。
公请诛鬼章塞上,以谢边人,而议者欲致其子,收河南故地,故赦不杀。
其后,又欲官之,复固争,然鬼章子卒不至。
元祐三年春,拜大中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公自为执政,务以博大开上意,忠笃革士风。
枢府时,言者攻章惇邓绾,公皆力为救解。
因言:「臣尝为诬奏坐黜,今日所陈,恐录人之过太深,实系国体」。
两宫感悟,即日遣中使,手诏嘉纳。
因下诏书:「前日希合附会之人,一切勿问。
言者亦勿复以言」。
既而在廷颇分朋党,论议多出私意,浸润之说稍行。
学士苏轼草策问题,或言引用不当;
韩维门下侍郎补外。
公奏无罪,尽心国家,弗避嫌谤,不可因谗言绌。
及在相位,谏官王觌坐论朋党贬,复为辩君子小人朋党之异,因极言前世朋党之祸,并录欧阳文忠公《朋党论》以进。
明年,知汉阳军吴处厚蔡丞相安州所为诗传释,以为谤讪,言者遂欲挤之死地。
执政主其说,独公与左丞王存以为不可。
进则与同列争于帘前,退则上疏极论无虚日。
蔡丞相新州,言者指公二人异论,公二人亦坚求罢,乃以公为观文殿学士、知颍昌府
筑防备水,后赖其利。
踰年,进大学士、知太原府、河东经略安抚使
瘗民烬骨未葬者三千馀丧,又推之一路。
夏人犯边,公直将佐,引咎归己,累上,乃贬秩一等,徙知河南府,再徙颍昌
召还,复为右相,仍迁通议大夫
公前为相时,有司请归河故道,二三大臣主其议,公独争,以为壅水使高,必难成功,况今公私匮乏,当缓其役。
朝廷为出近臣往视,还奏,如公言。
主议者不怿,密启以手诏督趣,复固争,两宫悟,为收还手诏。
公既罢,而河役复兴,调发及颍昌,公又上疏极论,两宫然之,而役犹不辍。
及公再相,又遣从官御史经度,不能易前说,然主议者必欲成之。
后虽暂归故道,已而复决,人力为之大敝,至于今未复也。
遇事不苟,同列患之,或讽公。
再相时,御史当有言,公即避位,不听,固请,上亦固留之。
时上方亲政,于大臣中注意独厚,有密荐人材者,辄以质于公。
又尝问先朝法度,公悉心以对,无所回隐。
因劝上慎择执政台谏官,且言:「仁宗朝委事执政,而台谏实参论议,可以为法,然不可用非其人」。
上嘉纳之。
初,公召还,宣仁尝称文正公天圣明道间,始终一节,以勉公。
宣仁崩,小人争论垂帘时事,公力陈太皇太后勤劳公正、保佑扶持之心,请依明道故事,下诏戒妄议者。
明道中诏,实文正公启之
及是,公又以为言。
御史苏轼所行制词,以为讪及先朝。
苏辙常论改先朝法度,引汉武、昭父子为言,上怒儗非其伦,自门下侍郎汝州
御史来之邵以为责轻,之邵又论宣仁从弟高士敦蜀中不法事。
公奏:「御史在位日久,当势盛时,无所论;
士敦官蜀日,之邵监司,未尝按谪。
一旦乃尔,其情可见」。
上之怒也,不敢自明,公独前奏:「武帝雄材大略,史无贬词。
所论,事与时也,非论人也」。
上意稍解。
平日与公论异,至是,人益服公为平。
时上方更用大臣,公力请罢,复以观文殿大学士右正议大夫颍昌
于是元祐公卿大夫相继贬窜,公亦坐夺一官,徙知河南府
辞行,改知陈州
在位时,上尝问公:「贬窜之人,殆将永废」?
公前赞曰:「陛下及此,用心也」。
因请以时叙复如法。
及罢辞,上又从容谕曰:「卿虽在外,有所见,宜悉以闻,毋事形迹」。
至是,上方祀明堂,肆赦,大臣前疏吕丞相大防已下数十人终身勿徙,公即为申理,请悉追还,辞甚恳,至忤大臣意,落职知随州
丧明告老,大臣弗许。
逮明年,再贬永州
在永三年,怡然自得,或加以横逆,他人莫能堪,而公不为动,亦未尝含怒于后也。
公性夷易宽简,弗以声色加人,及谊所在,则挺然不少屈。
推诚好善,不为忮克,尝曰:「吾平生好学,得之忠恕二字而已矣」。
繇是所至,人归其仁而惮其正。
历事四世,终始无间言。
自为布衣以至宰相,廉俭恭逊,不少加损;
政府恩锡,屡斥以广义庄。
晚年南还,贫甚,得赐,辄均及属人;
前后任子恩,多先疏族。
故公殁之日,幼子、五孙未官。
赖上赙,乃克葬。
公之配王氏,天章阁待制质之女,有贤德,能成公志,封魏国夫人,卒永州,今举以祔。
五子:正民单州团练推官
正平忠武军节度推官
正思,宣德郎
正路、正国。
五女,归将作监主簿崔保孙、朝请郎庄公岳奉议郎司马宏承议郎蔡谷通直郎郭忠孝
正民、正路,崔氏、司马氏二女,皆前卒。
孙男七:直彦,宣义郎
直方,郊社斋郎
直雍、直英、直清、直举、直儒。
女一,曾孙一。
文正公四子,长子少有大志,不幸疾废,公与叔季,克世其家。
而公忧国爱君,不以利害得丧二其心。
刻意名节,难进易退,虽屡黜废,志气弥励,人以为有文正公之风焉。
其在朝廷,务奖进人材,故天下善类视公用舍以为消长。
有文章论议三十卷,而论议之文,实传天下。
主于平恕,不为已甚。
世谓使其言行于熙宁元丰时,后必不至纷更;
尽用于元祐中,必无绍圣大臣雠复之祸。
今上虚己待公,天下亦幸公复用,而公疾不能朝,以至不起,哀哉!
既病,口授诸子遗奏数百言,读者益叹其忠。
初,公南还,道遇故人唐义问,属以后事,比薨,义问适守颍昌,果赖其力,其前知又如此。
某晚游公门,辱知厚甚,手书诿以铭文,谊不得辞。
铭曰:
远矣范宗,陶唐其系。
更夏商周,保姓受氏。
晋宣子,以告穆叔
流非不长,止曰世禄。
孰为不朽,后有人。
若公父子,再秉国钧
有德有言,百世弗泯。
诸生,至位丞相,一节不回,虽老犹壮。
御史抗议,公惟守礼。
谏垣建白,公不言利。
封疆之画,曰休兵,庙堂之论,公则持平。
利害异趣,为砥柱。
爱恶相雠,为虚舟。
世夸以争,公避不有。
众所惮行,公惟恐后。
堂堂嶷嶷,社稷臣
正色四世,屡亨屡屯。
白首南迁,纵心顺命。
已僵复起,天子之圣。
有泽在民,有谋在国。
寿非不多,人以为啬。
惟其卓伟,山高日赫。
归从先君,嵩洛之侧。
念公贤,形于诏墨。
后人来咨,不假方册。
请视丰碑,世济忠直。
皇子僩授镇安军节度使赐本镇敕书熙宁八年二月四日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六一、《宋大诏令集》卷一八九
镇安军三军将吏僧道百姓等:朕以僩慈孝天至,英聪日新,眷言总丱之初,宜有锡封之命。
淮阳之名壤,乃京辅之大邦,特付节旄,用严藩翼。
维尔吏民之众,逮于师旅之间,及此布闻,良多慰怿。
今特授僩特进检校太尉使持节陈州诸军事、行陈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镇安军节度陈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上柱国、□□公、食邑三千户、食实封一千户,仍赐宣仁翊运功臣
故兹示谕,想宜知悉。
春暄,其将士等各得平安好,参佐、官吏、僧道、耆寿、百姓等并存问之。
遣书指不多及。
论大臣唱绍述之说奏绍圣二年九月 北宋 · 常安民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六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九、《东都事略》卷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四、《宋史》卷三四六《常安民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五、《宋史纪事本末》卷四六、《续资治通鉴》卷八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二七
臣窃惟今大臣为绍述之说者,其实皆借此名以报复私怨。
一时朋附之流,从而和之,遂至已甚。
张商英元祐时吕公著诗求进,其言谀佞无耻,士大夫皆传笑之。
及近为谏官,则上疏乞毁司马光吕公著神道碑。
周秩元祐间太常博士,亲定司马光谥为文正,及近为言官,则上疏论司马光吕公著,乞斲棺鞭尸
陛下察此辈之言,果出公论乎?
朝廷凡事不用元祐例,至王圭家荫孙五人,皆身后所生,乃引元祐例许奏荐。
近日讲复官制,职事官不带职,寄禄官不带左右,至于权尚书侍郎,独以林希李琮之故,不复改易。
如此等事,谓之公心,可乎?
故凡劝陛下绍述先帝者,皆欲托先帝以行奸谋。
谓他事难以惑陛下,若闻先帝,则易为感动,故欲快恩雠、陷良善者,须假此以移陛下之意,不可不察。
宣仁圣烈皇后甚得人心,前日陛下驾幸秦、楚国夫人第,浇奠及辍朝,并命敕葬,诸费从官给,人人无不欢呼。
高遵惠侍郎,士论皆以为当。
闻吴厚向得罪,出于宣仁之意,近闻待制舍人再缴,而大臣尚欲再下。
愿陛下主张此事,以顺人心。
今权臣恣横,朋党满朝,未尝一言及之,唯知论元祐旧事,力攻已去臣僚。
陛下奖拔,不敢负恩,摧枯拉朽之事,臣实耻为之。
举朝嫉臣,诬陷非一。
臣赋性愚直,恐终不能胜朋党之论,愿乞外任以避之。
宣仁诬谤未明瑶华位号未复疏靖康元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七七
臣闻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
窃惟宣仁圣烈皇后诬谤郁而未明;
瑶华无辜,累经赦宥,位号未复。
此二者,陛下家事也,冤抑不申,如天下何?
臣幸得备位谏省,胶口不言,无以逭责,谨列事之本末,条具于左。
臣昔见元丰末年,伏见神宗皇帝不豫,哲宗幼冲,宣仁圣烈皇后有旨,令岐王、嘉王非宣召不得入内,其周防之虑深矣。
是时王圭首建大议,请立延安郡皇太子,馀人无言者。
退批圣语在中书,仍关实录院,众官签书,本末详具,天地鬼神临之在上,质之在傍,不可诬也。
至元祐中蔡确以罪去,其党始造为奸言以惑众听,冀徼异日之福。
绍圣中章子厚蔡卞用事,欲中伤旧臣,报复私怨,遂实其说,上诬圣母,而以大逆之名加王圭,以定策之功归蔡确,谓己亦与有力焉。
其为此谋,非私于蔡确也,其实自为,因以中伤元祐之人耳。
天下衔冤积愤而不得发几四十年。
伏遇陛下嗣守神器,如大明之升,无幽不烛,而臣幸得备位谏省,不得不为陛下言之也。
凡元祐政事,著在甲令者,皆以焚毁灭迹,则当时所批圣语必无遗矣。
绍圣中所修《时政记》,具在秘书省国史案,犹可考也,此天实存之以遗陛下。
伏乞下秘书省取索《元祐时政记》一赐览观,足以究见事实,而后昭洗王圭为臣不忠之名,追夺蔡确冒受褒赠之典。
滥恩所被,悉行追改,以释天下积年愤郁之气,臣不胜幸愿之至。
臣窃惟元祐皇后废处瑶华,皆缘内侍郝随造成此祸,中外冤之,以为非辜,无所赴愬。
上皇即位之初,钦圣宪肃皇后垂帘听政,自瑶华召还禁中,复其位号,天下无不称庆。
未几钦圣上宾,奸臣造为浮议,旋即废黜。
使其实有罪恶,必不为钦圣所容。
议者或谓叔无立嫂之文,尤为非理。
钦圣垂帘,始复妇位,于嫂叔何与焉?
