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作直馆制 其二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咸平集》卷二九
敕:麟台有著作之局,晋则专掌注记,唐则兼撰碑辞,称是职名,必择英茂。以尔某敏于为学,长于属词,性禀贞方,识亦通悟。置之秘阁,足茂尔之声光;阅我群书,更广尔之闻见。无忝甄擢,以孤恩荣。
谏议大夫制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咸平集》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朝廷设谏诤之臣,举箴规之职,虽云慎选,实在无遗。何以?忠谠在乎人,而用舍由乎上。或直言未当,或敢谏不从,徒为备员,适谓虚器也。以尔某素有文学,颇历官常,效用以来,声尘有得。观其风度之淹雅,赜其理行之贞方,是用升于谏垣,列为近侍。《六典》谓事之大者庭诤,事之小者上封。尔无越思,靖恭斯职;尔无养望,或忝厥官。伫闻蹇谔之名,称我清华之选。
幕职州县官料钱敕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咸平集》卷二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敕:王者设官分职,求才任能,俾庶绩以允釐,即黎元之受赐。然责其廉则丰其禄,督其理则足其家。朕自临御以来,十有四载,或亲民之吏,或佐幕之寮,观其考课之间,悉乃廉平之绩。茍不均其资俸,何以绝其顗觎?自来应幕职、州县官料钱,皆一分见钱,二分折色。今有司建议,事贵酌中,宜令今后中停支与见钱,一半支与折色,俾令稍足,更励向公。凡尔庶寮,勉荷优渥。
制策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咸平集》卷二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皇帝若曰:国家承五代乱离之后,稽三王质文之变,太祖以神武定天下,太宗以圣文化域中。万里封疆,复禹旧迹;二圣功业,与天比崇。德化所被,靡不祗若;日月所照,罔不率俾。自开创致升平,迨四十年矣。朕以寡昧,嗣纂大位,遵守先训,虑弗克负荷,夙夕未遑宁居。惟万务之几微,鉴烛未明,中心浩然,罔知攸济,兢兢业业,五载于兹矣。镇抚夷夏,康济黎元。虽下承成规,事仍旧贯,庶政用乂,宇县久安,屡降诏书,旁求谠议,五日转对,亦复往制;尚虑君子难进,嘉言攸伏。故详延贤良方正之士,咸造于庭,欲闻经国之谋,辅时之策,明予于大道,致予于至理。今子大夫其发挥理本,宣扬道要。言又曰从,朕敢忘《洪范》之训?噫!大道之行,三代之英,仲尼其犹喟然。又《书》不云乎:「克念作圣」。孟轲曰:尧舜亦人。朕永惟皇王之理,思复三代之迹。尧民比屋可封,舜《韶》鸟兽率舞,夏后鱼鳖咸若,文王虞芮让畔,何千古难继?其或继之者,厥道何从,厥理安在?其次适时之务,安可忽诸?今三边无虞,重译入贡,制猃狁自古无上策,禦奸宄不得已而用兵。方求闻所未闻,得所未得。虑黠虏乘间,屡来骚边;迁贼负恩,罔畏干纪。致劳征戍,每烦供馈。供馈出于民力,征戍资于国用。专利山海,殖货关市,或讥王道之未融。丰财于农桑,节用于制度,其如边备之未足。斯二途取舍,其术安在?又古者十一之税,秦氏太半之赋,其按田收租,始自何代?计口定算,肇于何时?《春秋》曰:近盬,公室乃贫。《管子》曰:谨正盐筴。其义相反,何所适从?又勤恤人隐,奉若天道,而间岁以来,阴阳不和,水旱作沴,寒暑罹于疾疫,歉俭致其流亡。夫安上理民,礼乐为急,礼以本天地,乐以和神人。岂阴阳之或差,致水旱以作沴,札瘥夭昏,流庸浮冗。无乃礼乐之用,其未至乎?呜呼!上失其道,民散久矣。讲议礼乐,予将畴咨。观礼以知兴亡,审乐以明理乱,非贤臣弗达。子大夫怀才抱器,学古待问,知己慰荐,副朕所求。各罄尔之所长,交修予之不逮,敷之条对,靡有所隐。
请复乡饮礼书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咸平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月日,乡贡进士臣田锡惶恐顿首,献书皇帝陛下。臣闻圣人建大业,得大位,制礼以经邦国,作乐以和神人。五礼行于朝廷,远方之民有终身不得观之者;六乐奏于宗庙,远方之俗有终身不得闻之者。于是制乡饮之礼,行乡校之间,俾人遍知,冀人易识。盖其礼甚辨,其仪甚详,有祭献之仪,有俎爵之数,命乡人之贤者为主,延乡人之老者为宾。揖让拜起皆有仪,升降进退必有位。以金石之乐和其节,以《雅》《颂》之诗道其情。自秦承周衰,汉迩秦乱,不能行之。至后汉世祖行之,世祖之后复废。至西晋复之,西晋之后又废。至皇唐用之,明著礼文,散颁郡国,咸俾长吏,以化黎元。至开元中,宣州刺史裴耀卿以为乡饮之仪,唯于贡士之日略得举用,其馀寝停,岂圣王化俗之心,岂良吏知礼之大?于是拜章奏以上言,自恭勤而行礼。月而习之,岁而行之,于是宣州耆老,宣庭寮吏,每闻歌《白华》之什,《华黍》之诗,《南陔》之篇,《由庚》之颂,言孝子养亲之道,述万物遂性之旨,观者皆踊跃,听者有感泣。盖礼乐之感于外,而精诚之发于中也。在唐之世,为唐之牧守,唐之世祚垂三百载,唐之牧守凡几千人,唯耀卿能于一郡之间,独奉先王之礼,犹化其俗,尚移其风。以是知先王之礼不徒行,先王之乐不徒用,但后人行之不得其道,用之不知其微。国家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以天地同和。与天地,祭宗庙,祠山川,正齿胄,迨封册冠婚之礼,军旅宾客之容,陛下皆举百王之礼而行之,以六代之乐而明之,所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矧国家括地三百州,拓土一万里,年谷屡稔,民风大和。朝廷之礼既崇,而远方之民有未亲见之者;朝廷之乐既备,而远方之俗有未亲闻之者。愿陛下申明旧典,举行新命,颁乡饮之礼,修乡饮之仪。使其观祭献之严,则知不忘报本矣;睹蘋藻之祀,则知所贵者诚矣;见贤者为主,则知懋德者可尊矣;视老者为宾,则知高年者可恭矣;阅揖让拜起之式,则知谦恭撙节之可学矣;见升降进退之容,则知折旋俯仰之可习矣;闻《白华》、《南陔》之诗,则知孝于父母矣;听雅音正声之奏,则悦于和乐矣。月而习之,岁而行之,稔于礼而自熟,渍于道而弥深。讦愎化为柔和,狠戾迁为贞顺,革恶归善,流邪复正,其何难哉!盖性相近也,习相远也,不觉自迁于无过之地,不觉自生于知耻之性。既无过,又知耻,国家虽设刑,而无淫慝可刑矣;朝廷虽设禁,而无过差可禁矣。若是,则为父者以慈而为教也,为子者以孝而自守也,为兄者以友爱而自得也,为弟者以恭谨而自悦也,为夫者以和而有其室家也,为妇者以柔而事于舅姑也。一家率之,一乡慕之,一邑化之,一郡荣之,一国兴之,天下同之,得非王者厉精于礼乐而致之,诸侯折节于礼乐而奉之?