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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江峰文集周伯起字起宗自号江峰野夫,集二十卷。)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二、《西山文集》卷三五、《西山题跋》卷二、《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四七六
周君之文,诸公品题甚悉,然予之所以贵重君者不在是也。
盖自昔文人,鲜顾检操。
柳河东之艺且贤,而甘心自附于伾文之党;
元才子始为御史,号称劲挺,晚节顾由敕使以进,青蝇集瓜之诮,羞辱亡穷焉。
周君尝官赤县,会中贵人以事至,有司挟权势求必胜,君毅然弗之顾,率明辨曲直而后已。
夫身在下僚而能矫矫自立如此,使君与子厚、微之易地而处,其肯为二子之所为乎?
予观江郎三峰上插层汉,如伟人杰士盛服玉色立于朝,奸谀为之夺气,意其所钟必异,如君殆庶几者耶!
惜其沉沦选调,所蕴卒不少施,为可叹耳。
君评论古人多中理,独其辩灵均制行一节,顾有取于扬雄反骚之言,予所未喻。
呜呼,安得起君九原而商搉乎!
建昌傅君行状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二、《西山文集》卷三五、《西山题跋》卷二
士有爵位穷于朝而名不见齿于乡之父老,事业彰于世而行不足以服其家之僮奴,盖暂立者易能,素积者难掩故也。
傅氏三君子或仕几达而不年,或方仕而遽已,或终其身未尝仕,然其德誉蔼于州闾,学问称于师友,其殁也县大夫至绘像于学而祠之,此可以苟得乎哉?
《记》曰「微之显诚之不可掩」,讵弗信夫!
跋黄君汝宜廷对策后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四、《西山文集》卷三六、《西山题跋》卷三、《古今图书集成》文学典卷一五九
以布衣造天子之廷,亲承大问,此君臣交际之始也。
一时议论所发,可以占其平生。
盖君子小人之分,利与义之间尔。
志于义则必曰:君,天也,父也,孰有对越上天而可欺乎?
孰有事吾父而可有不尽乎?
朝廷有旷阙,在位者不敢言吾言之;
生民有蹙忧,肉食者不敢言吾言之,此事天与父之当然者也。
推是心以往,则进而立于朝,必不敢为爵秩而欺其君;
仕于外,必不敢为货贿而贼其民,凡皆一念之义为之也。
志于利则上欲希举首,下欲不失甲科,鳃鳃然唯恐落人后。
时方攻正学,则曰伪党不可容;
时方启兵端,则曰大义不可郁。
侥幸一得而已,他奚恤?
推是心以往,位于朝必不能以父事其君,仕而居民上,必不能以赤子视其人,凡皆一念之利为之也。
夫始进以义犹或继之以利,孰有始之以利而能以义终者乎?
莆阳黄君汝宜对策大廷,尽吐其平生之学,亡所回隐,可谓亡负始进之节矣。
自今以往,惟勿替此心而已。
虽然,人心之危,亦可畏也。
昔为穷饿且死而不受,今为燕私虞乐而为之,本心之难持,虽圣贤不敢忽,黄君其尚勉之哉!
不然,则对策而斥权倖者微之也,得位而因权倖者亦微之也,是岂不甚可畏哉!
黄君其可不勉之哉!
虞复之春秋大义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四、《西山文集》卷三六、《西山题跋》卷三、《经义考》卷一八九、《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
右《春秋大义》二十二卷、《衍义》三卷,建阳虞君知方复之所著也。
初,西山蔡先生以道学名当世,有子三人焉,长伯静,次复之,又其次仲默
复之虽出后虞氏,而其学固蔡氏之学也。
先生于经亡不通,而未及论著,顾尝语三子,曰,女宜绍吾《易》学,曰沉,女宜演吾《皇极》数,而《春秋》则属知方焉。
既而《易》、《皇极》二书成,独《春秋》未得要领。
居一日,读《易》豁然有悟,曰:夫《易》之一卦一爻,为义各异,而谓《春秋》以一例该众事可乎?
学者以义求经而不以例求经,庶几得圣人之意矣。
久之读《书》,又豁然有悟,曰:道心者,义理之正也,人心者,血气之私也,正者易晦而私者易流,大舜所以有危微之戒也。
春秋二百四十馀年间,诸侯大夫行事,其发于道心者亡几,而凡毁彝伦、基祸乱者,皆人心之为也。
故经于赗仲子、纳郜鼎皆据大义以止私欲之流。
一书纲领,大率在此,吾圣人之心即舜之心也。
夫《易》、《书》之与《春秋》,其为教亦不同,而君于是得《春秋》之指焉,盖天下之理无二致,故圣人之经亦亡异指,昧者析之而通者一之也。
西山于是乎得所托哉。
君又将为《王纲霸统》一书,明王道所繇废与霸权所自起,使万世人主知履霜坚冰之戒,尤有功于世教云。
辛简穆遗事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七四、《西山文集》卷三六、《西山题跋》卷三
建炎中简穆辛公以庙论推择,来尹浦城当熊寇燔燬之馀,披蓁莽,招流散,人以复业。
又会盗起邻壤,蹂松溪,跐政和,尽驱其徒以来,剽疾如风雨。
公募民为彊弩手,射却之,絷其渠五六人,遂大奔北,卒全一方,公于浦城可谓有大造矣。
公初寓治胜果院,后解县组,又寓安国精蓝者久之,壁间有所题诗及与寺僧往还书,距今百馀载,笔墨如新。
某尝语乡之士友,盍祠公于安国,众以为宜,主僧亦䜣然愿效力。
会多事,未克就。
今观公《志铭》、《遗事》,其忠孝大节既伟然为一世标表,至细微之行,人所弗睹者,亦莫不曲尽其当。
呜呼,此其所以为简穆与!
起敬之馀,因笔于编末,高山仰止之意,当于祠记详之。
乐安县治记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八四、《西山文集》卷二五、《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八八九、雍正《江南通志》卷一二六
乐安之为县,百四十有馀年于今。
斯民蒙累圣涵濡之泽,休养生息,日庶以蕃,为令者得与田野相安于无事。
绍定之三年,不幸盗发邻壤,燬雩都,蹂宜黄,乘间捣虚,出吾不意。
于是信安张侯渭叟之为宰未阅月也,报始闻,侯命励射士,纠民兵,未集而寇大至,吏与民四出以避其锋。
寇退,侯自悼至官晚,不得豫饬守备以全吾民,则请于州丐罢去。
邑人闻之者,皆曰吾邑之令贤令也,其可舍诸?
则相与白州,求侯还故官。
曰:民不能舍吾,吾亦不忍忘吾民也,顾无屋以居,奈何?
邑之士陈氏曰:吾令贤者也,令而还,吾请任营建之责。
侯又曰:有屋矣,无财,奈何?
曾氏曰:吾令贤者也,令而还,吾请致饩之助。
郡太守黄公叹曰:民之爱令,一至此乎!
然非兵无以卫吾民。
则命简锐卒五百戍其境,以壮境之形势。
侯乃还治其人,遗民之脱于锋镝者,亦扶老携幼以归,侯疚心拊摩,若己瘝恫。
凡若干月,里庐之残毁者浸复,呻吟者浸息,而县厅事之堂若燕私之室亦相踵告成,盖靡钱缗若干,其凡出于某氏而众又协助焉。
方侯之遇盗也,县民有系于狱者,盗问之,民绐曰:「非令也」。
侯遂免。
高柴尝刖人,既而以难出奔,而其免己者即前之所刖也。
盖因罪用刑,吾无心焉,此高柴之所以免而孔子之所以叹也。
张侯之释于难,其亦若是乎!
至官寺之营建,又一惟民是赖。
呜呼!
观乎此,则知「民之秉彝,好是懿德」,令未尝有异乎古也;
「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古未尝不可复于今也。
然则谓礼乐教化不足善其民者固谬,而以弭笔之名丑江右之俗者又益谬也。
县治故有室名「不欺」,复其旧扁,日处于中,思所以答其民之望,而书来请识本末。
予谓侯之至官属尔,民何以知其贤而免之,又何以知其贤而经营其居若不及?
《传》曰:「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夫」。
侯天资懿实,履践素笃,故未施信而民信之,今将有以答其民,亦曰尽吾诚而已尔。
先儒有言:「无妄者诚,而不欺其次也」。
盖无妄天之道,不欺者人之道,悠久不息则人而天矣,侯其勉乎哉!
不欺于己斯不欺于民,不忍欺其民,民亦不忍欺其上矣,此予之所望也。
若曰发擿以为明,鸷击以为威,而欲民之不我欺,侯固弗忍为,继侯者亦当知所择也。
陈氏名某,以恩授某官;
曾氏名某,以恩授某官。
侯今为奉议郎姓黄名炳,今以提举常平兼知抚州
天庆观禳火青词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九、《西山文集》卷四九
赫赫南方之曜,夙仰威明
林林下土之居,均依覆育。
眷此一同之聚,殆逾千室之繁,爰自迩年,实为多故。
邻氛甚恶,既更流徙之馀;
岁事弗登,重罹饥馑之厄。
比间形于兆朕,更窃惧于灾虞。
方嗟挤壑之氓,未能自活;
设有燎原之变,将复奈何!