臣愿陛下断自宸衷,复其位号,上以承钦圣矜恤无辜之意,下以副中外舆议之公。
不胜幸甚。
按:《宋名臣奏议》卷二六。又见同书卷六○。
曾文昭公行述1133年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九四、《杨龟山先生集》卷二九 创作地点:福建省三明市将乐县
公讳字子开建昌军南丰县人
曾氏系出于鄫,少康之子曲列之始封也。
更夏、商、周千有馀岁,微不见于经传。
春秋之际,为所灭,其太子巫仕鲁,乃去邑为曾氏。
巫生阜,阜生晰,晰生参,参生元、西。
父子俱为孔门高弟,曾氏遂有闻于世。
自是复晦而不显,又千有馀岁。
至宋兴,公之皇祖密公始以文学太宗、真宗为名臣,于时荐登膴仕者,代不乏人。
至公又以文学进士第,调台州黄岩主簿
邵安简公闻其贤,请为州学教授,四方之士盖有闻风重道接踵至者,蹐门授经无虚席。
是时上方向用儒臣,欲以经术造士,近臣言公经行宜居首善之地,不宜淹留一郡,有旨延和殿赐对。
公所陈皆上所欲闻者,酬问久之,殆将更仆矣,除崇文校书国子直讲
未几迁馆阁校勘,删定《九域志》,改大理寺丞同知太常礼院,权判太仆寺殿中省
元丰元年,除集贤校理,转殿中丞
久之,上读公所撰《曾鲁公行状》,称善。
修仁宗、英宗两朝正史,乃以公为国史院编修官
中书公巩入判太常,以亲嫌罢礼官,判登闻鼓。
自秦以来,礼文残缺,先儒各以臆说,无所稽据,在职多所釐正。
亲祠皇地祇于北郊,盖自公发之。
虽众议不同,而公独引经辨析,词旨精悫,故异论莫能夺。
其议明堂配享遍及五帝,初虽不合,后亦卒见施用。
官制行,除吏部郎中,每便殿引选人,上常目送之出殿门乃已。
再迁朝奉郎,与修两朝宝训。
国史成,锡宴。
故事,非侍从官不坐殿上,特命进公,其眷遇之厚,盖示将用公也。
未几,丁太夫人忧,居丧哀毁瘠甚,年未四十,髭发尽变。
服除,入为户部郎中,复还吏部,迁右司郎中,覃恩赐绯衣银鱼。
哲宗嗣位,宣仁太后垂帘听政,用司马温公、吕申公宰相,士多傅时自效,公独挺然不为世变所移,由是诸公益贤之,知其有常德也。
以公先帝史官,故命公充《神宗实录》检讨官。
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数月,召试即真
迁实录修撰,赐三品服。
初除未拜命书,会除叶康直直龙图阁、知秦州,公即上疏论康直素不闻有可用之材,昨在陕西随军失亡为多,先帝常命械系,欲诛之。
康直谄事李宪,卒赖以免,其人可知矣。
正当黜退,以章先帝之明,岂可更加奖擢?
执政讶不先白,言者承望协力攻之。
范公纯仁枢府,语人曰:「善人不见容,则纯仁辈不可居此矣」。
诸公知公议所与,咸为之言,章请外,五上不听,乃出视事。
门下侍郎韩公维面奏范百禄所为不正,及有非理事十馀件,帘中怒甚,以为辅臣奏劾臣僚,当公行具章疏明论曲直,既无明文,何异谗毁,黜知邓州
公不草制,两上章论之,曰:「执政,为朝廷别白邪正是非,真得大臣体。
虽案牍不具,出于口奏,岂可便谓之欺君?
大臣参与国论,臧否人物,不必一切须形文字,顾所言当与不当,行之人心服与不服耳。
今陛下责徒口奏而已,遂谓有欺君之意,臣恐命下之日,人心眩惑,谓陛下以疑似之罪逐大臣,恐于陛下盛德不为无损。
执政大臣自此以为戒,无敢开口论议臧否人物,君臣上下更为形迹,恐非陛下推赤心待大臣之谊,亦非大臣展布四体以事陛下之道也」。
竟以他舍人行下。
事虽不从,士论韪之。
谏官王觌言执政,忤旨,落职知润州,公封还词头,言:「之一身出入内外,不足为重轻,而陛下寄腹心于大臣,寄耳目于台谏,二者相须,不可阙一。
一言论及执政,即日去之,是何异爱腹心,涂耳目,岂不殆哉」!
上悟,加直龙图阁
三省议更科举,公独建议,以谓:「三代两汉人材之盛,风俗之美,后世莫能及者,取士以行,不专以言故也。
今虽诏内外官举经明行脩之士,中第之日优其恩典,不独取之以言,又本其行,庶乎近古。
然徒使举之,而不由乡里之选,又无考察之实。
与斯举者随众牒试于有司,糊名誊录,校一日之长,不惟士失自重之义,且于课试之际,无以别异于众人。
则所谓本其行者,亦徒虚文而已。
谓宜别立一科,稍仿三代两汉取士官人之法,因今之宜,斟酌损益,要之无失古意而已。
至于投牒乞试、糊名誊录之数,非古制者,一切罢之。
待遇恩数,尽居词赋经义等科之上,庶使学者尊经术,惇行义,人人笃于自修,则人材不盛,风俗不美,未之有也」。
太皇太后受册,有司检用章献明肃太后故事,当御文德殿,奏疏曰:「伏见太皇太后听政以来,止于延和殿垂帘视事,受契丹人使朝见,亦止御崇政殿,未尝出践外朝。
盖外朝天子之正宁,太皇太后崇执谦德,不欲临御,以为天下后世法。
推此言之,受册外朝,殆非太皇太后之意,特以故事当然耳。
窃详故事,天圣二年两制皇太后受册于崇仁殿,仁宗自出圣意,特诏有司改文德殿,此盖人主一时之制,非典法也。
愿下明诏,屈从天圣二年两制之议,受册于崇政殿,仰称太皇太后克己复礼、谦恭抑损之盛德」。
中批令学士院降诏,如公所请。
是岁坤成节,礼官建议于崇政殿上寿,其升殿赐酒并文武百官拜表班次,并用天圣三年故事。
三省枢密院时降朝旨,不全用天圣三年故事及有司之议,乃引九年会庆殿上寿如乾元节之仪。
公奏疏曰:「太皇太后昨降诏书,以谓不敢自同章献太后,今此举似与前后本末不相称,殆非太皇太后之意,特执政大臣出于不思耳」。
疏入,从之。
公之画规,太母之听言,前古靡俪焉。
非主圣臣直,宁有是夫?
皇太妃亲属有韦城县民侯称者,负官钱,内批特与宽展纳钱年限。
公言:「此在县官事至微末,恐不足以上烦诏旨,以启倖门」。
又言:「近日颇有干求内降特与差遣者,此虽未足仰累二圣大公至正之德,窃恐侥倖之人转相扳援,烦渎圣听。
杜渐防微,宜自今日」。
仍录仁宗戒敕内降入条以进,乞置之座右,少助省览。
奉使契丹回,道过雄、瀛二州,百姓各经国信使副陈述役法不便事,公言:「臣于役法本不详知,乞明诏有司,更加考察,不惮增改,归于便民而后已。
昔在熙宁中,更定役法,臣兄布实与其事,臣今言之,不为无嫌。
但承乏从官将出使,亲见二州之民有所陈述,不敢顾避隐默为自全计也」。
又言:「臣以使事还至河北,闻朝廷命王孝先开孙村口,回河东流,复故道。
及见运使谢卿材言河流稍入地中,无可回之理,但当闭塞支流,纵之北去,正是行其所无事。
卿材尝画八事闻于朝,简易明白,似有可采。
乞下水官河北监司公共讲求,及卿材所陈利害,孰为得失,具奏朝廷,择其善者断而行之,庶使论议早定。
继闻召都水使者王孝先河北转运使谢卿材判官张景先赴三省询究利害,而三人所论不同,朝廷未敢臆决,遣官行视,然诏书但令相度孙村口有无未及利害,如孙村口不可修,即于不近界河踏逐一处。
则是虽曰遣官行视,而必欲回河之意已先定于庙堂之上矣。
然则遣二近臣,从数十官吏衔命而出,不知果何为也」。
及二近臣还奏,如卿材说,遂出孝先知曹州,徙景先陕西路,公力疏其罪,执政不得已,为之改命。
至绍圣初,时论益主东流,而河回辄决,公私受弊,卒如公言。
王后止袭公爵,诏有司议所当立。
公言:「诸侯有国,子孙以嫡相承,礼也。
况承亮先朝所立,传国再世,可复议移夺乎」?
四年春,旱甚,中丞李公常请罢春宴,执政难之。
公率彭公汝砺上疏曰:「天灾方作,民食未充,正君臣侧身畏惧忧恤百姓之时,乃相与饮食燕乐,恐无以消复天变,导迎和气」。
翼日有旨罢宴。
二公在朝,论事数与时忤,至是浸不容矣。
当是时,丞相范公纯仁左丞王公存论议多是与二公合,异意者欲尽去之。
会有以蔡丞相安州诗上者,谏官交章以为谤讪,谪新州
范、王二公争之不能得,同时罢去。
先是,公与彭公约,当制者必极论之。
会公除给事中,未拜,彭公当制,言甚力。
谏官多前日与公论异者,言彭公实公使之,诬以卖友。
公不自辨,固辞新命请外,章四上,除宝文阁待制、知颍州
明年徙齐州,未至,改陈州
在颍,浚清河百馀里,以通东南物货,人至今赖之。
部使者议开八丈沟,疏陈、蔡积水,颍人素以为患,公拒其议。
使者以语訹公,复移书折之。
及徙陈,执论益坚,人于是知公非私于一州也。
越明年,移知应天府南京留守司
守当东南孔道,士大夫舟车衔尾,结辙而至,平时宴劳无虚日。
曰:「饰厨传以邀往来之誉,吾不为也」。
积公帑之馀,大兴学校,亲加训导,养成人材为多。
居数月,除中书舍人,命格不下。
七年秋还朝,守尚书礼部侍郎
是岁哲宗初祀南郊,有诏合祭天地,如祖宗故事。
公守前议论之,语甚厉,不报,乃拜章自劾。
刑部,不拜,请去不已,降知徐州
在徐数月,徙知江宁府江南东路兵马钤辖
绍圣初徙知瀛州,充高阳关路安抚使
哲宗既亲政,追用旧臣,尽复熙丰之法,数称公议礼有守。
及公入对,口不及垂帘事,所陈皆国家大体。
尝谓:「人主虽有自然之圣质,必赖左右前后得其人,以为立政之本。
唐太宗平定四方,有志治道,时引虞世南等聚于禁中,号十八学士
退朝之暇,从容燕见,咨询无倦,或至夜分。
是以后世言治独称贞观。
臣谓宜于此时慎选忠信端良博古多闻之士,置诸左右,以参谋议,以备顾问,与夫深处法宫之中,亲近亵狎之徒,其损益相去万万矣」。
忤贵近意,故不得留。
是时,元祐诸公流窜岭表,最后谪前史官范祖禹等,以实录讥讪为罪。
初,实录成,公与陆佃林希以尝在属,例转一官,公奏「臣不逮成书,不可因人之功以叨赏典」,累辞不许。
至是,中书舍人,纳所迁官,在职。
公耻自陈以觊幸免,遂与俱夺一官,降小郡,以公知滁州
御史不当与公异,与奏书,不当与公同。
仍削职,除公集贤殿修撰,守滁。
岁满,除知泰州,又二年海州
元符三年,上皇即位,钦圣太后权同听断。
一日,二府奏事,帘中宣谕曰:「先帝在宫中,尝称曾某可用。
鲁公枢密,实与闻之」。
先帝谓神宗也。
召还,除中书舍人
即日请对,言:「治道在广言路而已。
祖宗以来,数诏百官,使以次对。
神宗举而行之,于熙宁之初,以兴起事功,为后世法。
愿陛下迹神考之故事,修转对之制,下不讳之令,明诏百官,下及民庶,得极言时政,无有所隐。
然后择其善者而行之,且报之以赏,大则加以爵秩,小则锡之金帛。
其言不足采,若狂妄牴牾者,一切置之,不以为罪,庶以鼓动天下敢言之气」。
会日蚀四月朔,故事当降诏求直言,特命公草诏,因具著所以言于上者,敷告中外。
于是投匦者日以千数,故上得尽闻天下事。
大臣有欲害公者,未有以发,乃改公所撰孔平仲复官制词,著平仲讥讪先烈之罪,激之使自辨,因以挤之。
公录二词白上,言:「陛下既赦其罪,俱当明著圣恩叙复之意,不必更载前来贬谪之罪。
万一可用用之,如不可用,则臣为不称职,即乞罢中书舍人职事,以允公议」。
上察其非罪,促令赴省供职。
及对,慰谕久之。
元祐士大夫再以赦甄叙,或复旧职,典方面。
公奏:「生者蒙恩已厚矣,唯是游魂枯骴未蒙圣泽,死而有知,岂得无望?