若以为古之礼也不可复行,则世祖承盗莽之后而能行之,晋氏承曹魏之乱而能复之,太宗革隋季之淫而能用之。若以为俗之薄也难骤化之,则裴耀卿何以化之,宣州之民何以顺之?是知千古绝迹,三代旷礼,犹可缮完补缉,损益裁酌,沿其俗、适其时而明之。况贞观之风,开元之化,左顾不远,右眄可及,彝章不泯,令式斯在。昔舜庭奏乐,而鸟兽率舞;燕谷吹律,而草木遂萌;文王行礼,而虞芮怀惭;范宣让功,而栾黡知变。夫金石至和,非有乐于鸟兽,而鸟兽自舞;草木无情,非必应于律吕,而律吕能通;西伯之仁,不以化虞芮,而争讼自息;晋卿之让,不以矫栾黡,而汰虐自亡。盖礼乐之进物也速,而谦让之服人也深。况欲以宾主之礼以明之,以祭献之仪以示之,以金石之乐以歌之,以升降之度以化之,以揖让之容以导之,以尊贤之序以命之,以养老之道以喻之,人之心,物之性,得不优而柔之,而自趣之,感而慕之,而自化之?乡饮之礼,化民导俗,夫如是之速也,愿陛下询公卿而复之,望陛下敕牧守而行之。行之期年,则民知耻;行之再岁,则民知教;行之三载,则民知礼。行之而不辍,用之而能久,则比屋可封之俗,不独帝尧之时也,圣代当复见矣。闻乐而感之者,不独宣州有之也,天下当尽然也。天下幸甚,海内幸甚!惟陛下裁之。臣不胜慺慺思理之诚,谨昧死奉书以闻。臣锡诚惶诚恐,顿首再拜。
请修藉田书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咸平集》卷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月日,乡贡进士臣田锡惶恐顿首,献书皇帝陛下。臣闻农者国之大本也,谷者人之司命也。古先哲王虑农之不勤也,忧人之弃本也,于是设躬耕之仪,立藉田之礼。行于国,化于天下;勤于身,勉于海内。天子履田,谁敢不力于垄亩?天子执耒,谁敢不务于播种?所以孟陬之月,择日惟良,一人斋戒以晨兴,百辟肃恭而景从。载耒耜于车右,就阡陌于国东。朱纮以饰礼容,青辂以协时令。春景烛物,和风扇野,千亩之首,三推为先。内宰诏于后妃,乃献穜稑;甸人率于黎庶,遂终耕垦。所以供粢盛也,以之备醴酪也。天地山川之祭,用兹而给焉;宗庙社稷之祀,由此而备焉。是知藉田之礼,乃有五利:劝民不忘本,一也;农有馀蓄,二也;俗知廉耻,三也;政教可喻,四也;盗寇不起,五也。用是五利,播于万民,以之兴役则民不雕弊,以之事战则国有馈运。虽有水旱之灾,不害民也;虽值凶荒之岁,不瘁国也。是故上之化下,如玺之在涂;下之从上,若水之在器。所以乃稼乃穑,宜自我勤;乃耕乃殖,宜自我先。虽有货财,不救饿殍之困;虽有宝玉,不济灾凶之患。故历代奉于周制,百王修于藉礼。汉、魏、晋、宋之主,齐、梁、隋、唐之朝,或立坛以祀先农,或置廪以为神仓。或过三推之数,或颁万斛之种。或许行之于郡县,或亦因之而赏赉。今陛下嗣守洪业,勤恤黔黎,四方之书轨大同,九牧之贡输咸至。坐明堂以布政,居宣室以询贤。谓小大之狱未明,则慎择法官,喻以无溢之旨;谓朝廷之政未理,则优容直臣,大启上言之路;谓贤良未至,则虚伫以待。前古未行之事,陛下行之;今日所急之政,陛下修之。是故五星融明,八谷无害,风雨时若,黎元乂安。然于千亩之田,尚旷三推之礼。虽在南之亩,惟西之畴,时歛有多稼之谣,岁取闻如坻之咏,必若载阳之候,或以启蛰之时,命大司农以饬田,诏太常伯以撰礼。惟月之吉,即晨以兴。八鸾锵锵,前适东郊之道;百寮翼翼,相从北阙之下。鸣苍佩于宸衮,建青旗于帝车。阊阖来风,振我发生之德;勾芒司候,佑我播种之仪。簠簋豆笾,荐先农之坛墠;耒耜黍稷,列公藉之阡陌。旭日新景,朝霞暖辉。千乘万骑,列于左右;金根玉辂,俨于威仪。有司赞礼以降车,侍臣肃容以进耒。绮畴奋一垡之土,褕衣献五稼之种。然后三公继礼,九卿就列,庶寮迭耕,黎民终亩。于是顺阳和之德,以农为先;示稼穑之艰,以己率下。以金石丝竹,感和悦之怀;以赏庆锡赉,助礼容之盛。加以发如纶之诏,降藉田之仪,俾诸侯行之以兴稼政,俾远民观之以知帝心。即民之趣耕,若忧风雨之至;民之务本,不遗天地之利。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丰而识廉耻,则末作自归于农亩,游民必复于田业。岂徒粢盛是供,牺牲是养,实将人心无趋末也,民力无枉用也。必父诲其子,兄勉乎弟,不使遗地利,失天时。桑麻之勤,由农而繁矣;鸡豚之蓄,由农而孳矣。民以之祠祭则有备,以之赋役则不困,以之馈饷则成礼,以之拯恤则为仁。若是皆陛下跻之于富寿也,由陛下致之于安逸也。既安且逸,则和乐之气感乎天地;既富而庶,则礼让之风行于邦国。天地感,礼让行,所以麟凤集于郊薮,图书出于河洛。故臣以为千亩之耕,五利斯得,其实在兹。愿陛下宪章《周官》之礼,沿革唐朝之制,躬亲黛耜,勉励黔首也。昔武后,女主也,犹俾中和之节,咸献农书;昭帝,幼主也,犹弄钩盾之田,垂芳史策。矧陛下功业高于往古,文武冠于前王,虽汤仁禹圣,才可同涂;汉祖唐宗,未堪较德。而犹阙于藉礼,何以示于黎元?惟陛下俯循采菲之言,幸复躬耕之礼,无俾前代之主,独擅务农之美。臣不胜罄伸诚请之愿,谨昧死奉书以闻。臣诚惶诚恐,顿首再拜。
上太宗应诏论火灾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五、《类编皇朝大事记讲义》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建德市
臣伏念臣才谋不迨于古人,职次忝居于谏省,敢不常思补报,用答休明?六年九月十三日诣阁上书,昧死言事。陛下于是下御札,俾人直谏;降敕书,奖臣敢言。七年十二月十四日,又再上奏疏入递,而不知达与未达;直言虽求用,而不知行与未行。今日陛下有所因,方渴闻至言;有所为,方切待直谏。引咎自戒,修德弥新。臣谓责在近臣,而不在圣躬;罪在臣辈,而不在陛下。近日陛下有朝令夕改之事,由制敕所行,时有未当,而无人封駮者,给事中之过也。给事中若任得其人,制敕若许之封駮,则所下之敕无不当,所行之事无不精。事无不精,则垂为典彝;敕无不当,则编为格式。岂有朝令夕改之弊,岂有不精不当之虞也?臣又见陛下有舍近谋远之事,由言动所为,未合至理,而无人敢谏诤者,是左右拾遗、补阙之过也。今遗、补是侍从之臣,而不得在左右;职分当献替之事,而未有上封章。自此国家举事有不便于时,遗、补不敢谏;朝廷法令有不合于道,遗、补不敢言。加以时久升平,天下混一,致陛下谓升平自得,资陛下以功业自多。日迁月移,浸成圣性;左取右奉,无非睿谋。所以陛下出一言,乃以谓汤武可偕;陛下行一事,乃以谓尧舜可继。自缵大位,于今九年,四方虽宁,万国虽静,然刑罚未甚措,水旱未甚调。陛下谓之太平,谁敢不谓之太平?陛下谓之至理,谁敢不谓之至理?方欲为民求福,报天之功,有事于太山,展礼于上帝。人谋虽克,天意未从。火于禁中,将觉悟于英主;诏下海内,遂布告于舆人。近臣闻陛下感悟之言,宁不惕厉;谏官阅陛下忧勤之诏,谁不彷徨。臣所以谓过在近臣,不在圣躬;罪在谏官,不在陛下。臣死罪死罪。然臣两度上疏,而陛下不用一二;今臣在外,而陛下委之以分忧。碌碌随众,忧旷遗之靡暇;皇皇有志,思谏诤之未能。