兹诚存亡危急之忧,惟赖造化生全之力。
敢控忱于上圣,冀垂悯于下民。
潜祛回禄之妖,仍弭毕方之祟。
聚庐托处,无嘻嘻出出之惊;
击壤均欢,有简简穰穰之庆。
会稽送行诗集序绍定六年十二月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四、《竹坡类稿》卷一
新安汪公帅越,历年之多,比唐元稹,而治行过之。
帝乡去天尺五,圣天子知之为深。
岁在戊子冬十有二月,乃须召命,入对清光,奏篇剀切,玉音劳问甚温。
即日拜地官侍郎
方未至间,趣旨旁午,越人久安公政,欲复请留,不可。
相与播为歌诗,形容功德之美,舒写怀思之情。
长篇钜轴,大书特书。
门生吕某旧居公幕下,兹又获与寓目焉。
因三咏三叹而言曰:今之为邦以能称者多矣,至才德兼全,始终如一,更阅十年,无毫发可议者,未之有也。
今之因其邦君之去,攀饯以诗者亦多矣,至词情真诚,爱戴无斁,众口一谈,无毁誉不齐者,未之有也。
前是越号彫敝,间称仅足。
公于租赋祗取经常,且多所弛舍,而上供之外,公务民事百废且兴,礼乐文物靡不修举。
复斥其馀以及释老之宇,而积藏于府库者犹数十巨万。
越为督府,领郡惟七,地广而事繁。
公时兼三司,晨起坐听事,随来即决,曲当事情。
不踰时,吏退庭空,竟日萧然,知不可欺,莫敢轻犯。
而恩意浃洽,上下相安,吏犹吾奴,民犹吾子,阖府犹吾一家。
此意所感,人尤不忍欺之。
夫设官分职,率以一年三为期,过是则败矣。
非特其才有限,亦傲谄贪吝有以致之。
公接人以礼,而无苞苴之奉;
律己以廉,而有赒恤之仁。
以故惠博而财丰,身安而人敬。
十年之爱,邦人视犹慈母,倚以为命。
一旦违去,其能忘情于公哉?
如跂如翚,公所建也;
如砥如矢,公所辟也。
衣食公所赐,子孙公所生也;
湖山公所经行,书刻公所纪咏也。
公之歛惠吾州,行且均惠四方,而还以及吾州也。
公始以郎星至,今以次对行,将论思甘泉,晋陟紫枢,以复青毡之旧也。
先正侍御公书门决于斯,给事公又临镇于斯。
公今继之,难弟宝章公又袭之,是又衣冠之盛事也。
铺张扬厉,炳耀铿鍧,皆发乎真情,非饰虚词、应故事而已。
闿公行时,倪旄列道旁,拜手颂祝,依依不能去,至有泣下者,此岂可强而致哉?
召伯教明南国,《甘棠》之咏列于二《南》;
毕公保釐东郊,风移三纪,无穷之闻,存于噩噩之画。
今公之功德与人之怀思,当与此诗俱传不朽。
异时秉史笔者,采之以登载国史,复与《召南》、《周书》等,顾不伟欤!
遂告于公,书以为于越饯行诗叙。
宋端明殿学士宣奉大夫致仕新安郡开国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赠特进程公珌行状 南宋 · 吕午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一八、《新安文献志》卷九四下、《洺水集》附录、《程氏贻范》乙集卷一三
公讳珌,字怀古,世籍徽之休宁
胄出重黎,休父与婴卓见经传。
至晋,元谭持节渡江,守新安有功于民,诏赐田宅于歙,遂家焉。
有灵洗忠义自奋,侑食武帝
继是蝉联,代有显人,为新安著姓。
曾祖讳自诚,里中称长者;
妣吴氏。
祖讳会亨,强记博识,书法偪长苏公;
妣姚氏。
考讳文夷,故承务郎致仕,累赠宣奉大夫
妣黄氏,继黄氏,俱赠淑人
宣奉公少以文学称,蜚声庠序。
公儿齿颖悟,稍长卓荦有大志。
十岁赋《冰》,有「莫言此物浑无用,曾向滹沱渡汉兵」之句,识者谓必有立于世。
读书日数千言,弱冠与诸老游,议论超卓,每曰:「张公栻、吕公祖谦,人正学醇,不寿不大,天也」。
绍熙四年进士第,时丞相赵公汝愚典举春官,一见公文,曰:「天下奇才也」!
擢魁多士。
有以道学疑者,置本经第二,公论称抑,授迪功郎、主临安府昌化簿。
邑介万山,士风弗振。
公至,笃意经理,不啻父兄之于子弟。
由是捧乡书、预廷对者相望。
邑酤额重,榷禁严,有种秫者官必履亩而籍,民以为病。
公言于御史,奏蠲其额,百里德之。
凡讼久不决者,投牒台郡,乞以委公,能声藉甚。
公以明经擢第,素工音律,复试兼科。
秩垂满,丁外艰,居丧哀毁备至。
服除,再欲试词科,丞相谢公深甫曰:「君廊庙材也,何必是」?
嘉泰纪元十一月建康府教授枢密丘公崇留守陪都,于僚属中重许可,一见公,遇以国士。
开禧二年六月,丘公宣抚江淮,辟公充准备差遣
公处幕中,凡所赞画,皆一时急先之务。
郭倪守维扬,调民兵万馀城守,皆占民庐,盛暑不释,疫疠大作。
公言兵未至,何以苦居民如是,遂白丘公,即释之。
归去者欢声雷动,居者炷香于门,伺公出,举手加额曰:「此宣干赐也」。
八月,升充干办公事
丘公寻开督府,公有募兵之命,循江而上,所选皆精悍。
金师南下,传言恟恟,淮民多渡江。
公建四策以处之,有故土者官给以粮,令还本里;
勇敢愿为军者籍之;
无土著者给粮,令散居各谋生计;
有马牛出鬻者,官出镪为市,烙以火印,俟兵退,明给复之,毋令射利者容其奸。
凡区画合宜者,公之策居多。
嘉定二年二月,以荐及格,改宣教郎知临安府富阳县
四年十月,公始至,代者以邑之豪猾姓字授公,公缄而束之高阁,曰:「不愿知其名也,使闻而改过足矣」。
秩满启视,则靡有一造庭者。
公先教后政,感人动物,率若是。
六年,历二考馀,治状彰著,当路名公交荐,几三十疏。
七年二月,除主管官诰院
八年三月,除宗正寺簿
时旱甚,公上言曰:「比年以来,灾异不一。
向也旱,今也防侵轶。
既告旱,必伤潦。
不惟此尔,乃去岁之秋月食望,日食朔,而又金星见昼,镇星失行,太阴躔高,木星度下者,非细变也。
其可不震惕,如祸在朝夕哉?
臣愿陛下刚健辉光,日新其德,蠲苛赋以培国本,去繁刑以寿国脉,显忠消佞以厉臣节,言听谏行以作士气。
一政令之设施,必曰其事果合于天否乎?
一人才之黜陟,必曰某人果当于天否乎?
天心何自知之?
当人心则当天心矣。
盖转移其象,消弭其灾,非大有以饬厉之,未见其可也」。
寻轮当陛对,上言曰:「臣闻觇人之国者不以其兵之强、国之富、土地之广,而惟以风俗观之。
西汉之末,士大夫崇议论之美,而乏经理之用,儒者不畔六经之说而流为虚文,州县有惠养之名而未有经久之政,边方无目前之警而有不可测之虞。
譬之蒲楫维舟,容与安流,一旦风涛,未知所届。
古之人君知天下之将有事也,必阴求杰特之才储之,以为他日之用。
盖平居无犯颜敢谏之士,则临难无仗节死义之人。
汉之王陵周勃汲黯,皆有三代之遗直。
至若公孙弘辈,则如发蒙耳,缓急何赖焉?
人才之生,无间今昔,上有所好,中才激昂,惟陛下重图之」。
宁宗温颜开纳。
六月,除枢密院编修官九月,差校上舍试。
明禋,公充读册官,礼毕,宁宗忽问宰臣曰:「顷读册文,语音清彻者为谁」?
宰臣以公对。
宁宗深器重之。
九年四月,兼权右司郎官
轮当陛对,公上言:「臣闻天之道日运而无积,圣人之治日新而不穷。
陛下更化之初,尝登正士以革奸庸,伸谠言以破谀佞,以祖宗之法而塞侥倖之门,严责实之政而变欺诞之习。
风行雷动,固已月异而岁不同矣。
然物以久而故,人以久而玩。
诚能因已定之规模,而加作新之功,则黜陟所形而天下竦其好恶,赏罚所及而天下震其威明
搜遗拔异以收徯属之心,听言行谏以昭容受之实。
辟功名之涂而使人人有欣欣不自已之意,示信必之权而使天下不敢萌苟且之风。
则治日隆,德日新,虽至万世,无弊可也。
夫苟一切安于逸豫,则强者必弱,智者必晦,敢言者必缄默,有志者必退缩,天下之治,盖未知其所终矣」。
又曰:「臣闻自天地肇分以来,有中国则有外邦。
由刘、石迄元魏而后,奄地之广,传世之多,未有若金国者。
肆我祖宗请和于金主,复有蒙古连岁搆兵,岌岌之势,千钧一发矣。
然一敌亡,一敌生。
而又中原奸豪与夫乘时奸夫,变出须臾,患生盘纠,风尘翕忽,平定难期。
盖中原腹心也,吴、荆、襄四肢也。
腹心受病,未有四肢独安者。
其可不重勤圣虑哉?
甲子之辛弃疾尝谓臣言:中国之兵不战自溃者,盖自李显忠符离之役始。
百年以来,父以诏子,子以授孙,虽尽僇之,不为衰止。
惟当以禁旅列屯江上,以壮国威。
至若渡淮迎敌,左右应援,则非沿边土丁断不可用。
盖沿边之人幼则走马臂弓,长则骑河为盗,其视敌人素所狎易。
若夫通、泰、真、扬、舒、蕲、濡须之人,则手便犁锄,胆惊钲鼓,与吴人一耳。
招之得其地,又当各分其屯,无杂官军。
盖一与之杂,则日渐月染,尽成弃甲之人。
不幸有警,则彼此相持,莫肯先进。
一有微功,则彼此交夺,反戈自戕,岂暇向敌哉?
既知屯之不可不分,又当知军势之不可不壮。
淮之东西分为二屯,每屯必得二万人乃能成军。
淮东则于山阳淮西则于安丰,择依山或阻水之地而为之屯,令其老幼悉归其中,使无反顾之虑。
然后新其将帅,严其教阅,使势合而气震,固将有不战而自屈者。
又为臣言,谍者师之耳目也,兵之胜负与夫国之安危悉系焉。
而比年有司以银数两、布数匹给之,而欲使之捐躯深入,探邻国之动息,岂理也哉?
