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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何希渊谢越守陈汝锡启 宋 · 王之道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三、《相山集》卷二六
抚孤恤难,义为熊掌之求;杀父取赀,横致鼠牙之讼。不有片言之折,难逃三至之诛。感极惊心,恩深陨涕。窃以狱系人命,不容失之或诬;民有争端,尤宜慎于致察。盖两怒既多溢恶,则偏听必致生奸。爱恶相攻,是非交战,词苟忽于三复,理斯闇于五声。辨若张仪,莫获明其盗璧;孝如曾子,犹被谤于杀人。此先王所以有取于淑问献囚,而后世所以深讥其忠信获罪。伏念某箕裘衰族,蓬荜寒生。累世括苍,仰少微之在上;半生历水,慕张籍之为邻。荏苒岁时,栖迟邱壑。家徒四壁,地仅一廛。酒虽乏于贤人,车竞来于长者。尝欲见危而致命,敢惮杀身以成仁!肆圣主之东巡,适金人之南渡。干戈云扰,士庶星奔,号寒啼饥者往往衣冠,携幼扶老者纷纷原野。哀哉弱女,父已陷于孤城;去矣扁舟,家欲浮于大泽。乃孺子将入井之际,而仁人当引手之时。眷彼友生,收此茕独。遑恤每食之不饱,但求容膝之易安。间关百罹,参差万死。方喜将安将乐,共获保全;岂知无罪无辜,反遭欺蔑。人嗤德报以怨,自叹害生于恩。谁实怜之,慨其叹矣。尚幸覆盆之照,获伸刻木之冤。此盖伏遇某官持张廷尉之平,振韩京兆之职,儒雅饰吏,明慎用刑。谓邹衍之降霜,以明忠也;故召伯之《行露》,每尽心焉。断然三辅之蓍龟,昭若万邦之冰鉴。遂令黮闇,终被平反。某敢不载惟张堪托子之言,益坚郗鉴哺甥之志!苟交情之有取,虽执咎而何忧?兹为今日之报恩,亦结异时之知己。
论谨微疏(绍兴二年二月) 宋 · 张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二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六、《张魏公行状》上、康熙《绵竹县志》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四四
臣窃谓天下之事,每当谨微,一失其原,终不可救。古语谓「涓涓不绝,浩浩奈何」,凡以微之不可不谨也。古之君人者,非不欲远追三代,兴太平,而治世常少,乱世常多,何哉?几微之间,祸患已成,而人主每以其微而忽之。故日积一日,而终至于败乱丧亡也。明皇之于唐也,锄韦氏之乱,致承平之业,聪明睿智,号为贤君。迨杨妃一用,遂成播迁。当是时,明皇岂以此事为果足以坏天下哉?夫惟以其微而忽之,故变乱遂大。非特此也,藩镇跋扈,终乱王室,原其始也,特本夫假借一二武夫以数州之地而已。北司恣横,与唐俱亡,原其始也,特本夫差委一二中官兼总卫兵而已。事之细微,不可不谨,每每若此。唐事至近,可以类考。窃惟陛下万几之馀,必尝留意经览于此,臣之管见,何足补助万一。
旅中追和微之韵示詹次山 北宋 · 董颖
五言绝句 押寒韵
日近长安远,风高易水寒。
畏途君莫问,何啻上天难(同上书卷一三三四四)。
辞免兼实录院检讨官劄子 宋 · 张嵲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九、《紫微集》卷二三
窃以于昭先帝丕显之大猷,仰称上圣遹追之达孝,勒崇先世,允赖信书。顾惟一时秉笔之儒,宜得天下方闻之士。必也达孔子婉微之义,然后合于大经;其亦体周公咏歌之心,斯足明乎善继。如某学不足以知前世之载,识不足以语比事之宜。呫哔虽勤,读书未半于袁豹;属文自业,赞辞敢与于《春秋》?忽冒诏恩,允为非据。矧某昔尝怀铅而从太史之后,固已试之无庸;今复被命而参汗简之司,敢来功之自诡!伏望特于奏陈之际,请还谬误之恩。下情无任惶惧屏营之至。
