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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请郎致仕张公墓志铭元祐二年十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范太史集》卷三九
公讳保孙,字子远,其先深州束鹿人
曾祖光伟,赠太子中允,祖文质,赠尚书左仆射
父存,以礼部尚书致仕,赠特进谥恭安
曾祖妣李氏、孟氏。
祖妣王氏,赠太原郡太君
妣刘氏,赠安康郡太君
仆射徙居冀州,今为冀州信都人
恭安公真宗仁宗,历践台省,任龙图阁直学士吏部侍郎
英宗、神宗朝,累迁尚书
硕望重德,为时名臣。
公,恭安公之第二子也。
父任守将作监主簿、监冀州酒税,签书安武军节度判官
以父老,不欲为他州官,朝廷亦优待恭安公,故公三为冀部从事
熙宁中,大河自枣强西泛,寖逼郡城,将筑堤于东郊,占公家田,吏议移之民田,公不可,曰:「与其损民,不若自损」。
卒置堤于其地。
通判恩州
先是御河在郡中,元丰四年大河北决,自大名徐曲口注御河,朝廷议欲遂令黄、御河合流,以通边漕。
都水监都运司调夫修御史,度用工二十五万。
公上言:大河水悍,非御河所能容,其势必涨,为一州患。
方今农作,重被灾害,调发至广,仍为甘陵忧,甚无谓也。
不若塞徐曲决口,用工少而无后患。
朝廷从之。
契丹使过郡,守丞饯之南门。
使曰:「两朝通好日久,往来如一家,可谓太平」。
守不能对。
公曰:「太平无象,何但尔邪」?
使者服曰:「诚名言也」。
七年,告老得谢。
官累朝请郎,勋柱国,服紫衣金鱼。
八年十一月乙巳卒,年七十一。
公为人醇谨孝弟,出于天性。
恭安公,不冠带不敢见,过庭必趋。
恭安公夜分不寐,不敢退。
出入第,门外上下舆马。
自言平生未尝对父坐。
恭安公官于四方,公未尝一日离左右。
及将归老,公始仕为乡里官,年四十馀矣。
恭安公久尊显,奉养如意。
既老閒居,夜必蜡炬,他费称是。
月朔月半宴郡僚,必陈乐,四方珍羞异味无不备者。
公损己以率家人,积用而致隆于亲,如是几二十年不衰。
信都者宗族百人,开南北二第,恭安公居北第,馀皆南第。
凡廪饩丝枲汤沐之用,亲疏如一。
而公自奉俭薄,敝衣冠,菲饮食,盖侃如也。
兄台孙蚤卒,视其子与孙踰己生。
姊适李氏,夫亡,其家不贫,公养姊于家,为其甥男女嫁娶。
恭安公薨,终丧不居堂奥厅事。
郡人以公笃行,皆敬仰则效之。
内外宗族事公如事恭安公焉。
太师司马文正公之夫人,公之女弟也,常道公以训其子弟曰:「如彼可以为孝矣」。
公好读书,老而不倦。
宾客恭敬甚,恶言人之过。
其在甘陵部刺史尝问公以属吏能否,对曰:「公自察之」。
终无所毁。
其为政唯恐人知之,不好立名,然人皆称其长者。
娶杨氏,卒赠蓬莱县
继室以其妹,封寿安县君
子男一人:世京太子中舍,先公卒。
女六人:长适磁州录事参军郭郁;
次初适守将作监主簿皇甫僖,再适卫尉寺丞马鼎;
次适西头供奉官李宗彦;
次适奉议郎校书郎司马康
次不育;
次适郊社斋郎司马棫
孙男三人:克和,郊社斋郎
克勤,永静军司理参军
克谐,未仕。
曾孙男一人,曾孙女五人。
孤克勤以元祐二年十月葬公于邢州龙冈白圭乡夷仪里,祔仆射公之茔。
司马校书状公行事,抵史官曰:「吾舅行如此,其可以不铭」?
谨诺而铭曰:
张氏在冀,莫如恭安。
显于四朝,寿考多盘。
惟其有人,干父承考。
孝弟慈祥,以至耆老。
乡人尊之,率化以躬。
循循唯谨,万石之风。
岂无多文,亦有善辩。
君子之行,唯日可见。
夷仪之里,白圭之原。
永閟斯铭,庆在后昆。
天章阁待制杨公墓志铭元祐四年十一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范太史集》卷三九、民国《绵竹县志》卷一六
公讳绘,字元素
其先出于汉太尉震。
八世祖珂仕汉州金堂,卒官。
子膳为国子祭酒,从僖宗,葬金堂君于绵竹,因家焉,遂为绵竹人
曾祖讳晔,祖讳充。
考讳宗道,有隐德,乡党尊敬,以公贵,累赠光禄大夫
曾祖妣宇文氏,祖妣何氏。
妣李氏,累封广陵郡太君
公幼聪警隽拔,读书五行俱下,老不复忘。
专治经术,工古文,尤长于《易》、《春秋》。
居无为山著书,自号无为子
以其学背时好,名所居曰自信堂。
皇祐五年进士第二人,授大理评事通判荆南府
丁光禄忧,服除,召试学士院,改太子中允,充集贤校理,为开封府推官,赐服绯鱼,权判官
库吏积年盗用官钱,因赂守者,事觉,株连系狱二百馀人。
公白尹,许诖误者自陈,悉获免。
开封繁剧,府僚日力不给,公从容有馀。
仁宗知其才,欲擢寘侍从执政以公年少,抑之,改判三司户部勾院
以母老,求领郡,得知眉州
奏课第一,徙知兴元府
未期年,狱空者二百八十馀日。
英宗书公姓名于寝殿,未及用。
神宗即位一月,召修起居注,进知制诰知谏院,赐服金紫。
诏遣押班王昭明、管勾御药院王中正李舜举使陕西勾当公事,公上言:君之始年,要在端慎。
方天下拭目倾耳,以观听新政馆阁台省之臣,朝廷所养以待用者,岂无一人可使,而必用中人乎?
又言中正妄言边事,欲以固宠,请罢近职,置之閒地。
又乞案薛向李肃之擅兴,种谔高遵裕矫制取绥州之罪,处以典刑;
宗室以服属裁荫子之数,立出官之法,从之。
又言向传范后族,不当领京东西路安抚使,宜易之,以杜外戚侥求之源。
执政传范以累典郡有政绩而授,非缘外戚与之。
上曰:「得谏官如此,言甚善,可以止其他日妄求也」。
宰相有乘时旱歉,多买民田,及用所厚善者为修实录检讨官,又乞其子判鼓院
公累疏论列,上为罢检讨鼓院,又重进退大臣,乃罢公谏职,除兼侍读
公力请外任,御史中丞滕元发以为言,上手诏赐元发曰:「绘坚求外补,及乞明加黜责,盖绘未深究朕意。
绘迹疏远,立朝寡识,不畏彊禦,知无不为,朕一见便知其忠直可信,故翌日即擢置言职,知之亦甚笃矣。
今日之除,盖难与宰相两立于轻重之间,姑少避之。
卿可示朕手札,谕以此意,令早承命」。
公谓谏官不得其言则去,经筵非姑息之地,卒辞不受。
不阅月,再知谏院,以母疾辞。
丁内艰,服除入对,面受翰林学士权御史中丞,充理检使
王安石执政台谏官多以言事罢去,阙中丞累月。
及公执宪,士大夫皆想望风采。
公上言:「当今旧臣多以疾求退,范镇年六十三、吕诲五十八、欧阳修六十五而致仕,富弼六十八被劾引疾,司马光王陶皆五十而求閒散,陛下可不思其然乎」?
又言:以经术取士,独不用《春秋》,宜令学者以三传解经,不必专用《左氏》之说。
又言安石不知人,提举常平使者暴横。
时方行免役法,公上言:司农寺升畿县户等,而多取缗钱;
两浙提点刑狱王庭老提举常平张靓多率役钱至七十万。
以是连忤执政,罢学士中丞二职,以翰林侍读学士郑州,未行,改亳州
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司事,知杭州、兼两浙西路兵马钤辖
杭为东南会府,公始至,狱讼多壅,剸决悉无留系。
时诸路监司多新进轻锐,陵轹郡县,虽藩镇大臣不敢校。
会旱蝗大起,诏遣监司巡案捕蝗官,监司坐视不出。
公移文诘责,促其行,吏民感之。
境内蝗皆抱木死。
几月,公被召受代之明日,蝗复生,民作歌以思公
复拜翰林学士兼侍读
李宪安南副招讨,公上疏,以唐白居易谏用吐突承璀为言,卒不行。
时议加孔子帝号,公上言不必追尊。
又言不宜用大辽历改闰月
悉从之。
开封府,数旬有声,从容谈笑,庭无留事,神宗眷益厚。
会有忌公胜己者挤之,言公受馈荐人,而其人已死,公无以自明,责授荆南节度副使
数月,分司南京,改提举江州太平观
谪居七年,起知兴国军
上嗣位,易徐州,诬谤始辨,复天章阁待制,再知杭州
时已属疾,视事踰四月,卒于州,年六十二,实元祐三年六月丁丑
公为人简易,不事边幅,表里洞达,一出于诚。
为文章,操纸笔立书。
其论议必本经术,事上竭尽无回忌。
敏于吏事,事到即决,而皆得其情实,吏民不知所出,畏伏如神。
主于爱利,不严刑罚。
待属官无赞拜礼,胥史皂隶亦不责其曲谨。
尤为神宗所知,前后皆自除用。
既坐废退,公亦知命,处之泰然,曰:「天也」!
其在荆南执政有与公相善者,使人致问,将辨公无罪,公曰:「吾命未也,其如命何」!
及二圣嗣位,连起公领藩郡,且召用,而公不幸以殁,岂非命欤!
其官自太子中允五迁为礼部郎中
官制行,易朝奉朝散朝请大夫,历知太常礼院判官告院吏部流内铨审官西院三班院太常寺兼礼仪事、尚书都省提举在京诸司库务
初封华阴县食邑五百户进封虢郡侯食邑一千户
娶李氏,封同安郡君
子男四人:长久中,太庙室长
积中黄州司法参军
使中、出中,皆承务郎
女二人:长适前利州绵谷主簿李象先,次许嫁承务郎范百虑。
孙女二人。
有《群经索蕴》三十卷、《无为编》三十卷、《西垣集》三卷《、谏疏》七卷、《台章》七卷、《翰林词稿》七卷。
公因谪居荆南,夫人与诸孤奉公之柩,以元祐四年十一月十七日荆南江陵县龙山乡全家村。
杨氏、范氏为世姻,故知公最详。
诸孤属以铭,其可辞?