请如寇准曹利用故事,检会臣寮昨已死被追贬,或贬死未经叙复者,还其所夺官职及本蒙恩泽」。
又乞如祖宗朝,每大赦后置看详编配罪人一司,命官典领,使流窜废锢之人均被恩施。
见纳用,由是上恩溥及存没矣。
累迁朝请大夫,擢翰林学士知制诰,又数月,兼侍读
上尝从容谓公曰:「卿学术在廷无过之者,非玉堂之上不可以处卿」。
公顿首谢,因言:「近世帝王善为治者,莫如唐太宗,善言治者莫如唐陆贽
太宗贞观之治,论者谓庶几
史官掇其大者,别为一书,谓之《贞观政要》。
陆贽唐德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其归必本于帝王之道,必稽于六艺之文。
此二书,一代之文章,实百王之龟鉴。
伏愿陛下退朝之暇,䌷绎经史之馀,取此二书置之坐右,留神省览。
发言行事,以此为,庶于盛德有补万一」。
又言:「伏睹诏书,知州军辞见与文臣带一路兵钤监司职任者,并须上殿指挥罢而不见,愚窃所未谕也。
今陛下初即尊位,方当厉精为治,日接群臣,以广聪明,以通众志之时。
而遽有此变更,窃恐四方闻之,或意陛下倦于咨询,或意陛下略于待士。
而为一监司长吏者,亦将苟且因循,无自励之志,非所以崇德美、兴治功也」。
给事中二人相继封驳除目,三省进呈,令中书舍人书读行下,公言:「三省各有职守,不相侵踰。
门下所以驳正中书违失,故中书舍人不兼给事中职事。
恐因此隳坏官制,有损治体」。
谏官陈瓘以言及东朝与政事被谪,公馆伴虏使,事毕还家,即奏书两宫曰:「昨日所论,臣虽不知其详,以诏旨观之,言虽狂,其意则忠。
何则?
以疏远小臣,妄意宫闱之事,披写腹心,无所顾避,此臣所谓狂也。
皇太后有援立明圣不世之大功,有前期归政过人之盛德,万一有纤毫可以指议,则于清躬不为无累。
以爱君之诚,陈预防之戒,欲以开悟圣心,保全盛美,忘身为国,臣子所难,此臣所谓忠也。
东汉明德马皇后常谓章帝曰:『吾但含饴弄孙,不复关政』。
章帝亦能不顾所生,极其尊事之礼,故一时母子之贤,著之史册,为后世法。
本朝慈圣光献皇后归政之后,游心物外,历英宗神宗两朝,功隆德盛,称美至今」。
公所以处上母子之间,委曲详尽,有人所难言者,不可缕载也。
初,得罪,左右无敢言者,公独尽言,请复旧职,其犯颜婴锋率此类也。
先是,礼部议哲宗升祔,宜于太庙殿增一室,公献议称:「《书》、《礼记》云七庙,国朝自僖祖而下至仁宗,始备七世。
英宗祔庙则迁顺祖神宗祔庙则迁翼祖,三昭三穆,合于典礼。
今大行皇帝祔庙,当与神宗为昭穆,上迁宣祖,以合礼文七世三昭三穆之谊」。
时为礼部者方执政,故公议见绌。
时议者又言上当为哲宗服期从兄弟之服,迩英读《史记》,至「尧崩,三年之丧」毕,因言:「同出黄帝,舜且为尧丧三年者,舜尝臣尧故也」。
侍读温益进言曰:「《史记》世次不足信,若同出,则舜娶为娶从祖姑」。
公以《史记》世次、《礼记·祭法》、《大传》之说质于上前,语塞。
时有陈大中至正之论者,以元祐绍圣均为有失。
鲁公称上命,命公推此意为诏,明谕天下。
公见上言:「陛下欲建皇极,以消弭朋党,须先分君子小人,赏善罚恶,不可偏废」。
开说甚至。
已而诏自中出,上命鲁公视草禁中,因举数事为戒,所谓休息百姓,总核庶工,甄叙材良,敦奖正直,澄清风俗,振肃纪纲。
退与鲁公言,未尝不丁宁反复以此也。
本朝学士弟草兄制惟韩氏与公,无他比也,士论荣之。
而公独以满盈为惧,力祈补外,章三上,三请对,引祖宗朝学士许避亲嫌故事,期于必得。
上面谕曰:「朕初即位,首召用卿,岂可遽求出也」?
龙图阁学士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公事,修撰《哲宗实录》,仍侍读如故。
恳辞逾月,不受命,请郡确。
上封还乞外奏,乃出称谢,然犹申前请,上固彊之,故退而奏诏。
朝廷更茶法,内侍阎守勤主之,公谓与民争利,不可为。
是时守勤方用事,势倾中外,非守义弗渝,无敢忤其意也。
元年,太史复奏,四月朔太阳当蚀,公请对,言:「今连年日蚀,正月岁旦之夕,赤气亘天,变不虚生,必有所自」。
因陈天人精祲之说,至诚恳激,言发涕下。
退,力请外,得知陈州,徙知太原府、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
公奏:「西事素非所习,且臣兄布尝与措置,议论之际不无妨嫌」。
力辞不赴,改知南京
公前自陈徙宋,遗爱未远,是行,稚耋送迎交于境上,宋人闻公再来,欢动城邑。
徙知扬州淮南东路兵马钤辖,到官一日,徙知定州路安抚使
会元祐士大夫再被降黜,公义不独全,请与俱贬,言者继之,落龙图阁学士,谪知和州,道除舒州灵仙观,时崇宁元年七月也。
鲁公已罢政,言路率公素所不合者,未敢诵言排公,乃言元符末有外臣上书议及宫禁,因疏大臣数人尝有是议,而窜公名其间,坐夺两官,徙居岳州
明年秋,治上封事异趣者千馀人,因追咎公草求言诏,贬濮州团练副使汀州安置。
在汀二年,杜门不与人接,日阅书数卷而已。
室内仅容一榻,坐卧其中,若将终身焉。
人不堪其忧,而公处之裕如也。
手诏左迁官例许内徙,移公台州鲁公亦自衡徙舒,会于途中。
未及徙所,又例还爵秩,授公散郎,与鲁公还居润州里第,戴白相从,人所歆慕。
岁馀,二公同时寝疾,公遽命诸子以生不及养太师,殁必返葬其墓下。
自是旬日,语不及家事。
鲁公薨,翼日公亦不起,实大观元年八月丙辰,享年六十一。
累勋上护军,封曲阜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八宝恩追复朝请郎,后再以恩复朝请大夫集贤殿修撰
公天资仁厚,而刚大之气睟然见于颜面,望之若不可犯,而即之则温然可亲,不问知其为盛德君子也。
与人交,无远近疏戚之间,不为虚词饰貌,一以诚意。
引掖后进惟恐不及,一经品目,人人自好。
自少力学,于六经百氏之书无所不究,含英茹实,以畜其德,非如世儒徒摭其华,雕绘组织,为辞章而已。
经纶之业,盖其素所蕴积也。
故其在朝,则以论思之责为己任;
出藩于外,则所至有成绩。
瀛州救荒之政,全活者不可以数计。
至其受代,则民挽留之,圮道阖门而不得去。
更十一州,若此类不可悉数。
然在公为不足道,故略而不载。
平居于物无所嗜,惟藏书万馀卷,手自雠校,终老不倦。
穷探博取,无所遗忘。
虽外国山川道里远近夷险,无不洞悉。
与辽使语,道其委曲,大惊服。
及自朐山还朝,某官某送伴辽使,使者语某曰:「昨朝会日执某事者,非曾舍人耶?
吾闻其名久矣」。
其为夷狄钦慕如此。
家素贫,未尝屑意有无,而以字孤振乏为急。
由布衣以至处显,视其居处被服饮食无少异。
殁之日,陈无新衣,荐无完衾帷,器用敝恶,阖门千指无所归。
闻其风者,虽庸夫贱隶,叹息为之泣下。
诸孤卜以二年十一月葬公于南丰县世贤乡梅潭之原,遵治命也。
曾祖讳仁旺,累赠太师沂国公
曾祖妣陈氏,楚国太夫人
讳致尧尚书户部郎中直史馆,赠太师密国公
祖妣黄氏,赵国太夫人
考讳易占,太常博士,赠太师、鲁国公
妣周氏,周国太夫人
吴氏,吴国太夫人
朱氏,鲁国太夫人
娶强氏,累封和义郡君尚书祠部郎中三司户部判官讳至之女也。
有贤行,能宜家。
有子八人:长曰绲,通直郎、知扬州天长丞事
次曰纵,承事郎、监太平州芜湖县酒税务。
绚,宣义郎、监兖州东岳庙
统,将仕郎、监应天府柘城县税务。
緎,将仕郎、监睦州酒税务。
纬,承务郎、权知泗州招信县丞事
续、纁,举进士
女四人:长宣德郎王律,次宣义郎刘𫢝,二尚幼。
孙男二十人:悰、恪、慥、悦、怀、悟、愔、悌、恂、愖、怡、恢、旨、恽、惠、忳、惔、懔、懙、憺。
孙女六人。
公以文学擅名,自结主知,朝廷每一书,必以公为选首。
仁宗至哲宗四朝大典,公悉与焉。
有《曲阜集》四十卷、外集十卷、奏议十二卷、《迩英殿故事》一卷、《元祐外制集》十二卷《、庚辰外制集》三卷、《内制集》五卷、《尚书讲议》八卷、《曾氏谱图》一卷。
公殁逾二十年,今天子即位,尽还元祐贬死人官职,复公龙图阁学士
绍兴二年赐谥文昭
公久在论思之职,参订国论,献替为多。
兵火之馀,朝廷载籍焚灭殆尽,虽至言显行著在天下,然日月逝矣,恐浸久或失其传,故掇其大节而详著之,以备异日史氏采录焉。
论瑶华不当遽复何大正不当遽赏奏元符三年五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皇朝文鉴》卷六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二十二日奏禀职事,因论朝廷之议未及瑶华,而先赏何大正等,失于太遽。
盖以当时诏旨以谓「内禀两宫,外咨宰辅」,宰辅之意,人所共喻,两宫之训,外人不知。
但闻秘狱初兴,推鞫嫔御,狱词既具,遂及中宫
朝廷皆以为当行其事,遂告于天地。
国威所胁,谁敢出言?