于是出方尺之锦以示臣,其上皆敌国兵骑之数,屯戍之地,与夫将帅之姓名,且指其锦而言曰:此已费四千缗矣。
又曰金之士马尚若是,其可易乎?
明年乙丑弃疾免归。
明年丙寅始出师,百年教养之兵一日而溃,百年葺治之器一日而散,百年公私之盖藏一日而空,百年中原之人心一日而失。
邓友龙败,朝廷以丘崇代之。
臣从丘崇至于淮甸,目系横溃,为之推寻其由,无一而非弃疾预言于二年之先者。
所集民兵皆锄犁之人,拘留维扬,物故几半。
臣言之,一日而纵去者,不啻万人。
此盖犯招兵不择之忌也。
禁旅民兵混而不分,争泗攻寿,相戕殆尽,此盖犯兵屯不分之忌也。
兵数单寡,分布不敷,人心既寒,望风争窜,此盖犯军势不张之忌也。
十月晦夜,金人以筏济兵,已满南岸,而刘世显等熟卧不知,仓皇授甲,一鼓大溃,又犯谍候不明之忌也。
丘崇经理曾未三月,而铁骑渡淮矣。
夫往者之辙,来者之鉴也。
覆而不鉴,则又前辙耳。
今日之事,固与前日大异。
向也一于谋人,今焉专于自治。
九重之所宵旰,庙堂之所经理,无一日或忘也。
而臣区区之意,窃谓边方事宜,诚难遥度。
伏愿陛下诏诸将,使之相度山川形势,览观丙寅覆辙,上而川蜀,中而襄汉,下而两淮,凡彼之所必攻,而我之所当备,酌其轻重,量其缓急,大纲细目,俾各以所见条具来上。
朝廷为斟酌而行之,如其所欲为而责其成功。
不及今无事之时,使之得以尽所欲言,一旦有故,彼将曰:『某城朝廷所筑也,某兵朝廷所屯也,某寨朝廷所修也,某池朝廷所浚也。
力尽于不当为之所,而功遗于所当用之地,非吾所与知也』。
于是得以有辞矣。
昔之英主驾驭将帅,或面诘,或疏问,使之空臆尽言,因得以第其才能,而占其成否,皆若是也。
至若关宗社之大计,图不世之伟功,则固有李德裕处回鹘之事,而可以弭后患。
种世衡自任边方之责,而不以累朝廷,此则未敢遽言也。
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惟至神独断之」。
十二月秘书丞,依旧兼权右司郎官
公连岁班朝,屡求外补。
十年四月江东运判,畀节乡部,时以为荣。
陛辞,宁宗谓宰臣曰:「程珌岂可容其补外」?
遂复以旧职留。
公之处都曹也,凡郡国狱谳之来上者,必审克之。
每夜分不寐,多所平反,一时公论,独归重焉。
六月丁内艰
十二年九月服除,或援旧比,勉公以姓字通当轴
公曰:「吾生平所守直道耳,况今忧患之馀,宁复干进哉」?
十月,除浙西提举,谢表有云:「平生疏朴,既懒趋骠骑之门;
咫尺寒温,亦罕至长安之第」。
于此可以见公之心矣。
部民投牒旁午,公随至剖决,靡有遁情。
逮建台以激浊扬清为己任,一道耸然。
公帑浮费,节以制度,以馀积下属郡,增常平廪,预备荒札,治最上闻。
十三年十月瑞庆节,公以畿内使者随班称寿,宁宗惜其去,复除秘书丞权右司郎官
十四年正月,除秘书省著作郎,兼职如故。
六月军器少监,兼职如故,寻兼权侍立修注官。
八月国子司业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权直舍人院
公以宿望掌教成均,命下之日,六馆之士咸以获遂执经为幸。
九月起居舍人,兼职如故。
十五年九月权尚书吏部侍郎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权中书舍人
公持铨衡,惟公惟平,人不可干以私。
虽轧以权势,亦不为动,但应之曰:「此铨法也」。
十六年正月,差知贡举礼闱得人为盛。
撤棘入见,奏谢宁宗,玉音再三褒奖。
十七年七月,除守礼部侍郎直学士院,薇垣史馆兼职如故。
闰八月初三夜理宗即位十月除兼侍读
讲筵肇开,公上言曰:「臣闻人主之学与儒生异,与储君亦异。
儒生之学在于释训诂,储君之学在于通大义。
至于人主之学则不然,贵乎力行而已。
傅说之告高宗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
又曰:『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
夫知而必见于行,闻而必见于事,是岂徒知徒闻哉?
三代而来,英谊辟知以讲学为务者,其功业必见于天下。
至若叔季之世,岂无聪明之
惟其不务人君之大德,而好文章小技,至与臣下较工拙于一觞一咏之间,而纪纲陵迟,政刑败坏,生民涂炭,则未尝一过而问焉。
夫如是又何取于学哉?
龙兴,圣圣相继,观之用刑,而深惩近代之密网,我艺祖岂徒学乎?
周公之《无逸》而重戒人主之自豫,我仁皇岂徒学乎?
大禹之勤俭而力非人主之贪心,我孝宗岂徒学乎?
先皇嗣统,仰法明谟,推其所学而见之躬行,用能三十一年之间,方内乂安,旧疆浸复。
是皆学形于治,而治本于学也。
恭惟陛下飞龙在天,万物咸睹。
既能以讲学为先,必能以躬行为急。
凡经训之垂,史策之载,事之涉于事亲者,必反覆讲明而躬行于宁神养志之间。
事之涉于进贤斥佞者,必反覆讲明而见于观人察士之际。
事之涉于严监司牧守将帅之选者,必反覆讲明而见于博采公言之时。
凡事之关于治体,涉于教条,必明辨审思而力行之
若夫多闻以为博,多见以为富,无益也。
夫如是则智虑坚定,聪明益开。
措之政事,功业日隆。
上天眷休,与宋无极」。
玉音称善者久之。
是月除权刑部尚书,兼职并如故。
经筵进读,因吕蒙正论唐末命令出于辅臣,公奏曰:「唐自天宝以后,玄宗时天下之富盛,不复留意于治。
故举天下事,悉付李林甫
德宗付之卢杞穆宗付之李逢吉敬宗以后尤不足道,狎近小人,举国以听,此唐祚所以衰也。
然唐虞三代,何尝不任其臣?
但问其所任者,得人与否尔」。
上曰:「所陈极是」。
又问:「《太宗宝训》云『治世少而乱世多,君子少而小人多』,何也」?
公奏曰:「先正有言,自五帝立纲陈纪以来,至于本朝,凡四千馀年,其间治平仅三四百年尔。
其馀非昏闇之时,即削弱之时,非削弱之时,即危亡之时。
然治世所以少而乱世所以多者,缘君子少而小人多也。
然天未尝一日不欲天下之平治也,圣君出则君子多,庸君出则小人多尔」。
天颜大喜,以为极是极是。
又因进读祖宗文章笔札卷毕,公奏:「翰墨词章固帝王之能事,然之文具存二典,寂寥数语,无非治要。
至论书法,则太宗之留意词翰,实在僣国削平之后。
真宗之锐情文墨,亦在澶渊却敌之馀。
今日所甚急者,民力未裕,更当择监司
兵力未振,更当选将帅
士习未美,更当明政刑。
区区翰墨词章,岂足为陛下进」?
上曰:「朕每听卿所言,最为详明」。
宝庆改元十月,除试礼部尚书,以身兼二制,力辞西掖
得请,仍兼直学士院,兼侍读,升兼修国史实录院修撰。
又因进读太宗谓近臣曰「方今四方所入财赋,两倍唐室」,公奏:「臣窃考淳化间,乃天下极盛之时。
财赋之入,一岁止一千六百馀万。
元丰增至五千万,然是时三百馀州也。
南渡以后二百州,一岁之赋乃六千馀万。
比国初增五倍,比元丰又增一倍矣。
然边未撤警,国用未裕,取之以此,百姓固知朝廷之不得已也。
最是州县之吏,又从而取赢焉,民困愈重矣。
要须时取其甚者而警饬之,庶几百姓其少瘳乎」!
上深以为然。
时因霪雨,公奏:「雨与水皆阴类也,外而敌国,内而寇盗,皆所当虑。
则所谓应天以实不以文,陛下恐惧警省,侧身修行,尤所当尽。
如玩乾而自强,玩咸而虚受,玩颐而节饮,玩损而窒欲,以至法尧之求贤而吁于用鲧,法舜之达聪而深于恶谗,法文王之忧勤而日昃不食,法商宗之无逸而享国久长,其见于政事者尤当加意。
今民贫极矣而州县不恤,兵贫亦极矣而将帅不恤,要当谨简监司以恤民,严饬将帅以恤兵。
然后建重镇以新观听,择老将以专节制,益战士以壮军容,厚犒赏以作士气。
使吾之根本益壮,精神益强,则守可也,和可也,攻亦可也,无往而不可焉。
易歉而丰,化灾为祥,特反掌耳,而又何敌国寇盗之足虑邪?
