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戎政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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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政典第一百九十一卷

兵略部汇考八十九

明七

英宗正统十四年，帝亲征也先遂北狩。九月，郕王即皇帝位。十月，也先寇京师，石亨等败之。代宗景泰元年七月，遣杨善使也先议和。八月，上皇还京。
按《明通纪》：正统十四年二月，也先遣使二千馀人进马，报作三千人。王振怒其诈，减去马价，使回，遂失和好，发兵寇边。七月，也先大举入寇，其锋锐甚，大同兵失利，边塞城堡多陷没，声息甚急，日报数十次。王振不与大臣议，挟天子率师亲征，百官伏阙上章恳留，不从。是月十七日，驾行，命太监金英辅郕王监国，文武大臣匆匆失措，官军及私属共五十馀万人，出居庸关，过怀来，至宣府，人情恟恟，声息愈急。边将井源等败报踵至，随驾文臣连上章留之。振怒，皆令掠阵。未至大同，兵士已乏粮，僵尸满路，寇亦开避，待我深入。至大同，振又欲进兵北行，益恣迫胁。钦天监正彭德清斥振曰：象纬示警，不可复前。若有疏危，陷乘舆于草莽，谁执其咎。学士曹鼐曰：臣子固不足惜，主上系天下安危，岂可轻进。振怒，詈之曰：倘有此，亦天命也。会暮有黑云如伞罩营，雷雨大作，满营人畜惊惧。振恶之。会前军西宁侯朱瑛、武进伯朱冕全军覆没，镇大同中官郭敬密言于振，其势决不可行。振始有回意。明日，益师大同，副总兵郭登谓：驾宜从紫荆关入，庶保无虞。振不听。八月既望，我师败绩于土木，上北狩。先数日，师过鸡鸣山，也先追至，遣朱勇率兵五万禦之。勇无谋，冒入鹞儿岭，也先于山两翼邀阻夹攻，杀之殆尽。兵部尚书邝野请车驾疾驰入关，而严兵为殿。振怒曰：汝腐儒，安知兵事。次日，驾至土木，日尚未晡，去怀来城二十里，欲入保怀来，振辎重千馀辆在后未至，暂待之，遂驻土木。傍无水泉。十四日，欲行，也先兵四面合围，大营不敢动。至十五日将午，人马不饮水已二日，渴极，掘井深二丈无水。也先见我营不行，伪退，遣使持书来通和，召曹鼐草敕与和，遣二通事与彼使偕往。振急传令移营南行。未三四里，也先兵四面环击，兵士争先奔走，行列大乱，势不能止。也先蹂阵而入，奋长刀以斫我兵，大呼：解甲投刃者不杀。众裸袒相蹈，藉死蔽野塞川。宦侍虎贲，矢被体如猬。上与亲兵乘马突围，不得出。也先拥以去，百官死者：英国公张辅、尚书邝野、王佐、学士曹鼐、张益而下数百人。其幸免者，蓬头赤身，踰山坠谷，连日饥饿，仅得达关，骡马二十馀万并衣甲器械辎重，尽为也先所得。也先奉上居知院伯颜帖木儿营。我师既败绩，上乃下马盘膝，南面坐。有一骑索衣甲，不与，将为不利，其兄来曰：此非凡人，举动自别，乃以见也先之弟赛刊王。上问曰：子，其也先乎，其伯颜帖木儿乎，赛刊王乎，大同王乎。闻其语，大惊，驰见也先曰：部下获一人，甚异，得非大明天子乎。也先召先使中国二人问是否。二人一见，大惊曰：是也。于是也先以上送伯颜帖木儿营，令护之。伯颜亦也先弟也。十七日，上北狩报至，京师大震。是日，皇太后遣使赍黄金珠玉衮龙缎匹等物，驼以八马，诣也先营，请还车驾。十八日，皇太后召百官入集阙下，命郕王权总万机于午门，南面见百官，启事，奉令施行，众皆谓行且即真矣。二十日，皇太后诰立皇长子御名见深为皇太子，时年二岁，乃命郕王为辅，代总国政，抚安天下。二十二日，众官殴杀奸臣马顺于朝，郕王令旨族诛王振家，皇太后命以于谦为兵部尚书。二十三日，也先拥上至大同城下，索金币约赂，至即归驾。都督郭登闭门不纳。上传旨曰：朕与登有姻亲，何外朕若此。登遣人传奏曰：臣奉命守城，不敢擅启闭。随侍校尉袁彬以头触门，大呼，于是广宁伯刘安等括公私金银，共万馀两，出迎驾。既献，也先笑不应，竟拥驾去。初，也先来索赂，郭登曰：彼绐我耳，莫若以计伐其谋，劫其营，夺驾入城，此为上策。乃谋以壮士七千馀人，饷之食，令奋前执其弓刀，因拥驾还，召壮士与之谋，激以忠义，约事成高爵厚赏，士皆奋跃用命。已，书券给之。会有沮者既淹久，也先惊扰而去。二十九日，皇太后遣太监金英传旨，皇太子冲幼，未能践祚，遽理万几，郕王年长，宜早正大位，以镇国家。议者亦以时方多故，人心危疑，思得长君，以弭祸乱。于是文武群臣，交章劝进，择日行礼。九月朔，也先遣使来言，欲送上还京师，使回以金百两、银二百两、䌽缎若干赐也先。是月六日，郕王即皇帝位，遥尊上为太上皇帝，大赦天下。始知有君，朝纲始肃，法令始行。也先复遣使至，书词悖戾，兵部尚书于谦见帝，泣言曰：也先气满志得，将有长驱深入之势，不可不预计。迩者各营精锐尽遣随征，军资器械，十不存一。宜急遣官分设召募官舍、馀丁、义勇，起集附近民夫，更替沿河漕运官军，令其悉隶神机等营，操练听用。仍令工部齐集物料，内外局厂昼夜并工，成造攻战器具。京师九门，宜令都督孙镗、卫颖等统领军士，出城守护，列营操练，以振军威。选给事中、御史如王竑辈，分头巡视，勿致疏虞。徙郭外居民于城内，随地安插，勿为彼所掠。通州坝上仓粮不可捐弃以资寇，宜令在官人员，悉诣关支，准作月粮之数，实为两得。帝嘉纳，施行之。擢兵部郎中罗通、给事中孙祥皆为副都御史，分守居庸、紫荆等关。命侍讲徐珵、杨鼎、检讨王珣等行监察御史事，分镇河南、山东等处要地，抚安军民。令各处招募民壮，就令本地官司，率领操练，遇警调用。命武清伯石亨总京师兵马。亨有威望，方面钜躯，须垂至膝，望之竦然。先协守万全，坐不救乘舆，械系，诏狱赦出之，使总京营兵马，退卤赎罪。十月朔，也先以送上皇还京为名，与其可汗脱脱不花入寇紫荆关，京师戒严。先是，土木之败，太监喜宁降也先，尽以中国虚实告之，遂为乡导，奉上皇自紫荆关入，败我师，杀指挥韩清等，都御史孙祥走死，朝野汹汹，人无固志。太监金英召廷臣问计，侍讲徐珵以占象倡言：京师不可守，必须南迁。英叱之，令人扶出。明日，于谦上疏抗言：京师，天下根本，宗庙、社稷、陵寝、百官咸在，万姓帑藏仓储咸在。若一动，则大势尽去。宋南渡之事，可监矣。一步不得离此。