铭曰:
自汉太尉,杨世显融。
从唐狩蜀,以迄于公。
公居无为,学以自信。
与古为徒,匪今之徇。
坦坦为人,矫矫为臣。
正色于朝,不有厥身。
嘉言忠规,日陈于帝。
亦无沮威,亦无避势。
谏垣宪府,再黜而升。
久益知之,惟帝之明。
两拜翰林,入侍经幄
帝将庸之,君正是属。
诬不自辨,一谪七年。
不戚不求,曰命于天。
二圣照临,起公徐方
与民所欲,再命于
人欢呼,如父母怀。
公昔初去,蝗死复飞。
今公再来,以疾卧斋。
公殁于州,老幼号啼。
其爱在人,其直在史。
去蜀适荆,其在今始。
检校司空左武卫上将军郭公墓志铭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一
公讳逵,字仲通
世家钜鹿,国初徙京师,后卜葬洛阳,因家焉。
曾祖隐,赠太保
祖荣,赠太傅
考斌,赠太师中书令
曾祖妣何氏、祖妣崔氏、妣贺氏,追封信安永嘉华原郡太夫人
公幼慷慨,喜兵学,初以父荫补北班殿侍
宝元康定间,元昊扰西陲,兄遵为延州西路都巡检使,遇贼死之,朝廷优恤其家,录公为三班奉职
范文正公仲淹陕西都部署,公往隶麾下。
范公器之,勉以学问,待之如子侄。
延安有募兵十八人,号青刚社,勇皆绝人。
一日捕虏,误杀属羌,有司皆论死,将刑之。
公请于范公,愿赦之以责后效。
范公亟令毋杀,得活者十有三人。
尹洙陕西经略判官,趣范公以延州兵取灵武,范公召公计议
公曰:「地远而食不继,城大而兵不多,未见其利」。
范公曰:「君之言然」。
遂决意不复出师。
怒,而府中将吏皆诮公。
未几,泾原任福全军没,于是向之诮公者以不出师为幸,且服公先识。
陈恭公执中荐公试武艺,会罢武艺司,安抚王文忠公尧臣力荐公材武,且有战功,改右班殿直
公安京东,属岁多盗,奏请公为驻泊捉贼,屯青州
陈公尝谓宾佐曰:「当今名将无如葛怀敏」。
众唯唯。
公曰:「怀敏易与耳,他日必败朝廷事」。
陈公甚怒。
后数日,谓公曰:「君何以知怀敏必败」?
公曰:「喜功徼倖,徒勇无谋,可禽也」。
陈公叹曰:「君真知兵,怀敏今覆军矣」。
召试入等,进右侍禁,授真定府兵马监押
保州云翼军拥兵马都监韦贵据州叛,安抚使田公况都部署李公昭召公往招之。
公与保州兵马监押侍其臻尝同事范公,臻为贼所留。
公驰至城下出紫囊示贼曰:「此旧物也,谁识之者」?
臻应曰:「臻识之」。
即再拜。
贵与巡检史克顺亦拜,皆曰「愿君登城相见」。
公乘城径入,开谕祸福,皆泣拜,请谕众归顺,贵等由此得全。
然乱兵或疑,未肯下,且曰:「或杀降,奈何」?
公曰:「我留城中以为质,或杀一人,来碎吾身可也」。
众感激,皆请降。
公悉开所塞诸门,以出降兵。
保州平,诏先授閤门祗候,然后论功。
都师嫉之,不肯议赏,复坑降卒四百馀人。
公力救之,不可;
求还镇阳,不许。
俾公守城门,不畀以兵,不给以食,复欲因事中之以法。
民皆叹曰:「完此城者此公也」。
争往馈之。
久之方脱去。
富文忠公弼宣抚河北召公谓之曰:「保塞之冤,盍诉于我」?
公曰:「赏以閤门职,夫复何冤」?
公曰:「吾知已详,而君不言,真长者」。
改雄霸州路沿界河至海口同巡检,又以为定州驻泊兵马都监
东头供奉官,充环庆路驻泊兵马都监
丁太夫人忧,乞解官,三请乃许。
边郡武臣、小使臣亦许行服,自公始。
服除,复授环庆路驻泊兵马都监
大臣荐之,乃以为泾原路驻泊兵马都监、兼知镇戎军
先是,夏知汉法不敢过壕,每为寇。
公命边吏追奔突击,必得所掠而后已。
迄公去,不敢犯边。
皇祐五年秦凤路通古渭州,公受诏以本部兵赴援,三战皆胜,遂拔其城。
擢授礼宾副使,寻兼閤门通事舍人
河北路沿边安抚都监、兼同巡检诸州军寨搉场,未行,选为贺契丹国母生辰副使
会虏中群臣上其主尊号,请南使同上。
公与国信使吴公奎固不可,虏欲胁之。
夜闻帷外有兵刃声,公坚卧不起。
虏人促之急,公曰:「使臣可杀不可屈」!
虏之君臣乃好谕曰:「北朝盛礼,愿南使一观」。
公曰:「当观于何所」?
曰:「立本班」。
公使还报曰:「不可」。
复命曰:「立于别次」。
乃入,卒观不贺。
使还,虏人以为言,吴公出知寿州,公亦降授汾州兵马都监
故相庞公籍镇并门,俾公权忻州
契丹请天池庙以为故疆,久不决,庞公委公往议。
公于故牍得兴国契丹移文天池县,曰「遥祀天池庙」,有「应以属南朝地,未敢擅修」。
公以示庞公庞公喜,命公自为报命,辽遂伏。
庞公管勾河外三州军马,未受命,会下溪蛮彭仕羲反,加带御器械,充荆湖北路兵马钤辖、兼知澧州
捕得仕羲亲信,置左右,以为小史,善遇之。
久乃备言山川地形、虚实情伪、用兵长短。
嘉祐三年春,用小史为乡导,以步兵进讨,破罗城峒及贺府等二十馀隘,拔新州
衔枚夜进,踰旬,至仕羲所居桃花州,一战破之。
仕羲弃城走,蛮酋七百馀人仰血乞降,公受降以闻。
赏功,拜本司使
邵州武冈杨昌透反,诏以公为荆湖南路兵马钤辖兼知邵州
至则潜师夜起,径至贼垒,黎明围数匝。
昌透登栅大呼,公命纵火焚栅,斩其将雷铁城等数辈,谕昌透令降。
昌透曰:「我平生勇冠诸峒,一旦窘此,智勇不及施,非战之罪。
愿射公,三发不中即降」。
公曰:「天道助顺,尔何能为」!
昌透注矢,三发皆不中。
诸蛮惊畏,以公为神,相率愿降,并以所领十馀州永输租赋。
受降以闻。
荆湖南北悉平,就差知广信军,迁六宅使,充成都府利州路兵马钤辖
公曰:「吾结发从军,大小战阵必在其间。
成都乃享厚禄、养资考之地,非报国本意」。
固辞不行,以六宅使端州刺史、权泾原路马步军副都部署
明年,就加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果州团练使,升天武捧日四厢都指挥使,加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惠州防禦使赐号「雄勇亮节功臣」。
英宗即位,加容州观察使,升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
马步军缺帅,诏公入朝兼总二司。
未几,兼领殿前司
上亲试田琼韩存宝武艺,不中格,皆诉云:尝从郭某泾原有功未赏。
上命公升殿问之,信然,乃录用之。
上顾问边事,公条具方略以对,上甚悦,泛论朝廷大事。
时富公以直谏被谗,上问公何如,公曰:「富弼忠亮,臣以全家保之」。
上察公可备辅弼,治平元年,先以公复为泾原路马步副都总管
二年正月,制授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密院事封文水郡开国公,改赐「推忠佐理功臣」。
及国门,公感疾,上遣中贵人以国医来;
未瘳,令平原夫人往视。
公曰:「下臣有疾,上为天子忧,未能造朝,而先见家人,非礼也」。
令勿下车而返。
韩忠献公琦欲宽塘泺之禁,同列以为不然,论于殿上。
上甚怒,韩公未敢对。
公进曰:「臣详知塘泺利害,诚不足恃」。
同列大臣进曰:「王公设险以守其国,岂曰不足恃」?
公曰:「设险者,审权术、修法令、议制度、正纲纪是也,未闻止谓塘泺。
澶渊之役岂无塘泺耶?
他日误朝廷守计者,必塘泺也」。
欧阳文忠公修进曰:「郭某之言是也」。
上意遂解。
三年,领签书枢密院事,为陕西路安抚使、权泾原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使、兼判渭州
公恳辞枢职,上曰:「初欲授卿宣徽使,虑外人以为罢政,第领枢职,往重使权」。
公力荐今丞相范公纯仁等数人而后行。
党羌令征反,杀巡检陈敢,朝廷议招怀。
公以谓始服终叛,为梗不已,今又杀王官,当以威惩之。
一族既破,诸部必降,因绳之以法,则边患当弭。
遂决意用兵。
二月,师次捺吴川,令征挺身来降。
公不许,命执之,进师讨诸未下者,大破之,拔鸱鸮、训狐等城。
乃散谕诸羌,俾安心归业,毋若令征,自取剿绝。
诸羌畏感,争出犒师。
因驻兵塞外,观览山川,见彊弱利害所在,乃城捺吴川
又遣诸酋谕青鸡川诸部,示以威信,悉效顺。
又城青鸡川
二川形胜相恃,新附降羌万馀帐、地数百里,皆在腹中。
乃置酒召诸酋犒燕,酒酣,语之曰:「汝等今日遂为王臣,何以报国」?
诸酋顿首曰:「惟公命」。
公曰:「诸羌利牧养而拙耕稼,故二川沃壤,鞠为荒莱。
汝等可近山畜牧,以閒田来献」。
诸羌曰:「谨闻命,有吝田者,我等为公灭之」。
得良田千馀顷。
乃下令召弓箭手人受田百亩、马五十匹,旬月得壮士千人、骑万匹,省屯戍馈运之劳。
诏奖之,赐捺吴川堡曰治平寨,青鸡川堡曰鸡川寨。
神宗即位,加静难军节度观察留后
复乞解枢职。
御史中丞言宰相不押常朝班,以为跋扈,指公为党。
公固请閒郡,召还朝,至京师,阖门待罪。
上遣中贵人促视事,公力辞,乃为宣徽南院使,充京东西路安抚使、判郓州
至州七日,拜鄜延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判延州
种谔诱嵬名山降,夏人诱知保安军杨定内殿承制侍其臻、右侍禁张时庸杀之,边事方起。
故命公往。
初,种谔绥州,朝廷以擅兴生事,命公当必弃之。
公以夏人杀王官,而所得绥州复弃,徒取轻耳,当必留之。
会夏人以众十馀万欲复取绥州,公遣刘甫屯绥平王雅怀宁燕达绥州
贼攻围不克而去,遣薛宗道同周宗义来告谅祚之丧,且请绥州
公言不可许。
又欲纳塞门、安远二寨易之。
朝廷遣今丞相韩公缜、故太仆卿刘航来就议,公执初议。
然朝廷曲徇其请,许之。
熙宁二年,都啰重进奉誓表,以二寨来易,朝廷下誓诏予之。
公曰:「此正商于之地六百里也」。
韩公问重进曰:「二寨且献,封界何吝」?
嵬名󰬗寨党移赏浪来交寨,公遣机宜官往会之。
夏人欲二寨、绥州同日交易。
公使先交二寨地界,然后还绥州
夏使曰:「二寨寨基是也,何界之有」?
会有诏俾公焚弃绥州,公曰:「一州既失,二寨不可得,中国为夏人所卖,安用守臣为!
愿以死守之」。
藏其诏不出,潜访地界,得祥符西平王檄为验,夏使遂诎而去。
公以其事闻,上大惊,顾大臣曰:「不知绥州今存否?
亟遣问之」。
大臣皆恐。
即降诏云:某月某日指挥更不行。
诏至,属僚皆惊曰:「前诏云何,未之见何也」?
公徐出之,乃促公焚弃绥州
公曰:「曩遂奉行,今则何如」?
将吏皆叹伏。
公乃以前诏上,且言绥州见存,待稽朝命、违诏旨之罪。
诏褒之曰:「渊谋秘略,悉中事机,有臣如此,朕无西顾之忧矣」!
诏数夏国之罪以拒之,卒留绥州
嵬名山之众凡一万二千既降,未有以处之。
公以夏人叵测,散居内地或生后患,广务赈贷非可经久,乃户选壮士一人为捉生军,分隶蕃将,贷以耕具,辟延州顺安怀宁等旷土以居之。
夏人欲执景珣来献以易名山等,公上言:「夏人诈谋不可信,若纳珣而拒名山,则弃前恩、生后患,异时谁敢向化?