且昏垫之灾,未有甚于尧之九年者,而尧廷之上大纲小目,日事整饬。
焦烈之害,未有过于汤之七年者,而有商君臣修其政刑,儳然若不能以终日。
古人之畏天,一日为一日之功,一岁计一岁之效,则断断行之,天则断断应之。
天人相与之际,捷于影响」。
上曰:「踰月住讲,不胜渴想。
今闻卿讲论,顿觉豁然」。
二年正月,上御经筵,命公再知贡举
八月权吏部尚书
十月翰林学士知制诰修玉牒官,仍兼侍读
翰苑自参政楼公钥而后,虚其选者二十有一年,逮公拜命,中外莫不荣之。
三年十一月,因经筵进读,公偶为风寒所侵,上眷优隆,赐汤液,赐鬵火,赐粥,天使络绎拊问,人皆知上有柄用意,而公知有忌者。
会有长子戚,遂决意告归,力伸祠请。
上答诏不允,挽留甚力,公请至于四五,绍定纪元三月上不获已,从之。
焕章阁学士、知建宁府
公以祈閒得郡,殊非本心,遂再力辞,上仍答诏不允,公遂黾勉于行。
七月至郡,奉行宽大,化厚俗,期相安于无事,听讼烛见隐微,豪猾无得逞。
属邑官赋,不事苛迫。
参政真公德秀家居,以书达曰:「人称三四十年来,无此贤太守」。
二年,汀、邵盗作,诸台以言论异同,由是贼势猖獗。
汀之宁化南剑沙邑邵武建宁光泽,皆莽为丘墟,骎骎迫汀、邵城治,七闽绎骚。
十一月除公招捕使,节制军马
建宁承平日久,禁卒额虽千馀,而罕知兵革。
调遣他郡,则皆以城守为辞。
公遂就本郡禁卒中选精悍者,仍创翼虎、飞熊二军,招刺强勇三千人,择土人知兵者训练统率而前,以纾二郡之急。
且用间谍,离其徒党,使之自相屠戮。
捷奏日闻,大酋二十,纳欸投降。
平定有期,而闽漕怀旧恨,忌公成功,乃以坑降疑群盗。
盗素服公威信,不以为然,公念间从中起,何以底绩,于是屡上祠请,且荐陈公韡以自代。
三年三月,以焕章阁学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公归途经浦城真公德秀迓于远郊,谓公曰:「玉堂既去,一路失此贤,师帅其将畴依乎」?
公还故山,日徜徉于泉石,手不释卷,每以未老得閒为乐。
四年二月,时李知孝在谏坡,以公守建日尝有私谒,公弗从,遂妄谗毁,去职与祠,公处之泰然。
端平纪元,上亲揽权纲,厉精庶政,知孝贬斥,除公敷文阁学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公上免牍,答诏不允,诏词有曰:「属躬揽于政权,尤匪轻于名器。
卿夙仪禁近,备罄忱恂。
兹注想于典刑,肆亟攽于纶綍」。
告词又曰:「久不见生,谅未究设施之蕴,何以告我」?
尚有资启沃之忠,盖用公之意未艾也。
嘉熙纪元四月,除知宁国府
二年六月除知赣州
公恳辞甚力,上皆从之,仍奉旧祠。
三年正月宝文阁学士祠廪如故。
六月除知福州,兼本路安抚。
公上免牍,寻拜不允之诏。
然公倦于出,再力伸祠请,遂复以旧职奉祠
淳祐纪元四月龙图阁学士奉祠仍旧。
公归自建,以宠荣为惧,故频岁以来,纳禄之数不知凡几,上每答诏不允。
诏词有曰:「卿昨告老,朕不欲强卿一来,姑畀祠廪
兹又抗牍祈遂谢事,甚非所以体朕也。
矧卿尝为朕甘盘矣,何至遽起挂冠神武之想乎?
其勿出此」。
二年四月荐腾告老之章,恳请愈切,上方俞其请,除端明殿学士,依所乞致仕。
公累载告休,一朝得遂,喜形于色。
第以端殿殊恩,讵容遽拜?
又上免牍,上复诏答不允,公遂拜命,日以登临自娱。
六月八日,偶觉伏暑,越宿已康复,屏药却医,起居饮食,对客笑言,无异常时。
十有三日,忽呼子暨孙列于前,语之曰:「吾奋由儒素,受知两朝。
年几八帙,一无可憾。
所望者尔曹力学自修,则吾虽亡犹生耳」。
无一语及家事,言已薨于正寝。
公生于隆兴甲申八月二十日,享年七十有九。
遗奏闻上,恩赠特进,与致仕、遗表恩泽。
讣音之传,士大夫识与不识,皆有斯文之叹。
有《洺水先生集》六十卷、《内制类藁》十卷、《外制类藁》二十卷,藏于家。
公生平以造就人才为己任,预荐进者,登揆席参政机、班法从、居台谏,皆为当世名臣。
性冲澹无声色奉,每戒家人用无过侈,服无过华,至姻族闾里,贫不克振,周之惟恐或后。
义方训严,诸子刻志问学。
平居暇日,常谓其子曰:「吾他时终于牖下,当歛以时服衣裳之外,他无所事也。
厚葬,古人所戒,非徒无益,适为累耳,尔曹识之」。
淑人之歛,黄白缁铢,不内诸柩。
公娶金华王氏,封淑人丞相文定公淮之长孙女,生于相门,不以富贵自骄,简静端庄,动由礼法,先公一年卒,实元年二月十一日也,享年六十八。
子三人:若水,承事郎、监镇江府寄桩库
若曾,承奉郎、监两浙转运司造船场计置物料官,俱先殁。
若愚,宣义郎、前饶州德兴县
孙男四人,其载蚤亡;
其垕,承奉郎、监临安府粮料院
其深、其仁,并承务郎,未铨。
曾孙二人:通孙、振孙。
曾孙女一人。
公之孤将以三年十一月三十日壬申,窆公于休宁县和睦乡万松山之原,遵治命也。
盖尝论贤哲之生,气禀必异,故见诸躬行发诸词章,措诸事业,亦决非世俗所企及。
惟公天禀清高,离伦绝类,已见于龆龀赋《冰》时。
其持身介然有守,挺然特立,名流莫不钦敬,竞欲缔交。
而后学有志之士,则皆尊之仰之,以为范模。
于书无所不读,发而为文,自成机杼,神韵绝出,故落笔妙天下,援引今昔,博学之士不能究知。
其词雅健精深,追逮古作。
根本谊理,扶植名教,有补于当世,学者誇传而争诵之。
论奏皆剀切当上意,虽经纶抱负不获尽展于世,而两朝眷渥,始终弗替。
凡此皆近世所罕见者。
午州里晚生,夙蒙公异知。
试邑馀杭时,礼部尚书,以廉相举,故又于公为门下士。
岁在乙未孟冬,午扶护先大夫归葬,方抵里中,未及伸致哀挽之请,公首赐长篇以为存殁之荣,是岂可忘哉?
今公襄事有日,前期若愚书来曰:「先公生平出处,相知深,相予厚,莫若子,敢以行实一编丐定次,将告诸太史氏,以信今传后」。
午何敢以不韪辞,谨具如右,谨状。
淳祐三年十月日,门生朝议大夫、行监察御史吕午状。
蒋良贵(三)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六、《鹤林集》卷二七
某顷乡进士归,草草附一笺,弗及详问启处。
兹蒙专使惠示宝帖,且知祠庭为况之安,差以自慰。
峨冠盈庭,邪正杂糅,人之立言,不患不可知,而间界之为患最大。
所以孟子爱说「间」字,周子爱说「几」字,晋宋间爱说「户限」字,唐人爱说「模棱」字,此尤不可不察也。
校书初对与后来封事,如一盆池水,清洁纯白,更无些子渣滓,不但言之诚而又行之勇,故中都之士愈久而愈加敬也。
近又闻上《为君难》七箴,密启而不欲人见。
然诚亦岂能自掩哉,抉秘藏以指教可也。
景仁既出,和仲久在告不出,次第亦勇于行,微之之谕敬悉,当达盛意。
章添倅之命,又复封起,渠刬地担阁也。
欲言浩如海,曷日酌惠山之泉,共谈亹亹!
蒋良贵(四)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六、《鹤林集》卷二七
初春交讯之后,坐此袢暑,不能嗣遣一纸,访问死生。
伐木之思,与在原之情等,其怀慕何敢忘也!
书吏传《赐宝帖》,继又领《一梅》、《万竹》两记,《》之辞腴,《》之辞劲。
腴之极则不狃于偷而敬生,劲之极则不淫于乐而和生,此则主人大意,而客于此蠡测焉,不识是否?
某尝仕于东南,而所得之士曰徐毅斋、蒋梅堂而已。
毅斋躬耕垄亩,蔬食菜羹,真所谓箪瓢犹是者。
梅堂不臭富贵之饵,则近之。
或者犹谓用度稍广,更须谨自裁节,使之可继则善矣。
顷《送景仁词》录一本去,并同送和仲三诗、微之一诗偕往,幸赐指教。
石屏恰方得乡人寄来者二堵,供几案之玩。
词馀更乞讲道自力。
吴毅夫 其一 南宋 · 吴泳
 出处:全宋文卷七二四九、《鹤林集》卷三○
某自祖王人之车于红船翠蓼边,曾一再书矣。
都为人作活计,不能输此衷曲,耿耿怀思,但随落月照钟山也。
世谓以儒名科者不应烦之生计,噫,误矣!
大学》曰:「生财有大道。
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是善理财者,莫如曾子
孟子曰:「无政事则财用不足」。
是善丰财者,莫如孟子
盖自吾孔氏以来,未有不以此发身者。
而况状元及第,必历三司使,国朝自有典彝在也。
大卿孤骞翰墨之林,拔脚风尘之外,心事荦荦,直与文墨偏长,以议论为功业者迥不相同。
此某所以始而疑,终而信,终而敬且服也。
微之去国,言事者绝少。
馆中惟黄成父颇相好,它时风力担当不在诸贤之下。
本仲亦早晚赴阙矣。
屋矮,暑蒸如甑。
曷日良晤,煮茗谈棋,歌文公之词,使人和之。
韫玉轩记 南宋 · 包恢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三、《敝帚稿略》卷四
南丰山多奇秀,有曰染原者,以山之色如染,有以见山之源深长也,侯氏居焉。
前对二高峰,名何祝,蔚然苍翠,耸然峭拔,颖然铦锐,不知其几百丈。
如峻极于云天之表,可仰而不可上。
其峰之麓多奇石,左为石岩,右为石井,上下为石崖。
井泉清甘,冬夏不竭,春则瀑布飞喷而下。
旧尝凿崖之傍为梯,可以登眺;
凿崖之上为基,可以卧游;
引井之水为池,可以濯缨
自源徂流,若无一点尘俗气者。
有侯氏子希夔隐然有感,若谓凡山之孕为一方奇秀者,要未始无所自而然,岂非有所蕴蓄于内而发越于外,如昔人所谓石韫玉而山辉者欤?