英是谦言，宣言于众曰：死则君臣同一处耳。有以迁都为言者，上命必诛之。乃出榜晓谕，众心稍定，固守之议始决。时承平日久，城外坝上等处仓场草束、豆料堆积，动以数百万计。于谦闻寇临关，急分遣五城兵马司纵火焚烧，一面奏闻，或谓事重，何不待报。谦曰：事有经权。今寇在目前，若少缓，待命下，适以资寇，藉此持久，坐困于我，非计也。初九日，也先长驱至京城西北关外，令石亨等军于城北，于谦督其军，都督孙镗军于城西，刑部侍郎江渊参其军，皆背城而阵。以交阯旧将王通为都督，与都御史杨善守城。时众论战守不一，陈循等言兵败之馀，宜固守，且贼乘胜远来，势必难久，宜伏兵归路击之。尚宝司丞夏瑄陈四策曰：也先乘胜远斗，其锋不可当。然能野战短攻城，且坚壁勿战，使进无所得，退复气阻，然后出奇设伏，诸道奋击破之。一谓也先深入吾地，宜令死士夜袭其营，仍设伏内地，以待追者。一谓也先既举国入寇，边无所禦，宜调边兵之半，入捍京城，内外夹攻，彼将自溃。一谓我军依城为营，进无死志，退有所归，宜严号令，以坚其志。如以三队为法，前队战退，令中队悉斩以殉，容而不斩者，同罪。士畏法而不畏敌矣。诏趣行其策。瑄，夏原吉子也。也先抵城下，连日攻城，四散抄掠，亨众与之战杀伤相当。也先知我有备，少沮。喜宁嗾也先遣使来议和，索大臣出迎驾。众知其诈，以通政司参议王复为礼部侍郎，中书舍人赵荣为鸿胪寺卿，出城迎。王复等至见上皇及也先，也先谓尔等皆是小官，可令胡濙、王直、于谦、石亨、杨善等来。复辞归，上皇谕二人曰：彼无善意，尔等宜急去。二人方回，而也先复纵骑四面剽掠，攻城益急。石亨折弓厉声曰：宰臣不出计策，莫能支矣。先是，陈循等疏请敕宣府辽东总兵杨洪、曹义各选劲骑，与官军夹击。至是又请为圣旨榜文数道，谕天下有能擒斩也先来献者，赏万金，封国公。复写书作喜宁与司理监太监兴安云：约诱也先入陈，宜乘其孤军，合兵𠞰杀。诏许之，为也先逻卒所获，既而宣府辽东兵至，我军大振。石亨与其从子彪等挺刀，持巨斧，突入敌阵，所向披靡。管神机营都督范广，以飞鎗火箭，杀伤甚众。也先连夜遁，复以上皇北去。十月十五日也。脱脱不花闻之，遂不敢入关，亦北遁。脱脱不花遣使来献马，议和，朝廷却之。胡濙、王直曰：脱脱不花，也先君臣素不睦，宜受其献，以间之。从其言，使人入，见赐衣服、酒馔、金帛视常年有加。二十二日，遣都督杨洪、孙镗、范广等率兵二万，击馀卤之未去者，遂破卤于固安。逐至关，尽歼之，夺回人口万馀。改户部尚书周忱为工部尚书，仍巡抚南直隶。时苏松粮运不继，仍命忱巡抚，添拨民运数百万石，承造官器数万件，皆鳞次发运，未尝愆期。十一月，以寇退，京城解严，降诏抚安天下。杨洪等班师还京，论功封杨洪昌平侯，石亨进封武清侯，加于谦少保，总督军务，馀升赏有差。时大臣有奏留边将守京师者，兵科给事中叶盛上言：今日之事，边关为急。往者马营、独石不弃，则六师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则也先何以薄都城。即此而观，边关不固，则京城虽守，不过仅保九门无事而已。其如陵寝何，其如郊社坛壝何，其如田野之民荼毒何。宜急遣固守宣府、居庸为便。从之。先是，土木既败，边城多陷，官府孤危。既而朝议，复召宣府总兵官率兵入卫京师，人心益皇皇，或欲遂弃其城，众纷然争就道。都御史罗亨信不可，仗剑坐当门拒之，下令曰：敢有出城者，必斩之。众始定。城中老稚欢呼曰：吾属生矣。因设策捍禦，督将士誓死以守。也先知有备，不敢攻北门。锁钥赖以保全，亨信之力也。郭登者，巩昌侯郭子兴之孙。是年秋，擢都督佥事，协守大同。时我师屡衄，边陲无完地。登昼夜筹虑，修城缮兵，以图后举。既而也先侵京师，登议率所部，并纠集忠义，从雁门入援，先以蜡书驰奏，大略谓也先入寇，三关失险，使贼流连内地，为患非轻。欲悉起各处官军民壮，入护阙庭，京兵击于内，臣兵击于外，使贼有腹背受敌之虞，首尾不救之患。且曰：忠诚切己，敢忘报国之心。成败在天，不负为臣之节。奏至，贼已退。优诏褒答焉。时也先传言，欲送上皇驾还，众论汹汹，多主和议。于谦独排众议曰：社稷为重，君为轻。遣人申戒各边将，毋堕其计。尚书石璞镇守宣府，都御史沈固镇守大同，都督王通守天寿山，佥都御史王竑守居庸，城昌平，都御史邹来学提督京师军务，平江伯陈豫守临清。景泰元年正月朔，帝受朝，免贺。初七日，上皇书至，率大臣来迎，命公卿集议。群臣因奏请遣官使北进冬衣，有旨，有能识太上皇帝者，行。群臣惧，谢罪缴纳原奏，事遂寝。也先入朔州、大同，总兵郭登败之，诏封登定襄伯。也先自屡胜以来，出入自由，未闻有出一兵拒之者。登不胜愤，昼夜拊循将士，激以忠义，定为赏格，期必杀贼。忽报东驿贼入境，登率兵蹑其踪，行七十里，至水头。日已暮，休兵以觇之。夜漏下二鼓，报云：二十里东西沙窝，贼营十二，皆自朔州抢掠而回者。登召将士问计，或言贼众我寡，莫若全军而返为善。登曰：我军去城已百里，若一退避，人马疲倦，贼以铁骑来追，虽欲自全，得乎。即按剑起曰：敢言退者，斩。于是径薄贼营。天色渐明，贼以数百骑迎战，登奋勇先登，诸军继之，呼声震山谷。登射中二人，手刃一人，遂大破其众，追奔四十馀里，至栲栳山，先后斩首二百馀，夺回被掳人口牛马弓刀器械以万计。捷闻，赐敕褒美，进定襄伯。侍讲刘定之上言十事：一曰守禦。昨者紫荆、居庸等关既不能禦寇之入，又不能遏寇之出，名为关塞，实则坦途。盖军士寡弱、亭障缺败、蹊隧疏漏，非朝夕之积也。今宜增兵士缮亭障，塞蹊隧，如古者，画境分守，因其陆地，则纵横掘堑，名为地网。因其水泉，则遇处停蓄，号曰水匮。或多植榆柳，以制奔突。或多招土军，以助官军。一曰降人。往年以来，降人皆留居京师，授以官职，给以全俸。然或冲破关塞，奔归故里，或乘伺机便，寇掠畿甸。今宜乘大众聚集之际，迁徙其众，远居南土，与中国之民，里甲相错，庶可省全俸之给，减漕挽之劳。一曰练兵。臣观向者兵士受粟布于公门，而纳月钱于私室。于是手不习攻战击刺之法，足不习坐作进退之宜，目不识旗帜之色，耳不闻金鼓之节。但见其或负贩货财以为商，或习学技艺以为工，而工商之所得，仅以补月钱之费，盖民之膏血，兵之气力，皆变为金银，以惠奸宄。一旦率以临敌，如驱犬羊以当虎狼，几何不败哉。今宜痛革月钱之弊，作新操练之政。一曰议政。夫人主当总揽乾纲，亲决政务。