今幸天启圣心,神赞皇运,感陛下虚伫待犯颜之谏,致陛下专精求逆耳之言。臣是以再罄愚衷,复伸鄙见。臣所谓陛下有朝令夕改者,试举其一二以明之:置而寻废者,农师也;禁而不严者,车服也。臣所谓陛下有舍近谋远者,试举其一二以明之:宰相不得用人,而委员外郎差遣;近臣专受责,而求令录封章也。自此章奏必多,听用必广;听用既广,则条制必繁;条制既繁,则依从者少;既依从者少,则是法令不行;法令不行,则由规画未当。有如前年敕下,令邻近州府互差司理、判官;至今年敕下,却令本州仍旧差置。又如前年敕下,应征科官吏,限前得了即与超升,限外未了即当降黜。即不以县有大小之分,税有难易之征,土田沃瘠之不同,岁时丰稔之不等,风俗勤惰之各异,官吏能否之各殊,而一概以程限所拘,一例以升降为定。自后未闻限外欠者降一官,限前了者升一人。此无乃垂之空言,示之寡信?乞今后凡有所奏,或有所陈,幸陛下察而审之,令大臣议而行之。盖臣下言之则谓封章,陛下行之则出为法令;法令可简而不可使繁,制度可永而不可屡变。变易不定,是彰思虑之不精;繁多难依,是令手足之无措也。《尚书》曰「临下以简」,又曰「得师者王」。今宰臣若贤,愿陛下信而用之;宰臣非贤,愿陛下择可用而任之。何以置之为具臣,而疑之若众人也?百官若举其职,愿陛下听而用之;百官未称其职,愿陛下量其才而用之。何以置之为备员,而待之若冗秩也?臣谓百职若举,则万事从而自理;百官未修,则万务从而亦隳。必若任而疑之,则上下非一心;疑而用之,则君臣非一体。何则?疑能生谤,谤能生疑。疑从谤生,则父子之道或偶亏于慈孝;谤因疑起,则君臣之际或变成于怨尤。魏文侯焚谤书,陛下固当知之;令狐楚有《辨谤论》,陛下时宜览之。若然则保得臣下始终,全得君上恩宠,方谓君为元首,臣作股肱也。
上太宗答诏论边事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四、《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朝编年备要》卷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三二二、《右编》卷三七、《续资治通鉴》卷一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今月十一日御札,宣示内外文武臣僚,以北鄙多虞,戎人为患,延伫良策,降谕德音,询禦侮之嘉谋,问安边之远略,俾悉陈于异见,将择用其所言。臣之颛愚,岂足上副宸衷;臣之狂直,敢不罄尽鄙怀。傥扬纳可裨于事宜,则明圣不罪于狂瞽。臣每读史传,详观古来戎狄骚边,乃是常事,朝廷设备自有常规。举其大略而言之,不过训练师徒,选择将帅;广增蓄备,多置屯田;严其池城,明于斥堠;谨于烽火,利其甲兵;行间谍以离狄心,禁侵扰以怠敌意;待彼羸弱,因势取之,候其宾服,以德绥之。此皆方策备陈,采择可用也。舍此则未见禦戎之术,用此则在知临事之宜。兵机则不可定谋,边议则须依古制。今具条奏,惟陛下择而行之。
一、今之禦戎,无先于选将帅。既得将帅,请委任责成,不必降之以阵图,不须授之以方略,自然因机设变,观衅制宜,以此无不成功,以是无不破敌。昔汉之西羌犯塞,攻城邑,杀长吏。赵充国年七十矣,上使邴吉问曰:「谁可为将」?充国对曰:「无踰老臣」。以是言之,则请令宰臣已下,各举堪为将帅者;又令宿旧武臣素有闻望者,亦令自举,然后陛下详择而用之。又赵充国既为将,宣帝遣问曰:「将军度羌虏如何,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豫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然羌戎逆天背叛,灭亡不久,愿陛下以属老臣,勿以为忧」。以是言之,昔充国为老将,尚谓百闻不如一见;况今委任将帅,而每事欲从中降诏,授以方略,或赐与阵图,依从则有未合宜,专断则是违上旨。以此制胜,未见其长。伏乞速命宰臣,令举良将,及令素有闻望宿旧武臣,自举其能,及举所知者也。
一、将帅行恩信,恤士卒,必丰财货,方得士心。昔赵奢为将,所得王之赏赐,尽与军吏。又李牧为将,军市之租,皆用享士卒。魏尚守云中,其军市租尽以给士卒,出私养钱享宾客军吏,是以匈奴不近云中之塞。今国家所命将帅,虽古今异宜,凡有给赐,今则谁敢效古?散家财,赏士卒,去吝啬,有几何人哉?若以年年供亿挽运,老师费财,曷若厚给将帅,使之赏用也?又闻近侯伯亦有厅直三五十人习骑射,为心腹。每出入阵敌,得以厅直随身,翼卫主帅。后来不敢养置。昨来杨业陷阵,访闻亦是无自己腹心从人,护助捍禦,以致为狄之所获。今虽时异事殊,然废置利害,亦须询访行之。
一、今之禦戎,以沿边诸郡有勇智者命为刺史,委之自用方略,警急利便,事讫方奏。使人人各尽其才术,此必为陛下各立殊勋,控制侵侮。昔后汉郭伋为渔阳太守,时匈奴数抄郡界,边境苦之。伋乃整饬士马,设攻守之略,匈奴畏惮,不敢入塞,人得安业。在职五岁,户口增倍。又张堪为骑都尉,破匈奴于高柳,拜渔阳太守。捕系奸猾,赏罚必信,人皆乐为用。匈奴以万骑入渔阳,堪乃率数千骑奔击,大破之,郡界以静。乃于狐奴开稻田八千馀顷,劝人耕种,以致丰富,百姓歌之。视事八年,匈奴不敢犯塞。以此言之,则沿边诸郡,请令择有智勇者为刺史,必副陛下之忧寄也。
一、今之禦戎,更在悦取军情。凡经拣退,尚堪力役者,却与元本料钱;其殁阵及守戍死亡兵士,所有在营老幼,宜矜悯优恤,或给赐,令各存活,勿使寒饥,无所归向,又不可取充洒扫裁缝之隶。其次,拣中新招到军,虽稍有身首人才,未宜便令管辖旧人。须是经历行阵,稍知军伍次第,微有劳效者,方令充节员,所贵已下亦各甘心,兼易为驱使。若曾有功劳,未得优赏者,即乞别作名目,优异酬赏。臣未知朝廷府库钱帛之大数,亦不知国家支费用度之众寡,若陛下省罢塔庙之费耗,回充军旅之赏给,则孰不革其怨心,孰不致其死力?若是破敌,必副陛下平戎之心也。
一、今之禦戎,亦宜别设条例,等第立赏。若得一保垒,或复一障亭,与某官,与若干赏。赏不逾时,必诚必信;条例不烦,令军中晓会。此必有果敢智谋之士,副陛下之立赏也。
一、今之禦戎,又宜以重赏,召募敢死之士。仍以古来选士之科以取士,卒亦于军中择取。应得选士之条目,今举其六七,更可详酌增损。且据兵书言之:取曾习韬钤者;有谋画者;又取能知敌情伪者;取能知山川险易、径路迂直者;取强力过人,能斩虏搴旗者;又取往复数百里,不及暮至者;又取能破格舒钩,或负数百斤、行五十步者;又取趫捷若飞,能逾堑垒,出入无形,堪窥觇者。各区别技能,置立部分,以副将帅之指使也。
一、今之禦戎,外则委任将帅,内则询谋宰臣。行一事必使宰臣知之,出一诏必令宰臣议之。臣闻前年出师向北,命曹彬以下欲取幽州,是侯利用、贺令图之辈误惑圣聪,陈谋画策,而宰臣昉等不知。又去年招置义军,刺配军分,宰相普等亦不知之。岂有议边陲,发师旅,而宰相不与闻?若宰相非才,何不罢免?宰相可任,何不询谋?今宰相普三入中书,再出蕃镇,重望硕德,元老大臣,人所具瞻,事无不历。乞陛下以军旅之事,机密之谋,悉与筹量,尽其规画。此乃国体,君父至公。臣闻偏信生奸,独任成乱。侯利用、贺令图等既误陛下机宜于前,无令似侯利用、贺令图者复误陛下机宜于后。伏乞陛下一一与宰臣谋议,事事与宰臣商量,悔自前独断之明,用今后公共之理,则事无不允当,下无不尽忠。则大臣之间,足以副陛下忧勤之旨也。