上赵枢密书(会有言事者论臣僚投献文字干进,不果投。) 宋 · 朱松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四六、《韦斋集》卷九、《新安文献志》卷八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某未闻有一日扫洒之劳于门下,然听于下风,阁下论天下之士可以与于斯文者,无闻之名氏必在数中。以此久欲麇摭平昔骫骳之文,因介绍以贽见于下执事。复念自胜冠以来,妄尝有意于古人为己之学,回视少作之可愧者,虽无扬雄篆刻之工而有其悔,诚不愿以此自见于当世。而况君相忧劳于庙堂之上,方总揽群策、率励众志以图恢复,尤不当器人于篇什语言之间。是以区区所欲效于执事之前者又无因见焉。日者天子擢閤下本兵柄,又以四路之地,东抵河华,西包巴蜀,外连陇阪,南尽荆汉,延袤数千里,使閤下以一节护诸将,节度其进退,自太守、部刺史有所黜陟,遂行不请,权任忧责,可谓重矣。或谓閤下负四海之望,当在庙堂调护根本,某独以为不然。顷者宥密之臣袭其家学,进误国之计,谓秦、蜀、襄、沔之得失不足为吾轻重,是以漠然寘于度外以至今。赖宗庙社稷发寤圣心,绌其说不用。夫虏人保三秦而分兵亟肄以疲我,其意未尝一日而不在东南。使不幸而秦蜀之郊有蚁漏可乘之隙,则东南将无错足之地,尚何中原之可议也哉!使阁下敉宁反侧,绥辑畔换,拊循士大夫,东向以扬祖宗之盛德遗烈,则中兴之功犹可以岁月冀。此某所以虽有受知门下之幸,方以天下之势为忧,而不敢致私怨于远其所依归也。区区管见,怀不能已,敢不以告于下执事?夫身去朝廷而任事于外,外有垂涎侧目之虏,危机交急,间不容息,内则率励士大夫,各率其职以奔命于边鄙,是以其势不可以不专,其权不可以不重。权重而势专者,人主之所甚恶而间言易入。人惟无所欲也,人皆求得其所欲而势有所不获,则失职者众而谗慝宏多。积众口之谗以投易入之间,此天下之危机,仁人志士之所深患也。君子于此,必求同心一德之助,使在人主之侧,启迪聪明以善其心,而无妨功害能之意。是以功成而国家可保。《诗》曰:「侯谁在矣?张仲孝友」。吉甫征伐四方,而在王所者如张仲以调护于其中,夫是以能展四体以徇国而无后患。裴度以太原之师讨镇人,元稹之徒沮梗于其中,是以巨猾逋诛,终不能有所立。方锋镝交于原野而以事机之会有望于朝廷,在人主之左右者小有不合于其心,则颦笑俯仰、顾盼唯阿之间,亦足以败吾事,固不在于坚持力争,然后足以快其私也。为阁下计,凡今廷臣有如张仲,可为同心一德之助者,显言于上而厚结其意,必求有利于国家而无忌乎吾之成功,然后吾无内顾之忧,而得以悉意于疆埸之事。今日之虑,孰急于此?其次,莫若宏德义、殖忠信以折穷诈极凶之虏。世常患儒者之言迂缓而不切于事,至观羊祜、陆抗处倾侧扰攘之势而雍容拱揖,乃有三代王佐之馀风,然后知先王所以得志于天下者必可行于后世而无难。古之君子处敌国相倾之间,覆人之军,不足以为武;夷人之城,不足以为强。唯能秉天下之大义,以优柔浸渍乎斯民之心,使其欲释我而不可,夫谁与吾敌?降及后世,以苟为道,凡可以谲敌而得志者,虽屠百万之众而获须臾之安,亦泰然安为之。秦以区区虎狼之强,号为无敌于天下,纩息未定而子孙为戮,由此故也。是以后之君子于羊、陆之事窃有取焉。虏人自覆京师,横行中原,饮马于江海之澨,犹徜徉四方,歉然有所不满之意。虽拓跋、耶律之暴,不极于此矣。善观天下之势者,必因吾之所短,以求出于敌人之所不能。