凡政事有早朝未及决者，宜日御便殿，近臣侍于侧，大臣奏于前，言官察其邪正而加纠弹，史官书其言动以示劝惩。陛下遵而行之，则决于万机也，益以熟。而察于百官也，益以明。圣政益新，天命益隆矣。四月，叛臣喜宁伏诛。宁怀贰，数教也先扰边，且不欲送上皇还京。上皇深恶之，谓不诛宁，还京未有期也。宁又忌袁彬，诱彬出营，将杀之。上皇急救，乃免。及是彬与上皇谋，遣宁传命入京，令军士高磐与俱密书，系磐髀间，令至宣府，与总兵等官计擒之。既至城下，宣府参将杨俊出，与宁领书，磐抱宁大呼，俊从兵遂缚宁至京师，诛之。宁既诛，也先失其乡导，于是亦厌兵矣。五月，戮左都督杨俊。俊先守备独石、马营等处。土木之变，弃城逃归，马营、龙门等八城皆不守。既而命为参将率兵巡哨怀来等处，复擅调永宁守备官军于怀来守备，将永宁城西门砌塞。于谦劾其方命专权，擅作威福。诏宥不问。俊又以私怒都指挥陶忠，杖挞陵辱而死。其父洪惧祸，奏取俊还京，随营操练。既至，谦并劾其独石弃城丧师辱国，及怀挟私雠捶死边将之罪，谓非诛俊，无以惩戒将来。兵科给事中叶盛等亦劾之。于是逮系法司，议罪，斩于市。六月，也先使来议和，遣礼部左侍郎李实等为使。先是，也先以和议不成，俾其知枢密院阿剌为书，遣参将完者脱欢，赍番文，赴京请和。是时，彼国政事皆也先专之，其兵最多，脱脱不花虽为可汗，兵颇少，知院阿剌兵又少，君臣鼎立，外亲内忌，其合兵南侵，利多归也先，而弊则均受。及欲和，耻屈意而阴使阿剌等来言。于是礼部会奏也先遣使迎复，当从。明日，帝御文华殿，召文武群臣谕曰：朝廷因通和坏事，欲与也先绝，而卿等累以为言，何也。吏部尚书王直首对谓：上皇在外，理宜迎复。必乞遣使，勿使有他日之悔。帝不怿曰：当时大位，是卿等要朕为之，非出朕心。少保于谦对曰：大位已定，孰敢有议。但欲荅使尽礼，纾边患耳。于是帝意始释，曰：从汝，从汝。群臣即出。太监兴安复出传旨，呼言：尔等固欲荅使，且言孰可行者，孰为文天祥、富弼其人耶。众未荅。王直面发赤，厉声曰：岂可如此言。今日群臣，皆朝廷人，一惟朝廷用，孰敢有不行者。如是言之至再，兴安语塞。既而升都给事中李实为礼部左侍郎，罗绮为大理右少卿，充正副使以行。敕书既下，则惟言报礼，不及迎复。七月朔，李实等起行。十一日，至也先所营失八儿秃之地。也先宰马置酒，以宴实等。实因言来迎之意。也先曰：敕书内只说讲和，不曾说接驾。要差太监及大臣来迎，我便差人送去。十四日，实等辞上皇归。也先遣其右丞把秃同赴京复，差人同罗绮往大同，调回山西大同一带扰边人马。时脱脱不花、普化可汗亦遣其平章皮马儿黑麻来议和。朝廷复遣右都御史杨善、侍郎赵荣报命。是月十七日起行，十九日至怀来，遇李实亦至。二十一日，实等至京，奏讨使臣奉迎。不许。文武大臣上疏恳请遣使，亦不许。帝问李实：也先讲和之意，虚实如何。实对曰：臣入番境，彼处人皆忻悦，夹道讴歌，咸愿和好。盖因彼处人马相继病死，又因离家，驻边日久，论其和意，似有实情。帝曰：待杨善回来再定夺。八月初二日，也先见杨善等至，大喜，许送上皇还京。有平章昂克问：有何礼物来迎皇帝。善曰：太师仁义，克顺天道，敬我君父，故送还，岂为财物乎。此举万代赡仰，若将财物来，后人说太师爱财了。也先曰：都御史说的是，昂克说不合理，我只图垂名后世耳。也先复问善：皇帝回去，还做否。答曰：天位已定，难再更换也。也先曰：尧舜当初如何。善答曰：尧让位于舜，今日兄让位于弟，正与尧舜一般。明日，善等见上皇于伯颜帖木儿营。又明日，也先设筵宴，请上皇至其营，饯行。又明日，伯颜亦设宴与上皇饯行，又各设宴筵与使臣饯行。初八日，上皇驾起，也先率众头目，罗拜而别，伯颜率兵护送。十一日，至野狐岭，伯颜恸哭曰：皇帝去矣，何时复得相见。良久，始别去。仍命头目率五百骑送上皇至京师。十五日，上皇至唐家岭，遣使回京，诰谕避位，免群臣迎。十六日，百官迎于安定门，上皇自东安门入。今上迎拜，上皇答拜。拜毕，相抱持而哭，各述授受之意，推逊良久，乃送上皇至南宫。群臣就见而退，大赦天下。
按《明外史·于谦传》：正统十四年，也先大入寇，王振挟英宗北征。驾陷于土木，京师大震，众莫知所为。郕王监国，命群臣议战守。侍讲徐珵言星象有变，当南迁。谦厉声曰：言南迁者，可斩。京师天下根本，一动则大事去矣，独不见宋南渡事乎。王是其言，守议遂定。时京师劲甲精骑皆陷没，所馀疲卒不及十万，敌乘胜深入，上下无固志。尚书邝野既殁，谦独理部事，乃请王檄取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南京沿海备倭军，江北及北京诸府运粮军，亟赴京。部署略定，人心稍安。即迁本部尚书。时王振虽殁，而振党马顺等犹恣。于是给事中王竑廷击顺，朝班大乱，卫卒声汹汹。王惧欲起，谦直前掖王止，且启王宣谕曰：顺罪当死，勿论。众乃定。谦退徐步出掖门，吏部尚书王直最笃老，执谦手叹曰：国家正赖公耳。今日虽百王直，何能为。当是时，朝廷皆倚重谦，谦亦以身任其责。上言扈驾文武臣，有预军事进止者，当以失机论，即死。不宜滥恤。报许。王既即大位，入见，泣奏曰：敌得志，要留大驾，势必轻中国，长驱而南。请饬诸边守臣协力防遏。京营兵械且尽，宜亟分道募民兵，令工部缮器甲。九门要地，宜令都督孙镗、卫颖、张軏、张义、雷通分兵以守。都御史杨善、给事中王竑等参焉。诸军皆列营郭外。而附郭居民皆徙入内。通州积粮，令官军悉诣关支听自运，仍以赢米为之直，毋弃以资敌。文臣如轩輗者，宜用之巡抚。武臣如石亨、杨洪、柳溥者，宜用之将帅。至于军旅之事，臣请身当之，不效则治臣之罪。帝深纳之。十月遂敕谦提督各营军马。而是月也先已挟上皇破紫荆关直，窥京师。石亨议毋出兵第坚壁老之。谦谓：如此则示弱，令敌益轻我。即分遣诸将，帅师二十二万，列阵九门外：都督陶瑾安定门，广宁伯刘安东直门，武进伯朱瑛朝阳门，都督刘聚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阜成门，都指挥李端正阳门，都督刘得新崇文门，都指挥汤节宣武门，而谦自与石亨帅副总兵范广、武兴陈德胜门外，当也先。以部事付侍郎吴宁，悉闭诸城门，绝士卒返顾，身自督战。下令，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于是将士知必死，皆用命。