至于今日,言路既开,是以大正之徒敢陈既往之事,意虽可取,言亦无难。
况闻大正所陈,其事不一,请复瑶华者乃其所言之一事而已。
然而外议詾詾,溢语相传,皆以谓陛下之所以赏大正者,将欲复瑶华故也。
当时预议执政,即今皆在朝廷,忧废者之复兴,恐身祸之莫测,虽知圣度之宽大,亦虑言者之沸腾。
使其各有惧心,盖由恩及大正
臣故曰赏之遽也。
虽然,前日之事,以母仪之动静,而定是非于狱辞,兹固非所以习天下而尊堂陛也。
又况当时推劾事由,郝随按牍虽存,岂足尽据?
设有冤抑,理合辨明。
然而训果出于两宫,则先帝当时不得不从;
事既干于泰陵,则陛下今日安可轻改?
假使昔者两宫无坚确之命,先帝有尝悔之心,大正疏远,何由得知?
然则朝廷莫大之政,国家难处之事,未可以卒然而议也。
臣愿陛下先思昔者所以致此之因,然后罪之赦之,皆得其宜矣。
臣谓致此之因,生于元祐之说也。
以继述神考为说,以雠毁宣仁为心,其于元祐之事,譬如刈草,欲除其根。
瑶华乃宣仁之所厚,又于先帝本无间隙。
万一瑶华有预政之时,则元祐之事未必不复。
是以任事之臣过于久远之虑,若刈草而去其根,则孟氏安得而不废乎?
知经术者独谋于心,宰政柄者独行于手,心手相应,实同一体。
方其造谋之时,自谓密矣,而见微之士原始知终。
彼患失安位之人不能正救,虽有可罪,然而《春秋》之法,专责造意之人而已。
臣愿陛下考往验今,询谋于众,或采刍荛之论,或乞黄耇之言,议之既熟,乃发威断。
大明诛意之法,则首恶者惧;
曲示含垢之恩,则获免者众。
如此,则事体无伤,谪罚不广。
耿育宣布所起之言可示于天下,仁祖专责范讽之意可法于今日。
天下静扰,系此一事,愿陛下上禀慈闱,详择施行,天下幸甚。
又论蔡卞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七
臣近具劄子言:「尚书左丞蔡卞持不合之意,处宜去之时,迟徊顾位,复何所待?
愿以臣章示,使自为去就」。
未蒙施行。
续具奏状言:「先帝嗣位之初,事有更改,大臣之预议论者,皆笑其阿随,疾其奸罔。
至于太学之士尝习诗赋者,皆薄之,目为元祐进士,为其徇时而改所习也。
今陛下继志述事,光续前烈,好平恶偏,弃彼取此,凡之所谓是者浸已更改,亦幡然而从,不复固执。
此与元祐阿随之臣殆无以异。
躬不自厚,用违其言;
动静失时,因累国体。
臣之所论,安可已乎?
乞并臣前章,皆以示」。
未蒙施行。
续又具劄子言:「安石自任,俯视侪辈。
朝廷诛赏系其爱憎,人材废兴唯所取舍。
矜其执守,坚若金石。
时异事变,则随而不执,默据高位,恬不知动。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检会前件劄子奏状,允臣所请,皆以付,使自为去就」。
未蒙施行。
续又具奏状言:「臣恭惟哲宗皇帝神考有为之艰,惩元祐纷更之速,笃于继述,一于委任。
七年之间,专用一相,虚心注意,可谓至矣。
误朝迷国,罪在臣下。
而议论之人,推考往事,不知先帝圣意所起,詾詾之言,或干陵庙。
爱君之士,追痛不已,愤疾章惇,欲正其罪。
臣谓宰相,既专且久,怨怒所丛,咎责固大,此天下之所共喻也。
然而迹易明,心难见。
用《春秋》责意之法,则难见之罪,安所逃乎!
盖自绍圣以来,以经术自任,以安石自比,托继述于诏令,寓好恶于刑赏。
痛斥流俗,则至于诛绝言路;
深嫉元祐,则至于雠毁宣仁
体之大者,唯此二事,末流之祸,不可胜言。
凡惇之所行,其谋皆发于,立为成说,胁持上下,自谓出于安石,孰敢不信。
名曰国是,孰敢不从?
虽强梁,在其术内,奉行其说,唯恐不及,见卖而不知,受绐而不悔,势穷力极,而尚未改也。
昔者王安石尝谓神考曰:『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
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
神考用其说者,所以收天下之权也。
熙宁之末安石去位,神考操驭臣之柄,不间彼此,用人惟己,立贤无方,熙宁流俗,稍复收召。
当此之时,四海之士皆洗心而自新,愿受知于君父,是以天下之权常在神考
然则流俗之所以为流俗者,神考既赦其往愆而不复罪矣,亦何心,追咎不已,违神考日新之绪,胶熙宁趣变之迹。
守此意者谓之守正,立此说者谓之特立,非其类者指为邦朋,议其失者指为邦诬。
于是用其所谓守正特立之士,去其所谓邦朋邦诬之人,合乎此者我所谓是,不合乎此者我所谓非。
总其所谓是,名之曰国是;
总其所谓非,名之曰流俗。
是以天下之士,以流俗见恶者十有六七。
既恶其人,因废其言,持平者谓之两可,献忠者谓之诽谤。
遂使天下之士钳口结舌,朝廷之所见闻者不过三数人耳。
人人畏祸,谁复敢语!
自去年邹浩既贬,御史所劾,巧于诏旨之外,文致深罪,近自侍臣,远及寒士,流离窜斥,朝野震伤。
以言为讳,至于如是,安惇之罪,人所切齿。
然而见微之士寻考根源,则痛斥流俗,本出于,及其末流,势自如此。
然则邹浩之贬,有自来矣。
故《春秋》责意之法不可以不明也。
宣仁圣烈皇后有大功德于天下,哲宗皇帝尝语近臣曰:「宣仁,妇人之也」。
崇报之心,岂有极乎!
然以失职之臣,不加将顺,恨奸党之得用,愤流俗之见与,章疏密补之言请降于外,理诉自私之语深摘其过。
设负冤抑,亦不得伸;
意或忠嘉,亦坐重谴。
凡元祐之所行,必扫荡而后已,如刈草而去其根焉,则宣仁所厚如瑶华者,安得而不废乎?
奉行其事,虽在等,然而见微之士寻考根源,则深嫉元祐,本出于,及其末流,势自如此。
然则瑶华之废,有自来矣。
故《春秋》责意之法,不可以不明也。
以经术自任,以安石自比,而误朝迷国,乃至如此!
祸根罪首,实出其心,公议沸腾,罪不可掩。
陛下以天地之度,无所不容,优假大臣,务在体貌,于进退,礼当如何?
而乃用违其言,恬不知动。
是以臣之前章,姑请示,欲以观其去就,屡渎天听,未赐允从。
圣德宽大,非臣浅陋所能窥测,然臣之职事,义不可已。
乞以臣章,降付三省」。
未蒙施行。
臣窃惟痛斥流俗,而至于诛绝言路,深嫉元祐,而至于雠毁宣仁
唱此说,立为国是,胁持上下,逆天违人。
致使海内有詾詾之言,我家有难处之事。
若谓所行皆当,亦宜固守不移,今复安位,随而不执。
大臣如此,尚可与之谋国事乎?
臣职在谏省,忝司耳目,凡今日之所极论,皆曩时之所亲见,为国寒心,非一日也。
虽圣德宽大,容贷如天,而渠魁胁从,亦当区辨,岂可并恕而俱释乎?
伏望圣慈采恤公议,速示威断,以警列位。
论星变奏元符三年七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四四、《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陈了翁年谱、《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闻众论,火星之行,颇失常度,历氐犯房,今乃在房心之间。
臣切考历代《天文志》,荧惑犯房,将相恶之。
若房心之间,则天子之明堂也。
臣虽不晓天文,然而房心两位,最为易见。
太史占知,有所隐避,不敢尽奏,臣不可以无言也。
臣伏闻仁祖之训曰:「国家虽无大异,亦当常自修警,况因谪见乎」?
〔贴黄〕心为宋之分野,火星乃天王之位,前星乃太子之位。
今幸未陵犯,臣先事而言者,亦冀有补而已。
自陛下即位以来,正阳之月,日有食之,肆赦求言,所以图消复也。
而星变继作,厥异甚大,安可以不思其故哉!
董仲舒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
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
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
陛下圣德日跻,切于至治,上法祖宗,内禀慈训,孜孜勉勉,不敢皇暇。
而日星之变,重有谴告,非天心仁爱之深,何以得此?
革否为泰,转灾为祥,在陛下一念之顷耳。
臣闻应天消变,不在文采,非祝禳之所能除也。
〔又贴黄〕齐有彗星,齐侯使祝禳之。
晏子曰:「无益也,祗取诬焉!
天道不谄,不贰其命,若之何禳之也!
且天之有彗,以除秽也;
君无秽德,又何禳焉!
若德之秽,禳之何损?
《诗》曰:『惟此文王,小心翼翼;
昭事上帝,聿怀多福。
厥德不回,以受方国』。
君无违德,方国将至,何患彗?
《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卒流亡』。
若德之尚乱,民将流亡,祝史之为,无能补也」。
公悦,乃止。
非末术之所去也。
宋景公仁人之言,而能使荧惑退舍者,非空言而已也。
根于诚心而发于言也。
〔又贴黄〕宋景公时荧惑在心。
公惧,召李子韦而问曰:「荧惑在心,何也」?
子韦曰:「天罚也。
宋分野曰心,祸当君身。
虽然,可移于相」。
曰:「相所使治国也,而移焉,不祥」!
子韦曰:「可移于岁」。
曰:「岁饥民饿必死,为人君,欲杀其民以自活,其谁以我为君乎」?
子韦还走,北面再拜曰:「臣敢贺君。
天之处高而听卑,君有仁人之言三,天必赏君。
今夕星必徙舍」。
是夕也,星三徙舍,如子韦言。
老子曰:「能受国之不祥,是谓天下之王也」。
咸平元年二月,彗出营室北,真宗宰相曰:「其祥安在」?
吕端等言:「变在齐鲁之分」。
真宗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耶」?