于是取以名其书室,曰韫玉轩,而请予记之。
予因谂之曰:玉之美不待赞,赞其美者非知玉者也。
其玉可贵,珉可贱,童子能知之。
问所不必问,非子贡之问也。
比德于玉是矣,而必目其何者为仁智义,何者为礼乐忠信,何者为天地。
九者之外,又别有取以为道德焉,既非其伦矣,且以乾为玉观之,亦是可以当此称者。
然以无情之瑞物而称之如备道全美之人,不几于强为附会者乎?
非夫子之言也。
独精神见乎山川,为足以知其表里耳。
盖方其韫也,石未剖,玉未出,若未有以见其美也。
然石不必剖,玉不必出,其美自有可见者焉。
抑水非玉而水方,方非水也,玉也;
木非玉而木泽,泽非木也,玉也。
岂不犹荆山之玉潜光荆石之中,虽千仞之上,不能掩其光乎!
是玉之石者虽未可见,而辉之在山者为可见,不必观诸玉而观诸山,可以知之矣。
使徒曰山云尔,而山又徒曰石而已,则重浊之气乌得有精明之色,顽犷之质乌得有温润之体?
宜皆不能以发其光者,将见其黯焉尘埃之冥冥,惨焉烟雾之昏昏,神气索而草木萎,泯然无毫芒影响之光辉者,固其所也。
是山之所以辉者玉也,非山也,况石云乎哉!
然则玉以比君子,而欲玉成君子之德者,盍亦反而求之?
夫美在中则畅于四支,和顺积则发为英华。
有充实之美,斯有辉光之大。
莫见乎隐,莫显乎微。
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其韫而必辉之验欤?
此心犹玉而良贵存焉,此身犹山而光润生焉。
故所贵有道,则动容正色辞气之间,其暴慢鄙俗自远;
所性根心,则生色见面盎背之睟,其四体不言自喻也。
苟举吾一心皆美玉,则举吾一身皆辉山
韫藏发辉之相符,益信其不可诬也矣。
今吾子宜何如哉?
子之得于天性者谓之德,而藏之身心者犹玉之韫也。
患不自知,遂至自贱自毁,或不能不瑕不污,以汩没其光辉耳。
盍亦善自贵重如玉之贵,善自藏修如玉之藏可也。
吾见其韫,将闇然而日章矣;
不则贵于己而不思放其心而不求,是自贱自毁其所韫也,光辉自何而发见哉?
充而上之,盍亦所存之纯如玉之瑜而无瑕,所守之全如玉之洁而无污可也。
吾见其韫,犹潜伏而孔昭矣;
不则志念之驳杂,物欲之蒙蔽,又自瑕自污其所韫也,光辉自何而形著哉?
子宜辩于斯二者。
予乡里有如染之山,已视之若辉者。
抑自反曰山多石也,果有韫乎,无韫乎?
韫果为玉乎,非玉乎?
当自知之而自得之。
不然非其辉也,吾言或可以为法戒云。
袁州中和堂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三、《铁庵集》卷三二
德进乎学,学进乎思。
思者何?
一动静语嘿必中乎道,一服食寝息必中乎道,曾子之日省,颜子之不违复,姬公之坐以待旦,无仕止穷达皆此学也。
俄顷弗思则失之,终日弗思则滋失之,兆于毫芒,差于燕越,思之不可已也如此。
况乎画千里而侯,所接愈繁,所应愈难,怠心乘之则弛,轻心乘之则流,恚心乘之则躁,喜心乘之则浮,或惩而病于畏,或激而病于烈,其害政孰甚焉!
袁刺史滕公之为郡将,三年如一日也,靡矫亢以近名,靡姑息以惠奸,士民安之,以廉平称。
然于致知力行之功惟恐未加,乃辟堂之东序更为堂,燕处其间,以思所学,以祛前数者之害。
会有诏予节斯部,褒以「中和」,公既恪拜命,忻然领会于心,曰:「此某所愿学也,敢再拜,扁之于堂,用昭君赐」。
或曰:兹堂之名,岂亦汉人歌《乐职》之意乎?
噫,汉儒知经而不知道,其说谓经可以饰吏。
曰饰云者,外而非内也,岂足与语自反之学哉?
中、和一理也,中立则和寓焉。
人能察于危微之间,反于精一之初,虽可为,天地可建,彼汉儒何足以知此?
升公之堂,问公之学,本之于中,而达之于和,可乎?
金华人名强恕字仁伯
其学自吕成公来。
常题三先生像及跋南轩家帖,龛之堂壁,与今所扁相为发挥。
然不建堂于守袁之初,而建以遗后人;
不掠美于一己,而思与来者共之,其用心可谓宏矣!
或者又曰:公之政、之学、之心我知之矣,敢问充此学、发此政、养此心者当如何?
曰诚。
孺人霍氏墓志铭淳祐元年九月 南宋 · 方大琮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四、《铁庵集》卷四一
李君伯玉状其母太孺人霍氏之行来言曰:「痛哉悲乎,吾母也!
昔我先君子入太学,既乃以末疾病卧二年,医药之奉、宾祭之费,一手经营,无忧菀贫窭色,盖其顺至矣。
祖妣性严重,侍侧必得其欢容乃退,疾亟刲股养焉,盖其孝笃矣。
日课诸儿受学,相其勤惰,休沐扣所业,诲饬谆如也,治家为有法矣。
兄伯蚤世,鞠其孤使有成立;
表蒋沦谢,经纪之如家事;
族子某茕独,收诲之如己子,待人为有恩矣。
辍餐饲饿者,脱珥济穷邻,乏匮中志未尝不行也。
精识足以周人之猝急,妙语足以平里之忿争,隐约中教未尝不明也。
妇人之善止于一行一事,而吾母兼之矣。
伯玉不天,筮仕甫尔,而失吾父,庶几母子相依以食此斗升也。
今若此,水菽之欢几何,风木之哀无已。
庚子四月丁巳卒日也,辛丑九月甲寅葬日也,惟有谒铭当世,差足使地下慰意耳」。
余读而悲焉。
初,端平乙未,余校试殿庐,得伯玉所对策,异之,批寘高第,且手抄本以出。
既以第二人赐第来见,茕茕德人君子也。
今观太孺人之行与事纤细可纪如此,所谓微之显诚之不可掩者,其有子宜哉!
四子:长伯奋,贡士,先卒;
伯玉也,尝为福建路常平司干官,余将指来建,谓可朝夕相闻,至则以忧去;
次伯正、伯谦
二女,周应龙汪振为其婿。
孙男四:长思复,馀未名。
女四:长适谭一鹗,馀未行。
铭曰:
夫人母,夫姓亦然。
为女而艺,为妇而贤。
天报以子,不享以年。
生于番阳,葬则临川
尚有后哉,泷冈之阡。
贺弟纲得男 南宋 · 王迈
七言律诗 押先韵
韩相由来紫府仙,微之曾侍玉皇前。
羡君久矣崇真教,生子居然契道缘。
料得玉麟亲入梦,试看铜狄几经年。
不须草草为汤饼,剩出犀钱醉四筵。
乙未馆职端平二年 南宋 · 王迈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五五、《臞轩集》卷一、《宋史》卷四二三《王迈传》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问:楮币至是术穷矣,其将何以救之欤?
非楮之不便民用也,其法贵少而今多焉故也。
物视轻重为相权,使黄金满天下多于土,而楮之难得甚于金,则金土易价矣。
然则,天下非物之贵也。
楮之多也,国之贫也。
忧世者谓将深惟国之贫,反从其源治之,而顾不然,上下日夜所讲切,乃专在秤提,何见之陋也。
夫国贫则取诸民,民竭无可取,则惟痛自节耳。
今议者乃猥谓内有某事某事例当举,外有某事某事势当备。
加费且不赡,而节何从施,若是则束手坐待颠沛乎?
《王制》言国无三年蓄者,谓非其国。
孟子谓三征尽用,则父子离。
无三年蓄者,所馀少也;
三征尽用者,无复馀也。
今国家罄一岁所入,曾不支旬月,而又日不辍造十数万楮币,乃仅得济,是不止无馀矣,其可为岌岌寒心,盖又甚于《王制》、孟子所云矣。
而󲦤绅先生方且雍雍然峨峨然交诵致知格物之微言,深赞佳兵辟土之伟画。
此愚心所窃怪而绝不喻者也。
仲尼言为政在兵食信,至不得已而去,则兵与食犹在所舍,而用顾不可节乎?
绍兴隆兴间世未知用楮也,其时国计初不见匮缺,民生亦无所苦。
自楮币行于今未七十年,而调度狼狈,禁令频数,遂至此极。
且今天下非小于绍兴隆兴之天下也。
赋取则固倍之矣,而若是焉者,独可不讨求其故哉!
按支费必有目,其创而增于前,孰最重?
蠹坏必有源,其积而至于今,孰最深?
广废因何论而兴,积坏至何事而见?
今修复用何策是,欲撙约自何道始?
子大夫负经济之学有闻矣,幸悉心科别其条,会而析诸理以对,觊于世有补焉。
其勿习为书生迂谈,而使区区者慨然重叹也。
愚不佞,束发读书,有志斯世。
嘉定对策,空臆尽言,先皇不弃狂愚,赐以科第。
试吏中都,适忤权贵,废放久之。
有忧治世危明主之言,而无路以自达;
有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之志,而无位以自行者也。
讵谓冰山一倾,复见天日,猥承明诏,待问玉堂之庐。
妄意执事大人枚举当世之务,俾之科别其条,罄尽底蕴,而明问所及,止于楮币一事。
岂以当今大务,顾无切此者欤?
抑以公卿大夫集议于廷,互有同异,而必欲折衷于一得之愚也哉?
愚不敏,敢不以所闻对?
盖闻有富国之形,有寿国之脉。
形者何?
消息盈虚之系于国计者是也。
脉者何?