景珣庸人,何系轻重」?
朝廷乃拒之。
初,杨定等死,公密诇边吏,得杀定等姓名。
谍告曰:「夏人将斩杀定之人于境以谢罪」。
公曰:「此将斩囚以绐我」。
宥州诘之,且曰:「必执李崇贵等来」。
告曰:「杀之矣」。
公曰:「崇贵等见存,职任状貌如此,何可欺也」?
夏人惧,乃归杨定之子,执李崇贵、韩道喜以来,公遣侄忠绍献阙下。
朝廷大臣以秉常初立,欲以官爵授其左右任事之人,公上疏曰:「彼主幼国疑,当不受诏。
借或受之,必伪立姓名,以邀金缯。
今既恭顺,当开布大信,以示威灵所加,不宜诱之以利」。
果不奉诏,如公所料。
未几,夏以重兵寇边,上手诏赐公曰:「秉常纳欸,词礼恭顺。
朕务来远,以息边民,方降誓诏,且备册命。
使犹在道,兵已犯塞,可具经久守边方略以闻」。
公上言:「边人之性不常,古无一定之策,然久远不能易者十事条上之」。
终曰:「陛下推心委任贤才,专意笃行仁义,删苛法而宁众心,省重征而安百姓,邪佞不闻于耳,正直常致于廷,天下何忧不和,四夷何患不服?
若攻守方略、应变权宜,贵无声无形,不可预言」。
上嘉纳之,然必欲闻措置大略,遣知河中府蔡公延庆来就议。
上降问目,咨访利害,公具条对,附延庆上之。
明年,夏以亲军夹河,壮骑侵顺安绥平、黑水等寨。
诸将请击之,公曰:「敌远来利在速战,其锋未可当」。
令毋得轻出。
谍告曰:「贼粮欲尽矣」。
公稍出兵应之。
已而绥德城告急曰:「贼益兵大至,仙山烟火皆满」。
公曰:「贼师其遁」。
诸将皆疑,公曰:「鸷鸟之击,必匿其形。
兵果来,岂示人以众?
此张虚声,惟庸将乃疑耳」。
终不大出兵。
贼侵汉地,筑城鄣,暴掠尤甚,公曰:「可矣」!
乃使李安李颙绥德,彭逵出顺安燕达绥平,贾翊出安塞。
宥州及使人谕贼曰:「夏国违誓诏,侵城汉地,其罪甚大。
若能悔过,悉听汝还;
或不从,诛无噍类」。
既而贼弃顺安走,纵之;
馀皆拒官军,诸将合攻之,斩首数百,馀皆弃城遁。
检校太尉,改雄武军节度观察留后,再任。
,夏人数十万,声言将自西路击延州,公遣李颙往东路视之。
未及塞,驰还请济师,公复遣往。
已而贼果自东路,由金汤、白豹川袭庆州
公知秉常在宥州,遣燕达将锐士悉破夏近边诸寨,声言捣虚取宥州,遣田守度设伏要其归路,吴稹援大顺。
夏人闻之,亟还守,度要击,败诸金汤,敌众遁归。
韩献肃公绛宣抚陕西四路,种谔帅师将取横山
公曰:「狂生耳,朝廷以家世用之,过矣,他日败国事必此人也」。
韩公与公议出兵,公力言不可。
使幕府与公论难,公曰:「此举不惟无功,恐别生他变,为朝廷忧」。
以议不合,诏召还朝。
上问公曰:「种谔取啰兀、抚宁二寨,或闻夏人复欲取之,当何如」?
公曰:「愿速备抚宁,则啰兀无患」。
上曰:「何也」?
公曰:「昔夏人取灵武,先击清远,然后灵州失守。
抚宁地平而城小,戍兵不多,万一用前策,则必先取抚宁抚宁破则啰兀随之」。
上深以为然,未及往备,抚宁已陷,遂弃啰兀。
明年庆州兵作乱,关中骚然,诸郡皆警。
朝廷忧之,拜公永兴军路安抚使兵马都总管、判永兴军
至镇,彻警去备,追巡逻兵皆还,惟以重赏募兵吏入山谷禽盗,人情乃安。
徙判秦州,充秦凤路马步军都总管经略安抚使
甘谷城通渭寨皆捍西圉,甘谷形势孤绝,民不乐业。
公使增筑五城,以安民心。
通渭旧乏水,公欲移新城以就水泉,默计城池广狭、功力众寡,召诸将分命之,曰:「趣往治新城,期以十日」。
将相目,莫敢出言。
公授以方略,亟遣行。
各至其地,则土功攻守之具毕集,不踰旬皆成。
敌骇其神速,不敢攻,于是边圉遂固。
王韶将开熙河,依宰相势,多为不法,公案其罪。
引边事以自解,且乞他官覆案。
朝廷遣大理丞杜纯来治,先移公判渭州
事皆实,宰相怒,并坐,更遣御史蔡确来。
公由是得罪,落宣徽南院使、知潞州
未几充河东路经略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知太原府
明年,复宣徽南院使
时辽人遣萧禧来议地界,上遣吕大忠李舜举与禧议,手诏问公方略,公悉奏之。
北人有降者,众谓宜纳之,公曰:「此得之何益?
彼或欲交质于我,何以拒之?
契丹驸马刘三贾来归,仍上平燕策,朝廷恐以小害大,尚且拒之,此一番奴,欲致我曲耳」。
亟遣之。
杨复河东陕西招怀投来蕃部,公奏駮之曰:「河东扼二虏之交,与陕西异,誓诏、誓书皆以招纳为戒。
今行杨复之议,是自求扰也」。
时朝廷有经略四夷之意,于是迎合献言者甚众,公独镇以静重,务敦守盟好,不求边功。
熙宁九年交趾寇广南,陷邕、钦、廉,诏以天章阁待制赵公卨为招讨使内侍押班李宪副之。
已而罢宪,更拜公为安南道行营马步军都总管经略招讨使、兼荆湖南北路、广南东西路宣抚使,卨副之。
公入见,上问何以平南,公曰:「兵不可前料,愿至边图上方略」。
上问所须,曰:「愿得鄜延河东旧将吏」。
将行,宴于便殿,赐中军旗物剑甲以宠之。
师次潭州,遣知钦州任起攻永安州,拔之。
朝廷初降敕榜谕溪峒,公以蛮夷不知文告之词,乃直陈八事,请散榜郡县溪峒。
门州贼将黄金满、岑庆宾来降,公遣和斌、杨从先将材士数万、战舰数百艘,诸将将九军及降附诸蛮,水陆并进。
师次邕州,遣曲珍下雷诸峒,降之。
又遣知邕州陶弼左江诸峒,皆会于军次思明州
公以谓广源州咽吭之地,兵甲精锐,不先取之,则有腹背之患;
观察使刘应纪为贼谋主,不禽应纪,则军声不振。
燕达往,一战克之,拔其城,应纪出降。
师次决里隘,遣张世矩攻之。
交人以象拒战,公使强弩射之,以巨刀斩象鼻。
象却走,自践其军,大兵乘之,贼溃去,乘胜拔桄榔县。
曲珍攻门州,亦拔之,溪峒悉降。
交人伏兵于夹口隘以待王师,公知之,乃由间道兜顶岭以进,次富良江,去交州四十里。
贼以夹口之计不及施,亟以战舰数百艘先趋富良壁岸下。
绐告曰:「和斌、杨从先且至」。
军中皆喜。
既至,则交人数万鼓噪薄官军,前军不利。
公率亲兵当之,使骑扬言曰:「大师至矣」!
贼少止,麾下士勇百倍。
公叱骑将张世矩、王慜合战,诸伏皆发,贼大败,蹙入于江者不可胜数,江水为之三日不流。
斩首数千级,杀伪大将洪真,禽左郎将阮根。
乾德大惧,奉表诣军门请降,纳苏茂、门谅、广源五州之地,仍归所掠子女。
公与诸将议帅师济江,诸将曰:「九军粮尽矣。
凡征安南兵十万、夫二十馀万,冒暑涉瘴,死亡过半,存者皆病瘁」。
公曰:「吾不能覆贼巢,俘乾德以报朝廷,天也。
愿以一身活十馀万人命」。
乃班师,以乾德降表闻,约交人听旨。
公入塞,亦疾甚,卧护诸将,城顺州及桄榔县而还。
诏赦之,又罢宣抚司
公上章乞閒郡养疾,除判潭州
朝廷以公不能得交州,降授银青光禄大夫左卫将军西京安置。
杜门不出者十年,读书养气以自乐。
今上即位,授左屯卫大将军致仕。
明年,落致仕,检校司空、知潞州武功县
公不敢辞,亟就治,即告老,不许。
明年,复广州观察使、知河中府,径归洛阳,力请老,拜左武卫上将军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
元祐三年十二月十四日,薨于西京嘉庆里第,享年六十有七。
讣闻,辍视朝一日,赠雄武军节度使
公娶史氏,封平原郡夫人
六男子:忠良,左侍禁
忠谏,左班殿直
忠孝,承事郎
忠臣,西头供奉官
忠恕,东头供奉官
忠贤,左侍禁
忠良、忠谏皆先公卒,忠恕后公踰月而卒。
女八人,通直郎夏大定、大理评事承务郎胡士修、宣义郎吕昭问、内殿承制舜宾承务郎王秉文、广济主簿范埴皆其婿也,一早卒。
孙男六人,孙女三人。
公初遭母丧,庆帅杜杞以边州金革从事,例夺丧听乐,召公强致之。
公涕泣就坐,毁瘠不胜衣,遂罢去。
既诏许解官行服,以钱四十万赠之,公谢而不受。
奉养节俭,慕范文正之为人,性严重不妄言笑。
将领宿卫,持法不贷下,军政肃然。
及守边,拊循士卒,得其欢心。
用兵先计而后战,善料敌伐谋,戎狄畏其威名。
节制鄜延,夏人尝寇秦凤,边将范愿死之,杀掠甚众,公檄宥州索所掠,悉得之。
神宗尝问公八阵遗法,公曰:「兵无常形,八阵特奇正相生之一法耳」。
因为上论之甚详,上大奇之。
延安,使将吏以八阵教兵,久不能成。
公召诸军晓金鼓营阵之法者,得六十四人,使人教一队,顷刻而成。
先是鄜延虽多属羌,而无法制,不足用。
公择其勇技出众者奏官之,皆激厉贾勇,数万皆为精锐,兵械犀利,为诸路最。
善用将校,每至所部,使人人自言所能,暇则阅试而记之,故所用无失。
庆州之役,主帅归罪偏裨,既斩李信、刘甫,又治鄜延西路都巡检使白玉之罪。
玉见公,托以后事,且言不得终养老母。
公恻然哀之,曰:「君第以我不遣为词」。
力救之得免。
明年,玉大胜于新寨,神宗谓公曰:「白玉能以功补过,今立战功,皆卿之力也」。
公每战,必戒诸将先招怀而后战斗,故降附多而诛戮少。
尤爱惜士卒。
南征既上道,有犯罪者,或请从便宜诛之,公曰:「若从此杀戮至贼境,则我军将尽矣」。
命一如法令,须入贼境,乃行便宜。
杀贼妇女老弱者皆不赏,故不以多级为功。
尝语其子曰:「吾用兵,阴德多矣」。
公虽以武立名,然刻意学问,书无所不读,日有程,不中程不止。
自得于圣贤之意者甚多,手自录之,曰《竹庵精虑》。
又古人言行可师者,拟刘向《新序》编次之,以自鉴戒。
至于阴阳占侯、百工技艺,无不精晓。
国朝故事、四夷名邑,用兵地名、山川形势、成败事迹,莫不精究。
喜为诗,有《五原》、《兰江》二集,《节制集》五卷、奏议五十卷、《经制集》五十卷、《对境图释》五卷。
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乡某里,从太师之兆。
公在仁宗时,有功南海,为名将。
英宗神宗尤深知公,遂大用之。
出入中外,常为重轻,所至隐然如长城,朝廷四方恃以为安,论将帅必以公为首。
及南征,困于瘴毒,虽不得交州,然洪真授首,应纪面缚,得五州之地,全师而返,交人畏詟,遂不敢动。
公尝言曰:「兵,凶事也,必有大狱随之,理势自然,无足怪者」。
故公一谪不复振,处之怡然。
晚居洛阳,门庭寂如无人。
治家如官府,子弟非冠带不见。
及二圣嗣位,起公,将复用之,而公病寖,久无意于世矣。
年未六十,即自有椁棺,贮之居第,每与客观之。
幕府辟士极一时之选,赵卨初掌机宜,未几代公帅鄜延,其馀多为名臣,世以公为知人。
初,范文正最先知公,奖拔之;
韩忠献富文忠司马文正及今丞相范公皆称公不容口。
某从祖忠文公尝曰:「吾游诸公间,每见郭公,言必及深远」。
观知公之人与公之所知,虽古之贤将,何以加此。
孤忠孝以铭为请,辞不获,乃铭曰:
惟郭之先,受氏自虢。
世有显庸,以践邦伯。
桓桓郭公,允武允文
出入四朝,克成厥勋。
仁宗惟仁,天德不杀。
疆理南海,公初奋伐。
英宗惟英,整肃四方。
登公枢廷,大震氐羌。
神宗惟神,耀我圣武
西守南征,公为元虎。
蠢尔交蛮,自昔邦雠。
帝命公往,匪亟匪游。
披其五州,炎荒是宅。
功成身危,为众受责。
释师十万,耽玩简编。
乐以忘忧,卒岁穷年。
二圣起公,将收桑榆。
公以老告,身与疾俱。
惟其成烈,万夫之特。
云谁无勇,孰如公识。
不知其人,视其所知。
呜呼郭公,名则不夷。
按:《范太史集》卷四○。又见《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七、一八八、二七九原注,《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一三。
同知枢密院赵公神道碑铭元祐五年九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二、《四川历代碑刻》页一六五
元祐三年四月,登进辅臣,以尚书户部侍郎赵公枢密直学士签书枢密院事
明年六月,拜中大夫同知院事
五年三月丙寅,薨于位,年七十有二。
讣闻,皇帝、太皇太后震悼,趣驾临奠,哭之哀,辍视朝二日,赙襚加等,赠右银青光禄大夫
诸孤奉丧归盩厔,诏遣使护之。
其年九月壬午,葬孟兆社先茔。
中书侍郎傅尧俞诔公行而铭诸墓,其孤又以状请于太史氏,将刻之碑。
祖禹窃惟元祐之初太皇太后保佑皇帝,功格于天,眷求老成,经纬万事,凡所建置,必视祖宗之旧与吾民之所欲。
是以海内欢忻震动,颂咏圣德,如祖宗时,岂有他哉?