副总兵高礼、毛福寿却敌彰义门北，擒其长一人。帝喜，令谦选精兵屯教场以便调用，复命太监兴安、李永昌同谦等整理军务。初，敌之深入也意骄甚，谓京城可旦夕下。及是见官军严阵待，意少沮。叛人喜宁乃嗾也先邀大臣迎驾，索金帛以万万计，复邀谦亨及王直、胡濙等出。帝不许，庚申，敌数骑来窥德胜门。谦、亨先设伏空舍，令数骑诱敌。敌遂以万骑来薄，副总兵广发火器击之，伏兵齐击。也先弟孛罗、平章卯那孩中炮死。敌转至西直门，都督孙镗与战斩数人，镗逐之，敌益兵围，镗战不解，还附城，求入。给事中程信不纳，镗战益力，信于城上发箭炮助之。礼福寿来援，礼中流矢。会亨分兵至，敌引去。副总兵兴击敌彰义门，与都督王敬挫其前锋。敌且却，而内官数百骑在后欲争功，跃马竞前。阵乱，敌乘之遂败，敌逐至土城。兴被流矢死。居民皆升屋，投砖瓦争掷之，欢声动天地。王竑及福寿援至，敌望见旗帜乃不敢前。相持五日，也先邀请既不应，战又不利，知终勿能得志，又闻勤王师且至，恐断归路，遂拥上皇由良乡而西。谦调诸将追击，至关而还。论功，加少保，总督军务。固辞，不允。谦以真、保、涿、易诸府州为京师藩卫，乃益兵镇守，以大臣镇山西，防敌南侵。景泰元年二月，总兵朱谦奏敌二万攻围万全诸处，敕范广充总兵官禦之。已而报敌已出口，谦请即驻兵居庸，敌来则出关剿杀，退则就粮京师。时有敌三人至大同，欲朝廷遣使通好。参将许贵以闻。谦言：前遣指挥季铎、岳谦，而敌随入寇。通政王复、少卿赵荣，不见上皇而还。和不足恃，明矣。况我与敌不共戴天，理固不可和。万一和而彼遂肆无厌之求，从之则坐敝，不从则生变，势亦不得和。贵介胄之臣，而恇怯如此，何以敌忾。移檄切责之。自是无敢议和者。既擒戮喜宁，又计授王伟诱诛为敌间者小田儿。而特释忠勇伯把台家，以诱致之，后竟得其力，京师稍解严。上言：天下之患，不独在西北，南京天下重地，抚辑须人。中原如开封南阳襄阳凤阳兖州诸府逃民就食多，设遇荒歉，啸聚可虞。乞敕内外守备及各巡抚加意整饬。防患未然，并召还所遣召募文武及镇守中官在内地者。帝皆许之。唯中官镇守如故。于时八月，上皇北狩且一年矣。也先见中国无衅，滋欲议和，使频至，请归上皇。群臣王直等言宜遣使奉迎，帝不怿曰：朕本不欲登大位，当时见推，实出卿等。谦从容曰：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万一敌果怀诈，我有辞矣。帝顾而改容曰：从汝，从汝。先后遣李实、杨善往。卒奉上皇归，谦力也。　按《石亨传》：也先大举寇大同，宋瑛、朱冕等战殁，亨单骑奔还。降为事官，募兵自效。未几，英宗蒙尘。郕王监国。召掌五军大营，进右都督。无何，封武清伯。也先逼京师，命偕都督陶瑾等九将，分统京军二十二万人营九门外。皆受亨节制以德胜门敌冲，特以命亨。时尚书于谦主号令新定战格诸将惕息。寇薄彰义门，都督高礼等却之。转至德胜门外，谦亨伏兵诱击，死者甚众。既而围孙镗西直门外，以亨救引却。相持五日，敛众西遁。论功，亨为多，进武清侯。景泰元年二月命佩镇朔大将印，巡哨大同。遇敌，败之。其秋，予世袭诰券。帝将易储，加亨太子太师。于谦立团营，命亨提督，总兵官如故。　按《郭登传》：登迁署都指挥佥事。车驾北征，扈从至大同，超拜都督佥事，充参将，佐总兵官刘安镇守。敌炽甚，议旋师。登告学士曹鼐等车驾宜入紫荆关，王振不从，遂及于败。当是时，大同壁垒萧条，城门尽闭，人心汹汹。登慷慨奋厉，修城堞，缮兵械；拊循士卒，吊死问伤，亲为裹创傅药。曰：吾誓与此城共存亡，不令诸君独死也。也先拥帝至，使袁彬入城索金币。约赂至即归驾，登闭门不纳。而安与侍郎沈固、给事中孙祥、知府霍瑄等出谒，以金币进请如约，也先笑不应。是夕，驾驻城西。登谋遣壮士劫敌迎驾入城，不果。明日，敌拥驾去。景帝监国，进都督同知，充副总兵。未几遂代安为总兵官。也先犯京师，登将率所部入援，先驰蜡书奏。奏至，敌已退。景帝褒答之，进右都督。敌六百骑逼城下，登击却之寻，上用兵方略十馀事。景泰元年春，敌自顺圣川入驻沙窝。登败之，追至栲栳山，再败之，得所掠人畜八百有奇。捷闻，封定襄伯，自木土之败，边将畏敌无敢与战者。至是登以八百骑破敌数千，边军为增气。四月，敌数千骑复掩至，登出东门战。佯北，诱之入土城。伏起，败之，敌遂遁。登度敌且复至，令军士赍毒酒、羊豕、楮钱，伪祭冢，见敌佯走。敌争食，死者甚众。六月，敌复以二千骑入寇，登再击却之。时，也先奉上皇至城外，声言送驾还。登等设计，具朝服候月城内，伏兵城上，俟上皇入，即下月城闸。既及门敌觉之，遂拥驾去。镇守中官陈公与登搆。帝谓于谦曰：大同，藩篱。公与登如是，何以守。遣人代公还，登愈感奋。及上皇还，代王颂登功，云有自敌中来者言其初计欲取大同为巢穴，故数来攻。及每至辄败，有一营数十人不还者。敌气慑，遂奉上皇还，乞降敕奖劳。兵部言登已封伯，乃止。
武宗正德五年四月，安化王寘鐇反，游击仇钺袭击执之。
按《明通纪》：正德五年四月，庆府宗室安化王寘鐇，与宁夏指挥何锦、周昂、丁广等集众反，杀镇巡守臣，伪铸印章，封拜其党，传檄以诛刘瑾为名，刻期渡河，关中大震。五月，命泾阳伯神英充总兵官，太监张永总督军务，起前右都御史杨一清为提督，帅中外兵，讨寘鐇宁夏。游击仇钺袭执寘鐇。贼党悉平。
按《明外史·仇钺传》：安化王寘鐇及都指挥何锦、周昂，指挥丁广反。钺时在城外玉泉营，闻变欲遁去。顾念妻子在城中，恐为所屠灭，遂引兵入城。解甲见寘鐇，即归卧家称病，所将兵分隶贼营。锦等信之，时时就问计。钺亦谬输心腹。而阴结壮士，遣人潜出城，令还报官军旦夕至。钺阴使绐锦、广，宜急出兵守渡口，遏东岸兵，勿使渡河。锦、广果倾营出，而昂独守城。寘鐇以祃牙召钺，钺称病亟。昂来视，钺方坚卧呻吟。伏卒猝起，捶杀昂。钺乃被甲横刀，提其首，跃马大呼，壮士皆集，径驰寘鐇第，缚之。诈传寘鐇令，立召锦等还，而密谕其部曲以擒寘鐇状。众遂大溃。锦、广单骑走贺兰山，为逻卒所获，举事凡十八日而败。
正德七年，畿内贼刘六、刘七赵燧等平。