一、今之禦戎,凡召发兵士,或储般粮草,亦宜谨静,勿使喧烦。臣窃闻去年于户税上折科马草,及官中和买当买纳未足之间,即有使臣催督,贫下户妇女有行科校者。又闻汴河乾浅,遂分南河水添注汴河,以待漕运。国家计度何在,而临时一至于此!辇毂之下,岂无外国谍人?臣即不知国家见在军储支得几年。若是无九年之粮,实为无备;若是无三年之粮,实为窘急。若不窘急,则何以科校妇女而纳草、添注河水而待漕运也。
一、今之禦戎,在乎辨边上奏报之虚实,察左右蒙蔽之有无。奏失利则未必尽言,报大捷则不足深信。陛下未当信而先信,陛下本欲知而未知,如此何以料安危,如此何以策成败?安危成败之理,乞陛下详而察之。
一、今之禦戎,无先用谍。兵书曰:事莫密于间,赏莫重于间。狄中自有诸国,未审陛下曾探得凡有几国否?几国与匈奴为仇?若悉知之,可以用重赏行间谍;间谍若行,则夷狄自乱;夷狄自乱,则边鄙自宁。昔李靖用间破突厥,心腹之人自离贰也,书在唐史,其事可知。今募能往绝域,斗乱蕃部,使交相侵害,如汉之陈汤、傅介子之流,则不劳师徒,自然归化。此可以缓陛下忧边之心也。其馀谨烽火,明斥堠,亦可以依古法,为警备。《赵充国传》曰:「五星出东方,中国大利,蛮夷大败;太白出高,用兵深入,敢战者吉」。虽天道远而难知,然昭昭垂象纬者,为陛下言兵之利害也。
一、今国家富有天下,精卒利兵,计有百万,然无将帅为陛下治兵。昔吴起为将,为士卒吮痈。霍去病为将,汉帝欲为治第,去病曰:「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窦婴为将,得所赐金千斤,陈于庑下,军吏过者辄量取为用。未喻陛下以今之将帅,如吴起、霍去病否?若以臣所见,则将帅必无其人。何以知之?将帅肯为士卒吮痈乎?若赐第宅,肯不要乎?将帅非材,即无威名,何以使匈奴望风而惧?今有居显位,食厚禄,为国之谋即不足,奉身之谋即有馀,何以副陛下致太平之心,何以致陛下成清净之理?然以臣所见,凡小小公事,不劳陛下一一用心。若以社稷之大计,为子孙之远图,则在乎举大略,求将相,帝王之大体也。设如人欲理身,先理心,心无邪则身自正;欲理外,先理内,内既理则外自安。臣谓边上动,由朝廷动之;边上静,由朝廷静之。任贤相于内,则百职举而纪纲振;委良将于外,则四夷静而边鄙安。臣之愚衷,备于此矣。已然之患,既陛下遍访直言;未然之虞,乞陛下常切留意。
一、已上条奏,悉是国家已然之事,所以劳陛下谋及卿士,询于刍荛,凡百臣僚,悉陈所见。然臣谓国家复有未然之事,得不为陛下言之,得不为陛下忧之?今戎主一姥而已,用黠虏为谋主,颇有轻中国之志,今春夏必渐退,秋冬必复来。制之禦之,惟在前所筹数事而已。若将来狄人禦之而不去,边境备之而未宁,加以匈奴间谍于西蕃,汉家未断其右臂,即秦、陇千里之外,瓜、沙、玉关之西,恐非国家之所有。万一兵歉相仍,寇盗多起,此时何以谋之?此时何以禦之?圣人不能不灾,而能禦灾。今陛下圣德合天,三边无虞,万里晏然,居安思危之计,得不由未然之事而预防之?此亦禦戎之远意也。
右臣备位掖垣,忝司诰命,祗奉睿旨,俾陈方略。昧于时事,思虑不精;然于狂愚,庶或可采。
上太宗论军国要机朝廷大体(太平兴国六年九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九、《皇朝文鉴》卷四一、《东都事略》卷三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二、《九朝编年备要》卷三、《少微通鉴续编节要》卷二、《宋史》卷二九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七八、《经济类编》卷九、嘉靖《洪雅县志》卷四、《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四、《续资治通鉴》卷一○、民国《眉山志》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念自忝谏垣,今已周岁,无一言可裨时政,无一善上答君恩。盖以陛下文明,无事可谏;朝廷公正,无事可言。然尸禄旷官,忧惭益切;尽忠补过,夙夜宁忘?今辄以军国要机,朝廷大体,布在一疏,上达四聪。宽鈇钺之诛,容微臣之刍荛之见。所谓冒万死而不顾,当可言而不疑。又伏念陛下登位以来,未尝罪一直言,未尝戮一敢谏。天慈宽裕,睿鉴昭彰。虽前王好谏之心,未如陛下;而谏官敢言之节,不及古人。不唯负陛下超擢之恩,抑亦亏臣子公忠之道。何以安一膳之饱,何以安一裘之温,胡颜立侍从之班,无艺带清华之职。碌碌随众,遑遑惜身,不如马之代劳,不及犬之吠盗。臣所以奋发之志,思有所伸;激切之词,不敢自隐。伏乞陛下察而恕之,容而用之。臣所言军国要机者一,朝廷大体者四,今为陛下引谕而言之。臣闻古先圣人,牢笼天下,弛张睿略,舒卷人心。使万人之心如一心,四海之意如一意。有若驭马,又如铸金。善驭者使之驰则驰,使之止则止;善铸者使之圆则圆,使之方则方。茍失其机,又失其时,则万人不一心,四海不一意。亦犹不善驭马,不善铸金,使之驰而不驰,使之止而不止;使之圆而不圆,使之方而不方。若是则危与乱虽未萌,而不得不忧;机与时虽未失,而不得不惧。故古人云:居安思危。又曰:理不忘乱。臣每念有唐之末,天下分离,中原土疆,不过千里。自先帝恢张皇业,开辟天下,平吴取蜀,易如破竹。唯河东遗孽,终不能平。洎陛下一举取之,功名光大,世宗、先帝所不及也。然自河东破后,圣驾回旋,诸军之心,皆望赏赐;四海之内,亦俟霈恩。岂谓陛下未覃赏捷之恩,未行策勋之礼,经今二载,所谓踰时。今北方之戎,不来朝贡;幽州孤垒,未复封疆。臣以国家兵甲之强,朝廷物力之盛,灭戎人甚易,取幽州不难。然自古制御蕃戎,但在示之以威德。示之以威者,不穷兵黩武,不劳人费财;示之以德者,比之如犬羊,容之若天地。或来朝贡,亦不阻其归怀;或背欢盟,亦不怒其侵叛。臣伏虑陛下以幽州未取,戎贼未平,一旦又来扰边,万乘复思再驾,欲快圣意,欲展睿谋。虽举必成功,动无遗算,然臣请陛下或展郊禋之礼,或行封禅之仪,因此赏河东之功,因此示策勋之信。人心懈怠者复悦,军功劳苦者终酬。帝泽滂沱,物情通泰。所谓陛下驾驭其意,镕铸其心,使之驰则驰,使之止则止;使之圆则圆,使之方则方。茍不以威信铸其心,恩惠驭其意,臣恐使之驰则止,使之圆则方。当是时,陛下必念臣今日之言,陛下必思臣今日之谏也。此谓军国之要机一也。又念交州未下,战士无功,《春秋》谓「老师费财」,兵书曰「顿兵挫锐」。臣闻圣人不务广于边鄙,唯务广于德业。武有七德,陛下何不广之;天生四夷,陛下何须收之!必若圣德日新,皇风日远,远夷自然入贡,外域自然来降。茍不来降,又不入贡,彼国自有灾疠,彼人自罹凶荒。《尚书》曰:「惟德动天」。又曰:「四夷来王」。《周易》曰:「圣人先天,而天弗违」。天且弗违,况四夷乎?