由用得其人也。
当是时,公召自沧州,不三岁登右府,人不以为速。
既在位,天下想闻其风。
所言于上前者人不得而悉知,其所可见者,宽厚清静,息兵省刑,民无劳役,四方安枕。
公既没,而人皆叹恨,以为未尽其用也。
然则宜以是铭于碑。
公讳瞻,字大观,其先亳州永城人
曾祖赠太子太保讳翰,曾祖妣昌国夫人王氏。
供备库使、赠司徒讳彬,祖妣岐国夫人李氏。
太子宾客、赠太尉讳刚,妣庆国夫人张氏。
太尉始徙凤翔,今为盩厔人
公少力学,以行义高乡里。
庆历六年进士第,初仕为孟州司户参军,移河中府万泉
以圭田修学校,邻邑之士裹粮而至。
秘书省著作佐郎、知陕州夏县
作八监堂,书古贤令长治迹以自为监。
不烦刑罚而狱讼理,父老至今称颂之,以秘书丞彭州永昌县
筑六堰均灌溉,以绝水讼,民以比
太常博士、知威州
公以威、茂杂夷獠,险甚而难守,不若合之,而建郡于汶川,因条著其详,为《西山别录》。
熙宁中,朝廷经略西南,就公取其书考焉。
尚书屯田员外郎
英宗治平元年,自都官员外郎侍御史
上疏请揽威柄、慎赏罚、广聪明、更积弊,帝嘉纳,对垂拱殿,称善久之。
诏遣内侍王昭明等四人使陕西招抚蕃部,公言:唐用宦者为观军容、宣慰等使,后世以为至戒。
宜追还使者,责成守臣
章三上,甚激切。
文彦博孙沔经略西鄙,又遣冯京安抚诸路,公请罢使,专委宿将。
夏人入寇王官,庆帅孙长卿不能禦。
长卿集贤院学士,公言长卿当黜,赏罚倒置。
京东盗贼数起,公请易置曹、濮守臣之不才者,未报。
乃求对,力言乞追昭明等,不则受显逐。
帝为改容纳之。
二年京师大水,诏百官言事,多留中。
公请悉出章疏,付两省官详择以闻,帝从之。
先是,以六月诏,议追尊濮安懿王典礼,公首上疏,论称亲非是,愿与建议之臣对辨。
以定邪正。
章七上,又与吕诲等合十馀疏。
既而皇太后手书尊濮王为皇,三夫人并为后,公杜门请罪。
翌日,诏令速赴台,公怀侍御史敕告纳帝前,乞去职,诏还其敕告。
公又上疏,以死争之,劾议臣与中人交结,惑母后降手书,反欲归过至尊,自掩其恶。
其十月,假太常少卿,接契丹贺正使,入对延和殿。
帝问濮园议,公曰:「陛下为仁宗子,而濮王称皇考,即二父,非典礼」。
帝曰:「卿尝见朕言欲皇考濮王乎」?
公曰:「此乃大臣之议,陛下未尝自言也」。
帝曰:「此中书过议。
朕自数岁,先帝养以为子,岂敢称濮王为皇考耶」?
公曰:「臣请退谕中书作诏,以晓天下之疑」。
是时连日阴晦,帝指天色示公曰:「天道如此,安敢更褒尊濮王乎?
朕意已决,亦无庸宣谕」。
公曰:「陛下祗畏天戒,不以私妨公,甚盛德,非臣愚所及」。
帝重违大臣,又嘉台官敢直言,不决者久之。
会建议者言于帝,以为难与言者并立,于是吕诲等皆罢。
公使还待罪,乞与等同贬,不报。
閤门趣公入对,复恳请,帝曰:「卿欲就龙逢、比干谏争之名乎?
孰若学伊尹傅说,留以辅朕之不逮」。
公惶恐退,上疏曰:「臣何敢拟伦前贤,亦终不敢奉诏,使朝廷有同罪异罚之讥」。
章又十一上,遂出通判汾州
自是公名重天下。
神宗即位,迁尚书司封员外郎、知商州,就除提点陕西刑狱。
熙宁三年,入为开封府判官
奉使契丹,因奏事,帝问曰:「卿为监司久,当知青苗法便也」。
公曰:「青苗法,唐行之,于季世扰攘中掊民财诚便。
今陛下欲为长久计,爱百姓,诚不便」。
时用事者以公有人望,可藉以为重,欲公助己,使其徒阴谕公曰:「当以御史知杂奉待」。
公不应,由是不得留京师,出为陕西路转运副使
同列欲更置运事,与公议异,除公知泾州
后公之言颇与事酬,复以公为转运副使,改永兴军路转运使
以亲老,请便郡,得知同州
七年,朝廷患钱重,欲置交子以权之,命公制置
公以谓交子恃本钱,法乃可行,如多出空券,是罔民也。
转运使皮公弼议不合,章交上,朝廷方以事委公弼,移公京西南路转运使,以亲老不行。
十年,差知陕州
未几,请还乡里,除提举凤翔府太平宫
丁太尉忧,服除,易朝请大夫、知沧州
今天子嗣位,转朝议大夫,召为太常少卿,拜户部侍郎
元祐三年,请老,优诏不允。
其四月,遂辅政,封开国侯
因进对,言机政所急,人才而已。
今臣选武臣,难遽尽知,请诏诸路安抚、转运使使臣,科别其才,第为三等,籍之以备选任。
元丰中河决小吴,北注界河,东入于海,先帝诏曰:「东流故道淤高,理不可回,其勿复塞」。
乃开大吴,以护北都
至是水官请还河故道,下执政议。
公曰:「开河役夫三十万,用梢木二千万。
自河决已八年,未有定论,而遽兴此大役,臣窃忧之。
今朝廷方遣使相视,果以东流未便,宜亟从之。
若以为可回,宜为数岁之计,以缓民力」。
议者又谓河入界河而北,则失中国之险,澶渊之役,非河为限,则寇虏不止。
公曰:「王者恃德不恃险。
都蒲、冀,周、汉、都咸、镐,皆历年数百,不闻以河障戎狄。
澶渊之役,盖庙社之灵、章圣之德、将相之智勇,故虏帅授首,岂独河之力哉」!
使者以东流非便,而水官复请塞北流,公固争之,卒诏罢夫役,如公所议。
洮河诸戎以青唐首领寖弱可制,欲倚中国兵威以废之,边臣亟请用师。
公曰:「不可。
御夷狄以大信为本,朝廷既爵命之矣,彼虽失众心,而无犯王略之罪,何词而伐之?
若其不克,则兵端自此复起矣」。
乃止。
又乞废渠阳军,纾荆湖之力。
诏谕西夏使归永乐遗民,夏人听命。
公既属疾,犹以边防为忧。
及薨,太皇太后谕辅臣曰:「惜哉,忠厚君子也」!