其年十月,遂用李沆宰相王旦参知政事
此二人者,天下之所谓贤也。
举天下之贤而用之,则可以解天下之忧。
真宗消变之术,如此而已。
臣愿陛下用真宗消变之术,察朝廷未正之事,勿牵众论,取其皆合人心,则合天心矣。
汉元之时,萧望之周堪张猛等,与石显、许、史之徒议论交战,邪正未决。
当此之时,有夏寒日青之变。
而许、史之徒,以为用事之咎。
于是势孤者危,有力者胜。
臣尝以谓天下大器也,譬如一舟。
舟平则安,舟偏则危。
自绍圣以来,宰舟之人,实右而虚左,舟势不平,几于倾覆。
观者胆落,亦已久矣。
自陛下即位以来,好平恶偏,损诸右而迁于左,十损一二,舟势尚偏。
臣愿陛下察用偏同济之人,采旁观胆落之语,广诹博访,而审其所以然也。
且星文之变,昭示天下,已数日矣。
京师阴雨,见之最晚,则是远方之所已知,而陛下有未知也。
幸而蒙蔽忽开,阴云披剥,垂象粲然,警示陛下,天心仁爱,可见于此。
传曰:「人之所欲,天必从之」。
决去奸佞,改用忠良,以合人心之所欲,天意得矣。
臣故曰:革否为泰,转灾为祥,在陛下一念之顷耳。
臣愚不知忌讳,惟陛下裁赦,幸甚。
〔又贴黄〕淳化二年荧惑犯房,其年宰相吕蒙正枢密使王晓参知政事王沔陈恕皆罢,而改用寇准等。
太宗以是年大旱,延近臣问时政得失。
枢密直学士寇准对曰:「天人之际,应如影响。
大旱之證,盖刑有所不平。
顷者祖吉王淮,皆侮法受赃。
既伏诛,家且籍没;
参知政事沔之弟,止杖于私室,仍领濠州定远主簿
用法重轻如此,亢暵之咎,殆不虚发也。
太宗大悟,明日见切责之。
是岁擢枢密副使,徙同知枢密院事
今陛下左右之臣,在绍圣中负诬神考,雠毁宣仁,而不能奉承哲宗继述之意,同心合谋,非一人也。
愿陛下躬揽之初,速正其罪,且无使有侥倖茍免之人,则用法轻重不至于不平矣。
消弭天变,莫大乎此。
臣愿陛下以臣此语,深加意虑」。
〔又贴黄〕臣窃闻仁祖尝采前世灾异有应者,编次为十二卷,御制序引,名曰《洪范政鉴》。
遇有天变,则考其所因,以为修省之资。
今其书必在禁中,臣愿陛下法仁祖之夤畏,留意修省,以福天下。
又论章惇元符三年七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人臣之功罪,不论则不明;
朝廷之威罚,不断则不行。
陛下临御以来,于群臣之功罪论之明矣,然于有罪之人未行诛罚者,所以顺太母之慈,而成坤德之静也。
今躬揽之初,当示威断,雷霆之击,宜自近始。
臣伏见左仆射章惇,罪恶显著,久稽天讨。
方哲宗大渐之时,太母定策之际,宰相,首发异议,一语乖倒,寻合诛殛。
陛下以天地之量,置其言于度外,勉加优礼,如待功臣,容德之大,古无有也。
独宰政柄,首尾七年,随其喜怒,恣作威福。
助尊私史,则至于薄神考
矜伐己功,则至于累宣仁
乐于用兵,大开边隙。
陕西之民愁矣,而进筑不已;
内府之财竭矣,而辇运不休。
忘祖宗积累之艰,轻朝廷根本之地。
谓人之怨怒为当尔,谓天之谴戒为偶然。
斥公论为流俗,以献忠为诽谤。
杀张天悦之徒以钳众口,广邹浩之狱以绝言路。
天下震骇,人多自危。
赖宗庙之灵,不廷不虞之变幸未发耳。
宗一于委任,何负于负哲宗,乃至于此!
虽阴谋密计,发于蔡卞,而力行果断,惇实主之。
用《春秋》诛意之法,则罪可也;
任扶危持颠之责,则非而谁?
然则为谋主,乃罪魁,歼厥渠魁,理不可赦。
仰恃容贷,谋脱身祸,自谓前日之事,皆禀命于哲宗,职当奉行,非罪也。
呜呼,罪不在,其在谁乎?
忍为此言,重可伤叹。
孔子曰:「善则称君,过则称己,则民作忠」。
前日之事,献可替否,假有不售,忠臣之义犹当归过于己。
又况哲宗本意,不为已甚,故惇之所谋,多不见从。
臣请以二事验之,可以考其馀矣。
乃者宣训之说、究治之事,喧播中外,上干宣仁,高氏一门,几不获免。
主张保全,力沮其说者,以哲宗本意不为已甚故也。
元祐大臣初议诛灭,及其流窜,尚欲剿除,然而臣下之意竟不得行,梅岭以南犹有全活而北归者,以哲宗本意不为已甚故也。
今事出哲宗者,则托于密赞,而掠为己功;
己之所行,则托于禀命,而归之先烈。
所可痛心,孰大于是!
汉之匡衡成帝丞相石显用事,不能正救,乃于成帝既没之后,论不忠之罪,扬著成帝之失。
王尊劾,以为卑君尊臣,非所宜言。
天下后世,以尊为是。
哀帝之初,臣下谤议多及成帝,独议郎耿育以谓:「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各随指阿从,以求容媚;
晏驾之后,尊号已定,万事已讫,乃追采不及之事,讦扬幽昧之过,此臣所深痛也」。
于往事,每有匡衡归过之心,而献言之人,未闻耿育深痛之议,其何以称陛下钦承继述之意乎?
臣每因奏事,屡奉德音,陛下语及哲宗,则圣颜惨动。
感戚之意,形于挽章。
笃于天伦,实出圣性。
厚天下之俗,正赖乎此。
然而犹充位,威断未行,故靡薄之风尚未消沮,而仁厚之化所以未孚于天下也。
宗庙之轻重,主威之强弱,皆系陛下所以处者如何而已,安危之机,不可不虑。
且陛下初去蔡卞,为其薄神考也;
次责邢恕,为其累宣仁也。
负哲宗,其恶尤大。
今若正此之罪,则君道永正,母道永尊,而继述之义永无愆矣。
伏望陛下躬揽之初,先正罪。
虽用祖宗之意不杀大臣,而流窜之刑亦有近例。
惟速示威断,以协公议,天下幸甚。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五、《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知几而预戒,则君无过举;
先事而早谏,则臣无智名。
君明臣良,上下两得,治道所以隆也。
臣以驽散之才,冒处言职,适遭明圣之主,窃慕良臣之义,事有临机不当默者,安可有待而不早言乎?
宋有天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三代,乃至汉唐,皆不及也。
譬如安乐之人,年过百岁,尤当兢兢畏慎,护养元气,无使疾患乘间而入,则愈老愈健,永保康宁之福矣。
祖宗以圣继圣,古无有也。
母后继有圣德,亦古无有也。
天覆地载,一健一顺,万物生成,各遂其性,至神考而治道益隆,至皇太后而家道益光,可谓盛之极矣。
盛必有衰,安可不预戒乎?
汉之衰也,以外家太盛,人不敢言,以至亡国。
陛下守祖宗之成法,监衰汉之覆辙,宋德方隆,内外无患。
然以臣所闻,宜预戒者有一事焉,恐陛下未知也,恐皇太后未知也。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漏泄机密,陛下知乎?
皇太后知乎?
皇太后功德隆备,格于皇天,陛下极天下养,未足以报,惟使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夫然后足以为报。
汉唐母后称制,有至终身。
或欲威福之柄,久出于己;
或因左右之请,贪恋权势。
惟我皇太后恬寂足以全威福,严明足以戢左右,不待祔庙,果于还政,事光前古,名垂后世。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乃者还政以前,陛下欲除向宗良开府仪同三司,将锁学士院矣,而皇太后诏寝此命。
中外传闻,咨嗟叹仰,知皇太后以撝谦为德,而陛下以养志为孝也。
汉章帝欲加恩三舅,马后曰:「吾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
何必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
至孝之行,安亲为主。
此吾家之事,故得专之。
吾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于是章帝不封其舅(〔贴黄〕马后不复关政之言,恻怛如此,可谓贤矣。然后以兄弟干政,后世议焉。唐之长孙皇后曰:「汉之马后,不能检抑外家,使预政事,乃戒其车马之侈,此所谓开本源而恤末事也。」是以太宗问后政事,后不欲言,再三要之,终不肯对,盖以马后为戒也。)
皇太后盛德全备,与天同功,非马后之比。
臣之所言,但欲有补于外家而已,想亦皇太后之所乐闻也。
若不达圣母之心,而自为猜嫌之虑,当言不言,臣所不忍。
臣谓马后之所以诏其子,章帝之所以顺其亲,内慈外孝,两得之矣。
陛下及皇太后前日之事,撝谦养志,正与此同,天下之所以服也。
汉哀帝之初,急封诸舅,孔光谏曰:「天下者,陛下之家也。
肺腑何患不富贵?
不宜仓猝若是,其不久长矣」!
帝以逼于傅太后,不能从也。
皇太后诏寝成命,不待孔光之言;
陛下恭禀慈训,遂无仓猝之举。
此乃前古难行之事,于今见之,皇太后之圣德可胜言乎?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陛下虽受天眷命,历数在躬,然而力摧异议,独定大策者,皇太后也。
盖有功于陛下者,天及皇太后而已。
天道公而不私,陛下之所以报天者宜如何哉?
皇太后为而不恃,功成不居,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陛下以道制情,无一毫之私,则可以服人之心;
服人之心,则可以得天之心;
得天之心,则可以合皇太后之意矣。
神考之所以报慈圣者,用此道也。
治平之末韩琦为相,中外协心,定策为易。
前日之事,章惇秉政,首唱异议,定策为难。
然则皇太后之功,比之慈圣,又为矣。
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唐之衰也,天以定策之功付于矜伐之臣,于是责报不已,而有「负心门生」之语。
主道之强弱,可见于此矣(〔贴黄〕唐宦者杨复恭策立昭宗,后稍恣横,责报不已,昭宗后厌之,因令致仕。遂与其兄子守亮书曰:「吾披荆寿王为天子。既有天下,遂废定策国老,奈负心门生何!」门生,谓昭宗也。)
今者功出圣母,国本既正,唯陛下永思所以图报而已。
大公之报,报之上也;
假借外家,岂足以为报乎?
宗良兄弟依倚国恩,凭藉慈荫,夸有目前之荣盛,不念倚伏之可畏。
所与游者,连及侍从,希宠之士,愿出其门。
彦臣无甚干才,但能交通内外,漏泄机密(〔贴黄〕臣闻绍圣之初,裴彦臣管干慈云寺,因妇人阿王赴户部御史台理会地界。后来并此一寺,屡曾迁徙,竟不成就。臣切恨此也。皇太后为追荐爱主,所以施财造寺,此寺既不成就,而郝随之徒因缘恣横,敢慢东朝,外人皆有不平之心,所恨哲宗不知耳。当时户部御史台官司,有以彦臣为是者,有以彦臣为非者。是非自有公议。以臣观之,只因彦臣干当不了,以致生事。臣故曰:彦臣无甚干才也。),遂使物议籍籍。
或者以谓万机之事,黜陟差除,皇太后至今与也。
良由中外关通,未有禁戒,故好事之人得以溢传耳。
若非皇太后明谕圣意,严加约束,则籍籍之口,未易塞也。
仁宗笃于舅家,尤以李玮为贤,诏举官为将领
言家有宾客之禁,无以知士人之贤否。
仁宗特许宾客,而命日抄所见宾客名氏以闻。
仁宗之所以保全外家者,委曲周旋,至于如此。
神宗敬厚曹佾,加以王爵,然而口不敢荐一人,门不敢接一人,不过以自娱乐而已。
神考所以厚而无厌者,以其得外戚之体也。
宣仁圣烈皇后戒训外家,尤为切至。
绍圣时利口之祸,几及门户,然而高氏之族终获免者,则亦宣仁训戒之明效也。
皇太后功德之大,光于前人。
念保持之艰,为无疆之虑,事戒其渐,正在今日。
老子》曰:「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乱也」。
凡未有之事,今虽无之,后或渐有。
既有而后图,不如未有而先戒之。
汉之马廖章帝之舅也,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趋赴之,遂至于私赡三辅,第五伦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王氏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内外要官皆出其门,推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刘向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杜钦谷永自托于外戚,专攻人主之身,而无一言敢及王凤
遇有灾变,则反推天异,归之他人,以为外戚之地。
怀二心之士,如杜钦谷永者,何代无之!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成帝之时,外家子弟,据势满朝。
成帝欲以刘歆中常侍,临欲拜官,而左右奏曰:「未白大将军,不肯奉诏」。
帝虽坚执,终不能夺。
由是朝廷之事,只由外家,不由成帝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不戒其渐乎?