理乱安危之关于国体者是也。
谋国而曰理财,理财而必济之以楮,此后世权宜之策,而志士仁人于权宜之中,又不得不深为根本虑也。
财在天地间即有此数,费用必有目,而其费有重而有轻;
蠹财必有源,而其蠹有深而有浅。
费轻而蠹浅者,有司会计之所及,费重而蠹深者有司稽察之所不行。
会计所及者其常也,稽察所不行者其变也。
常者可以消息盈虚言,变则关于理乱安危之大者矣。
执事悯今日楮币之穷,谓既无《王制》三年之蓄,且又甚于孟子所谓三者并用之征,以至咨嗟叹息而言之。
其于国计本末源流之所在,得于端居深念间也熟矣。
且《王制》论三十年之通制国用,非成周盛时乎?
孟子论布粟力役三征之目,非战国末造乎?
古者不汲汲于生财而国以裕,后世举三征而并用之而国以贫,是必有故也。
国犹人之一身也,伤生之事不一,而好色者其伤多;
耗财之事不一,而好兵者其耗大。
兵也者,其戕民之斤斧而毒国之乌堇也。
故成周盛时,隶于司徒者众,征于司马者寡,兵未尝多籍也;
伐荆以鲁,追貊以韩,兵未尝远调也;
徐方则遄归,征太原则遽止,兵未尝穷黩也。
尝以地理考之,中国之地最狭,吴越楚蜀皆蛮也,秦为戎而淮南为舒也,河北真定中山之境属于鲜虞肥鼓之国,扬拒泉皋陆浑伊雒之戎薄于洛阳
王城之区于斯时也,不广地,不加兵,君有馀财而民无横征,民有馀力而兵无重困。
上制用量入以为出,下供役先公而后私,是以耕必有食,食必有蓄。
至一年三年之积,至于三十年之久,八政修而食货足,九府立而泉布通,天不能灾,地不能匮者,盖爱惜民命,禁戢兵端,所以培植其基本者厚也。
战国则不然,为君辟土曰战必克,杀人盈野,狡焉而争。
孟子目之以民贼,律之以上刑者,纷纷也。
三征之说用其二,则民有殍,用其三则父子离。
时君非不知此,而苦于兵戈之相寻,则亦忍于赋敛无艺。
梁惠王以土地而糜烂百姓,则虽移河内,何救于饥色饿莩之民?
齐宣王求快其朝秦、楚之欲,不计其有后灾,则虽欲制民之产,何补于仰事俯育之计?
故疆七百里之失,不足惜也,而薄税敛,劝耕耨,则不可少缓其事;
有司三十三人之毙,不足愤也,而府库充于上,老弱病于下,则不得不为之寒心。
故自其喜功利者观之,之言若甚闷闷,而按脉视證、药时君之膏肓者,虽仓、扁不能易也。
执事谓今罄一岁所入,仅足以支旬月,且日不辍造十数万楮。
亦尝考论其故乎?
夫楮币之创,仿于成都之钱引。
方承平时,钱引止于一百五十万缗,为数盖甚寡也。
尝观西事之兴,泛印之数,视承平已二十倍。
其后屯戍未休,馈食不继,复增至六千馀万缗。
大观末愈出愈多,一楮仅百金直,则兵端兴而用度广,用度广而楮币轻,理势之所必至也。
高宗南渡之初,盖天造草昧之日也,张澄议置交子务于行在,而不之行;
其中也,既行而复辍;
其末也,始创印造之局。
高宗胡为而重于楮之造也?
逮我孝宗隆兴,而复行楮币于天下;
行之未几,乃用陈良佑之请,出内帑之藏以收回其数;
收之未几,又以曾怀之说复从而出之,然其为数二千万而止耳。
孝宗又胡为而靳于楮之出也?
沿流至于今日,数日以夥,用日以轻,变之欲其通而行者愈滞,令之欲其信而听者终疑。
于是物价翔腾,闾阎憔悴,膏液枯涸,称贷无从,而农病矣。
关禁苛急,取息无赢,大邑通都,白昼闭肆,而商病矣。
四方游士充赋上京,思得白镪,如拾至宝,士病于道途矣。
百工技巧,转移执事,困于贱直,莫赡其生,工病于庸役矣。
举天下四民俱受病。
向也设楮以便民,今反以病民;
向也倚楮以佐国,今反以蠹国;
向也权出于上,今反受制于下;
向也以实权虚,今恃虚并失其实。
谋国者亦知楮之所以大坏极弊之由乎?
方开禧之开边以误国也,增造之数至于一亿四千万,比之前时凡数倍矣。
绍定之养奸以耗国,增而至于二亿九千万,方之开禧抑又倍焉。
谋臣议士,不就其费重而蠹深者治之,今日更一令,明日易一法,正使孔、复出,绩用茫然。
何者?
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也。
且古今天下之财,蠹耗于兵,不独今日为然,其所由来尚矣。
请以汉、唐明之。
汉初以家人子起田中为兵,犹不失寓兵于农之旧;
卫士材官之更戍,往来道间,衣装自给,犹未取费于县官
其后财匮于兵,武帝实始之。
胡越劲骑屯于诸宫列殿,谓之八校,京师自是有养兵之渐。
荆、楚勇士习射于酒泉张掖,谓之五校,边郡自是有养兵之所。
自其兴马邑之师,窘于赍送也,则入钱补官有令矣。
自其发巴蜀之卒,以通西南夷也,则算商车有额矣。
自其取河南之地以至朔方郡也,则武功之置爵有差矣。
封狼、居胥赏赐亡度,于是有五铢之铸。
自浑邪来降,供亿不赀,于是有白金之造,鹿皮之币与告缗而并行,盐铁之官与平准而并置。
厥后扬雄议捐府库之财以填庐山之壑,忍百万之师以摧饥虎之喙者,盖三十年从事干戈,故虽承贯朽粟腐之馀,山林亦不足以供野烧也。
唐初府兵番上入卫,衣粮自备,而官未有费也。
玄宗变为彍骑,而长从宿卫官始资给之,而费昉于此矣。
初,诸道出兵给于度支,费犹未广也;
至德宗优恤士卒,一夫出戍,尽廪其家,费于是乎广矣。
自安史变起,无以给士,而始度僧尼。
自两京未平,民物彫耗,而始籍富商右族
吐蕃内迫,淮甸分屯,而始行率户之敛。
自大盗群起,财用益殚,而始行定税之令。
朱滔王武俊合从以叛,用度不给,而借商之禁严矣。
吴元济王承宗连衡拒命,军费一竭,而盐铁之数增矣。
南北置供军之院,馈饷不继,而挟铜有议矣。
禁卒有脱巾之变,彷徨无策,而相臣餐钱亦减矣。
盐之榷既繁,而商人以绢代盐,疋加百斤,以备将士之衣。
酒之利既涸,而淮南河北变为榷曲,以赡军卒之食。
元和中李吉甫造为国计簿,以三分劳筋苦骨之人,养七分坐待衣食之辈。
盖三百年间恃兵立国,故空国之力以奉之,已张之弓不可得而弛也。
我国家得天下以仁,取民以义,固国以保障而不倚办于茧丝,藏富于田野而不求赢于府库,任人不以聚敛之吏,任法不以深刻之文。
独有养兵之费,自初立国,谓为百年之利,而不计其后之穷,盖虽圣哲不能保其往也。
高宗之定鼎商邱也,未尝不怀感于艅艎之舟,而动心于姑蔑之旗也。
披荆以立府寺,绵蕞以起朝仪,姑含垢忍耻以俟天之定也。
爱南北之生灵,养一隅之事力,某日简刘光世军,某日汰张俊军。
诸将之滥上战功者精覈之,曰吾为财力耗竭虑也;
诸军之合乱三衙节制者釐正之,曰吾为军政复旧设也。
至于一日语大臣曰:「汉文不言兵而天下富庶。
若边事稍息,则国用自饶」。
高宗之谨兵惜费如此,宜乎重于造楮,而且欲官中常有百万缗留之以为秤提之本也。
孝宗之嗣大宝也,又未尝不念桥山弓剑之藏,而怅长安室宅之远也。
市骏骨以来人才,揖怒蛙以厉士气,亦惟敛威韬锐,以需机会之至也。
神运规恢之谟,心念国体之重,劳军则曰毋淫役以病民,毋诛求以剥下也;
誓师则曰军屯有暴露之叹,人民有转输之苦也。
蹲甲之射,士精其能;
超距之技,人百其勇。
一成将帅,则条画兵政者十一士;
一核冗滥,则缴还告身者二万千百六馀。
至辅臣奏对,以府库所藏甚富,江上之积亦多,上谕以毫发不敢妄用,所以缓急有备。
孝宗之谨兵惜费如此,宜乎靳于出楮,因而饷臣之有请,且迟回谨重于二十万楮之予也。
自权奸柄国,前韩后史,垂四十年,氛祲蔽日。
韩开兵衅,实生厉阶,凶于而家,自诒伊戚,不必深论。
前日之相,舞小数以弄大权,专欲以犯众怒,莫大于天而不之畏也,莫尊于君而不之畏也。
不畏士夫之议论,不畏小民之怨詈,而其心之所深畏者,外寇之陆梁、悍卒之偃蹇耳。
狼子野心,奸计叵测,蜂屯蚁聚,扶携来归,待以赤心,抚以恩信,辇安边之财以给之,惟恐不赡,航东南之以饷之,惟恐失期。
甚者高爵峻秩,宠华其身,金珠玉帛,悦媚其妻。
弃如泥沙,不甚爱惜。
闻其帖然恭顺,则喜见颜色;
或拒之而不吾与,则恐恐然食不下咽也。
故当金人垂亡之时,竟为茍且偷安之岁月。
江淮巨镇,委之肺腑之亲;
襄汉上流,畀之膏粱之子。
殿岩重寄,庸夫尸之;
总饷要权,浊吏领之。
纪律不设,疲弱不除,主帅挟威,公肆掊克,悉力市宠,与贿生死。
朝廷竭天下之财力以养兵,祗为主帅刻剥之资,权门厚积之助,至于今日,则军民俱贫,公私交困,黾勉支撑而不可得也。
总今日之数,较之嘉定己卯间,增至二十八万八千有奇。
是岁中之费,兵居其六五。
诚如是,则兵之可恃以为用者当何如?