为今日计,谓宜按羊、陆之规,务宏绥御之略,毋必屑屑于功首俘获之间。要使沦陷之民知吾所以从事于兵革者,凡以欲拔吾于涂炭而非以为利,使其咆哮吞噬之势不得逞而索然以惫,将不折而自亡。是谓日计之不足,岁计之有馀,有不可忽也。抑又闻之,矫枉者必过于直。君子之于道,求中焉而已矣。苟有意于矫,是亦未免乎私也。往者西帅之失,正坐自诡大功之必成,是以自今观之,不能无夸大之过。今若惩既往之失,过自贬损,恐精彩销伏而士气不振。君子之向慕于是人也,唯恐其无成功,是以不胜过计之忧。阁下幸留听,或有取一二焉。某顿首再拜。
乾象通鉴序 南宋初 · 李季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宋元旧本书经眼录》卷三
臣季言:天垂象以示吉凶,圣人观天文以察时变,其来尚矣。虽示现不常,所遇有数,然其吉可致,其凶可禳。修德修刑,经史所载,有已试之验,历代慎之,设官分职,厥有攸司。秦汉之后,散于乱罹,书既不备,法亦罕传。间有异人研书奥学,前知祸福,自为避就,世既禁而不习,书亦秘而不示。行于司天者止存绳墨之中,而不能推其妙;藏于册府者虽隐深微之旨,而未尝见于习。书不全,法不尽,将访吉凶祸福,是犹索涂于瞽而问乐于聋,或幸得之,一二而止耳。臣书生也,早遇异人,密传奥旨,研精穷思二十馀年,方禁网严密,不敢示人,而天象时变,臣已逆知于十五年前矣。尝以微言咨于故丞相李邦彦、前北帅王安中,初不以为然。中略推其验,后大信之,而事已不及矣。臣谓此术既妙,人不能知,知于已然后,事实无济。于是据经集诸家之善,考古验已验之迹,复以《景祐新书》、《海上秘法》参列而次第之,著为成书,凡一百卷,目之曰《乾象通鉴》。开秩对目,而天之所示、时之所变无一不在,将不劳推测而吉凶祸福之兆,鉴古验今,昭然自见。然后修德于己,禳变于天,可以保世祚、安邦家、守太平,实有补于圣朝。臣是以不远万里,冒犬豕锋镝之死,前赴行在而献之。畎亩之忠,辄犯斧钺,惟陛下万机之馀,时赐睿览,见上象宜审阅之,以图修禳之方,避就之地。臣归老山林,虽屏迹不出,将复见太平之日矣,岂胜幸甚。臣昧死谨序。
按:《乾象通鉴》卷首,清广雅书局钞本。
汪藻给事中制 宋 · 李正民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三五、《大隐集》卷一
敕:黄门列职,均为侍从之臣;东省设官,乃专论驳之任。择人而授,历代攸艰。虽官曹沿革之制不同,而政令书读之事则一。匪时髦杰,弗以次迁。具官某襟度粹夷,性资端亮。夙蕴贯穿淹该之学,发为经奇伟丽之文。荐长赞书,动无滞思。简严而蔚,仲舒最得于古风;纯厚而明,元稹遂变于时体。虽称办事,允谓贤劳。宜进陟于琐闱,俾更直于鳌禁。当官不挠,尚观批敕之言;论事必行,更效回天之力。益坚尔守,庸称朕恩。可。
乞将相勿争私忿早定和战之计奏 宋 · 余应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七、《国朝诸臣奏议》卷一四二、《三朝北盟会编》卷三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三四七