公宽仁爱人,惟恐伤之。
色温而气和,人望之知其长者也。
其在朝廷,义所当为,勇若,守之不变。
事君与人,一以至诚,表里洞澈,如见肺腑。
故面引廷争,而人主益知其忠;
未尝为同,而僚友莫之或怨。
其诚悫素信于人也。
娶刘氏,尚书驾部郎中晃之女。
贤淑孝敬,配德君子,治家有法度,先公十六年殁,追赠益昌郡夫人
子四人:孝谌,瀛州录事参军
献诚,知唐城县事;
某,早卒;
彦诒,太康主簿
皆强学力行,是似是宜。
孙男六人:基,郊社齐郎;
垂,假承务郎
塈,右承务郎
壁、恳、坚,未仕。
孙女五人。
曾孙男二人:戭、戡。
公所著,《春秋论》三十卷,《史记牴牾论》五卷,《唐春秋》五十卷,奏议十卷,文集二十卷,《西山别录》一卷。
惟公在仁宗之世为循吏,事英宗争臣神宗朝出处以义。
二圣从民所望,遂大用之,而居位未几,功业不究。
然其著见之效已暴于天下,炳于后世,列于太常,藏之史官
考公行事,所至可纪,今掇其大者,揭之神道,以诏于无穷。
铭曰:
挺挺赵公,惇德有容。
遗我后嗣,实自祖宗。
仁宗时,公始试吏。
民曰父母,来予攸塈。
简于英宗,正色匪躬。
帝钦良臣,曰惟汝忠。
爰暨神考,公心如一。
言有违从,不挠其直。
二圣曰:「咨,汝惟旧臣。
亟其就位,翊我枢钧」。
元祐之政,惟天是若。
天听于民,惟民是诺。
公在庙堂,四鄙戢兵。
靡有内外,皆吾孩婴。
天向仁人,锡公寿考。
方终相之,不憖一老。
南山有亏,公名永垂。
过者必式,忠厚之碑。
按:《范太史集》卷四一。又见《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二七,《金石苑》,民国《重修大足县志》卷一,《考古与文物》一九八六年第四期,国家图书馆藏拓片·章专二六九。
资政殿学士范公墓志铭绍圣元年七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五、《范太史集》卷四四、《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九
绍圣元年四月,诏以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知河阳范公知河南府留守西都
既拜命,闰月壬申,以疾薨于河阳府居之正寝,年六十有五。
讣闻,上辍视朝一日,赙恤有加,以右银青光禄大夫告公第。
其年七月己酉,葬河南偃师县洛南乡土中村天池原。
范氏之先,本家长安,唐末避乱徙,为成都华阳人
公讳百禄,字子功
曾祖讳璲,赠太保
祖讳度。
太师
考讳锴,以卫尉寺丞致仕,赠太尉
曾祖妣张氏,祖妣李氏、庞氏,妣郭氏,追封嘉、汉、唐、昌四国太夫人
太尉五子,先公中大夫为长,公其季也。
少颖悟秀拔,力学不舍昼夜。
季父忠文公文章为一世所宗,太尉携公入京师忠文奇之,曰:「廊庙器也」!
年十六,游太学诸生少之,已而文词声名在千百人上,众乃惊服。
进士中第,释褐为应天府楚丘主簿
涡河役民夫数千人,公拊循爱养,不一月工毕。
县人德之,相与为佛事三日为公谢。
以荐者为怀州武德令。
丁太尉忧,服除,调绵州龙安,迁秘书省著作佐郎
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
治平中京师大水,制策降问,时执政方议尊濮安懿王,公对以:「《五行传》:简宗庙,废祭祀,则水不润下。
汉孝哀共王,而河南、颍川大水;
孝安尊德皇,而京师及郡国二十九大水;
孝桓尊崇皇,而六郡地裂,水涌井溢。
又曰:「大宗隆也,小宗杀也;
天地宗庙之祀重也,门内之私轻也。
宜杀而隆之,宜轻而重之,则不得于先王之礼;
不得于先王之礼,则不得于人心;
不得于人心,则不合于天意。
此变异之所从来也」。
又陈十二事以劝上德。
考官第策入三等,英宗亲览嘉叹,欲不次用之,为执政所恶,迁一官,以秘书丞知彭州濛阳县
国朝制策,三等惟吴育苏轼及公,凡三人焉。
昌国忧,终丧,知开封府咸平县
御史中丞邓绾举公御史,召对,固辞,神宗从之,擢提点江南东路刑狱
发运司应诏于江、池等州市木修金明池桥梁,郡县以户等科之,民以为患。
公奏曰:「陛下勤俭之德出于天纵,今有司乃以方土所无有而求市于民,恐官吏督责,或有不堪其求者矣」。
诏即罢之。
利州路
阆州两税外有新税,自唐僖宗优山南,免其税,移之阆中,由是山南轻而阆重。
公请免新税归山南。
利守用武臣,有周永懿者以赃虐败,公又言:「至道前文臣知利州,其后以右职兼监益、利兵,辖文、龙边界,令领郡政,名实两失。
乞选文臣知州,而武臣监路分兵,则名分正,事任一,皆如所请。
泸夷犯淯井,官军覆败,选部使者经画其事,徙公梓州路,加直集贤院
既而检正官熊本察访,专节制,使者听于军所。
罗个墓夷数千人穷蹙请命,禅将贾昌言贪功,欲屠之。
公谕以杀降之祸,未听,亟见,谓之曰:「活千人者子孙必封,彼以穷归我,而君将歼之乎」?
矍然,遣属官程之元持檄畀昌言,受其降。
召还,同知谏院
岁荒民流,公三上奏乞以清閒之燕召政府大臣,诘其所因,使各书以对所以劳徕安辑之策。
又言:「民方困苦,而定令未已,有手实告匿之法,有保甲给请之制。
臣谓治务有先后,理势有缓急。
今不先安民,而亟欲行法,前日之令固有未便,设复为此而至于扰,则周之馀黎,不殆乎靡有孑遗也哉?
乞以臣前后奏疏谕大臣,使讲求今日之急务,收还法令之未便者,以救将死之民」。
公在言路,不为讦激,明庭小事,有所不言,所言多天下大计。
上亦以是知之。
时郡县常平或不知发,或增价与民争籴,或自为闭籴之令。
河南开封诸邑不恤荒凶,而督累年逋负;
决河淤田,而平原沃壤反有浸灌之害,公悉以闻。
又论手实法曰:「造簿手实,告匿有赏,为是法者,欲民之均,推而行之,恐必不如法意,而至于骚动,比生民治乱之所系也。
》虽有手实之文,而未尝行,盖谓使人自占,理必不尽;
而明许告言,则家家有告讦,人人为仇怨,礼义廉耻,其可得乎?
设若役钱由此暂均,而使四维乖失,所损孰大」?
其后手实竟罢。
常平法行,郡县吏有诖误,辄以罪去。
公奏曰:「立法之始,既要之以谨严;
成物之终,宜济之以宽易。
请薄其罪,使得自新。
五路兵置三十七将,选拔或非其人,事任过重,且许辟召布衣为参谋
公上疏曰:「今大将未命,而已除将佐
有以勋荫恩泽用;
有以瘝败收;
有未尝历边任、经战阵;
有以故群盗得官,而才无闻;
有碌碌无他能,适以幸会;
有微功而迁官。
愿详覈其素若功,与夫举者当否之实,校其所长,参而伍之。
又列其甚无状者十有四人姓名以上,且曰:「付之新格,责以训练,给铜符以备差法,赐铠甲以宠军容,所在长吏不得而预。
然匪人十数,粗暴之才。
虽一夫之勇,但可为人指踪,而未可莅众也,况又委之辟使臣,许以察官吏?
小人处此,民有乖忤,识虑无取,纪律不明,五千之兵,何所不至?
乞依畿县旧制,将佐专部分教阅,馀即付之州县,而罢参谋
上善其言,皆见施行。
选人郑侠上书言事,语狂悖,付谏官、御史杂治。
公请对,奏曰:「连逮者众,或可宽宥。
愿谕治狱之臣,戒其延蔓」。
帝览奏,色厉曰:「詈朕」!
公对:「狂生,安足为陛下轻重?
以天地之造,诚能容贷,适足以增重圣德」。
帝改容嘉纳,诏趣具狱。
执政有忌公者,绌谏官班以沮之。
公奏曰:「国朝两省官不必正员,行其事则立其班,所以明分职、厉官守。
修起居注直舍人院则缀两省知谏院则绌而不与」。
诏如旧,执政愈不悦。
会公与御史治赵居狱,妖人李士宁尝以仁宗御制诗赠居母,有后族意,及许与刀,饰以龙。
方讯鞫,而宰相素与士宁厚善,御史徐禧言公锻鍊士宁罪。
公奏:「士宁荧惑愚妇狂童,以致不轨,当诛无赦。
纵出有罪,以媚大臣,不可以任风宪」。
朝廷以御史和杂、枢密承旨辨曲直,主者直,公坐落职、夺一官,监宿州酒税。
久之,上察其非罪,就除提点淮南东路刑狱,徙知唐州
官制行,为司门郎中,迁吏部
元丰七年,除起居郎
明年,召试,迁中书舍人
司马温公议复差役法,公谓温公曰:「熙宁初,某为咸平县,役法之行,罢开封牙前数百人,而民甚悦。
其后有司求羡馀,务刻剥,为法之害。
今第减出泉之数,以宽民力可也」。
温公不从。
及议郡县吏因差役受赇,从重法,加等配流,公押刑房,固执不可,且谓:「乡民被徭役,今日执事而受赇,明日罢役,复以财遗人。
既以重法惩之,将见当黥衣赭充塞道路矣」。
温公曰:「微公言,几为民害」。
遂已之,是年冬,使辽,接伴萧祐曰:「南朝皇帝何以乐」?
公曰:「崇高富贵,复何言哉」?
又曰:「打围飞放否」?
公曰:「无有也。
上日出视朝,近臣奏事,百官各以其职进。
已而御便殿,召儒臣讲读经史。
燕息则览中外章疏,以修政事。
此所以为乐也」。
叹服。
次会同馆说仪制,公为右番,国信使引左番,而不问皇帝圣躬。
公曰:「仪未尽也,何独问太皇太后而不及皇帝?
必正之乃可」。
馆伴梁援曰:「此万世法,不可改」。
公曰:「是岂可为法者耶」?
反覆诘问,敌屈而从之,遂两宣问。
使还,权刑部侍郎
有以强盗及故杀、斗杀情可矜者谳于朝,法官援例贷免,而温公谓宜论死。
公请间言之,温公曰:「强盗可悯也,杀人不死则法废矣」。
公以书辨之曰:「谓之杀人则可,制刑而谓之不疑、原情而谓之无可悯,则不可。
今予之死,则二杀之科自是无可疑与可悯者矣。
天下之狱岁以万计,如是而杀之,则死者不亦多乎」?
温公复书曰:「斗而救死,尚可贷也。
因田稼而杀人,牵牛蹊田,夺之牛且不可,况杀人乎?
介甫鹌鹑狱也」。
公又曰:「昔楚子灭陈而县之,申叔时恶其灭人之国而欲复之也,故有蹊田之譬,设有此讼,不过还之牛而息讼矣。
今也,初无杀之之心,非若利于得牛而有之也,遂寘之死,与还之牛岂不异乎?
恐遂为例,则差之毫釐,后将噬脐,其可得耶」?
温公不能夺,卒从之。
朝廷以公议狱持平,真拜刑部侍郎
先是,元丰八年冬,诏天下奏狱不当谳者案其罪。
有司重请谳,断刑峻密,至有枉情以合法者。
公奏曰:「熙宁之令,非疑虑与可悯而辄奏者免駮勘。
至元丰删去之。
去年诏书不得用例贷配,有不当即奏劾,自是官吏畏罪,不惮论杀」。
因以元丰六年元祐二年冬十月终死者、贷者之数以闻。
明年奏狱,门下省多駮正,当贷者皆欲杀。
公屡以告,不可;
退又与执政书论之,执政不从。
大理官亦以书勉公从执政意,公复书责之。
执政怒,言于上,有诏例在有司者收还中书,置检例官二人,使议去取,阅刑部大理所奏疑虑若可悯、情法轻重之状有异同,各以上。
公自以不得其官。
三奏乞外任,不许,上疏极论其事。
疏奏,悉如公请,既宥诸囚,而例复归刑部
自是中外奏谳无所避,如执政前所欲杀者皆得拟例从贷免。
逮今八年,其所活不可胜计矣。
吏部侍郎
右选官冗累,岁乃得调,既赴官,而宗室许占射,成资即罢去为筦库者,患之。
公奏请宗室员外置,不独恩厚公族,且使在官无非次替移之怨。
时患员多无以注,公检索诸路久阙员而州不以报者百馀所,亟补之,人情悦服。
外选所以便远官,久而有侥倖,公请用集注法,人皆以为宜。
领详定省寺敕令。
公患吏胥猥冗,议加澄汰,以白宰相
宰相遽欲废其半,公不可,曰:「失职者众,法必不行,莫若以渐销之。
自今犯法及死亡皆勿补,不数岁,所减过半矣」。
宰相不从,于是胥吏之去者怨讟嚣然,至有弃妻子,冻馁而死者。
吏额书成,赐金帛,公固辞,朝廷从之。
初,元丰四年,河决小吴。
元祐初水官请于北京之南开孙村口引河还故道。
宰相主之,朝论异同不决。
三年,命公与给事中赵君锡同行视。
公历东西二河,观地形,究利害,而东流高仰,北流顺下,河不可回。
中途即驰奏。
黎阳,阅旧牍,得神宗诏都水使者李立之曰:「河决小吴,东流故道已淤高,理不可塞。
宜勿复闭决口,俟见大河归纳,修立提防」。
公又以所得先帝诏书并陈之。
宰相多以回河为便,见公奏,不悦。
既还,尚书省以诏旨问利害,且谓大河东流为中国之险要,自大吴决由界河入海,既坏塘泺,又界河淤浅,则河必北流注敌界,失险阻之限。
公奏曰:「塘泺虽有限河之名,而无禦敌之实。
今之塘水,又异昔时,浅足以蹇裳而涉,深足以维舟而济。
塞冰坚,尤为坦途。
沧州等处,商胡之决,即已淤淀,今四十二年,迄无边陲之警,亦无人言以为深忧。
自回河之议起,首以此为辞,是欲动朝听、烦圣虑。
若谓河注敌中,失险阻之限,是大不然。
何者?