王音王根,奢僭不法,天子怒之,于是兄弟欲自黥劓以谢太后
封侯之日,黄雾四塞。
谏大夫杨兴等以王氏为言。
于是大将军惶惧,乞骸辞职。
然而外家强盛,故人主之威终不得行。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神考有言曰:「荒坠颠危,可见前车之失;
乱贼奸宄,厥有履霜之渐」。
臣愚以谓欲见前车之失,则往古之事不可以不考;
欲辨履霜之渐,则方今之事不可以不戒。
老子》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事之有渐者,无不然也(〔贴黄〕王凤擅权,以王商不附己,使人上书极言,诋毁暗昧之过。发病呕血死。王章不亲附王凤,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擅权蔽主之过。天子感悟纳之,谓曰:「微直言,不闻社稷计。且惟贤知贤,君试为予求所以自辅者。」于是章荐冯野王王音切知其语,以告大将军杜钦计,称病乞骸。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成帝乃优诏报,强起之,于是视事。后下吏,廷尉致其大逆罪。竟死狱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见侧目而视。冯野王竟免官。众庶多冤王商议朝政者。杜钦复为画策,诏求直言极谏,以救前过。)
汉之王商王章,皆当时之贤臣。
因为王凤所恶,一则死于暗昧之过,一则死于缧绁之中。
当此之时,外家之势已如合抱之木、九层之台,岂一手之所能拔,岂一锸之所能平哉?
等区区可怜,而谏诤后时,戒之不早,何益于事!
今臣所论,乃在于累土、毫末之初,遏萌杜渐,何难之有!
在陛下从容求皇太后一言之诏而已。
自古戚里侵权,便为衰世之象;
外家干政,即是亡国之本。
亦如州县之政,只要权出于一。
若使守令人家子弟亲戚交通宾客,关节无禁,如此则奸人鼓舞,良民咨嗟。
此陛下及皇太后之所不取也。
以小喻大,有以异乎?
臣愿陛下采刍荛之言,念老子之说,遵神考之训,合太母之心,以臣此疏达于慈闱。
若蒙皇太后察臣愚直,以慈爱之,则自今日已往,忧国忘身之士,皆欲竭忠自效,而无所畏矣。
臣下尽乐告之忠,朝廷有不讳之善,好察如虞舜,不吝如成汤(〔贴黄〕《中庸》曰:「好察迩言。」之事也。《诗》曰:「唯迩言是听。」幽王之事也。此二者相去远矣,在分听察两字而已。),圣德日跻,治道日隆,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岂特贱臣一身之幸乎?
如其不然,则臣有僭易妄言之罪,罢黜投窜,理不可逃,在陛下命之而已。
臣以孤寒远贱之迹,误蒙陛下过有拔擢,责臣不轻,眷臣方厚,臣是以及时而言,先事而谏。
岂敢以身之不肖而自废其所当言乎?
孔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臣虽不肖,而区区之言,有益于朝廷,有补于外家。
若不以臣之不肖而取之,则忠言由此而并进;
若以臣之不肖而废臣之言,则谄言由此而交人。
听言,治之基也;
信谄,乱之本也(〔贴黄〕古者忠信之士,语及外家,则谗谄之人必中伤之,指为离间,以激怒内外,然后奸谋秘计,无所不行。此计若行,则言者必危。言者既危,则天下之士以言为戒。如此则乱可必矣。臣故曰:信谄者乱之本也。)
国家治乱之机在此一举,臣一身蝼蚁之命,安危生死,岂足道哉!
臣不胜惶惧待罪之至。
乞以四次改更前事为鉴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一九、《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切见自熙宁以来,至今三十馀年,天下之事,已经四次更改。
熙宁改治平,元丰改熙宁,元祐改神宗,绍圣改宣仁
凡所行之事,各有先后次第,若逐一开敷,方见本末。
今据臣所见,画一具析如后。
一、熙宁之初,宋兴已得一百八年,太平日久,天下之事理合变革,神考所以大有为也。
是时专任王安石,凡安石所恶之人尽加疏外斥逐,如司马光范纯仁等,人数甚多。
一、元丰之时王安石既去,神考独揽威柄,凡安石所恶之人渐却收用。
至元丰末年神考因事觉悟,大改熙宁之意,苏颂王存之徒皆为侍从孙觉、李常之徒渐次进擢,苏轼自贬所放归,司马光资政殿学士
如此之类甚多,但检当时日历,可以尽见。
一、宣仁垂帘之初,先帝冲幼,用司马光「母改子」之说,不待三年,大改先政。
此既往欲速之失也。
臣谓改之是也,欲速非也。
一、绍圣之初,大改元祐,此乃必致之理,天下皆知其然。
然以用事之臣自任私意,既不师古,又绝人言,所以有误朝政。
右四次改更,所行之事略已具析如前。
臣愚所望乎今日者,唯愿陛下以前事为鉴而已。
神考变通之意,念念日新,熙宁之初废流俗而用安石熙宁之末用人惟己,当时日历所记差除之日可以考也。
绍圣大臣专以私意主张王氏,违神考日新之绪,述安石熙宁之迹。
凡先朝之政所以膏润天下者,皆以为王氏之泽也,所谓「不敬其亲而敬他人,悖德,民无则焉」。
神考而欺先帝,此政事之所以乖错,而天之所以不助也。
《书》曰:「若稽古,帝尧」。
又曰:「若稽古,帝舜」。
又曰:「若稽古,大禹」。
又曰:「若稽古,皋陶」。
自古圣君贤臣皆以稽古为先,既往之事,有可法者,有可鉴者,可以自得矣。
人主之学,其要如此。
绍圣大臣假托经义,用士大夫进取之学,支离虚诞,欺惑先帝,其罪与晋之王衍无异。
范宁曰:「王衍之罪,大如」。
事可考而知也。
再论修建景灵西宫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昨具劄子,言修建景灵西宫有可议者五。
续具奏状,言祖宗神御与圣祖天兴殿皆列于天庙之次,不当迁徙。
续又具劄子,言真祖用道家之制,而参取阴阳之说,神考依礼经之旨,而不易左右之位,今一举而两失之,愿诏三省、枢密院侍从台谏官重行审议。
未蒙施行。
臣窃惟宗庙之祠不可轻易,祖宗之绪不宜茍改,而朝廷固执初议,臣不敢以为然也。
《周礼义》曰:「位宗庙于人道之所向者,不死其亲之意也」。
不死其亲虽公羊之旧说,而三经妙义乃神考之所以训天下者也,庙社之说安可破乎?
今欲弃先儒之是说,违神考之圣训,专用私意,率改成绪,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或者以谓,若东展旧基,则高头街之地必见侵掘,国之左臂不可侵也。
夫天庙之说出于阴阳家,真宗用之,今尚不取,何独左臂之说为可据乎?
况旧基之北有榷货务,移一务,则不动民居而得殿基矣。
不欲侵掘,则因地形之高下,何为不可?
释此可因之绪,而坚持难就之计,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又或谓,以祖宗神御昔者或东或西,或南或北,随寺观之所在即置殿宇,岂有左右之拘乎?
臣谓随处奉安,斯无定位,会而为一,必辨东西。
昔者散处之时,后或在南,帝或在北,今既会而为一,岂可以不分南北,而皆以因旧为说乎?
臣是以知其不然也。
夫此三不然者,皆不足以固守,然陛下所以不敢轻改前议者,谓神考素有修建西宫之意,蔡京亲闻先训,而《实录》备载其语,故不可以不恭依也。
陛下用史官亲闻之语,遵神考素定之意,以奉先之孝,述宗庙之事,臣下之所宜将顺,其有大于此乎?
然而以臣观之,此乃蔡京矫诬神考之训,无足信者。
臣请以一事验之。
元丰中神考英宗治隆殿后留一殿之基,宣仁诏曰:「此以待未亡人也」。
因逊此基为神考宫之地。
宣仁之意,不欲多迁民居耳。
而绍圣大臣因谓宣仁轻蔑神考,裁损庙制,于是重卜奉安之地,以极崇报之礼,今显承殿是也。
方建修显承殿之时,蔡京正在朝廷,若神考之言审如《实录》所载,于此时何不具以先训闻于哲宗?
况当哲宗之时最用事,凡可以毁宣仁者无遗力矣,岂有宗庙重事,亲闻先训,可以證元祐之非,无大于此,而乃隐忍不言,复何待乎?
臣是以验其为矫诬也。
绍圣之初哲宗圣意本无适莫,章惇虽挟功自恣,然其初犹有兼取元祐之意。
成都而来,与其弟卞共毁宣仁,共欺哲宗
之得售其说自役法始,从大改役法以后,事事无不大改。
兄弟同朝,埙篪相和,无有一事不如其意。
当此之时,不以所闻神考圣训告于哲宗,至于今日,然后引所自书《实录》以为證验,唱为不经之论,而欲迁神考于西宫,其为矫诬,可谓明矣!
以矫诬之笔,妄增《实录》之事;
以矫诬之舌,伪造神考之训。
朝廷用矫诬之言而轻改宗庙,信矫诬之说而力沮言者。
臣恐自此以后,矫诬之人无复忌惮,矫诬之政不可复救。
奸雄生心,四夷相贺,必始于此矣。
伏望圣慈出自睿断,正矫诬之罪,明示贬窜,然后三省、枢密院侍从台谏官如臣所请,重行审议。
又论蔡京劄子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
臣闻尽言招祸,古人所戒,言路之臣,岂能免此!
臣伏见翰林学士承旨蔡京,当绍圣之初,与其弟卞俱在朝廷,导赞章惇,共作威福。
卞则阴为谋画,则果断力行,且谋且行者也。
哲宗笃于继述,专于委任,事无大小,信不疑。
卞于此时假继述之说以主私史,于此时因委任之笃自明己功。
则盛推安石之圣过于神考,以合其弟;
又推定策之功,毁蔑宣仁,以合章惇
之矜伐,为有助;
卞之乖悖,实赞之。
当此之时,言官常安民屡攻其罪,、卞共怒安民,协力排陷,斥为奸党。
孙谔董敦逸陈次升亦因论,相继黜逐。
哲宗晚得邹浩,不由进拟,寘之言路。
能忘身徇节,上副圣知。
又因其得罪,从而挤毁。
是以七年之间,五害言者,掩朝廷之耳目,成私门之利势。
言路既绝,人皆钳默,凡所施行,得以自恣,遂使当时之所行,皆为今日之所改。
臣请略指四事,皆天下之所以议者也。
蔡卞之薄神考,陛下既明其罪矣,兄弟同朝,埙篪相应,事无异议,罪岂殊科?
一黜一留,人所未谕。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一也。
邢恕之累宣仁,陛下既明其罪矣;
宣训之语,究治之事,陛下既察其诬造,于是司马光刘挚梁焘等皆蒙叙复。
尝奏疏,请诛灭等家族。
审如言,则所以累宣仁者岂特邢恕一人而已哉?
则逐之,在则留之,其可以塞邢恕不平之口,而慰宣仁在天之灵乎?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二也。
章惇自明定策之功,追贬王圭
亦谓元丰末,命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
之门人皆谓于此时禁制宣仁亦有社稷之功。
今陛下雪圭之罪,还其旧官,则是以惇之贬为非也。
则非之,在则留之,如是,则有词矣,有憾矣。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三也。
章惇之初,笃信,倾心竭意随此二人,假继述之说以行其私,三人议论,如出一口。
绍圣二年十月执政,于是有觖望,而与暌矣。
四年闰二月,林希执政,于是始大怨,而与绝矣。
自今观之,之所以与暌绝者,为国事乎?
为己事乎?
之所以语人者曰:「我助不听也,我故绝之;
我教不从也,我故怒之。
我与弟不相往来久矣,我缘国事,今与爱弟不相往来,而况于乎」?
臣窃料之所以欺陛下者,亦必以此言也。
何以验之?
之赴江宁也,往饯之。
期亲远行,法当赐告,而之所以告閤门者,初以妹行为请,法不许也,遂请朝假,终不敢以弟为言。
虽在朝假,而日至国门之外。
之动静如此,即不知陛下皆得其实乎?
此明主之所宜察也。
且兄弟同朝,共议国事,自无不相往还之理。
假使不相往还,岂人伦之美事乎?
此天下之所以议者四也。
陛下即位之初,以用贤去邪为先,而之蒙蔽欺罔,曾无忌惮。
陛下必欲留于朝者,其故何哉?