臣尝读《六月》之诗,有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又有曰:「侯谁在矣?张仲孝友」。盖宣王既使文武之将征伐于外矣,若内无孝友之臣以与王居,则谗毁之言日至,忠谋不见用,虽有吉甫,乌能成其功哉?至唐穆宗则不然。裴度以元臣宿望出讨幽镇,乌重胤、李光颜皆一时名将,势若甚易,而元稹用事,恐度有功,妨己进取,所画军事,皆从中沮坏之。故屯守踰年,迄无成功。夫内外之事相须如此,可不监哉!方今强虏入寇,四郊多垒,讲和之计虽决,而金帛之数未足;兵将之势已振,而师出之日无期。是宜内外之臣同心一意,共议国事,以雪耻辱之时也。而道路籍籍,皆言宰执大臣与将相异谋,朝夕諠争,未有定论。审如是,岂诚心为国者哉?夫和亲征战之说,汉廷臣论之详矣。今日之策,未可偏废。然金币既不足,虏人必不肯退师;又三镇三关之地,向以兵力寡弱,不得不姑从之。今诸将援师继至,而城下要盟,神弗信也。若虏人必要金币之足与三镇三关之地,又岂得惮于用兵哉?陛下既以兵事委李纲与诸将矣,愿诏执政大臣,以孝友张仲为心,和以济事,无争私忿,先公而后私,庶几大功可立。如或不悛,与夫妨功害能之人,当显出之,求所谓孝友者而任之可也。虽然,戎马在郊,城门未启,中外不通,已再旬矣。和战之计,亦宜早定。愿诏宰执将帅佥议于黼座之前。使将帅出师与之对垒,然后遣辩士以利害、祸福、成败、曲直与之言。若能休兵讲和以继好息民,策之上者。苟贪惏而无厌,旅拒而不受,陛下虽欲勿战,得乎?又况事直师壮,人有斗心,以宗庙社稷之灵,何忧不克?所可虑者,穷寇远来,自居死地,困兽犹斗之时也。愿更诏将帅持重应机,无轻接敌,以取万全之策。不胜幸甚。臣一介书生,不知兵谋,忠愤所激,欲默不能。惟陛下财择。
舜蹠图 宋 · 范浚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三、《范香溪文集》卷一
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舜之徒也。欲知舜与蹠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夫善利之念,间不容发,一发之差,遂分舜、蹠。学者可不戒且惧哉?利不必谓货利,凡有利心,皆利也。今有人焉,修身慎行,服膺天爵而不倦,勤亦至矣,然而其心若曰吾将以是有要焉,是为利,非为善也。必其设心措意,惟以自治,而不求乎在外,然后可以谓之为善。然则世之孜孜为善者,岂易得哉?此所以为舜之徒也。孔子曰:「轻绝贫贱,而重绝富贵,则好贤不坚而恶恶不著。人虽曰不利,吾不信也」。孟子曰:「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盖圣贤之所谓利者,其凡例如此。予故发孟子之意,为《舜蹠图》。谓夫善利之念,起于心者,其始甚微,而其得失之相去也,若九地之下与重天之颠。又以谓虽舜也,一罔念而狂,虽舜也,一克念而圣。舜去狂远矣,在一罔念间,与狂同失;蹠去圣亦远矣,在一克念间,与圣同体。人能于危微之际而得之,则亦几矣。呜呼,孳孳为善,所以熟吾仁也。苟为善而一罔念,则非孟子所谓孳孳者,为利之心,殆将乘间而起矣。故又以克念、罔念之说系于舜、蹠,好学之士必有能知予心者。
汉光武晋穆帝禦戎是非策 宋 · 王之望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六八、《汉滨集》卷一四
用兵者必知彼己之强弱,然后可以定攻守之计。知我之可以战,而不知敌之不可与战,则在兵法为不知其所攻;知敌之可战,而不知我之不可以战,则在兵法为不知其所守。夫不知攻守之计者,小而用之一军,大而用之一国,又大而用之天下,未有不败者也。古之王者不幸而与外国相持,必审乎此,以为制禦之术。外国强而中国弱,则能下之;中国强而外国弱,则能服之;外国中国俱弱,则自守而已。盖外国之人尊尚勇力,便习骑射,生长于戎阵之间,然刚暴而不知退让,无亲爱以相固,无礼义以相维,故骤强而易衰。方其盛强,虽圣王在上,犹被其患,侵轶纵暴,其锋不可当。