大吴初决,水未有归,犹不北去;
今河流八年矣,入海遄迅,界河益深,诚不宜过虑。
设有此,则中国据上游,北人岂不虑乘流而扰之乎?
自古匈奴入汉之路,朝那、萧关、云中、朔方、定襄雁门上郡太原右北平之类,无险而不入,岂塘泺界河之足限也哉」?
及进对,二圣以公之言然。
退诣政事堂,大臣曰:「河不北去,可必否」?
公曰:「累章论列,如之何不可」?
又十数日,而未有定议,公再上疏极陈其不可,且谓:「本朝河决必塞,已塞复决,未尝复回于故道也。
今河行大岯之西,至于衡漳,北过洚水,至于大陆,趋徒骇,分注木门,由阎官道会独流口,入界河,东归于海,合禹之迹,前人欲为而不可得者也。
元丰以前,未有回河之论,八年以后,乃有横议,王孝先俞瑾辈缘旁以自进尔。
臣既案视,究见利害,而大臣廷议,踰月未决,臣窃惑之,况小吴之决,先帝神几睿断,不下堂而见万里之外,顺天地高卑之性,知百川脉络之理,明诏中出,藏在有司,大略以故道淤高,理不可复,更不修塞。
远近心服,人无异论。
今一孝先,乃敢妄议。
乞罢修河司,以省大费,正孝先之罪,以明典刑」。
疏入,即降付外。
诘朝,执政奏事,二圣谕以亟罢河役,诏下如公奏。
初,欲为是役,调夫费财,其用不赀,县官所不能给,科率调发,出于六路百馀州之民,欲以冀幸不可必成之功而成之,且有后灾。
公独抗权彊、绌众论,其事乃寝,以是为吏部久不迁。
五年三月,兼侍读
五月,除翰林学士
时初诏经筵官迩英讲读毕,留对,公首进言:「分别邪正,自古所难,唯察言观行,考其事实。
所谓正直之人,或天资亮直,或家世忠义,或有志报国,或自立名节,所谓奸邪之人,或逢迎上意,或希合权贵,或性识颇僻,或冀望宠利。
凡此二端,其情非一,不可遍举」。
于是疏其条目,导人主以某事者为公正,某事者为奸邪,以类相反,凡二十条,愿留圣意。
推此事类,以观人情,则邪正可分,而聪明无惑矣,上深嘉纳。
公每进读,凡所以启迪人主,皆仁义之意,与夫前古治乱安危之迹。
其说以修身正心、任贤容谏、慎赏罚、重守长、劝农、安边恤民为要,皆见于章疏。
至于造膝面启,必反覆陈之。
岁旱,以仁宗宝训三事进,且请诏臣僚直言得失,罢五月朔视朝以避正殿,诏太官减膳以示贬损。
又曰:「因灾异求直言,仁祖圣谟也。
陛下即位之始,尝降诏求言。
逮今五六年,一日万几,四海九州之广,岂无一夫不获、一事失当?
形于人言,从而修之,下可以感人心,上可以消天变,可不务乎」?
高丽屡入贡,所在不无烦扰,公奏:「待之之礼,宜损于前。
俟其欲辞,勿复留止,且不遣报使,使天下晓然知陛下以安远为令德,不以来远崇虚名」。
元祐六年贡举,奏罢参详官。
龙图阁学士、权知开封府
始视事,留狱无虑千人,公审覈精敏,未及月,庭无留事。
凡为开封者多略细务,公独省民事如他州,日阅牒诉五百号。
未尽五月,盗贼畏,争讼息,狱无系者。
僚属请以圄空言,公曰:「千里之县,而无一人之狱,此上德所格,岂守臣之功耶」?
固请不听。
复召入翰林侍读,转对,援祖宗故事,幸国子监文宣王,召儒臣讲说,请上视学
从之。
七年六月,拜中书侍郎
既辅政,知无不为。
是岁郊祀,礼官议合祭,以《昊天有成命》为言。
公曰:「先帝定南北郊,辨天地之祀,此三代之礼也,奈何复欲合祭于圜丘乎?
《昊天有成命》乃祀天祭地,皆歌此诗,故曰:「郊祀天地」,亦如《噫嘻》春夏祈谷于上帝,岂春夏亦合为一祭也哉」?
三省、枢府凡八人,唯公独为是说,争论不已。
公曰:「非天子不议礼,诸公岂可轻变耶」?
久之,辩于上前,宰执皆言:范某之言,礼经也,然上始郊祀,宜并见天地,公乃已。
熙河范育累奏,鄂特凌古酷暴,且久病,族帐怨叛,愿降附。
乞招纳河南八族,开拓数千里之地,坐获数十万之众。
大臣欲从之,公力争,言于上曰:「中国纳夷狄之叛,理固不顺。
今鄂特凌古未有过,温锡沁辈叛否未可知,若发兵应援,先伐鄂特凌古,降者不能必,而无衅者先动矣」。
大臣曰:「外事不可隃度,姑使专之,而责其成功」。
公曰:「此虽汉武闻之,亦不为也」。
初,公在翰林范育请以赵纯忠节度青唐,伐鄂特凌古,如拒抗即讨之。
公奏曰:「彼自相残,以来求哀,当从而绥之,示我恩信,此守在西夷之道。
岂可遣人刺候,闻有离贰,遂选置蕃官而代之耶?
安得听顺而受代也?
臣恐边臣之功未必毫发,待启夏国唇齿之隙、狼子不伏之心」。
及是再请,公独不从。
其后八族竟无降者,而鄂特凌古恭顺如前日。
又奏进筑舒策纳、密结中、龙川三城,大臣韪其谋,枢府亦欲连书以上。
公曰:「此必争之地,我既城之,贼马时出,居民岂得安全?
后欲弃之,则城费已甚,必不可与,边祸何时而息?
况版筑之初,蕃寇冲突,胜败未可知耶」?
公于禦边不欲生事,上多开纳。
水官阴为回河之计,增提防,进緷埽,公固守前议,又奏曰:「水官壅遏北流,岁月既久,洪流湍迅,安得不激射奔赴东流?
而东流不能吞纳,为祸必转大」。
不数月,东流决清丰,复北入内黄,而德清军实被水患,如公言。
公罢政之明年,朝廷又命中书舍人吕希纯殿中侍御史井亮采同案视,亦无以易公之议,距公初使凡八年。
右相苏公稽留除书,以言者罢,公曰:「同省也,责不可逭」。
苏公制下,即待罪,累章请补外,以资政殿学士河中府,徙知河阳河南,寝疾,薨。
士大夫知公者,莫不哭之恸。
公天资纯良,内刚外和,始筮仕,慨然有经济之意。
及在言职,历侍从,位廊庙,所言所行,必穷尽义理。
好贤乐善,以人才为急,闻一善,喜若己有。
性清约,好施与,自奉养如寒士,而亲戚族属之贫者,丧葬嫁娶必待而后具。
与人交,始终如一。
立朝有本末,要之至诚而已。
尝语人曰:「吾于朋友未尝为欺也。
况事君乎」?
平生不畏彊禦,故多忤权势,无左右之助。
及大用,数可否事,论议不少贬,以是不期岁而罢。
好学,终身不释卷。
经术尤长于《诗》。
文章精醇典丽,有古人气格。
所著《诗传》二十卷、《文集》五十卷、《内制集》五卷、《外制集》三卷、《奏议》十卷。
娶赵氏,屯田郎中、赠金紫光禄大夫宗古之女,追封蜀郡夫人
再娶宋氏,职方员外郎端平之女,追封蜀郡夫人
七子。
祖德,右宣德郎勾当京东下卸司
祖修,右承务郎勾当嵩山崇福宫
祖述,右承奉郎勾当西京粮料院,祖羲,雄州军事推官知开封府祥符县
皆谨厚而文。
祖德、祖述屡荐试礼部,祖羲登进士第
祖和,右丞奉郎。
祖临、祖言未官,皆幼。
三女:长适邓州司法参军鲜于群,次未嫁。
孙男十三人:泽、湜、瀷、浃、测、洌、淢、渥、濈、涤、液、湒、激。
女十一人。
前葬,太学博士杜敏求状公行事,将上之太常史官,诸孤请铭诸圹中。
祖禹少受学于公,先公深友爱,常曰:「汝季父所为皆可法」。
上之视学祖禹与劝讲迩英
及公入侍,祖禹固避,不获命,父子先后读讲,或同进对,献纳左右。
公既辅政,祖禹继召为学士,恳避得请。
公出藩,上恩复申前命,与公同奉内朝凡五年。
及出守陕,将省公于洛,而薨。
讣至,何痛如之!