而今之兵则惰矣。
在内郡者末作技艺安坐而食,官府利其私役,而被坚执锐之事不闲也。
在外郡者多方运贩,为商无征,主帅利其回易,而投石超距之勇不励也。
今之兵则骄矣。
淮右之兵入弭闽寇,淹留岁月,仅奏肤公,已如骄儿悍妇之不可制,所至屯驻,人甚苦之。
向使各州简阅之皆精,何至借远兵以为重?
广中之兵频年出戍,枕戈原野,论赏稍薄,怀怨望心,跋扈飞扬,近事可虑。
向使主帅制驭之有素,何至召衅而生奸?
而最不可者,喜功生事之人,开边拓地之图未已也。
言其锐于进取,轻而寡谋,取鍪弧以先登,驰的卢以深入,谓中原即日可定,谓浯石即日可镌,露布星驰,凯歌日至,笑儒生为不武,轻周行为无人。
朝廷方伟其功,于是酬以厚赏,捐巨赀、出告命以优犒之,为费不知其几百万也。
所得之地,非人不守,所守之人,非不饱。
旷野弥望,无粮可因,如得石田,将安所用?
朝廷不忍弃其功,于是又不计糗粮以饷给之,率费百楮而致一石,为费又不知其几千万也。
夫何能发而不能收,能取而不能守?
穷师逐远,不备不虞,突如其来,望风先遁,甲鋋鍪铠之精坚,弧弓镞矢之犀利,辎重贮储之浩穰,凡数千年之所蓄积,一举而掷之,为费又不知其几万万也。
寻闻之朝,乃讳其实,失万言千,失千言百。
方幸而胜,则其身受不赀之赏;
不幸而败,则朝廷为之任方来之忧。
胜而誇功以邀其上,则予之以数千万固不敢靳;
败而告急以赴愬其上,则予之以数千万亦不敢爱。
为国者亦何便于此哉?
论至于此,则执事所谓支费增于前者孰最重,愚则曰兵之费为重。
蠹弊积于今日者孰最深,愚则曰兵之蠹最深。
广费兴开禧之初,积坏见于宝绍之后,是将无一策以救之欤?
曰:欲重楮自节费始,欲节费自省兵始。
军实核而不滥,边衅窒而不开,谨之重之,皆以高、孝两朝为法,此救楮币之第一义也。
议者类曰:「金人将亡,版图当复,天与机会,其可不乘此独何时而讳兵乎」?
愚曰不然。
昔刘、石倡乱,晋人未始置中原于度外,而诸国亦不敢以中原为己有。
迨夫虎狼并吞,兵戈云扰,民心思旧,日远而亡,而江东名义始失据矣。
始也,三辅遗民以见晋官军为喜,其后全燕父老反以复见太原王为幸。
始也,冉闵临江愿以中原归晋为请,其后魏人寻衅,反以河南是我地为辞。
今日事体适与此类。
我虽指三京为吾之故疆,彼乃指之以为亡金之故巢,如之何而以为版图可复,机会可乘也?
况夫进取之兵与保守不同,兵之多寡,费之繁简,亦随以异。
用兵于进取,则十倍之力始可制其一;
用兵于保守,则一倍之力亦可敌其十。
愚之所虑者,边臣以退守之兵为进取之举,逞于一快,以至再误耳。
诚能戒谕边臣,谨守吾圉,不可以前日一衄为耻,而必有愿一洒之心;
不可以胜负为兵家之常,而当念社稷关系之重。
收敛经略河洛之规模,就为葺理荆襄淮蜀之家计,念念持重而不轻发,事事靠实而不虚张。
老弱者汰之以壮其威,虚冗者核之以养其力,稍俟威力之充裕,旋为恢拓之远图。
此区区之愚,盖以轻举妄动之费为可惜,而未尝以兵为讳也。
因兵费之一事,以次及于浮费之可省,愚又不能已于言焉。
盖筑台九层,非一朝之役也;
障流大川,非一篑之功也。
今日而言省费,固非一节目一条例而止也。
后宫居处,不施丹雘之华,秀邸赐第,姑仍相府之旧,此高、孝二朝盛德事也。
今修内有司,日兴土木之工;
内藏宣索,多溢常比之数。
阉童持片纸,名曰内批;
帑吏按凭由,名曰应奉。
宰臣无所施其均节,版曹无所致其勾稽。
仙经藏室,金璧交辉,何异乎国计已穷而造金真玉仙之观?
荣邸轮奂,拟费钜万,何异乎军兴多事而营禁中百尺之楼?
其他嫔御之横恩,缁黄之厚施,予以驭幸,此为何名?
继自今能如祖宗时,节浮费自宫掖始,奉宸出宝玩之珠,亲王减月给之俸,以佐国用,以济时艰。
至尊以身率先之,掖庭戚畹仪刑之,宰辅公卿百执事胥然胥效之。
必如文宗御三浣之衣以令臣下,明德衣疏粗之袍以倡六宫,令尹子文毁其家以纾国之难,大历朝臣以职田三分之一供军饟之需。
断自朝廷,立为定式,月计撙节几何而著之籍,明置收楮一库于外廷,以入所省之数。
内而百官,各宜体国,减俸有差,别为籍以稽之,以入于主帑之司。
每季计其所入之楮,分而两之,一以留藏,一以凿毁。
至于外之为郡守、为监司,曰添给、曰将迎、曰特送者,一切省罢。
俸及百千者裁其十之四,大吏之有例册者首去之,以率其属。
小吏正俸之不满百十者免减之,以养其廉。
况在权臣当国时,政以贿成,官以赂得。
陆贽所谓币帛不已必至金璧,牧所谓折券交贷由卿市公者,更化以来无焉,则为州监司者自能举所积之缗,以收其楮之溢。
每季必计官吏之减俸若干,省罢诸色浮费自能收楮者若干,各上之计台计台上之朝廷,朝廷专置一局,会计其数,以此定殿最,以此行赏罚,则令如流水,财若邱山,楮之贵当如黄金矣。
窃闻廷臣有请,欲行括田于诸州,榷盐于闽郡,令之未出,巷议籍籍,设果行之,其扰可知。
嘉泰间以一换二之法行,天下议其不信,科敷抑配之禁密,天下苦其不仁。
假秤提之名,开告讦之路,天下愤其不义。
方是时也,括田、榷盐二议可行,则当时之宰掾刻薄者行之矣。
今薄海内外颙颙然有苏枯醒暍之望,尚未有以慰满之也。
清明之朝,正宜力行好事,奈何取前日之所不屑行者行之,以重失人心乎!
使括田而果行也,有产存而业去,有产重而租轻,豪右之族正于隐瞒,中等之户例受抑配。
或数人而共为一户,若尽科之,则贫者立见流离。
或一家而析为数小户,若不科之,则富者得以茍免,贫富既有不均之患,词讼必无可已之时。
此括田之必失人心也。
使榷盐而果行也,汀、邵之民不耕者众。
斥卤之息,所藉为生,往岁官吏征利太急,与之立敌,旋即不靖。
一二年来弛其禁,卖刀买犊,旧观未还,此端一开,怨讟四启,虐焰复煽,谁能扑之?
矧今王人衔命而出,民未谕指,已生忧疑,国计虽贫,亦岂计此与民争利,如作俑何?
此榷盐之必失人心也。
无已,则有一焉。
元载当国,四方以赂求官,而朝廷为污浊之朝廷;
李逢吉用事,八关十六子交通财贿,而天下为藏利之天下。
有为台谏都司而公受苞苴,有为雄藩大镇而明肆席卷,有为制阃总饷而拥赀自肥。
自更化以来,或贬窜他邦,或镌削爵秩,或得祠已罢,或尚逭简书,而亦有沦没不存者。
昔权势盛行,气焰薰炙,今囊珠窖玉,富可埒国,其人虽得罪于清议,其家初无损于毫毛。
当此国贫民困之极,纵未可遽行乾、淳估籍之典,独不可略仿国初取财藩镇之术而行之乎?
国初诸节度所蓄甚富,太祖虑其多财而为变也,一夕脱略边幅于樽俎之间,厥明可得各家十万缗之献。
先儒称之,以为得英雄御人之术。
今天下数十大家以富强号于其乡者,夫人能言之,莫若出数千万之楮,配于数十家,以易其铜镪银帛。
彼其所积非取之国,即取之民,国今贫矣,民今困矣,使出所积,谁敢不从?
此而不行,乃欲以苛敛横征施之编户,是所谓溺一人之祝而不惜亿兆人之诅,念一家之怨而不思一路之向隅,其可乎?
只恐怙帝乡之休庇,恃戚里之夤缘,牵制依违,动有掣肘。
此在朝廷执法之臣,当力言之,庙堂当力主之。
其始姑以魏绛请输积聚之美意风劝之,俟其不从,则绳以法。
至于曩者权门厮役嬖妾之家,金帛山积,有拥二三千万赀者,何惮而不籍之官?
台臣尝言权贵之夺民田,有至数千万亩或绵亘数百里者,何疑而不没之官?
比之唐人籍至胡椒钟乳者,其法岂不为恕?
此又因廷臣括田、榷盐之论而发也。
若夫慢令之奸吏,不可以不惩;
伪造之奸民,不可以不戢;
流行之地,不可以不广。
此皆权楮之节目所当加之意者。
去岁二税之输,许用全楮,暴官污吏巧于沮格,夏租已偿,始布其令于通衢,秋苗未输,又展其限于嗣岁。
朝廷受亏豁之实,编户有拜赐之名,赢美之利必有所归,贪者利归于己,懦者利归于胥,欺国罔民,莫此为甚。
今莫若明敕州县,凡有此类指挥,故作隐匿,许民越诉,责罚必行,此惩奸吏之说也。
去岁取还旧楮,所入反多于所出,继颁新楮,伪者与真而搀行。
昔楮局黠吏能为之,今大室或效尤矣;
昔都郡奸徒能为之,今遐氓亦抵禁矣。
昔取纸于蜀,独可辨认,今新局造楮,真赝莫辨矣。
一有败露,纳贿求免,不曰字画之不尽摹,则曰贯䌇之不尽类,法当重戮,仅从末减。
似此姑息,何以戢奸?