臣尝读《韩诗外传》,言成王之时,越裳来贡,九译而至,周公问其所以来,其人曰:「天无迅风疾雨,海不扬波三年矣,意者中国殆有圣人,盍往朝之」?昔太宗征辽,魏徵苦谏。及贞观太平之后,天下州郡三百有六十,羁縻之州有八百,屯田置戍,悉在外荒。岂是一一加兵,然后方来内附?今陛下取交州何速?况大国视交州,谓之瘴海,去者不习风土,兵在彼中留滞颇久,愿陛下且罢斯役,暂息南征。交州未平,不足损陛下功业;交州既得,不足光陛下威声。臣但以老师费财为可虑,顿兵挫锐为可惜。盖征讨之役,费用非轻,皆生民苦力之物,悉诸国所供之赋,乞陛下惜轻费之用,望陛下念征戍之劳。此谓朝廷之大体一也。臣尝读《六典》,左右拾遗、补阙,掌供奉讽谏,凡发令举事有不便于时、不合于道者,小则上封,大则廷谏。臣又读《唐书》,见给事中得以封驳诏书。封谓封还诏书而不行,駮谓駮正诏书之所失。又起居郎、起居舍人,得在天阶之下,备书王者之言。今来谏官寂无声影,设使诏书有所失审,制敕有不可行,给事中不敢封还而不行,不敢駮正其所失。给谏既不敢违上旨,遗补又不敢贡直言;其次起居郎、起居舍人不得立轩陛之间,不得纪言动之事,使圣朝好事或有所遗而不闻,致陛下德音或有不知而不录。加之御史不敢弹奏,左右丞今尚阙员。又中书舍人是陛下近臣,司陛下诰命,臣每于起居日,但见其随班而进,拜舞而回,未尝见陛下召之与言,未尝闻陛下访之以事。臣虑其各有所见,欲待问而方言;各有所陈,欲因便而方奏。伏乞陛下或询访以事,或宣召与言,冀各尽其诚心,兼得观其器业。又今三馆之中,虽有集贤院书籍,而无集贤院职官;虽有秘书省职官,而无秘书省图籍。臣伏读去年九月十一日所降制敕条贯,百官仍于朝堂习仪,又委宪司申举。此则陛下思复古道,大振朝纲。臣唯见所习者仪,未见所举者职。如职业各举,则威仪自严。君有君之威仪,臣有臣之礼法,何患百官不整肃,何患庶政不允釐。臣乞今后给事中得以封驳诏书,起居郎、起居舍人得以纪录言动,御史得以弹奏,谏官得以抗言,左右丞得以纠辖台司,中书舍人得以祗应顾问。中书舍人得备问,则皇猷日新;左右丞得辖台司,则风宪益整;谏官抗言,则陛下闻所未闻,知所未知;御史弹奏,则百僚震悚,一人尊严;起居郎、起居舍人得在左右,则盛事无遗,国史大备;给事中得以封駮,则诏敕无误出,政事无错行。此朝廷之大体二也。今天下一家,海内万里,四方所凑,辇下骈阗;万货所归,京师富盛。军营马监,无不高严;佛寺道宫,悉皆壮丽。陛下又新西苑,复广御池。池若汉之昆明,苑若周之灵囿,足以为陛下宴游之所,足以为圣朝宏大之规。唯尚书省是前代所营,公宇低隘,南宫二十四司不在其间,六尚书无本厅,诸郎官无廨宇。至于九寺三监,寄在内前廊下。加以礼部无贡院,试处非省垣,每年试举人权就武成王庙,非太平职司之制度,非清朝文物之规仪。乞陛下俟西苑毕功,御池罢役,重新省寺,用列职官。此则朝廷之大体三也。臣又每于行路之次,见有羁锢之囚,荷以铁枷,不觉自骇,不知其人所犯何罪,又不知其囚复是何人。臣谨按《刑统》,准狱官令枷杻各有短长,钳锁各有轻重,制度尺寸,并载刑书,未见以铁为枷者也。凡今州县欲笞一小罪,絷一轻囚,必详格文,尽依典法,奉国家所颁之律,遵法寺所定之科。以铁为枷,事出法外,伏乞陛下釐革此法,免伤皇风。昔太宗因看《明堂图》,见人五脏皆系于背,圣慈恻隐,免人笞刑。况太平之时,将刑措而不用;至仁之主,宜钦恤以居先。此则朝廷之大体四也。臣所言者要机,乞陛下审而察之;所举者大体,乞陛下采而用之。臣不任感恩思报、激切屏营之至。
上太宗条奏事宜(太平兴国七年十二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五、《太平治迹统类》卷二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续资治通鉴》卷一二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臣备位谏垣,出官河朔,虽励忠勤之节,未伸謇谔之诚。尸素自知,彷徨益切,何以分陛下忧勤之寄,何以副朝廷委用之恩?敢不夙夜有思,涓埃欲效?愿以刍荛之见,上希英圣之知。今陛下命以颁条,委之理郡,亲民之心,无先于此。茍所理之郡事简狱空,所亲之民风淳俗厚,所谓莅民有术,御下有能,足以副朝廷任用之恩,有以彰陛下忧勤之旨。然事有无从而得简,狱有无因而久空,民风未致于淳和,物俗未臻于淳厚。虽有莅民之术,无得而施;虽有御下之才,无从而设。况臣闇懦,御下非才,以臣愚蒙,莅民无术,但可言其久弊,恤其未安。久弊者,昔近并门,邻于敌境,备边之费,禦寇之兵,二十馀年,民不遑息。未安者,今以北狄,迩于塞垣,屯兵禦戎,飞刍挽粟,三十馀郡,民不甚丰。筦榷货财,网利太密;躬亲机务,纶旨稍频。臣所谓网利太密者,酒曲之利,但要增盈;商税之利,但求出剩。或偶有出剩,不询出剩之由;或偶有亏欠,必责亏欠之过。递年比算,只管增加;递月较量,不管欠折。然国家军兵数广,支用处多,课利不得不如此征收,筦榷不得不如此比较。穷尽取财之路,莫甚于兹;疏通殖货之源,未闻适变。似不知止,殊无定期。今乞国家以关市之征,定其常数;酒曲之利,授以常规。或偶有增加,不更求出剩;或偶有亏折,即可令于出剩时补填。且如州县征科,农桑税赋,年丰则未闻加纳,岁歉则许之停征,自然理得其中,民知所措。何以言之?民生于利,亦犹鱼生于水也;民困于利,又如水涸于鱼也。愿更生于谠议,别布新条,当生民既庶之时,是求理酌中之际,天下幸甚,海内幸甚。臣所谓纶旨稍频者,臣尝读扬子《法言》曰:「圣人之道犹日中」。又尝览太公《六韬》曰:「圣人之道犹龙首」。龙首谓高视而远听,日中谓融明而烛幽。是知君有居上之威仪,臣有奉上之职业。君道务简,简则号令审而人易从;臣道务勤,勤则职业修而事无壅。臣伏见陛下忧民太过,视事太勤,每日早于崇德殿受百僚之朝,至日午于讲武殿视万机之事,或进呈申状,或拣阅军人,或躬问缧囚,或亲观战马。自匦而进者,或详其词理;挝鼓以闻者,或询彼冤诬。皆金口言词,人人省问;天心揆度,一一区分。有以见陛下劳万机之神,自此见臣下亏事君之职。况今四方无事,多垒尽平,何以劳陛下如此太勤,何以使三公因此无愧?盖陛下虑四聪或有所未达,万机或有所未知,文王之心,遂乾乾而夕惕;成汤之意,贵孜孜于日新。然陛下何不移此勤劳以求贤,何不改此精专于选士。谏官则置之左右,御史即委以纠弹。给事中当材者,许之封驳诏书;起居郎有文者,命之纪录言动。百职如是,各举其业;千官如是,各得其人,则何忧事不允釐,何虑民不受赐?今有司指挥,多以劄子取圣旨;官员注拟,必须引见听敕裁。事若允当,则既由宸衷;事若未当,则亦归睿断。如此皆劳天听,安用有司?致陛下视事太勤,忧民太过。况宫阙乃尊严之地,轩墀列清切之班,可以延伫贤良,询求理道。岂宜使押来囚系,或病患军人,或虚词越诉之徒,或侥倖希恩之辈,引之便殿,得面天颜?陛下则随事指挥,临时与夺,其间有骤承顾问,上惧天威;或偶有敷陈,稍惬圣旨。性懦謇讷者,口虽奏而未尽其心;奸诈辩词者,言虽当而未必有理。陛下或赐之恩泽,或置以刑名。然睿鉴周通,出令固无于枉滥;而帝庭清肃,终朝岂称于喧嚣。加以条理事宜,或伤烦琐;施行诏敕,遂至稠重。