惟古之君子,论撰其前人之美,而铭之后世。
乃摭杜君之状,取其系朝廷大者,传信纪实,不溢不诬。
哭而铭曰:
惟我范氏,陶唐之裔。
蜀成都世显以儒。
公来造廷,英祖亲策。
言人所难,帝奖其直。
补衮职神考钦明。
蹇蹇匪躬,帝谅基诚。
置诸左史,以遗圣嗣。
赞书命,乃议祥刑。
必本于仁,必正于经。
河决而北,朔方其咨。
二圣命公,往视所宜。
行其无事,惟禹是师。
敷文禁林,入侍经幄
辨别忠邪,以裨圣学。
中书基命,考慎其人。
登贰宰司,帝属良臣。
公拜稽首,惟艰于兹。
在始慎微,庶终不隳。
事有可否,惟献替之。
秉义执德,匪石不移。
入辅出藩,四国其治。
天夺之年,不究厥位,有洛之南,实惟土中。
刻铭幽宫,以诏无穷。
右武卫大将军贺州刺史墓志铭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七、《范太史集》卷四六
侯讳世资,字承之,越懿王德昭之曾孙,舒国公惟忠之孙,楚国安僖公从信第三十四子。
母孙氏,赠富阳郡君
所生母王氏,赠永宁县太君
初赐名,补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右监门率府率右千牛卫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贺州刺史
侯少聪慧,长而敏学,长于《诗》、《书》。
英宗选置诸宫学官,立大小学,限以年,能记诵、试合格者始迁太学,得预听书。
时多以大宗正司之试为艰,故虽年长者往往多在小学
候尚幼,首应格。
于是宗室劝励,执经者众矣。
神宗选宗子执事太庙,众皆惮读册,侯独以选摄太祝
寝疾,诫其子曰:「吾虽无奇节,亦自省无大过,汝曹慎勿以富贵自骄」。
元祐七年三月十二日卒,年四十有一。
初娶李氏,振武军节度使璋之女,封仁和县君
再娶贾氏,供备库使世京之女,封崇德县君
七男:曰令错、曰令黉,皆右班殿直
曰令错,左班殿直
曰令纾,右班殿直
三人未名。
五女,三人早卒,二在室。
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
铭曰:
于皇神考永世克孝。
相维宗子,骏奔在庙。
平阳册祝,维德馨香。
肃恭神人,令闻不忘。
右千牛卫将军仙源县君王氏墓志铭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九、《范太史集》卷四八
君王氏。
父诜,文州团练使,尚越国贤惠大长公主越国养君以为子。
君既长,事所养礼敬不怠,越国亦爱之如己出,为择良匹。
年十七,嫁宗室右千牛卫将军子纶。
入谢禁中,神宗延问,进止如礼,言对详而不华。
神宗嘉叹,优赐金帛;
两宫太后中使劳问,皆有赐焉。
君事舅姑孝,睦夫族,曲有礼意。
居务简俭,专诵释氏书。
元丰八年十月庚寅卒,年十有九,太皇太后赐钱十万赙其丧。
一男曰伯益
二女皆早卒。
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
铭曰:
英宗之女,贤惠有闻。
女嫁宗子染芬。
右武卫大将军华州观察使追封华阴侯墓志铭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范太史集》卷四九
侯讳仲遄,字行可,魏恭献王元佐之曾孙,平阳恭王允升之孙,武宁军节度观察留后彭城郡宗厚之子。
母王氏,同安郡
继曰曹氏,寿安郡君
初赐名,补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右监门率府率右千牛卫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原州刺史
风仪秀伟,神气惇实
幼不好弄,读《论语》、《孟子》,通大义。
既长,服膺儒术,覃思经典。
英宗患宗室不学,增教官,立课式,俾日试月考,由小学大学,简不率教者损俸以惩之。
夙夜勤励,率常中选。
神宗以经术取士,侯治《易》及《周礼》,大宗正以名闻。
两试秘阁不中第,遂不复举。
遍读历代史氏、诸子百家之书,间为歌诗杂著以见志。
神宗大兴太学,教养多士,侯以宗室不可无学,图立宗子学,立升进法条上之。
会西师兴,不报。
天子朝飨太庙,侯以司尊相灌鬯。
礼成,因论《周官》尊彝,作上中下三篇奏之。
屡欲试吏事,龃龉不得施,乃绝意于仕。
教二子力学,试有司中选。
元丰二年,魏邸灾,侯力负所蓄经史以出,室无孑遗,徙居京城西北隅,门无车马之迹。
与兄弟和乐。
辟轩于序南,手植丛,作《筱轩记》以志焉,日以诗酒自娱。
初与教官侯溥游甚欸密,死累年,因过其墓,作诗以吊之。
又与进士刘克敦为布衣交,克敦死,哭之于墓,为哀词十章。
宗室称其善交。
元祐二年正月己巳卒,年三十有七。
娶刘氏,封永康县君
六男:曰士宇,以文学中选为左承议郎
曰士淝,试亦中格,为侍禁
士洋殿直
曰士嶟、曰士隆、曰士卮,皆殿直
五女:长适殿直张焘,次适借职高秩,三尚幼。
孙男女十六人。
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
铭曰:
英宗劝学,侯入鼓箧。
神宗造士,侯出挟策。
雍雍在宫,肃肃在庙。
公子信厚,邦国之教。
秀州刺史充本州防禦使保宁军节度使追封昌国公墓志铭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一、《范太史集》卷五○
公讳世享,字公寿太祖四世孙也。
曾祖德昭,越懿王
祖惟忠,赠彰化军节度使、舒国公
父从谨,赠宣州观察使宣城侯
嫡母薛氏,高平郡夫人
育母张氏,以公贵封宁国县太君
初赐名,补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右监门率府率右千牛卫将军右监门卫大将军右武卫大将军达州刺史右羽林军大将军文州团练使沂州防禦使
今上即位,迁秀州防禦使
公幼朴茂不群,宣城爱之。
九岁丧父,号毁如成人
长嗜学,治《诗》、《书》、《论语》、《孟子》,通大义。
熙宁中学官荐公明经,可召试,会有制,宗室不许举,而许自列。
公不欲蕲进,然为学不已,间为诗以自乐。
躬训子弟,督责严甚,故家庭遵尚礼义,肄习学业,为宗藩所矜式。
精于书札,善射艺。
性孝友敦睦,轻财喜施。
高平夫人尽礼。
宁国君初丧,英宗遣内人奠慰,自是崇子育母死,内人致奠,自公始。
居心丧,晨夕定省,忧戚未尝见于色容,恐失君母之意;
退就异宫,则哀苦备极,以讫丧期。
高平爱之如己出。
高平之丧,哀毁过制,遣子侄上表,愿守菆至卒哭,诏许之。
及葬,在道稍遇险阻,必躬自扶柩。
仁宗山陵,仲兄均州防禦使世祥从葬,子幼稚,未能任事,著令许命妇送葬。
会其妻病不能往。
公四上奏请行,诏特从之。
其后许弟护葬,自公始。
燕居,大书「积阴德」三字,揭之座隅。
其抚养教督、济赡族属之孤遗,唯恐不至,凡衣食之用,凶嘉之费,皆仰给焉。
故人丁淳之女失身于人,公以财购出之,又办资装,择良家子嫁之。
族人有疑事必咨公,公为处画如己事,无不中节。
善与人交,久而益厚。
宾客,多蓄名书画、笔砚纸墨,遇朋友亲旧,把酒相乐,推诚无间,故士多称爱之。
元祐元年二月癸亥卒,年四十有七。
病革,遗命教戒诸子,托后事于弟贵州防禦使世恬。
或勉以饘粥药剂可愈,公曰:「死生命也,其逃乎」?
讣闻,天子赙恤甚厚,赠保宁军节度使追封昌国公谥曰良恭
娶钱氏,封金城县君吴越王之后、供奉官隆祐之女,先公二十六年卒。
十三男:曰令褫,右武卫大将军文州团练使
次未名而夭;
曰令诳、曰令咺,右侍禁
曰令精、曰令薿、曰令谐、曰令龚,皆左班殿直
曰令橡、曰令柱,右班殿直
一未名而夭。
十六女,其婿奉议郎胡仔、右侍禁张宗桀,三班奉职马綖、右班殿直郭永璋、承务郎李大中、三班奉职董臬、吕执中、李塾、向悫、刘蒙,三人在室,馀夭,适郭氏、吕氏者皆卒。
孙男十六人:子琦三班奉职,卒;
子琬、子琳,早卒;
子玓,右班殿直
子玕,三班奉职,馀皆幼。
孙女八人,曾孙男女各一人。
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
铭曰:
翼翼昌公,孝友温恭。
简于帝衷,善积厥躬。
其生也荣,其没也令。
公多子孙,天锡之庆。
昭信军节度处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检校司空开府仪同三司太师追封崇王谥孝温墓志铭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二、《范太史集》卷五○
王讳宗瑗,字君玉太宗之曾孙,鲁恭靖王之孙,濮安懿王第十三子,英宗之弟也。
嫡母,王三夫人:王氏、韩氏、任氏。
所生母耿氏,以王贵,封德国太夫人
仁宗赐名,补右监门率府副率
历左清道率府率右监门卫将军右领军卫大将军右骁骑大将军龚州刺史
治平中英宗谓辅臣曰:「朕自即位,罕见都兄弟,心实慊然。
宜以正官奉内朝,冀时得顾视」。
真州团练使
神宗践阼,迁宪州防禦使,改邕州观察使
三夫人改葬濮园,王护丧如礼。
还,拜镇宁军节度观察留后
王兄济阴郡薨,神宗临奠,因诣濮王祠堂
王与昆弟序班祠下,神宗劳问甚悉,遂下诏曰:「因谒濮祠,顾瞻诸伯叔父,形容齿发皆非昔日,深用恻然」。
崇信军节度使封汉东郡王
今上嗣位,授昭信军节度使检校司空开府仪同三司
王性沈静,喜愠不形于色。
器质浑厚,容止庄肃,虽疏贱,必冠带见之。
而宽大,无所不容。
居室器用不尚华侈,衣服纯素,食无珍异。
爱人好施,振恤急难,亲族之贫者多赖焉。
英宗入居储宫,委王调护神宗,习之世务,意甚勤切。
德国在堂,王禄未丰显,怡颜养志,服御玩好凡可以顺适其心者,罄其所有,无所不为。
英宗雅称王笃孝。
德国病逾岁,王昼夜省视,席不安寝,衣不缓带,灼臂祷请,无所不至,卒不起。
居丧哀毁,徒跣扶柩,以至墓所,表乞庐墓终制。
天子虽夺情不许,深嘉叹之。
自德国薨,不迩声色,独居静处,出侍妾数十人。
元丰中,从幸琼林苑,命射,一发中的,神宗称赏,赐与甚厚。
神宗不豫,王处一室,忧见于色,外人不得入者月馀。
闻宫车晏驾,号恸不食,感疾失语,踰年稍复自支。
常追怀神宗眷遇之厚,虽久而哀不忘。
居家,岁时祭享,必先期处别室,斋洁累日,然后行事,恭恪无少惰。
燕閒,诸子侍左右,教以忠孝;
皂隶有过,必三犯然后罚。
闺门上下,雍睦严整,宗室亲戚多指以为法。
喜读《左氏春秋》、历代史书。
晚年无疾,方食于正寝,神色精明如平日,忽不语,少顷而薨,年五十有六。
元祐三年五月癸亥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三日,制服苑中哭之,百官慰于崇政殿门。
太皇太后同临奠,恤其孤,恩意甚厚。
归赗赙,别赐金帛加等。
太师追封崇王谥曰孝温
入内省押班梁惟简、内供奉刘永年入内省高品季祁护丧事。
六月甲午,具卤簿鼓吹,出殡于城北乾元福圣佛祠。
王先娶彭氏,武昌军节度使眷之孙女,封英国夫人
今正室刘氏,昭化军节度观察留后与之孙女,封嘉国
六男:曰仲伊,右监门率府率,早卒;
曰仲诘,右武卫大将军永州(下阙)哗、曰仲𧨳,皆右千牛卫将军
十女:长寿县,适东头供奉官任怀亮;
太康县,适内殿崇班徐圭;
秀容县,适文思副使程达,卒;
永宁县,适西头供奉官胡天经;
和义郡,适西头供奉官周轸,卒;
遂宁郡,适右侍禁夏悦;
同安郡,适左侍禁彭询;
长乐郡,适右侍禁翟士永;
文安郡,适右班殿直周泾;
次在室。
孙男十人:士耑,左班殿直
士迈,右班殿直
士苛、士碌,皆卒;
士𤄷、士仇,右班殿直
四人未名。
女八人,长早亡,馀幼。
九年二月己酉,从太皇太后之丧,葬于河南永安县永裕陵之西。
铭曰:
太宗诸孙,安懿多子。
英宗承统,藩国奉祀
于穆崇王,宗邸称贤。
治平之初,有命自天。
帝曰「嗟予伯仲叔季,咸造内朝,以慰予志」。
神宗嗣服,濮属攸尊。
大启土宇,并王而藩。
惟是崇王,协赞帝德。
英宗所托,神考是翼。
上之光宅,惇叙九宗。
将旄相印,益以附庸。
生有显荣,没有令誉。
从葬西陵,利其后嗣。
蔡国长公主墓志铭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二、《范太史集》卷五一
神宗皇帝之第九女,母曰武美人。
生于元丰八年正月庚戌
上即位,为皇妹,封嘉国
薨于元祐五年正月壬辰,生六岁矣。
上辍视朝三日。
主性慧悟,已能好书画。
追封蔡,窆奉先资福院
九年二月己酉,祔永厚陵之西原
铭曰:
《易》赞帝妹,《诗》美王姬。
其位在中,车服有仪。
英宗之孙,神宗之子。
何彼秾华,未龀而止。
魏王追封记元祐八年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四、《范太史集》卷五三
王讳頵,英宗皇帝之第四子。
宣仁圣烈太皇太后
生五岁,仁宗赐名仲格,授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国子祭酒、行太子右内率府副率
英宗皇子,王从居庆宁宫。
英宗即位,改赐今讳,授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博州防禦使封太宁郡公
进拜耀州观察使封鄠国公
治平元年,授检校太保左卫上将军
二年南郊,加检校太尉
神宗嗣位,授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武胜军节度使封乐安郡王
与仲兄今徐王乞解官服英宗丧,下有司议,不许。
英宗祔庙毕,受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封高密郡王
熙宁元年,出就外傅。
南郊,加特进,赐功臣号「崇仁保运」。
四年出閤,授保信保静军节度使封嘉王
明堂,加开府仪同三司功臣号「翊戴」。
七年南郊,加功臣号「同德」。
十年南郊,加功臣号「守正」。
后罢功臣号。
元丰二年,加赐公使钱,岁八千缗。
三年,拜司空封曹王
今上践阼,拜太保武昌武安军节度使封荆王,赞拜不名。
五日一朝见于宫中,如见大长公主之仪。
神宗祔庙毕,拜太傅武宁镇海军节度使
元祐元年,赐亲贤宅以居,拜太尉真定江陵尹,成德、荆南节度使
王自熙宁讫于元丰,累请居外第,避东宫,神宗诏曰:「朕上承先帝,顺事两宫,顾岂以子舍之嫌,而有间天伦之爱」?