今莫若举行典宪,示之象魏,犯者必诛,告者必赏。
此戢奸民之说也。
广东诸郡商贾贸易,多有用楮,官民出入,乃不流通。
广之科敛,最为民害,纳丁赎罪,率索见缗,仕于其邦,去天既远,瘠民肥己,满载而归。
今莫若行下三十八州,民间一色输纳,并用中半,丁钱科罚之类,得纯用楮,庶几流行一广,厥直自增。
此广行用之说也。
凡此者上不至于损国体,不下至于咈人情,亦略足以效一得之愚矣。
执事发策,无取于开边拓地之言,忠于谋国,谁曰不然,而致知格物正心诚意之言,乃以迂目之,此又愚之所未谕也。
人主一心,万理之会、万化之原所从出也。
文帝、太宗惟不能制一忍心也,是以尺布有谣,而终累仁孝之德;
推刃喋血,而竟贻闺门之惭。
明皇晋惠惟不能降一欲心也,是以《霓裳》一曲旋启渔阳之变,「夕阳」一语竟招刘、石之来。
作于其心,害于其事,前代覆辙何可胜数?
其在今日,事有关于纲常之大、风教之本者,见远识微之士昔尝苦口而今不言,前尝撄鳞而后辄止,岂以君德已修、君心已格,而无所用其规切乎?
愚谓心之神明最不可欺,一念少邪,众慝交入。
殚民力于宫室,此心之侈实为之;
戕民命于战争,此心之忿实为之。
善乎李沆之论曰:「人主当知四方艰难,不然,血气方刚,不留意于声色犬马,则土木甲兵祠祷之事作」。
此盖切于人主之身,而为格心之正论也。
大学》一书生财之道以财发身之仁,以义为利之义,必恳恳言之,曾谓正心诚意之无与于财乎?
今天下之所尊敬者,以为从事于正心诚意之学,亦既擢用略尽矣,愚犹有隐忧焉。
君子之类易服,小人之心难知,姬公治周,效以期年,孔子,期以期月。
今阳刚焕采,阴气销铄,近二期矣,朝纲虽振而有弛之渐,公道虽开而有窒之萌。
执政大臣虽至公无我,而委曲调护于事之所难行,宛转推挽于己之所私荐。
乌台骑省虽直言无忌,而言不见听,非惟不能决去,甚至顾惜退缩。
朝阳不见其再鸣,故庙堂举措岂不大异于前?
而此际蹉跌,则入于彼,不可以不畏也。
台谏风采岂不远过于昔,而丈夫所为,要不止此,不可以自满也。
闽、蜀二老同时入觐,文、富并拜,公论望之,而今则未尽然也。
荆襄二帅被劾不行,台省并奏,善类期之,而今则寂乎无闻也。
于是往来君子小人之间,如杨畏辈得以相与窃议。
曰儒术行则天下富,今术行矣,而市井萧条,气象荒落,富之效何在?
有德进则朝廷尊,今德进矣,而外敌鸱张,叛卒蜂起,尊之势何如?
盖君子之类虽进,而其道未行,小人之迹虽屏,而其心难使之屈服也。
昔者吕公著荐二范为谏官章子厚面奏,以执政举人为台谏非祖宗法,是小人而能为君子之言,今安知无为訾者乎?
司马光改雇役而复差役,蔡京为尹,极意奉行,能令,是小人而能迎君子之意,今安知无若人乎?
范纯仁以国用不足,又欲复青苗法,是君子而未免效小人之尤,今其事骎骎见矣。
譬之奕棋,局面虽改,而其间一二著数,未免犹似前日。
此小人所以不为心服,而君子亦不能以自恕也。
愚愿大臣以主张公道为心,台谏以维持正论为责,群工百执事以忧勤清忠为念,同舟而期于共济,推车而主于必行,使朝廷有九鼎之重,国势有泰山之安。
此盖天下所望,而为君子之宗主者也。
不然,国有大事,君子或不胜其任,而长国家、务财用,小人得以乘间而售其说。
此其为患,岂特国用不足一事而已哉!
《诗》曰:「心之忧矣,不皇暇寐」。
愚不胜惓惓。
彦泽新得子 宋 · 王子俊
君不见白居易,五十八岁方得嗣。
当时立名曰阿崔,香绷绣襦胎发腻。
又不见元微之,五十八岁方生儿。
当时立名曰道保,可望成家得力时。
西邻有亲曰彦泽,天与明珠堪爱惜。
今年年方四十三,甲庚少似唐元白。
葛仙溪前燕子楼,燕子未老人风流。
一年一度作汤饼,但愿年年逢麦秋清曾燠江西诗徵》卷一七)
嘉定甲申正月二十二日轮对第一劄 南宋 · 胡梦昱
 出处:全宋文卷七四二二、竹林愚隐集
臣李寺之贱有司也,惟刑谳是评,其于当时之大务,讵敢出位而妄言?
然忠诚所激,有勃勃而不容遏者,辄昧死为陛下陈之。
臣闻汉臣董仲舒之策曰:「国家将有失道之败,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
不知有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
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
以此见天心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
陛下之严恭寅畏,天实鉴之;
陛下之宽仁勤俭,天实知之。
矧简畀之方隆,宜休祥之洽至。
然灾异之来,未有如故岁之数者。
远郡之旱,近郡之水,京畿之火,谴告亦既谆谆矣;
继以日蚀之变,又继以冬雷之变。
乃若星陨于西北,有光如电,有声如雷,则尤异之大者。
仰窥天意,俯察人事,谴告未已,而警惧继之者,其故果安在也?
臣窃思之,残贼未殄,报复必深,祸所伏也;
新令方张,窥窬难免,祸所伏也;
归附之众,情态叵测,祸所伏也;
骄蹇之卒辄肆扇摇,阻饥之民间行剽劫,祸所伏也。
祸机伏于稳微之中而未发焉,盖贾谊所谓痛哭者也。
奈何习俗惟玩愒自耽,人情惟苟且自溺,久安长治之策尚缺于建明,防微杜渐之计或疏于植立。
窃意天心仁爱陛下之深,惟恐祸机之发而伤败至焉,此警惧所以不厌其数也。
以故岁天灾流行若此,继自今以往,陛下无徒区区为荒政之讲、火禁之修而已,盍亦逆计事变,而思膏泽有当霈者欤?
横流有当遏者欤?
曲突徙薪之谋有当谨者欤?
以故岁之变屡形若此,继自今以往,陛下无徒屑屑然斋心膳素、露立默祷而已,盍亦推测端倪,而思离明之或蔽欤?
号之或愆欤
星拱之邦或有阴怀不靖者欤?
《书》曰「王省惟岁」,陛下临御之岁今又新矣,政当以故岁之灾异而深省之。
《易》曰「履霜坚冰至」,言虑患贵乎早也。
《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言防患贵乎预也。
今日转祸为福,转危为安,于以消弭灾异,于以迎迓休祥,顾陛下之施行如何耳。
范纯仁进言于神宗皇帝朝,以为:「郡邑之弊,守令知之;
一路之弊,职司知之;
茶盐利病、民兵、刑法、差役之弊,提其局及受其害者知之;
军政之弊,主帅将领知之;
边之弊,守边知之。
伏望特下明诏申敕中外,各使条陈本职,限一月闻奏,然后审择而行之」。
此盖救时之切论也,臣敢摭之以为陛下献。
愿陛下谨天之戒,畏天之威,鉴已往,毖方来,与二三大臣兢兢亟图之。
若夫三白已见,一稔可期,固自可以占陛下献岁之祥,臣犹啜啜然以故岁之灾异言之,可为不识忌讳之甚者,惟陛下矜其嫠不恤纬之忧而赦之。
〔贴黄〕臣生长庄农,窃知所在赋额亏陷,而作邑者有汤火煎熬之叹;
役诉纷纭,而充役者有破产代输之苦。
其蠹弊之源盖有在焉,诸县书手是也。
臣耳目所接,如江东西诸县所谓书手者,官无一钱一粟请给及之,然圣节敷买之麋费取办焉,监司过往之供应取办焉,佐官白直之佣雇取办焉,甚至县官宴集之需、送迎之具亦取办焉。
其他百色诛求,犹有不容缕数者。
夫既空役其身以服劳于官,而又虚取白撰以应办于官,所以自餍其蹊壑者不与焉。
苟非肆欺籍帐,隐漏税苗,诡甲名为乙户,指土著为逃移,藉有产之家以为囊橐焉,其费从何而出?
其间县计从容去处,能免此弊者无几。
江东西诸县推之,他处未必皆然。
今日之经界藉使无弊,而书手之害未去焉,不数年间,其弊又将如故矣。
臣窃以为,诸县书手人虽甚微,而蠹弊之关系则甚大,继自今当给以重禄。
县计之窘促者计之,申明于州,州申明于上司,略豁其经赋,以佐其经费之不及。
若是而犹敢取办于书手,则以枉法赃坐之,庶乎书手免重费之累,畏重禄之法,而有所顾藉矣。
不特经界之已行者不至于弊,经界之未行者亦可许之首正,而革其弊矣。
如臣言可采,望陛下并付有司订议,修立成法而颁行之,天下幸甚。
十月二十二夜方寺丞宿瀑庵读刘宾客1221年 南宋 · 刘克庄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创作地点:福建省莆田市莆田
瀑山木落霜寒夜,共读吾家梦得诗。
坐对遗篇忘漏尽,手遮残烛怕风吹。
森严似听元戎令,机警如看国手棋。
千载愚溪相对垒,未应地下友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