《礼》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王言如纶,其出如纶」。喻其以近及远,渐光大于万方;以言训人,可常行于百代。简而且要,人则易从;繁而又难,人则易犯。《书》曰:「临下以简」。又曰:「御众以宽」。御众不以宽,则获罪者多;临下不以简,则从令者少。况帝王有常道,禁令有常程,施令贵乎必行,设禁贵乎必止。若令之无节,奉而行之者必难;禁之无时,遵而止之者亦寡。臣所谓网利太密既如彼,圣旨稍频又如此,愿陛下宽臣敢言之罪,察而审之;望陛下听臣敢谏之言,择而行之。臣复有未谕圣意之事三,又有奏请可行之事二。未谕者,今内职诸司各有公廨,禁林近侍各有本厅,中书是宰相职事之堂,相府是陛下优贤之地,今则于中书外庑置磨勘一司,较朝臣功过之有无,审州郡劳能之虚实。眷言是职,本属考功;岂考功之职不修,而磨勘之名互出?殊非雅称,深损大纲。此臣所谓未谕圣意之事者一也。其次,御史台本不禁人,今为系囚之所;大理寺旧来置狱,今为检格之司。授人之职者,本贵当材;鞠狱以情者,自然无滥。或诸侯有大过,或百姓有深冤,乃命台臣,委为制使,宪府之风规自别,刑曹之按鞠无疑。今则或挝鼓闻天,虚词诣阙,多差殿直承旨,使为制勘。使臣殊非理狱之才,骤委鞠人之罪,其间有未明推勘,因致淹延;或未晓刑章,妄加深刻。既临以制书之命,置乎缧绁之中,上畏严威,谁敢拒捍?及当录问,皆伏款词。虽罪至徒流,必该申奏;案既圆备,即据施行。岂无陷于非辜?岂无失于有罪?亏陛下慈仁之旨,损朝廷钦恤之恩。此臣所谓未谕圣意之事者二也。臣每读史书,至于文集,或匹妇有正廉之节,野人有孝悌之风,尚旌彼门闾,或赐之粟帛,将以离浇漓之俗,亦以行风教之规。修身者由此彰名,尚义者因兹立节。今国家官僚远宦,不得般家;父母云亡,不得离任。墨缞视事,宁安孝子之心;明诏未行,深损圣人之教。此臣所谓未谕圣意者三也。昔汉文在位,称为刑措,岁终断狱者三十。此盖民安其业,乃无咎于刑章;物失其宜,必自罹于夭枉。是以圣人见一物失宜,则必加恻隐;知一夫失所,则必动哀矜。御一衣,思天下女工之勤;尝一膳,思天下农夫之苦。故《尚书》曰:「不敢侮鳏寡」。《周易》曰:「信及豚鱼」。豚鱼至微,信犹能及;鳏寡至贱,侮不敢加。有以见圣人用心,无微不至;圣人施惠,无所不均。今河朔数州衙前军将,应宣命配来之者,多江南、两浙之人,虽曾有敕文,许令自便;然各无去著,犹系职名。其间有不请衣粮,只望差使。设有得该请受,多是折支,时寒无衣,日馁无食,老小相聚,冻饿贫穷,羁旅无图,咨嗟愁苦。与其配之而无用,孰若舍之而放归?此乃可言者一也。今国家封疆甚广,州县至多,令录阙员,据资劳而迁授;簿尉满任,按岁月以除移。其间廉吏虽多,抑亦贪夫不少。贪者偶无彰露,刑罚宁加;廉者未有升闻,旌酬弗及。言乎赏劝,似未精详。宜委诸州,遍令申奏,州有几县,县有几员。奏其善者,则不善者自彰;奏其廉者,则不廉者自显。或就加奖饰,或聊与转迁,则廉能既有所归,猥滥者宁无自愧?扬清激浊,实为致理之先;易俗移风,宜自亲民之始。此臣谓可言者二也。臣缕陈鄙见,烦黩圣听,臣不任惶恐战慄之至。
上真宗乞早建储闱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七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睹唐宪宗即位改元,元和四年冬十月御宣政殿楼,册皇太子。又按李绛《论事集》,元和三年翰林学士李绛等上言曰:「古先哲王以天下为大器,知一人不可以独理,四海不可以无本,故立太子以副己,设百司以分职,然后人心大定,宗社永宁,有国家者不易之道也。陛下嗣膺大宝,四年于兹矣。而储闱未建,典册不行,是开窥觎之端,乖重谨之义,非所以承宗庙、重社稷也」。宪宗依所请,下制所司,择日备礼册立。今陛下自纂承大位,改元以来,五年于兹矣,储闱未建,典册不行,岂不虑窥觎之端,岂不思重谨之义?宜速以宗社永宁为图也。
上真宗进经史子集要语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古者帝王,盘盂皆铭,几杖有诫,起居必视,夙夜不忘。故汤之《盘铭》曰:「日日新,又日新」。《太公金匮》曰:「武王欲造起居之诫,乃铭于几杖曰:『安无忘危,存无忘亡。熟惟二者,后必无凶』」。《墨子》曰:「尧、舜、禹、汤书其事于竹帛,篆之盘盂,曰:君子福大而愈惧,爵隆而愈恭。远察近视,俯仰有别」。矧黄帝舆几皆铭焉,曰:「吾居民之上,惴惴恐不及」。武王户席必训焉,《席之铭》曰:「无行可悔」。《户之铭》曰:「难得而易失」。圣人修德罔怠,然佩服鉴戒,终日不忘,故至德大业,永保天下也。臣又尝读《唐书》,见高宗命黄门侍郎赵智讲《孝经》于百福殿,因谓之曰:「大旨朕知之矣,即举此经要切处言之,以裨不逮」。智曰:「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微臣敢以此言上献」。帝大悦。又宪宗听政之暇,探《史》、《汉》、《三国》而来经纶要事,撰书十四篇,号曰《前代君臣事迹》,写于六扇屏风,置于御坐之右,出入观省之。臣每览经史子集,因取其要语,总一十卷,辄用进献,可题于屏,置之御坐,出入观省。所贵日夕观省,冀圣德日新,与尧、舜、禹、汤、文、武比隆也。
按:《咸平集》卷一。又见《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又见以下诸书,题作《御屏风序》:《隆平集》卷一三,《东都事略》卷三九,《群书考索》前集卷一七,《宋史》卷二九三《田锡传》,嘉靖《洪雅县志》卷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九七,民国《眉山志》卷一○。
上真宗论制科当依汉制取人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八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惟唐设制科,有道侔伊吕科,有识洞韬略堪任将帅科,有贤良方正直言极谏科。自太祖朝兵部尚书张昭奏请兴制举,于时据所奏前代制举内选置三科:一、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一、经学优深可为师法科;一、详闲吏理达于教化科。敕文略曰:「应天下诸色人中,不限前资任职官、黄衣草泽等,并可应诏,送吏部,试策论三道,共三千言,以当日内取文理俱优、人物爽秀者,方得解送。其登朝官,亦许上表自举」。虽设制科之名,未尽取人之理。何以明之?夫汉诏取人,不限对策字数,随其所对,尽其所见。故孝文时晁错对策不过二千字,孝武时董仲舒对策不过二千馀字,然上览之而异焉,乃复策之。凡诏策三问,而所对皆不及二千馀字。洎公孙弘答策,才五百馀字。然汉之得贤良,斯为盛矣。观董仲舒所对策三道,亦非以当日内成。今但依汉之取人,则董、晁、公孙辈,不独汉有也。