终不许。
至是恳请,今上不得已乃许之。
三年七月戊申,王薨于亲贤宅西位之正寝,年三十有三。
比及殡,二圣再临丧,再辍朝,前五日、后一日
太常考行,「守礼执义曰端,博闻多能曰献」,请以端献易王名。
九月甲寅,出殡于西门之外。
王夫人王氏,封潭国
十男:孝哲,右骁卫大将军,早卒,赠博州防禦使博平侯
孝诒、孝参、孝奕、孝骘,皆团练使
次早卒;
孝忱、孝颖、孝愿,皆大将军团练使
孝永,大将军
七女:长封永嘉郡主,六人幼。
王生而秀嶷,长而颖异。
端重明粹,孝敬悌顺。
伏膺儒学,宾礼宫僚
仁爱人,出于天性。
英宗时,神宗以长子主器,与徐王讲学东宫,王以幼子日侍宫中。
神宗既即政,上奉两宫,下接二弟,怡怡愉愉,言必温,色必悦,赐玉带、玉鱼,以表异于群臣,天下称孝友。
王与徐王东宫二十年,日奉朝请,问安两宫。
圜丘、明堂,五陪祼献,动容周旋,无不中礼。
协心同德,蕃屏帝室,天下称贤王。
今上恭己守成,尊礼近属;
太皇太后齐家治国,内外肃穆。
王正身洁己,慎静而谦,无毫发之私,天下称朝廷至公焉。
元祐八年九月太皇太后崩,天子追惟先后季子之爱,哀王之早世薨落,将以九年二月己酉宣仁圣烈之丧,葬于永厚陵之北,命臣祖禹志王之墓。
臣承诏,既论次王之德行而铭之矣,有司谓当刻石以表神道,昭示后世,故又取其大略而书之。
谨记。
徐王第四男嘉州团练使感德军节度使永国公墓记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四、《范太史集》卷五三
皇叔徐王之第四子、嘉州团练使、赠感德军节度使、永国公孝锡仁宗皇帝之曾孙,英宗皇帝之孙。
庶母高氏。
元丰八年三月丙辰生,元祐二年八月乙未卒,始三岁。
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
谨记。
徐王第八女墓记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四、《范太史集》卷五三
皇叔徐王之第八女,仁宗皇帝之曾孙,英宗皇帝之孙。
庶母高氏。
元丰七年二月戊寅生,元祐元年八月己酉卒,始三岁。
九年二月己酉,葬河南永安县
谨记。
宋皇叔故成德荆南等军节度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太尉开府仪同三司真定尹兼江陵尹上柱国荆王食邑一万二千三百户食实封三千三百户赐赞拜不名赠太师尚书令荆州徐州追封魏王墓志铭(并序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五
元祐八年冬十月庚午,上御崇政殿,谕辅臣曰:「故魏王墓未有志,其命史臣祖禹以铭」。
臣承乏太史,伏观祖宗世世孝友,而神宗尤笃。
英宗大统,神宗以元子与今徐王讲学东宫,尊礼师傅,天下称诵。
及神宗嗣位踰年,然后魏王出就学。
神宗上奉两宫太后,下接二弟,孝友之行,海内无间言,于祖宗有光焉。
昔周自王季,以因心之友,天笃其庆,施及子孙。
文王孝于王季太任友于二虢。
太姒之子武王有天下,而周公康叔为相睦也。
神宗与二王,其似之矣。
臣实发扬先帝孝友,既书于策。
今天子宠褒懿亲,厚其终礼,将诏告于显幽,追贲无极
臣承命,惧弗克任重,惟职在文字,不敢辞。
是用询玉牒,摭行状,论次魏王之事。
按:《考古》一九六四年第七期。
魏王拆攒祭文元祐九年正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六、《范太史集》卷三二
维元祐九年岁次甲戌正月癸酉朔十日壬午,皇帝遣某官某致祭于故魏王之灵。
维灵,英宗爱子,神考友弟,惟予季父,敢忘尊礼?
龟筮言吉,菆涂告启。
心焉孔疚,侑以肴醴。
尚飨!
百官祭太皇太后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六、《范太史集》卷三七
恭惟圣宋受命,祖宗垂统,重熙累洽,与天无极。
实赖内有淑德之助,辑宁家邦。
伏惟太皇太后诞生勋族,陟配仁祖
母仪万国,表正六宫。
翊奉英宗,越升明两。
遭家多难,称制从宜。
罔践外朝,亟复明辟。
逮夫皇帝嗣膺宝历,奠奉祖闱,率四海之欢心,极两宫之孝养。
宜锡丕祉,寿如冈陵。
奄违圣日(阙四字),哀缠宸极,痛结海内。
今山陵备礼,容卫届涂,臣等服在具寮,留司洛邑,骏奔夙夜,不遑启处。
敢荐薄礼,用昭精诚。
伏惟尚飨!
太庙奏告英宗皇帝祝文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八、《范太史集》卷三一
伏以祔陵涓日,配主有期。
增广祖筵,奉严庙室。
僝功经始,祗率旧章。
昭鉴在天,不敢不告。
尚飨!
永厚陵下宫告迁奉安英宗皇帝并大行太皇太后御容道场斋文元祐九年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六八、《范太史集》卷三二
伏以圣德在天,攀号罔极。
佛乘应物,微妙难思。
涓祓閟庭,具严法会。
觊凭神贶,升济灵游。
谨言。
僖祖制议熙宁五年十一月 北宋 · 苏棁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四○、《宋会要辑稿》礼一五之四五(第一册第六七三页)
臣伏闻天下大义莫尚乎尊祖,天下大事莫重乎宗庙之祀。
故有天下者推尊尊之义,以及乎上治祖祢,下以遗万世法,盛德之举也。
王者必及其始祖之所自出,所以别于诸侯也。
今圣朝未有始祖之祀,于大典礼犹有所阙,故相臣以为言。
陛下留听而善之,复下访于群有司,岂非以宗庙为甚重,改作为至难,极严恭寅畏之意,欲博问以尽臣下之虑乎?
而臣末学小知,曷足以上当询谋,敢不论次其所闻,宣究其所思,惟陛下择焉。
伏以三代庙数,杂见于经,其详不可得而推。
先儒谓夏后五庙,商人六庙,周人七庙。
窃惟先王之道未尝不同其归,而制作名数不能无小变损益以从时者。
其于尊严祖考、称情立文之意则一也,至于立庙,或五或六或七者,所因之迹有隆杀,故制礼以报之,不得而同也。
是以殊时者不相沿乐,异世者不相袭礼,欲其事与时并、名与功偕故也。
秦汉而下,典礼废缺,多不足法,而犹有能适变合情,足以便于一时而已。
圣朝追原先帝事祖之意,欲尽传闻之所及,止于其所不及,而因奉以为始祖,又以正神灵之班,尊尊之至也。
臣伏思僖祖商周之祖,虽诒谋阴德,无所先后,而时有污隆,道有显晦,故其迹亦缘而少异。
谓宜追崇之礼因小有所损益,庶乎称情立文,而为之极,以遗万世不刊之法也。
若乃七世之庙,必欲奉先尊本,虽隆于商可也。
若于太庙之右特立僖祖一庙,则祖考不附于子孙,此所谓有疏而无绝,有远而无遗,因情制礼而不践迹者,类于是矣。
臣维、臣固谓夹室在右为尊于正室,不思之甚,非臣之所敢同也。
至于郊配之礼,在于太祖之世尝行之矣。
太宗至于英宗,不复追配,而奉宣祖崇配,《记》曰:「有其举之,莫敢废也」。
而臣详观建议之文,亦未尝及追配之说。
如臣之愚,谓仍旧便。
臣再详祖庙之制,设若圣朝不欲于太庙兴作,而务崇尚简质,追迹古始,而参用近代之法,视乎易行,则有唐贞元以懿、献二祖之主祔于兴圣、德明之庙,盖尊咎陶、武昭以为远祖之庙,故升懿、献,于尊卑为顺也。
臣又伏见《外传》曰:「成天地之大功者,子孙未尝不章,虞、夏、商、周是也」。
《史记》载赵氏之祖出于柏翳,佐大禹平治水土,事虞训育上下鸟兽,皆有功。
其后造父周穆王为御,以救中国之乱,而受赵城之封,子孙因以为氏。
今景灵圣祖,每岁陛下躬行酌献之礼,亦近兴圣、德明之类欤。
若升祔僖主,或因以祀柏翳造父,如唐德明、兴圣之比,则不为下祔于子孙,虽不合经,而免于渎祖,亦因时制礼之道也。
伏缘宗庙重事,非小臣所能详究,敢乞圣聪垂听,咨访大臣而谨用之。
若犹以为未安,则臣又闻,古者有疑,必谋及卿士、龟筮、庶人,所以尽人神之意也。
卿士者,谋于人者也;
龟筮者,谋于神明者也。
今朝廷未有龟筮之官,宜若可举而行。
而又自咸平至有唐,历朝有宗庙疑议,必下尚书省,集台省诸司百官会议,而后朝廷断而从之。
乞此二者付有司检详施行。
臣陋儒浅学,智虑止于其所闻见,至于通变达节,乃圣哲之任,非愚臣之所及也。
惟陛下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