按《明通纪》：正德六年七月，流贼刘六、刘七、齐彦名等作乱，劫掠畿内州县。八月，拥众北向，京师戒严。命兵部侍郎提督军务，陆完等率师讨之。刘六等皆霸州文安响马贼，时太监谷大用、马永成、张忠皆霸州人，刘六等尝因诸内官家人，混入禁内，至豹房，纵观上游幸之所。及为都御史宁杲所逼，遂聚众拒捕。刘瑾诛，杲亦罢废。兵部尚书王敞行有司擒捕，获齐彦名，收安肃县狱。刘七等率众劫狱夺去。旬日间，聚至数百，所在穷民响应，增至数千，遂横行北方，残破州县，屡败官军。驯至山东、河南、江淮皆骚然矣。以惠安伯张伟充总兵官，右副都御史马中锡提督军务，统京营兵征流贼。刘六、赵风子等分夥寇掠河南、山东州县。风子名燧，霸州文安县生员也。有勇力，好任侠。先是，刘六、刘七、齐彦名、邢老虎、杨虎率众万馀，攻掠文安，燧偕家属避贼，立水中。贼劫其妻，将污之，燧怒奋往，杀伤二贼，为刘六、刘七所擒，因降为贼。久之，刘六等欲分夥为寇，于是燧与杨虎、邢老虎合为一夥，寇掠河南。刘六、刘七齐彦名为一夥，寇掠山东。其势愈炽。冬，大发兵讨流贼，命伏羌伯毛锐充总兵官，太监谷大用总督军务，兵部侍郎陆完提督军务，于临清驻劄，调宣府游击许泰、谷永、大同副总兵张复、游击江彬，各领边兵入征内地，俱令听谷大用、陆完节制。调遣擢山东乐陵知县许逵为山东按察佥事，备兵于武定州。逵，河南固始人，由进士，令乐陵，期月，令行禁止。时流贼势炽，逵喻筑城浚隍，贫富均役，踰月而成。又使民各起土墙，高过其檐，仍开墙窦如圭，仅可容人，家令一壮者执刃，俟于窦内，其馀人皆入队伍，令曰：守吾令，视吾旗鼓。违者，军法从事。又设伏巷中，洞开城门。未几，贼果至，旗举伏发，贼火无所施，兵无所加，尽擒斩之。自是贼不敢近乐陵城。抚按交荐其才，遂超擢是职。既而刘七、杨寡妇以千骑犯利津，逵率众追至高苑，斩首四十馀级，复破之于德平。自是贼远遁不敢犯。十二月，赵风子攻破裕州，同知郁采死之，赠采光禄寺少卿，荫其一子。时又有河南上蔡知县霍恩，贼破城，被执，不屈而死。真定枣强知县侯豸，与贼战死，朝廷悯之，咸赠官赐荫焉。先是，赵风子自与刘六分夥为寇，众至数十万，渐引而南，河南北、山东、两淮地方俱被其害，所破州县数十间。有以金币遗赂求免攻城者，则敛兵而过。官军追讨拒战，亦互有胜负焉。命右副都御史彭泽提督军务，节制宁夏延绥诸路军马，讨河南流贼。七年正月，赵风子寇掠河南州县，为延绥宁夏官军所败，转寇至六安，官军复追击之，其众多逃散亡。刘三、杨虎、邢老虎俱死。走至商城，风子知事不济，遇一僧，脱其度牒，削发，诈为僧，欲渡江投江西贼，寻船将渡，遇武昌军人赵成等执之。超授成正千户。闰五月，刘六、刘七、齐彦名等为官军所败，遁走至黄州府，掳掠军民船，入洋子江，下南京。操江官军不敢逼。至镇江，官军禦之，败绩。刘六等从通泰登岸，趋淮安，复还山东，为扬州官军所逼。六月，复自通州溯流上至九江。七月，又下过南京，凡三往来，如入无人之境。八月，刘六等舟至通州狼山，遇飓风大作，舟覆，贼尽歼焉。九月，论平流贼功，封太监谷大用弟谷大宽为高平伯，陆訚弟陆永为镇平伯，咸宁伯仇钺进封咸宁侯，并赐诰券世袭。都御史陆完加太子少保，取回，掌院事，荫一子锦衣卫百户。其馀权势所托奏带之人，以首级论功，升受都督、锦衣卫都指挥及千百户者千馀人。又以盗贼平定，由内阁官运筹定议之功，李东阳、杨廷和、梁储、费宏各荫一子锦衣卫正千户。东阳等固辞。按《明外史·仇钺传》：七年二月，刘惠、赵燧等乱河南，拜钺平贼将军，偕都御史彭泽讨之，以中官陆訚监其军。未至，参将冯祯战死洛南，贼势益炽。已，闻官军将至，遂奔汝州。又闻官军扼要害，惧走宝丰，复由舞阳、遂平转掠汝州东南，败奔固始，抵颍州，屯朱皋镇。永顺宣慰彭明辅等击之斩获多，贼仓猝渡河，溺死者二千人。馀众走光山，钺追及之。命诸将神周、姚信击其左，时源、金辅击其右，贼大败，斩首千四百有奇。湖广军亦破其别部贾勉儿于罗田。贼沿途溃散。由六安陷舒城，复还光山，至商城。官军追之急，贼复南至六安攻城。将陷，钺使时源等涉河而进，败之七里冈。贼趋庐州，至定远西又败。还至六安，分其众为二。刘惠率万馀人与赵燧二弟鐇、镐，北走商城。而燧复至颍州道遇其徒张通及杨虎遗党各以二千人归之，势复振，遂掠凤阳，陷泗、宿、睢宁、定远。于景泽与钺计，使神周追燧，时源、金辅追惠，姚信追勉儿。勉儿、燧复合，周信与战宿州败之，复追之败应山，其众略尽。燧匿县东北山下薙发怀度牒，潜至江夏。将入江西饭村店，军士赵成执送京师，伏诛。源、辅追惠，连战皆捷。惠窘走南召，指挥王谨追及于土地岭，射中惠左目，惠知不免自缢死。前后斩首四千七百有奇，降七百馀人。勉儿数为都指挥朱忠、夏广所败，变姓名匿项城丁村被获。馀党溃遁周等俘斩千七百馀人贼首邢本道、刘资及杨寡妇等皆先后被擒。凡出师四月，而河南贼悉平。燧，一名风子，文安诸生也。刘七等乱起，燧挈家匿渚中，贼驱之登陆，将污其妻女。燧素骁健，有膂力，手格杀二贼。贼聚执之，遂入其党为之魁。贼专事淫掠，燧稍有智计，定为部伍，劝其党无妄杀。移檄府县，约官吏师儒毋走避，迎者安堵。由是横行中原，势出刘六等上。尝攻钧州五日，以马文升方家居，舍之去。攻郏县城中人馈马二十八匹即释围攻陷宝丰会有司遣人赍招抚榜至，燧具疏附奏言：今群奸在朝，舞弄神器，浊乱海内，诛戮谏臣，屏弃元老，举动若此，未有不亡国者。乞陛下澡雪精神睿谋独断，枭群奸之首以谢天下，即枭臣之首以谢群奸。其桀黠如此。杨寡妇者，杨虎妻崔氏也。钺既平，河南贼移师，会陆完共灭刘七等于江北，论功进世侯，增禄百石。
正德十四年六月，宁王宸濠反。七月，王守仁起兵逆战于鄱阳湖擒之。
按《明通纪》：正德十四年六月，宁王宸濠反，杀巡抚都御史孙燧、按察司副使许逵，遂遣兵攻破南康、九江府。先是，差赖义、崔元、颜颐寿既行京师，盛传以为必擒治宁王，不知止革护卫宁府侦卒林华在京师，即兼程飞报，以六月十三日至江西，值宸濠生日，宴镇巡三司官等。宸濠大惊，宴毕，即召素所厚致仕右都御史李士实、安福、举人刘养正及承奉内官刘吉等与谋。士实者，南昌人，文学政事俱优，工诗，善画，宸濠素慕之，与交欢，以其子为仪宾。刘养正夙谈道学，矫情不仕，尝从王守仁游，颇通天文及兵法、谶纬。宸濠广致之，尝言帝星明江汉，密劝宸濠举大事。濠深信之。至是闻赖义等且至，养正曰：事急矣。明早，镇巡三司官谢宴，可就擒之，因而举事。乃夜集剧贼吴十三、凌十一等饬兵器待旦。议既定，即夜遣人急召士实，复起数辈趣之。士实知有变，欲自裁，家人守之，不可得，乃不得已入宸濠，以所谋告之。士实唯唯而已。及旦，各官入谢，左右带甲露刃侍卫者数百人。