上真宗乞赈给河北饥民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一、《救荒活民书》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四三、嘉靖《河间府志》卷一○、《右编》卷三一、乾隆《沧州志》卷一四、《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九五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今月二十五日所进实封,为霸州、乾宁军死伤人户等。自二十六日至今,又据莫州奏饥死一十六口,沧州奏全家饥死一十七户。虽有指挥下转运司相度,及减斗斛价赈粜,即未见别行指挥。若有司只如此行遣,实未称陛下忧劳之心也。陛下为民父母,使百姓饥死,乃是陛下孤负百姓也。宰相调燮阴阳,启导圣德,而惠泽不下流,王道未融明,是宰相孤负陛下也。今陛下何不引咎,如禹汤罪己,略降德音,下饥饿杀人处州府,民心知陛下忧恤,然后振廪给贷,以救其死。若仓廪虚而馈运边备尚未足,即日无可给贷,则是执政素不用心所致。昔伊尹作相,耻一夫不获。今饿杀人如此,所谓焉用彼相。今陛下可将此事以理道略面责宰臣以下,观其何词以对,视其有无怍色,有无忧色。待三日后,或浃旬以来,不上表待罪,不拜章求退,是忍人也,何良相之为乎!既非良相,而犹用之,则是陛下不以百姓心为心也。若不别进用贤臣,恐危乱之萌,将来滋蔓难图也。《语》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今皇家富有万国,岂无人焉。可于常参官自来五日一转对中,观其所上之言有远大谋略、经纶才业者,可非次擢用。若有其言而无其实,退之以礼,亦合理体。不然,则臣恐国家未能早致太平也。岂唯太平之未能致,其忧患不独在边防,而叛乱在内地也。此是陛下缵嗣先帝万世基业之急务也,所急之务,莫先于此。惟圣聪睿鉴,详微臣之言。陆贽云:「贪因循者,终有大患」。今若因循,不早为谋,则虑大患至矣。今臣所奏,且可先降德音,以禹汤责躬之意以谢天,以尧舜至仁之心以待下,使饥饿地分知陛下忧恤之心也。臣职在深严,日有闻见,不敢不奏。
上真宗论轻于用兵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五、《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右编》卷三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惟国家断徒以上罪,皆须勘鞠子细,案牍圆备,断官录问,然后行刑。其大辟罪,将决断,即给与酒食,命他官监决,虑有称冤。及断讫,即录案申奏,奏下大理寺,寺司点检,送至审刑院。院吏披详,如案未圆,理未尽,即罪有司。所谓王者之心,重用刑而惜人命也。及至北狄骚边,西戎犯境,不先计而后出兵,不先谋而后决战,战失利,即士卒陷殁者既多,人民俘虏者不少。不知断徒以上罪,至用刑于大辟,一何用心精密之如彼;而不先计而后出兵,不先谋而后决战,致陷殁士卒者众,俘虏人民者多,一何用心粗疏之如此?用心精密之如彼者,是帝王重人命也;用心粗疏之如此者,由将帅轻人命也。州郡戮一死罪不当,即罪州郡;大理寺、审刑院点检披详漏略,各罪官吏。洎至士卒陷殁,人民俘虏,则宰相不过罢免归班为尚书,将帅不过黜降其官为庶人。此乃朝廷用刑轻重之相远也。
上真宗论点集强壮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近日多雨,秋稼颇伤,近京诸州,积潦为害。加以差遣使命,点集乡兵,人情不安,物听可骇。谓一家虽有数口,三丁必抽两丁,定以强壮之名,备于缓急之用。虽不刺面,各遣归农,其如终隶军名,向去须在戎伍。当北狄未宾之际,值西戎为害之时,岂不知临时抽差,以补正军阙少。如此,壮丁父母,逐家妻男,有哀恸之哭声,实感伤于和气。朝廷宜制理于未乱,枢相当经始而图终。臣窃闻国家府库稍虚,仓廪不实,不然,则何以急急于聚敛财货,孜孜于备禦边防?况庙堂无人,军旅无将,居崇官者皆莫知危亡之渐,食厚禄者悉坐观成败之人。边上奏报继来,戎狄侵轶渐近,其好佞言而安圣心者,则曰国家何患;无远虑而有近忧者,不过请圣驾亲征。望陛下以宗社为忧,乞陛下以刍荛可听。臣每奉圣旨,凡有见闻,即令敷陈,敢不遵守!干冒宸扆,臣无任惶恐激切屏营之至。
上真宗论拣选强壮失信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八、《宋史全文续资治通鉴》卷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伏睹去秋已来,霖雨作沴,近畿诸处,水潦为灾。虽闻检覆蠲免租税,又闻相度低下,开决沟渠。虽忧恤之心,似有所济;而利害相半,莫知适从。古者不夺农时,虑妨营种,或遇歉岁,即念困穷,故有赈贷粮储,除放徭役,免令凋瘵,不至流亡。今国家为少阙军兵,防备边戍,遂于曹、郓、宋、亳、陈、蔡、汝、颍之间,点集乡村,拣选强壮,得五七万人。访闻始降宣命指挥,只令在本城防守;及至奏闻都数,即并抽赴京师。昨近臣何以商量,如此失信;令下民皆怀怨望,岂得无词?况陛下常好读书,有儒臣时得侍讲。《春秋》谓「君命无二」,又曰「信不由中」。谅在圣聪,尽达微旨。岂有命令既宣于群下,而诚信不由于厥中?若外国差人在京探事,事无巨细,境外既必尽知;知而图谋,边上未得安静。其所谋者,谓古者以民为邦本,食为民天。今国家取丁壮为兵,以失邦本;以灾伤去食,宁有民天?粮储何止无馀,边备亦恐不济。以此得计,以此乘时,此外国所谋之小者也。其所谋之大者,以关西去年秋稼不登,京东今岁春种已失,国家营救之不暇,庙堂图虑之未精,欲以新集未惯之兵,授非才无勇之将。侥倖求胜,轻敌寡谋,此外国所谋之大者也。加以自春以来,多阴少晴,每遇朔风,其来数日不定。变阳春和平之令,入边塞动静之占。臣不晓占书,不知兵略,但以经史所言之事,求灾祥可见之證,以愚意裁量,望圣慈采纳。虽兵者凶器,不得已而用之;民为邦本,不得已而取之。今五七万人并离农亩,日近更差使臣拣点,岂无物议忧虞?以灾沴之馀,寇盗若起,适足为戎狄之利,有劳宵旰之怀。检灾伤乃是虚名,行赈贷且非实事。斯乃今日之务最急也,非时之患可忧也。臣谓非十年不足以聚蓄财货,非十年不足以生育黎元。二十年间,治之得其宜则无虑,治之失其宜则有患。非二十年,尚未能聚蓄财货,生育黎元,况临事欲制置乎?望陛下思今日之急务,虑非时之所忧,示信以结之,善谋以成之。若信不由中,事出虑外,恐国家多难,自今日始。臣受先帝拔擢,不敢不言;臣受陛下指挥,不敢不奏。