臣知陛下圣意本无适莫,而之所以据位希进,牢不可拔者,盖以韩忠彦曾布不能为国远虑,轻率自用,激成其势故也。
同恶,天下所知,若用天下之言以合公议,则显正二人之罪,何难之有?
忠彦等不务出此,而果于自用,于是托于谋帅,而出之太原
虽加以两学士之职,而实以诡计除之。
想当进拟之时,必有不情之奏,用奇设策,不由诚心。
二圣安得而无疑,公议亦以为未允。
之留,布复争辨,再三之渎,无以取信,相激之势,因此而成。
唐明皇欲用牛仙客尚书张九龄以为不可。
明皇曰:「但加实封可乎」?
九龄又以为不可。
明皇变色曰:「事皆由卿耶」?
李林甫曰:「仙客宰相才也,何有于尚书
九龄书生,不达大体」。
由是明皇林甫之言,卒相仙客,而九龄由是浸疏,终见黜罢。
忠彦九龄之望,而之气燄过于仙客,因势观望,而为林甫之言者不知几何人也。
陛下进贤退邪,法则明皇之事,固不足道,然而天下皆疑陛下有大用之意者,以之复留故也。
之所以复留者,以忠彦等去之不以其道故也。
去之不以其道,则留之者生于相激。
万一果大用,则天下治乱,自此分矣。
崔群谓唐之治乱,在李林甫张九龄进退之时。
轻欺先帝,与无异,而又归过于先烈,卖祸于,曲为自安之计,而陛下果留之也。
今既可复留,后亦可以大用,天下治乱之势系于一崔群之言可不念耶!
臣恐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祸乱之机,不可以不早辨也。
陛下嗣位之初,首开言路,可谓知所先务矣。
臣愚首预兹选,明知在朝廷必为大患,而不能以时建言,万一有意外不虞之变,陛下翻然悔悟,诛责当时言事之臣,则臣虽碎首陷胸,何补于事?
此臣所以愤闷而不敢默也。
臣尝为所荐,与无纤介之隙,所以言者,为国事耳。
非特为国,亦为蔡氏也。
自古不忠之臣以私害公,初因自利,终必累国。
国有迍邅,私家将安归乎?
之尊绍王氏,知有安石,岂知有神考
知有金陵,岂知有京师
绝灭史学,一似王衍
重南轻北,分裂有萌。
臣之痛心默忧,非一日也。
真宗景德中,北虏至澶渊王钦若请驾幸金陵当时若用此请,则天下分为南北久矣。
真宗寇准之言,所以四方混同,得至今日。
天锡陛下,聪明仁勇,融会南北,去不疑;
然而尚未去,人实忧之。
兄弟一心,皆为国害,一去一留,失政刑矣。
唐会昌中工部尚书薛元赏与其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元龟皆宰相李德裕之党。
德裕既败,贬元龟为崖州司户元赏忠州剌史。
乃者苏轼及辙,亦兄弟也。
古今故事,非不明白,何独一,获以计免?
枉朝廷之法令以徇一,不知祖宗基业何负于蔡氏乎!
且自用事以来,牢笼荐引,天下之士,处要路、得美官者不下数百人。
其间才智艺能之士、可用之人诚不为少。
彼皆明知负国,欲洗心自新,舍去私门,顾朝廷未有以招之耳。
臣谓在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指为蔡氏之党;
去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为朝廷之用。
所以消合朋党,广收人才,正在陛下果于去而已。
此非臣之臆说,乃神考已用之术也。
熙宁之末王安石吕惠卿纷争以后,天下之士分为两党。
神考患之,于是自安石既退、惠卿既出之后,不复用此两人,而两门之士则皆兼取而并用之也。
当时天下之士,初有王党、吕党,而朋党之祸终不及于朝廷者,用此术耳。
今陛下留于朝廷,而欲收私门之士,是犹不去李昪钱镠,而欲收江浙之士也,不亦难乎?
然则消党之术,唯在去而已。
关通交结,其势益牢,广布腹心,共谋私计。
羽翼成就,可以高飞,愚弄朝廷,有同儿戏。
陛下若不早寤,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
自古为人臣者,官无高下,干犯人主,未必得祸,一触权臣,则破碎必矣。
或以为离间君臣,或以为买直归怨,或托以他事阴中伤之,或于已黜之后责其怨望。
此古之人所不免也,臣岂敢自爱其身乎?
使臣自爱其身,则陛下不得闻之罪矣。
国家内外无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古所无有,甚可畏也。
譬如年老之人,康宁无疾,日服温暖,犹恐气衰,至于保养阴邪,必成心腹之患。
在朝廷,何以异此?
伏望陛下慎保祖宗之业,独持威福之柄,断自宸衷,果于去恶,天下幸甚(《皇朝文鉴》卷六二。又见罗从彦豫章文集》卷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九○原注,《宋朝事实》卷一○,《宋宰辅编年录》卷一一,《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五。)
再论蔡京之罪并辞免知无为军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一三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孤远不肖,误蒙拔擢。
窃谓陛下既开言路,以防壅蔽,臣职在献替,义当如何?
乃不能慎默,辄贡不根之言。
陛下原其用心止为忧国,虽行贬黜,寻复改命。
臣蝼蚁之身,将何以上报圣主涵容之私乎?
臣昨者自闻隔对已后,曾将上殿劄子具状缴进,为言绍圣中亲写奏劄,乞诛灭刘挚等家族,赖哲宗仁圣,不行其请;
自谓有究治平反之功,欲归过于哲宗。
又言,自谓当元丰末命,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以沮宣仁怀异之谋。
自言己有社稷之功,而使宣仁大谤终未辨明。
又言,因不得为执政,与章惇睽绝,今乃欺陛下与睽绝者为国事也。
又言,为弟卞执政无状,自来不相往来,以欺陛下。
又言,欲独擅史局,妄有奏请,以致《哲宗实录》不差正官修撰,轻一朝大典,违祖宗故事。
又言,所荐引,得美官、在要路者不下数百千人,其间多有才智艺能之士。
在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指为蔡氏之党;
去朝廷,则此数百千人者皆为朝廷之用。
然则广收人才,消合朋党,唯在去而已。
又言,关通交结,其势益牢,广布腹心,羽翼成就,愚弄朝廷,有同儿戏。
陛下若不早悟,渐成孤立,后虽悔之,亦无及矣。
臣上件劄子所言,在既责扬州粮料院以前。
陛下若以臣言为是,则当如臣所请,按之罪,明正典刑,然后改差遣以示听纳;
若以臣言为非,同是臣事发更为,其罪益大,重加贬窜,乃得允当。
桀骜自肆,无所畏惮,而臣章屡上,未蒙降出,则是陛下不以臣言为信矣。
不信其言而轻于改命,传之天下,人必骇惑,其为初政之累,莫大于此。
久在朝廷,专以轻君罔上为能,以植党任奸为术。
挟继述之说,为自便之计,稍违其意,则以不孝不忠之名胁持上下,决欲取胜而后已。
主威不行,士论忧恐。
不出,必为心腹之患,宗社安危,未可知也,臣一身迁贬危辱,何足道哉!
按:此奏《历代名臣奏议》亦误作任伯雨上。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一二九:元符三年九月丁亥,诏新添差监扬州粮料院陈瓘无为军。时已出国门,即于门外露章辞免」,以下即引此奏。可知为陈瓘之露章奏。
蔡京交结外戚奏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五、《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一三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近为言事不根,谪授监扬州粮料院
受告方得数日,便蒙改差知无为军
闻命皇惑,唯知感涕。
臣闻圣人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人皆见之;
及其更也,人皆仰之。
朝廷以一时之怒,黜忠谏之臣,此如日月之食也。
今兹改命,可见圣人之心矣。
天下有识之人,谁不叹仰!
岂独贱臣一身之私幸乎?
臣虽上感圣恩,而未敢便受新命者,诚有说也。
明道中仁祖欲率群臣为皇太后上寿。
范仲淹谏曰:「人主无北面之礼」。
明肃大怒,而仲淹得罪。
元祐中蔡确之贬,范纯仁以为不可。
宣仁大怒,而纯仁得罪。
此二臣者,可黜可逐,而尊主不贰之心,不可以威势夺也。
方刘氏甚危之日,极力救护,却是仲淹
宣仁晚年,翻然远虑,复思纯仁
知忠言之有益于国家也。
大抵忠臣之心,唯欲保全国体,为千万年久长之虑,岂忍使天下议论及于慈闱!
宗良等内外交通,迹状甚明;
蔡京交结之迹,天下所共知也。
作《向縡墓志》曰:「吾平生与士大夫游,无如承旨蔡公与我厚者」。
为从官,而与外戚相厚,书于碑刻,以自矜夸,如此之类,非止一事而已。
与弟卞久在朝廷,同恶相济。
卞则出矣,则牢不可拔,自谓执政可以决取。
人皆谓慈云寺得裴彦臣交结之助,外议讻讻,众所知也。
作《向宗良麻词》云:「元丰末命,尝有嘉言」。
嘉言若出于宗良,则大谤必归于宣仁矣。
亦自谓,曾带开封府刽子,携剑入内,欲斩王圭,以沮宣仁怀异之谋。
以禁中疑似之传,书于制命,扬于天庭,自谓与宗良皆社稷之功,而使宣仁负无穷之谤。
之谄事外戚,不畏上天,一至如此,岂惟有害于朝廷,实亦无益于外家!
尽忠于陛下,尽忠于皇太后,所以言也。
皇太后圣德大功,冠绝今古,陛下承颜养志,方以大舜、武王为法。
入修家人之礼,则恭顺无阙;
出治朝廷之事,则威柄不分。
大舜、武王之孝,何以加于此乎?
所谓孝则不然,但欲陛下授柄于外家而已。
此蔡氏之利,非宗社之福也。
陛下以圣德嗣位,春秋方富,如汉文帝宣帝即位之年矣。
尽孝于东朝,励精于政事,独操大柄,足以有为。
之所以胁持陛下者,原其用意,谓陛下未可以独为也。
哲宗躬揽之初,圣意本无适莫。
章子厚虽挟功自恣,然其初犹有兼取元祐之意。
、卞首发邪论,盗攘国柄,凡有所请,必以继述为说。
稍违其意,则欲以不忠之名加于上下。
假朝廷之诛赏,示私门之好恶,轻君误国,首尾八年。
至于今日,狃于故态,又以此意胁持陛下,傅会继述之论,假托报功之说,密持离间之谋,伺察陛下,包藏祸心,若有所待。
之出言用意,谅无逃陛下之圣察也。
且陛下述神考之圣德,报太母之大功,岂独陛下之私心,是亦臣子之所愿。
合臣子之所愿,尽四海之欢心,然后陛下有庆,兆民赖之。
天子之孝,孰大于此!
所赖,非兆民之所同赖也。
陛下一违意,则必以不孝之名责陛下矣。
陛下徇一胁持之私名,而不畏天下至公之大义乎?
畏天下至公之大义,当流窜蔡京,以安国家而已。
臣前日之言不负天,不负陛下,不负皇太后
果蒙陛下移臣差遣,若非皇太后察臣之忠,陛下必不欲如此旨挥也。
然而在朝廷,则家国未安。
臣虽移得差遣,有何安乎?
之不敢受命者,其说如是。
臣露章所言,未甚子细;
复以此章干渎圣听,所以尽惓惓之诚也。
皇太后以无我之慈,至明之照,既已察臣之忠矣。
臣今日之言,必是亦蒙照察。
今虽未察,终无不察之理。
臣虽远去朝廷,仰赖慈庇,纵未牵复,于臣无损。
臣所望者,当以流窜蔡京为急,不当以移臣差遣为先也。
盖恐在朝廷,则烦言日进;
烦言日进,则圣虑日劳。
朝廷虽严示威刑,而天下公议,终不可遏。
盖公议若必以威势夺之,则人心离矣;
人心既离,则主势孤弱;
主势孤弱,则外陵内侮,何所不至!