拜毕，宸濠出，立露台，大言曰：汝等知大义否。孙燧曰：不知。宸濠曰：太后有密旨，令我起兵监国。燧曰：请密旨看。宸濠曰：不必多言。我往南京，汝保驾否。燧曰：天无二日，臣安有二君耶。太祖法制在，谁人敢违。濠大怒。一时各官骇愕相顾，独许逵反覆辨论，明其不可。濠曰：许逵何言。曰：唯有赤心耳，岂从汝反乎。濠遂喝武夫缚燧及逵，曳出惠民门外斩之。时烈日中忽阴曀惨淡，城中男女，无不流涕。执镇守太监王宏、巡抚御史王金并公差户部主事马思聪、金高及二司等官，并械锁于狱，令参政季敩、佥事潘鹏持檄谕降诸郡县，以李士实、刘养正为军师左右丞相参政，王纶为提督军务大元帅、兵部尚书。是月十六日，遣贼首闵念四、吴十三等夺船，顺流攻南康。知府陈霖等遁走，城破。进攻九江府，城亦破。知府汪颖等及卫县官俱遁走，诸郡县皆陷。已而马思聪与参议黄宏俱愤悒不食而死。七月，宸濠自率兵攻安庆府，不克。宸濠自举事，即据库募兵，修战具，夺粮船，期顺流下南京，远近震骇。闵念四等既破南康、九江，住湖口旬馀，候宸濠不出，众心遂懈，远近因得为备。至是七月朔，宸濠始出兵，留其腹心宜春王拱条、内官万锐等守城，自以妃眷世子登舟，尽夺官民船，载贼众数万，舟楫蔽江而下，声言直取南京。经安庆，守备都指挥杨锐与知府张文锦、安庆卫指挥崔文，集众誓死固守，令军士鼓噪，登城大骂之。宸濠怒，遂驻师督众，运土填堑，内薄攻城。城上矢石如雨下，贼众多死伤，数日不能克。宸濠乃令佥事潘鹏，遣其家人持书入城谕锐，锐手斩之，支解其尸，投城下以殉。贼势遂衰。逮太监萧敬、秦用、卢明及陆完、钱宁、臧贤俱下狱，籍其家，以交通宸濠也。提督南赣军务都御史王守仁起兵讨宸濠，遂入南昌，宸濠解安庆围还救，至鄱阳湖，守仁督兵与战，贼众大败，宸濠就擒，江西平。先是，朝廷以福建军乱，命守仁往抚处道吉安，趋南昌。将至丰城，宸濠已反，密遣内官喻才，率兵邀之。丰城知县顾佖奔报，守仁乃弃所乘座舟，以小舟奔还吉安，遂与知府伍文定倡义檄徵诸郡兵共讨之。吉安府兵先集，袁州知府徐琏、临江知府戴德儒、赣州知府邢珣，各率兵至，守仁遂督四哨兵，进攻南昌，瑞州、奉新兵亦会。贼党守城者闻兵至，俱先逃溃。是月二十日五，鼓兵薄城下，城门或开或闭，遂克之。宁府宫中眷属，皆自焚。各哨兵入城大纵杀掠，争取金帛。赣州瑞州兵尤甚，守仁执十馀人斩之，乃稍定。时宸濠围攻安庆十有八日，城中守愈固，贼兵疲气沮。闻守仁兵下南昌，宸濠大恐，议还救根本，遂解安庆围，兼程还。守仁趣各哨兵迎击之，遇于王家渡，伍文定哨先进，邢珣哨从之，赣兵奋斩贼首吴十三，贼众败走。宸濠退保樵舍，尽出金宝犒士死战。守仁令以小舟载柴，乘风纵火焚之，贼遂奔溃。宸濠为兵士所执，娄妃及宫人皆赴水死，世子诸子及李士实、刘养正等皆被擒，贼众杀溺死者万馀人。时七月二十六日也。初，宸濠将反，娄妃尝泣谏之，不听。既就擒，槛车北上，与监押官言往事，即痛哭，且曰：昔纣用妇言而亡天下，我不用妇言而亡国家，悔恨何及。八月，下诏南征大学士梁储、蒋冕扈从。时王守仁擒宸濠，捷音犹未至京，诸边将各逞所见，献擒宸濠之策。而上欲假亲征南游。太监张忠等见钱宁、臧贤事败，又欲因此邀功。上出师驻跸良乡，而守仁捷奏方至。上令追回，待至南京另奏。梁储、蒋冕以宸濠就擒，江西已宁，屡请回銮，不听。九月，上至南京，命太监张忠、安边伯朱泰、左都督朱晖统领京边官军万馀人，前往江西剿捕宸濠馀党。给事中祝续、御史章纶随军纪功。时江西已宁，忠等搜求隐微，罗织平民，妄滥诛戮以为功，而没入其财货。车马驻省城，五阅月，糜费浩繁，江西不胜其扰。擢吉安知府伍文定为江西按察使，赣州知府邢珣为右参政，以擒宸濠功也。先是，宸濠反，江西诸司无官者三阅月。至是始铨补。改都御史王守仁巡抚江西。十五年十月，上自南京班师凯旋。十二月，驻跸通州，宸濠及逆党宗室拱条等，皆伏诛。先赐自尽，乃燔尸扬灰。按《明外史·王守仁传》：十四年六月，奉命戡福建叛军。行至丰城而宁王宸濠反，知县顾佖以告。守仁急趋吉安，与知府伍文定徵调兵食，缮治器械舟楫，传檄暴宸濠罪，俾守令各率吏士勤王。都御史王懋中，编修邹守益，副使罗循、罗钦德，郎中曾直，御史张鳌山、周鲁，评事罗侨，同知郭祥鹏，进士郭持平，降谪驿丞王思、李中，咸来赴义。御史谢源、伍希儒自广东迁，守仁留之纪功。因集众议曰：贼若出长江顺流东下，则南都不可保。吾欲以计挠之，少迟旬日无患矣。乃多遣间谍，檄府县言：都督许泰、郤永将边兵，都督刘晖、桂勇将京兵，各四万，水陆并进。南赣王守仁、湖广秦金、两广杨旦各率所部合十六万，直捣南昌，所至有司缺供者，以军法论。又为蜡书遗伪相李士实、刘养正，叙其归国之诚，令从臾早发兵东下，而纵谍泄之。宸濠果疑。与士实、养正谋，则皆劝之疾趋南京即大位，宸濠益大疑。十馀日诇知中外兵不至，乃悟守仁绐之。七月壬辰朔，留宜春王拱条居守，而劫其众六万人号十万，袭下九江、南康，出大江，薄安庆。守仁闻南昌兵少则大喜，趋樟树镇。知府临江戴德孺、袁州徐琏、赣州邢珣，都指挥余恩，通州瑞州胡尧元、童琦、抚州邹琥、吉安谈储，推官王炜、徐文英，知县新淦李美、泰和李楫、万安王冕、宁都王天与，各以兵来会，合八万人，号三十万。或请救安庆，守仁曰：不然。今九江、南康已为贼守，我越南昌与相持江上，二郡兵绝我后，是背腹受敌也。不如直捣南昌。贼精锐悉出，守备虚。我军新集气锐，攻必破。贼闻南昌破，必解围自救。逆击之湖中，蔑不胜矣。众曰善。己酉次丰城，以文定为前锋。庚戌夜半，文定兵抵广润门，守兵骇散。辛亥黎明，诸军梯縆登，缚拱条等，宫人多焚死。军士颇杀掠，守仁戮犯令者十馀人，宥胁从，安士民，慰谕宗室，人心乃悦。居二日，遣文定、珣、琏、德孺各将精兵分道进，而使尧元等设伏。宸濠果自安庆还兵。乙卯遇于黄家渡。文定当其前锋，贼趋利。珣绕出贼背贯其中，文定、恩乘之，琏、德孺张两翼分贼势，尧元等伏发，贼大溃，退保八字脑。宸濠惧，尽发南康、九江兵。守仁遣知府抚州陈槐、饶州林城取九江，建昌曾玙、广信周朝佐取南康。丙辰复战，官军却，守仁斩先却者。文定以身当炮石火燎须不动，诸军殊死战，贼复大败。退保樵舍，联舟为方阵，尽出金宝犒士。明日，宸濠方晨朝其群臣，官军奄至。以小舟载薪，乘风纵火，焚其副舟，娄妃以下皆投水死。宸濠舟大胶浅，仓卒易舟逃，王冕所部兵追执之。士实、养正及降贼按察使杨璋等皆获。南康、九江亦下。