上真宗乞询求将相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咸平集》卷一、《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尝读《唐太宗实录》,见李靖文武材略,隋将韩擒虎即其类也。靖再与擒虎论兵,未尝不称善,抚之曰:「可与论孙吴之术也」。初,事隋为殿内直长,吏部尚书牛弘见而重之,曰:「李靖,王佐才也」。今国家自先帝平晋之后,与戎狄结隙,将相旧人,相次薨谢,边鄙间州县,屡为戎狄所陷。皇威不振久矣,时议乃以将相无人亦久矣。即不知今来朝廷公卿大夫间,有如韩擒虎与李靖论兵否?有人如牛弘知李靖有王佐才否?若有人能论兵,有人负王佐才,未审陛下知之否?有人善论兵,有人负王佐才,乃是帝王合先知之矣。自来皇城司差人探事,又别差探皇城司。探事人如此察探,京城民间,事无巨细,皆达圣聪。近又差朝臣为巡抚使,及差朝臣以点检酒务名目,出外采访。所采访之事,不过民间利病,不过官吏能否而已。即未闻委公卿大夫察访善论兵之人,询求有王佐之才者也。由是见所求者琐屑,而所忽者远大也。陛下若以宗庙社稷为忧,以生灵为念,即宜以远大为务,求将相为急也。臣每奉圣谟,令陈鄙见,仰祈英睿,特赐披详。
论边事奏(太平兴国七年五月)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皇朝文鉴》卷四一、《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二九、《东都事略》卷三九、《宋史》卷二九三《田锡传》、《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二、《经济类编》卷七○、《古文渊鉴》卷四三、嘉靖《洪雅县志》卷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一 创作地点:河北省邯郸市大名县
臣闻动静之机,不可妄举;安危之理,不可轻言。利害相生,变易不定;用舍无惑,思虑必精。夫动静之机不可妄举者,动谓用兵,静谓持重。应动而静,则养寇以生奸;应静而动,则失时以败事。动静中节,乃得其宜。今北鄙绎骚,盖亦有以居边任者,规羊马细利为捷,矜捕斩小胜为功。贾怨结仇,乘秋致寇,召戎起舋,职此之由。伏愿申饬将帅,审固封守,勿尚小功,许通互市,素获蕃口,抚而还之。如此不出五载,河朔之民得务三农之业,亭障之地可积十年之储。前岁俶扰边陲,亲迂革辂;今兹张皇声势,颇动人心。若猃狁来侵,六龙夙驾;戎羯既退,万乘方归,是皆失我机先,落其术内。所以五月兵不得分屯,农时人不得务敛,劳顿斁耗,可胜言乎!军国大端,固当慎始。戎族未乱,未烦强图;狄势未衰,何劳力取?待其乱而取之则克,乘其衰而兵之则降。既心服而志归,则力省而功倍。自古贪利荐食,不独匈奴;邀功起戎,亦自边将。当鉴前轨,以恢永图。昔汉安帝时,东夷犯境,连年不息,汉颇患之。其主云亡,其子继立,汉乃命使吊之。东夷感悦,还汉生口,一隅晏然。至于南蛮,亦尝畔涣,始由边吏增赋,乘怨为寇。光武时西戎犯边,班彪请置护羌校尉,通其货之有无,治其人之冤枉,塞垣遂安。诚愿考古道,务远图,示绥怀万国之心,用驾驭四夷之策。事戒辄发,理在深谋。臣又谓安危之理,不可轻言者。国家务大体、求至理则安,舍近谋远、劳而无功则危。为君有常道,为臣有常职,是务大体也。上不拒谏,下不隐情,是求至理也。帝王之道,忌萌欲心。汉武帝躬秉武节,遂登单于之台;唐太宗手结雨衣,往伐辽东之国。率义动之众,徇无厌之求;输常赋之财,奉不急之役:是舍近谋远也。沙漠穷荒,得之无用;夷狄遗种,杀之更生:是劳而无功也。位下秩卑,敢言者少。言而见听,则进而无疑;言而不从,则退而惧罪。臣又谓利害相生,变易不定者。兵书曰:「不能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盖事有可进而退,则害之成事至焉;可退而进,则利用之事去焉。可速而缓,则利必从之而失;可缓而速,则害必由之而致。可诛而赦,则奸宄之心或有时而生害;可赦而诛,则忠勇之人或无心而利国。可赏而罚,则有以害勤劳之功;可罚而赏,则有以利僭踰之幸。能审利害,则为聪明。以天下之耳听之则聪,以天下之目视之则明。故《书》曰:「明四目,达四聪」。惟此聪明,在无壅塞。尽去相蒙之弊,乃协知几之神。臣又谓取舍不可以有惑,故曰「孟贲之狐疑,不如童子之必至」;思虑不可以不精,故曰「差若毫釐,缪以千里」。自国家图燕以来,连兵未解,财用不得不耗,人臣不得不忧。恢复吊伐之名,虽建洪业;可否祸福之实,宜留圣心。愿陛下精其思虑,决其取舍,无使旷日持久,穷兵极武。为国大计,不得不然。
论旱灾奏 北宋 · 田锡
出处:全宋文卷八六、《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七、《东都事略》卷三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九八、《宋代蜀文辑存》卷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今奉敕差在太一宫,用青词文设醮行祈雨者。窃以时雨愆亢,圣虑焦劳。自秋涉冬,诸寺及庙虽遍祠祷,未彰感通,以至陛下亲降乘舆,躬诣诸庙寺观,有以见仁主忧民之旨,圣人恤物之心。虽灾沴流行,何代蔑有;而帑廪储积,可备不虞。然自今岁以来,天见星祅,秋深雷震,继以旱暵之沴,可虞馑饥之灾。此实阴阳失和,调燮倒置。上侵下之职,而烛理未尽;下知上之失,而规过未能。所以成兹咎徵,彰乎降鉴,或天文示变,或沴气生祅。昨陛下以天垂谪告之文,御楼行赦。德音朝发,祅星夕消。天不言而感报昭彰,神幽赞而应答遄速。今以粟麦未种,甘雨未降,人心不宁,农望已失。或闻小小寇盗,聚散靡常;嗷嗷蒸黎,忧畏实甚。愆阳既盭于寒冱,厥疾乃生于疠疵。民或流亡,谷必翔贵。尚赖陛下圣德,宗庙庆灵,蠢尔獯戎,骚边稍息;惠然诸国,底贡交修。不然人心一摇,盗计斯得,何以静潢池弄兵之啸聚,何以禦胡马南牧之奔冲?惟是秋冬,久无雪雨。此乃天意尚欲垂戒,圣心谅亦深思。岂刑系之间,尚未平允?法令之设,尚尔烦苛?或力役未悉矜蠲,或奢靡未尽撙节?言路虽启,蹇谔者未必一一听从;王道虽行,孤苦者未必人人受赐。或刑赏过于常理,或喜怒失于厥中。嘉言纳忠,见破于横议;任贤待下,或难于至诚。若然,则虽旰食劳怀,宵衣轸念,孜孜万务,适足劳于圣躬;翼翼小心,尚未臻于至化。今举大略,上犯宸严。《礼》曰:「王言如丝,其出如纶」。《书》曰:「慎乃出令,令出惟行」。今朝廷所言,或异于是。谋始稍亏于审谨,令出无愧于改更。以是知急速机务,宁无错行!臣之愚衷,岂敢逭于诛戮;臣之遭遇,安忍负于圣明?是以因事上言,庶裨万一。伏望陛下因此时旱,更降诏书,引咎责躬,以答天戒;进德覃庆,以安民心。蠲减征徭,简约科禁,搜察淹滞,登进才良。猛士守方,无使黜贤召怨;朝臣典郡,正宜选廉任能。或旌别勤劳,或省阅浮泛。振廪通货,以救饿殍;加估收储,以备阙乏。蕃戎蹂践之处,士庶陷殁之家,哀亡恤存,悯其馀苦;掩骼置奠,慰彼沉冤。闾里再命于复除,孤寡量优其给赐。俭约奉己以合礼,谨静息民以安边。详延忠鲠之臣,询究灾祥之理。弭灾求理,正在此时;变沴致祥,属当今日。若旱沴不已,岁歉相仍,盗聚苇蒲,伺隙而动,狄乘馑塞,幸灾为虞,是则国家之虑实深,朝廷之忧非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