非所以奉承宗,而慰安东朝也。
然则蔡京之所谓孝者,果天子之孝乎?
愿陛下勿爱一,而切为国家之虑也。
臣愚不胜惓惓爱君忧国之心,惟陛下裁赦,幸甚。
四明尊尧集表政和元年六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四 创作地点:江苏省南通市
臣某言:臣六月初五日通州牒,准编修政典局牒奉圣旨,取臣所著《尊尧集》。
臣依禀圣旨,不敢违滞。
缘臣著撰此集,未经奏御,今具状申编修政典局,乞为缴进,合于御前开拆者。
臣窃以畎亩爱君,精诚虽至;
刍荛议政,迂阔难行。
向不习而常倾,陋敢期于得献。
独因睿断,许贡危衷。
中谢。)伏念臣粪土下材,犬马贱质。
数罪固多于擢发,舍生无意于兼鱼。
初欲糜捐,终难缄默。
因续前言之绪,聊输垂绝之忠。
非敢有善善恶恶之辞,但欲明尊尊卑卑之义。
此蝼蚁所能知也,在󲦤绅安可藐然?
八十卷之私书,夺此与彼;
十九年之懿绩,可从而违。
陛下于继述之初,首辨明于兹事。
微臣持将顺之志,在流窜而靡忘。
铺张痛诋之言,编类厚诬之语。
初谓熙宁之辅,不愧有商之臣。
成汤敢肆厥欺,疑安石有所弗忍。
及究观于怼笔,始粗见其游辞。
因思大典之久诬,益愿忘躯而往诉。
合浦十论,申旧疏之馀言;
四明八门,撮其要于一序。
实欲彰火德之盛,不敢畏王氏之强。
宁碎首于邦诛,忍谩心于国是?
彼效尤于往辙,亦茍逞于陈编。
难以缕窥,略举纲要。
艺祖滥诛无罪,谓真宗矫诬上天。
讪薄裕陵,攘夺先美。
以托训为钳口之术,以归过为自誉之媒。
但矜诋訾之极工,罔顾威灵之如在。
几乎骂矣,岂不痛哉!
读其书宁忍终篇,稽其文可为流涕。
代言之笔,尽目其徒为儒宗;
首善之宫,肇塑其形为坐像。
礼官舞礼而行谄,史书献佞而请观。
光乎仲尼,乃子雱圣父之赞;
比诸孔子,实卞等轻君之情。
彼衰周之僻王,弃真儒之将圣。
当时不得配太庙之飨,后世所以广上丁之祠。
今比安石为钦王之臣,则方神考为何代之主?
又况一人幸学,列辟班随,至尊拜伏于炉前,故臣骄倨而坐视。
百官气郁,多士心寒。
自有华夏以来,无此悖倒之礼。
神考之再相安石,始终不过乎九年;
安石之屏迹金陵,弃置不召者十载。
八字威加于邓绾,万机独运于元丰。
岂可于善述之时,忽崇此不逊之像?
因坏先朝三舍之法,遂费今日千倍之财。
人材之可擢不殊,国用之添费徒广。
脧吾民之膏血,增彼像之精神。
美成其私,怨集于国。
陆贽设枝颠之喻,承业以财尽为忧。
忠哉古人爱君之诚,异乎今日养士之意。
又况临川之所学,不以《春秋》为可行,谓天子有北面之仪,谓君臣有迭宾之礼。
礼仪如彼,名分若何!
此乃衰世侮君之非,岂是先王访道之法?
赣川旧学,记刊于四纪之前;
辟水新廱,像成于一婿之手。
唱如声召,应若响随。
使王氏寖至于强梁,乃元祐助发其气燄。
宣仁权同之际,谓介甫节行甚高,宜赠崇官,仍加美谥。
司马光书之于简吕公著行之于朝。
不以稽弊为心,徒发镇浮之议。
安石者重加黜责,欺神考者略不谁何。
遂至于枝蔓而难图,岂非由偏助之太过?
虽当时未见诬史,而先朝自有圣批。
恬不奉行,养成乖悖。
蒙蔽裕陵之众美,眩耀钟山之一书。
四辅之行谋画,本生于《日录》;
三卫之设规模,初定于新经。
密密乎邓、蹇之安排,草草乎京、摅之传授
考其音声,则篪唱而埙和;
譬诸手足,则左弱而右强。
凝为冰山,烈若原火。
愚公老矣,益坚平险之心;
精卫眇然,未舍填波之愿。
殁而后已,志不可渝。
望虽隔于戴盆,梦不忘于驰阙。
丹诚上格,天语遥询。
要观尊主之恭,缓议奸时之罪。
渊冰在念,枭磔宁逃。
恭惟皇帝陛下天大普容,日明遍照。
览熙丰记动之史,仿虞夏采诗之官。
咨舆议于多方,證私书之百毁。
舜纂尧绪,孜孜乎善继之勤;
武广文声,斤斤乎丕承之美。
兹所谓一人之庆,可以得万国之欢。
凡有识知,孰不将顺?
天地尊卑之已定,首足上下之宜分。
孔志在乎《春秋》,汉律严于名分。
戴上者皆知此义,尊尧者岂独臣书?
燕马市骨为先,鬻骥者必将来矣;
郑校决防川之壅,有舌者其忍默乎?
臣命可危,众口难遏。
伏望皇帝陛下念臣役志于享上,悯臣积祸于敢恭。
以尺朽之废材,一得之愚虑。
言多妄发,事则有稽。
宣宗当绍宪之时,宁容德裕之夺语;
武帝以述景为事,忍视马迁之短辞?
父子至情,古今一揆。
不徵谤史之罪,则何以谢过于宗庙;
不毁坐像之悖,则何以示顺于华夷?
国是方强,势难遽改;
大器至重,要在深思。
庶乎苗莠之分,始于冠屦之辨。
至美成于刚健,大患生乎因循。
儒宗数人,自是一家之说;
圣主独断,乃为我宋之休。
天心笃爱之甚明,人情企想而有待。
神考在天之怒,成圣主奉先之仁。
克果断于蔡方,人将大觉;
善光扬于尧绩,上可无为。
于一颦一笑之中,成允文允武之业。
臣将献骏惠太平之颂,岂特进狂简不裁之书。
胸臆无奇,但尽恭于文字;
筋骸已惫,当致命于君亲。
仰酬再造之恩,退听一成之议。
阖门待尽,殒首知归(《皇朝文鉴》卷七一。又见《四明尊尧集》卷首,《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下,《桯史》卷一一,《唐宋元名表》卷下之一。)
中谢」二字原无,据《播芳大全》补。
范丞相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皇朝文鉴》卷一三四、《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九五、范忠宣集·补编、《文章辨体汇选》卷七五二
维年月日,叙复宣德郎陈某,谨遣人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观文相公范公之灵。
文正公,在仁祖时,忠于谋国,众正所依。
心虚而明,照了不疑。
先事而虑,有如蓍龟。
两遭敕榜,益奋不移。
外禦元昊,数蹈祸机。
国势既安,奚惜我危。
考公行事,允也似之
安不择地,难不敢辞。
至于言兵,则曰不知。
岂曰为异,各遵其时。
不述其迹,是乃无违。
三年遽改,生事者谁?
蔡相南行,公独救之。
一胜一复,其兆在兹。
公可以默,又进忱辞。
人亦有言,公尔忘私。
孰能临义,舍安取危?
一斥四年,盲废始归。
天子哀怜,拜命涕洟。
其心不盲,意欲有施。
人愿公留,为帝
病不能对,人所叹咨。
天子曰吁,疾尚可为。
锡以上剂,临遣国医
丁宁训饬,速疗勿迟。
云何不淑,竟至于斯!
呜呼哀哉,公果已矣。
与世思公,公不来矣。
人之于公,有合有睽。
闻公之殁,睽者亦悲。
情隔生死,公论乃出。
悲公之人,始自今日。
临终不昧,忍死有述。
小其一身,大我王室。
置小恤大,自初讫终。
可使闻者,劝而作忠。
太宗征辽,乔死不忘。
心之所虑,奚独一方。
愿借生灵,愿合朋党。
愿为宣仁,一洗诬谤。
愿正其事,愿辨其人。
愿以中道,行帝之仁。
呜呼哀哉,言惟心声。
孰无此声,孰有此诚。
神器虽大,如人之形。
爱养胃气,可以保生。
阳明之经,遍于四体。
呼吸之间,无有不差。
左络连右,首脉应趾。
中经流行,宁有定位。
彼执一者,弃异取同。
异我曰偏,同我曰中。
语各有心,心各有物。
孰能审是,而不彼恤。
公独有言,继者谁乎。
公薨我悲,岂缘葭莩。
公昔南迁,我在北陲。
侧身以望,心往从之。
及公之还,我有言责。
陈留虽近,欲往不得。
平生想慕,独未识公。
见公之心,何必形容。
文正殁后,公又亡矣。
季方兴,公复有子。
其门益大,其道益
公可无憾,我亦奚伤。
呜呼哀哉,伏惟尚享!
元祐绍圣之政 北宋 · 邵伯温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九朝编年备要》卷二三、《宋史》卷四三三《邵伯温传》
公卿大夫当知国体。
蔡确奸邪,投之死地,何足惜;
然尝为宰相,当宰相待之。
范忠宣公文正公馀风,知国体者也,故欲薄之罪。
言既不用,退而行词命,然后求去。
君子长者,仁人用心也。
死南荒,岂独有伤国体哉?
刘挚梁焘王岩叟刘安世,忠直有馀,然疾恶已甚,不知国体,以贻后日󲦤绅之祸,不能无过也。
盖君子小人相为消长,能使君子在上,小人在下,君子在内,小人在外,各安其分足矣,岂可杀而绝之哉?
吴处厚以前宰相诗为讥谤,非所以厚风俗,罪之可也。
蔡确故大臣,不问以愧其心可也。
朝廷当治及其党妄贪定策之功,令同时执政各具立太子事,使诬罔之迹晓然,以诏天下后世,罪其造谋者可也,诗不当罪也。
呜呼!
绍圣初,亦贤者可以有为之时也,而用章惇之凶暴、蔡卞之奸邪,一时轻躁险薄之徒皆进,使宣仁被谤,哲宗致疑,离间骨肉,祸患几五十年不解,卒致倾覆之乱。
悲夫!
蔡京辄以私忿族灭无辜疏 北宋 · 龚夬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
臣近尝具奏言文及甫书及究问所狱事。
今闻陈瓘辞免恩命文字所言蔡京罪恶疏内一事,亲写奏劄,乞诛灭刘挚等宗族,赖哲宗仁圣,不行其请。
臣窃惟哲宗皇帝临御天下十有六年,自即阼以来,赦过宥罪,与民更始。
向有朝士之子,语言不顺,有司用法将寘极典,而哲宗亲为辨明贷其罪。
一方水旱,忧形玉色,遣使顾恤,倒廪而餔之。
然则,圣德深厚宽仁爱人得于天纵,而以私忿辄欲族灭无辜,以希进取。
又欲厚诬宣仁圣烈,以合惇、卞之意。
是故上天谴告,沈阴不解,星度尤异。
既而先帝感悟,竟从宽贷。
天下方且仰颂圣明,美并万口,而自称平反之功,使人归怨于上,此天下忠臣义士所以含愤扼腕而不能自已也。
臣前后所言事,独患不得其迹,今陈瓘所言如此,则是自有所上文字事状甚著,始则上诬宣仁,终则归咎先帝,人臣之恶有甚于此者乎?
所论谬妄失实,则朝廷自当重行贬逐,以戒狂诞,而臣愚承误敢复论奏,亦当与同责。
若其言不妄,岂得以无罪而去!
朝廷之论,必当居一于此。
臣以上殿劄子恐不能尽所欲言,须至先具奏陈。
伏望圣慈详酌,检会臣寮前后所奏,速赐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