凡三十五日而贼平。京师闻变，诸大臣震惧。王琼大言曰：王伯安居南昌上游，必擒贼。至是，果奏捷。帝时已亲征，自称威武大将军，率京边骁卒数万南下。命安边伯许泰为副将军，偕提督军务太监张忠、平贼将军左都督刘晖将京军数千，由江而上，抵南昌。诸嬖倖故与宸濠通，守仁初上宸濠反书，因言：觊觎者非特一宁王，请黜奸谀以回天下豪杰心。诸嬖倖皆不悦。宸濠既平，则相与媢功。且惧守仁见天子发其罪，竞为蜚语，谓守仁先与通谋，虑事不成，乃起兵。又欲令纵宸濠湖中，待帝自擒。守仁乘忠、泰未至，先俘宸濠，发南昌。忠、泰以威武大将军檄邀之广信。守仁不与，间趋玉山，上疏请献俘，止帝南征。帝不许。至钱塘遇太监张永。永提督赞画机密军务，在忠、泰辈上，而故与杨一清善，除刘瑾，天下称之。守仁夜见永，颂其贤，因极言江西困弊，不堪六师扰。永深然之，曰：永此来，为群小在侧欲调护圣躬，非邀功也。公大勋，永知之，第事不可直情耳。守仁乃以宸濠付永，而身至京口，欲朝行在。闻巡抚江西命，乃还南昌。忠、泰已先至，恨失宸濠。故纵京军犯守仁，或呼名嫚骂。守仁不为动，抚之愈厚。病者予药，死予棺，京军丧，必停车慰问良久始去。京军谓王都堂爱我，无复犯者。忠、泰言：宁府富厚甲天下，今所蓄安在。守仁曰：宸濠异时尽以输京师要人，约内应，籍可按也。忠、泰故尝纳宸濠贿者，气摄不敢复言。已，轻守仁文士，强之射。固辞不得徐起，三发三中。京军皆欢呼，忠、泰益沮。会日长至，守仁命居民巷祭，已，上冢哭。时新丧乱，悲号震野。京军离家久，闻之无不泣下思归者。忠、泰不得已班师。比见帝，与纪功，给事中祝续、御史章纶谗毁百端，独永时时左右之。忠以江彬得帝意，间之曰：守仁将兴兵诛君侧，忠为首，次即公。又扬言帝前曰：守仁必反，试召之，必不至。忠、泰屡矫旨召守仁。守仁得永密信，不赴。及是知出帝意，立驰至。忠、泰计阻，不令见帝。还芜湖不得命守仁乃入九华山，日晏坐僧寺。帝觇知之，曰：王守仁学道人，闻召即至，何谓反。乃遣还镇，令更上捷音。守仁乃易前奏，言奉威武大将军方略讨平叛乱，而尽入诸嬖倖名，江彬等乃无言。　按《刘源清传》：宸濠反，源清积薪环室，命家人曰：事急，火吾家。一仆逸，手刃以殉。县中诸恶少与贼通者，悉杖杀之。宸濠妃弟娄伯归上饶募兵，源清邀戮之。贼檄至，立斩其使。会馀干知县马津、龙津驿丞孙天祐亦起兵拒贼。贼七殿下者，夺运舟于龙津，天祐与战，杀数人。贼党募兵过龙津，天祐追杀之，焚其舟。娄氏家众西下，亦为天祐所遏，擒七十馀人。贼兵不敢经湖东以窥两浙者，三人力也。贼平，源清徵为御史。　按《王冕传》：王冕，字服周，洛阳人。正德十二年进士。除万安知县。宁王宸濠反，列城长吏多奔窜。冕募壮士，从王守仁攻复南昌。宸濠还兵鄱阳，官军战不利。冕献火攻策败其兵。宸濠窘易小舟，携宫女遁。冕部卒棹渔舟，追及之。宸濠投水不死，并宫女执送冕所，冕以送守仁。　按《王琼传》：十四年，宁王宸濠反。琼请敕南和伯方寿祥督操江兵防南都，南赣巡抚王守仁、湖广巡抚秦金各率所部趋南昌，应天巡抚李充嗣镇京口，淮扬巡抚丛兰扼仪真。奏上，帝意欲亲征，持三日不下。大学士杨廷和趣之，竟下亲征诏，命琼与廷和等居守。先是，琼用王守仁抚南、赣，假便宜提督军务。比宸濠反，书闻，举朝惴惴。琼治兵自如大言曰：诸君勿忧，吾用王伯安赣州，正为今日，不过旦夕贼成禽耳。未几，果如其言。
世宗嘉靖六年，姚镆讨田州指挥岑猛，诛之。五月，卢苏、王受反，命王守仁定之，并平断藤猺。
按《名山藏》：嘉靖六年正月，总督两广都御史姚镆平田州，改置流官。五月，田州岑猛馀党卢苏、王受复叛，起故兵部尚书新建伯王守仁兼左都御史，同姚镆讨之。七年五月，思恩、田州平。十月，新建伯王守仁以讨田州平，转攻断藤峡叛贼，平之。
按《明外史·姚镆传》：五年，镆迁右都御史，提督两广军务兼巡抚。田州土官岑猛谋不轨。镆令都指挥沈希仪结猛妇翁岑璋共图猛调永顺、保靖兵，使希仪与张经、李璋、张佑、程鉴统兵八万，分道讨。而镆与总兵官朱麒等攻破定罗、丹梁。猛子邦彦以劲兵守工尧隘璋佯以兵千助邦彦比官军攻千人呼曰兵败矣溃邦彦兵亦溃官军大破之，斩邦彦。猛奔归顺璋诱而酖之，斩首以献。镆请改设流官，陈善后七事，制可。乃令参议汪必东、佥事申惠与参将张经以兵万人镇其地。必东、惠甫至。猛党卢苏、王受等诈言猛不死，借交趾兵二十万且至，彝民信之。苏等薄城，经突围走，城遂陷。王受亦攻入思恩府。帝以镆有功，许便宜抚剿。苏、受数求赦，镆不许，将大讨之。会廷议起王守仁督两广军，镆驰驿归。　按《王守仁传》：嘉靖六年，思恩、田州土酋卢苏、王受反。总督姚镆不能定，乃诏守仁总督两广兼巡抚。守仁在道，疏陈用兵之非，且言：思恩未设流官，土酋岁出兵三千，听官征调。既设流官，我反岁遣兵数千防戍。且田州邻交趾，深山绝谷，悉猺、獞盘据，设土官，可藉其力为屏蔽。守仁抵浔州，会巡按御史石金定招抚。悉散遣诸军，留永顺、保靖土兵数千，解甲休息。苏、受初求抚不得，闻守仁至益惧，至是则大喜。守仁赴南宁，二人遣使乞降，守仁令诣军门。二人窃议曰：王公素多诈，恐绐我。陈兵入见。守仁数二人罪，杖而释之。亲入营，抚其众七万。奏闻于朝，陈用兵十害，招抚十善。因请量割田州地，别立一州，以岑猛次子邦相为吏目，署州事。而于田州置十九巡检司，以苏、受等任之，受约束于流官知府。帝皆从之。断藤峡猺贼，上连八寨，下通仙台、花相诸峒蛮，盘亘三百馀里，郡邑罹害者数十年。守仁欲讨之，故留南宁。罢湖广兵，示不再用。伺贼不备，进破牛肠、六寺等十馀寨，峡贼悉平。遂循横石江而下，攻克仙台、花相、白石、古陶、罗凤诸贼。令布政司林富率苏、受兵直抵八寨，破石门，副将沈希仪邀斩轶贼，尽平八寨。　按《沈希仪传》：嘉靖五年，总督姚镆将讨田州岑猛。用希仪计，间猛妇翁归顺土酋岑璋，使图猛，而分兵五哨进。希仪将中哨，当工尧。工尧，贼要地，聚众守之。希仪夜遣军三百人，缘山上，绕出其背。比明合战，则所遣军已立帜山颠，贼大溃败。猛走归顺，为璋所执，田州平。姚镆罢归。王守仁代，多用希仪计，思、田复定。改右江柳庆参将，驻柳州。象州、武宣、融县猺反，讨破之。柳在万山中，城外五里即贼巢，而官军数罢不任战。希仪请调那地狼兵二千来，戍兵稍振。乃求得与猺通贩易者数十人，数其罪而厚抚之，使诇贼。贼动静，希仪亦无不知。希仪每出兵，虽亲近不得闻。