及其既衰,则内相攻残,而中国坐制其弊。此其势然也。譬犹勇悍之夫,疾呼奋臂以张其威怒,诚不可与之校。及其气衰力竭,疲惫而偃仆,则三尺童子可制其命。呜呼!有国者能审乎此,则可与语中外强弱之形势矣。请因此以论古今之变。昔光武乘王莽之乱,中国疲弊,匈奴之寇岁岁不绝。其后饥疲并兴,自相分争,臧宫、马武之徒抚剑抵掌,志驰于伊吾之北。然是时北狄虽衰,汉亦新复,彊弱之势未有所分也,故光武以为北狄尚彊,传闻失实,不如姑息吾民。此其知彼己也审矣。至显宗时,承平既久,辟土益广,黎民岁增,而匈奴内侵,边城尽闭,于是纳耿秉之议,而诸将扬兵于漠北矣。然则耿秉诸将所以建功者,以汉于中兴之初,能固守其文德也。晋穆帝时,石季龙死,北方大乱,士民襁负而来归,议者以为中原指期可复。然是时石氏虽亡,晋亦不振,彊弱之势未有所分也,故蔡谟独谓所亲曰:「胡灭诚为大庆,然恐更为朝廷之忧」。此其知彼己也审矣。其后殷浩进据洛阳,桓温战于林渚,皆无功而反。然则殷浩、桓温所以致败者,以晋当中微之际,欲力争于武功也。夫汉晋之成败相去绝远,惟在乎知彼知己、审与不审之间。将欲制御敌国,可不察夫强弱之分哉!国家遭金人之乱,一纪于此矣。绅之儒、介胄之士,相与议论于朝野之间者,或谓前此用兵皆我自败而敌不足畏者有之,或谓金人之彊振古无比而我不可图者有之,二者胥失也。夫契丹与中国抗衡垂二百年,圣明之君、忠智之臣,朝谋夕虑,思有以屈之,迄不得志。西夏习战,数有武功,方其盛时,北抗契丹南寇中国,我师百万聚于陕西,而救死扶伤之不暇,亦桀黠之雄也。然而金人起东北,不二十年举契丹、臣西夏,遂悉从引弓之国,长驱于中原。国家败于河东,又败于京师,又败于陕西,又败于淮扬。岂特我之不能哉,盖亦其至彊也。观其行师治众之力,料敌制胜之谋,举无遗策,略不世出,加以器械之利,形势之便,兼中国之所长而有之。愚谓汉唐全盛之时,得韩、白不世之将,犹未能轻此敌也,况今日乎!虽然,以为不可图者,盖亦不察矣。尝料金人之众,本不当吾一大郡。以女真之师劫契丹而用之,以契丹之师劫燕人而用之,以至诸国之属从者,皆非心服,力劫之而已。而契丹、燕人怀其父兄骨肉之雠,怨之切骨,部族既异,人各有心,其势岂能久耶?加以耶律氏之族,往往当权用事,皆有兴复社稷之心。以为北南罢兵,则金人守胜而无事,英雄无所用武,故使穷兵黩武,以外敝其众,因乘风尘之变,庶几于得骋焉。盖其势有类苻坚者。坚之盛时,擒姚襄、破慕容炜,皆释其亲而用之。其征江南,王猛、苻融深以为谏,独姚苌、慕容垂劝成之。及淝水一败,垂、苌之徒果乘间飞扬,卒灭苻氏。金人之祸殆将类此。矧得中国玉帛子女以乱其志虑,上有惑志,下有争心,外无彊敌,内多功臣,士马疲于战斗,仇雠聚于心腹,不过数年,内变必起。我以全制其后,可以万全。此兵家所谓其彊易弱者也,何不可图之有哉!图之之术奈何?亦乘其变而已。知其未有变也,则法光武之言而固守文德,何虑于贻后日之患乎?知其有变也,则违蔡谟之论而力争武功,何疑于致朝廷之忧乎?虽然,方匈奴之分,固有变之可乘矣,而光武犹以为非时者,盖以中原初定,民力未任于征役也。方季龙之死,固有变之可乘矣,而蔡谟犹忧于致患者,盖以公卿之间,人才不足以办此也。诚能蓄养民力,搜选人才,以待敌人之变,则若窦宪之勒燕然可也,耿秉诸将之功,何足道哉!虽若刘裕之平关中可也,殷浩、桓温之败何足忧哉!而执事乃使承学之士,权轻重之势,度可否之时,酌其宜施于今者。顾愚不敏,何足以权大事乎?尝闻古之英雄之主欲求非常之功者,必有规模先定于中。若事之成否,则有非人力所能致者矣。勾践之报吴,是骄其敌而已;昭王之图齐,是俟其衅而已。骄敌而敌可骄,俟衅而衅可乘,天也。孙权称臣于魏,受其封爵,至欲乞身交州以保馀年,亦所以骄其敌也。刘备跨有荆益,保其岩阻,天下有变则欲下宛洛以出秦川,亦所以俟其衅也。骄敌而不骄,俟衅而无衅,亦天也。传曰:「圣人非生时,时至而弗失」。使孙权、刘备而图句践、燕昭之功,则覆亡之不暇,尚何燕越而能保哉!愚愿国家修四君之术,以俟二国之变,规模一定,勿为浮议所摇。其济与否,视天之何如,吾不敢取必焉,可也,然执事之言曰「上天悔祸,北敌相残」。呜呼,天意固有在矣。