至期鸣号，则诸军咸集。令一人挟旗引诸军行，不测所往。及驻军设伏，贼必至，遇伏辄奔。官军击之，无不如志。贼寇他所，官军又先至。远村僻聚，贼度官军所不逮者，往寇之，官军又未尝不在，贼惊以为神。希仪得贼巢妇女畜产，悉还之，惟取阴助贼者。诸猺詟伏，无敢向贼。希仪初至，令熟猺得出入城中。因厚赏其黠者，使为谍。后渐令猺妇入见其妻，赉以酒食缯帛。其夫常以贼情告者，则阴厚之。诸猺妇，争劝其夫输贼情，贼益无所匿形。希仪每于风雨夜，侦贼所止宿，分遣人赍铳潜伏舍旁。中夜铳举，贼大骇。咸挈妻子匍匐上山。或寒冻触厓石死，争怨悔作贼非计。至晓下山，则寂无人声。他巢亦然，众愈益惊。潜遣人入城侦之，则希仪故居城中不出也。贼胆落，多易面为熟猺。韦扶谏者，马平猺魁也，累捕不得。有报扶谏逃邻贼三层巢，希仪潜率兵剿之，则又往劫他所。希仪尽俘三层巢妻子归，闭之空舍，饮食之。使熟猺往语其夫曰：得韦扶谏，还矣。诸猺闻，悉来谒希仪。令入室视之，妻子固无恙。乃共诱扶谏出巢，缚以献，易妻子还。希仪支解之，诸猺服希仪威信，益不敢为盗。自是，柳城四旁数百里，无敢攘敚者。
嘉靖十二年冬十月，大同戍卒叛，命张瓒定之。按《明通纪》：大同总兵李瑾议浚濠以遏敌骑，而捶楚甚急，役卒王保等倡乱，杀瑾。巡抚潘仿疏镇官苛刻激变，请置勿问。总督刘源清请讨之，本兵王宪议讨渠魁，宽胁从。降玺书，责总制巡抚，相机进剿。仿乃计擒首恶若干人。时源清驻阳和，下榜曰：五堡之变，朝廷太宽。今复戕主帅，天讨必诛。于是五堡遗孽皆恟恟。源清曰：甲申之役，胡公师不临城，致有人言。我当身讨之。乃率甲士往捕，而所捕乃皆捕贼者诬之耳。仿更捕八十人，诸卒拒不纳。源清督兵入，先遣佥事孙允中谕令释兵以迎，城中讹言兵来屠城，更据城叛。允中又擒二十人，源清斩关大杀，五堡遗孽俱乱。少顷，郜永兵至乱兵迎敌杀参将一人，时本兵欲大发兵剿之，乃以江桓总兵，王继祖巡抚。源清言：宗室诸官悉从贼议，速攻之。源清令郎中李文芝、主事楚书穴城水灌之，城守益坚。复潜出诱北敌入寇，郜永禦之，不利，诸卒引敌入城，指代府为酬。敌留精骑掎角我师，而分掠应朔诸州，诸路戒严。上以张瓒代总制，瓒令楚书入谕，速献首恶，免死。是夜，即斩倡乱三十馀级，献军门。继祖入抚谕，赈济。瓒退兵二舍，将士以次上谒，城中大定。
嘉靖十六年，令毛伯温征讨安南，沈希仪以计擒岑金，思恩平。
按《明通纪》：十六年四月，安南国世孙黎宁遣人奏称：贡使不通，由莫登庸不轨，道路阻截。请讨上差官勘覆以闻。复起都御史毛伯温到京，上令之候任征讨安南，因命条六事：一曰正名，二曰用兵，三曰用人，四曰理财，五曰明赏罚，六曰一事体。俱允之。八月，云南巡抚汪文盛与黔国沐朝辅，募南蛮刁鲜为诇察，获其谍者阮景等八名，伪印一方，大诰一通。奏闻。上曰：莫登庸篡立，伪作大诰，罪在不赦。提兵讨之。刁鲜等授以官爵。
按《明外史·沈希仪传》：嘉靖十六年，思恩岑金叛。初，思恩土官岑浚既诛，改设流官，以其酋二人韦贵、徐五为土巡检，分掌其兵各万馀。其民不乐汉法，凡数叛。镇安有男子名金，自言浚子。镇安土官乃潜召其旧部酋长，出金而与之盟曰：若小主也。诸酋罗拜，拥金归，聚兵五千，将攻城，复故地，远近汹汹。浚诛时，其酋杨留者无所归，率党千馀人诣宾州，应募为打手。希仪在宾，留入言，欲往见小主人。希仪故患金，及闻留言，益大骇。因好谓留曰：是岑浚第九子耶。我向征田州固闻之。因自语：岑氏其复乎。欲以深动留，留果喜。已，召留密室，言：予我重赂，即为金复官。且出，复呼入曰：韦贵、徐五今分将思恩兵，必雠金，善防之。留益大信。金遂从五千人因留以见。门者奔告，请无纳。希仪骂曰：金，土官子，非贼，奈何不纳。引入，厚结之，又引以诣兵备副使，随以计渐散其五千人。卒缚金，留亦自恨死。　按《毛伯温传》：安南久失朝贡，伯温南征。文武三品以下不用命者，听以军令从事。仍谕莫登庸父子，如果悔罪降，待以不死。伯温等至广西，会总督王经，总兵官安远侯柳珣，参政翁万达、张岳等议，徵两广、福建、湖广狼土官兵凡十二万五千馀人，分三哨，自凭祥、龙峒、思陵州入，而以奇兵二路为声援。檄云南巡抚汪文盛帅兵驻莲花滩，亦分三道进。部署已定，会仇鸾有罪还，即以珣代。十九年秋，伯温等进驻南宁。檄安南臣民，谕以天朝兴灭继绝之义，罪止登庸父子，举郡县降者以其地授之。悬重赏购登庸父子，而宣谕登庸籍土地、人民纳款，即如诏书宥罪。登庸大惧，遣使诣万达乞降，词甚哀。万达送之伯温。伯温承制许之，期十一月，束身来归。万达先筑台镇南关，张御幄，置幕以待。及期登，庸率从子文明及部酋阮如桂等四十馀人，素衣系组，跣足膝行，北面稽首。上降表，伯温令去组受其表，宣天子恩威，纳其图籍，并所还钦州四峒地。权令还国听命。驰疏以闻，帝大悦。诏改安南国为安南都统使司，以登庸为都统使，世袭，置十三宣抚司，令自署置。伯温受命岁馀，不发一矢，而安南定。
嘉靖二十五年四月，命朱纨讨浙东倭寇。
按《明通纪》：二十五年四月，倭寇浙东，以朱纨为巡抚都御史，兼领福兴漳泉，治兵捕贼。纨任怨任劳，严禁闽浙诸通番者。时福建海道副使林乔、都司卢镗捕获番九十馀人。纨欲禁止，令行遣旗牌督，决于武场。一时通番稍息，而诸达官家以失利大哗。未几，论劾，纨愤闷卒，乔镗皆论死下狱。
按《明外史·朱纨传》：先是，倭舶至闽、浙互市。诸大姓及商贾多负其值，倭粮匮为盗。诸大姓胁将吏捕逐之，兵且出又泄师期令去，约他日至偿其值。他日至，负如初。倭大怨憾，而内地奸民复煽为乱，遂焚掠州县。纨至，首严通番禁，犯者置重典，海滨始肃。抚岛倭六百馀人，檄福建都指挥卢镗，与浙兵击破他贼之据双屿岛者。事闻，赐银币。初，絿愤闽浙势家多庇贼，上疏言之。于是闽浙士大夫，皆与为怨。吏部遂请改为巡视，以杀其权。纨益愤，力疾，追破贼于温盘南麂诸洋，还平处州矿贼，乃疏明国是、正宪体、定纪纲、扼要害、除祸本、重断决六事，语益愤。中朝士大夫先入闽、浙人言，多不悦絿。会佛郎机国人行劫至诏安。絿击禽其渠李光头等，悉戮之。以大捷闻，且言闽贼蟠结深，成禽之后，奸宄切齿。臣谨以便宜诛语，复侵诸大姓。御史陈九德劾纨不俟奏请，擅杀戮。乃命兵科都给事中杜汝祯按之，罢纨职，听勘。纨作俟命词，仰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