传奇莺莺事辨正 宋 · 王铚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二、《侯鲭录》卷五
尝读苏翰林赠张子野诗,有云「诗人老去莺莺在」,注言:「所谓张生,乃张籍也」。仆按元微之所传奇莺莺事,在贞元十六年春。又言「明年,生文战不利」,乃在十七年。而唐《登科记》,张籍以贞元十五年商郢下登科,既先二年,决非张籍明矣。每观其文,抚卷叹息,未知张生果为何人,意其非微之一等人不可当也。会清源庄季裕为仆言:友人杨阜公尝得微之所作《姨母郑氏墓志》,云其既丧夫,遭军乱,微之为保护其家备至,则所谓传奇者,盖微之自叙,特假他姓以自避耳。仆退而考微之《长庆集》,不见所谓郑氏志文,岂仆家所收未完,或别有他本尔?然细味微之所序及考于他书,则与季裕所说皆合。盖昔人事有悖于义者,多托之鬼神梦寐,或假之他人,或云见他书,后世犹可考也。微之心不自聊,既出之翰墨,姑易其姓氏耳。不然,为人叙事,安能委曲详尽如此!按乐天作《微之墓志》,以大和五年薨,年五十三,则当以大历十四年己未生,至贞元十六年庚辰,正二十二岁矣(传奇言生年二十二岁,未知女色。)。又韩退之作《微之妻韦丛墓志文》,作婿韦氏时,微之始以选为校书郎,正传奇所谓「后岁馀,生亦有所娶」者也(贞元十八年,微之始中书判拔萃。授校书郎,二十四岁矣。)。又微之作《陆氏姊志》,云「予外祖父授睦州刺史郑济」,白乐天作《微之母郑夫人志》亦言郑济女。而唐《崔氏谱》,永宁尉鹏亦娶郑济女。则莺莺者,乃崔鹏之女,于微之为中表,正传奇所谓郑氏为异派之从母者也。非特此而已,仆家有微之作《元氏古艳诗》百馀篇,中有《春词》二首,其间皆隐「莺」字(传奇言「立缀《春词》二首以授之,不书讳字」者,即此意。)。及自有《莺莺诗》、《离思诗》、《杂忆诗》,与传奇所载较,犹一家说也。又有《古决绝词》、《梦游春词》,前叙所遇,后言舍之以义,又叙娶韦氏之年,与此无少异者(《梦游春词》云:「当年二纪初,佳节三星度。韦门正全盛,出入多欢裕。」二纪初,谓二十四岁也。)。其诗中多言「双文」,意谓二「莺」字为双文也。并书于后,使览之者可考焉。又意《古艳诗》多微之专因莺莺而作无疑。又微之《百韵诗寄乐天》云:「山岫当阶翠,墙花拂面枝。莺声爱娇小,燕翼玩逶迤」。注云:「昔予赋诗云『为见墙头拂面花』,时唯乐天知此事」。又云:「幼年与蒲中诗人杨巨源友善,日课诗(传奇言:生发其书于所知,予亦闻其说,生所善杨巨源为赋《崔娘诗》一绝。)。凡是数端,有一于此,可验决为微之无疑,况于如是之众也。然必更以张生者,岂元与张受姓命氏,本同所自出耶(张姓出黄帝之后,元姓亦然,后为拓拔氏。后魏有国,改号元氏。)?仆性喜讨论,考合同异,每闻一事,隐而未见,或可见而事不同,如瓦砾之在怀,必欲讨阅,归于一说而后已。尝谓读千载之书而探千载之迹,必须尽见当时事理,如身履其间,丝分缕解,始终备尽,乃可以置议论。若略执一言一事,未见其馀,则事之相戾者多矣。又谓前世之事无不可考者,特学者观书少而未见尔。微之所遇合,虽涉于流宕自放,不中礼义,然名辈风流馀韵,照映后世,亦人间可喜事,而士之臻此者特鲜也。虽巧为避就,然意微而显,见于微之其他文辞者彰著又如此,故反复抑扬,张而明之,以信其说。他时见所谓姨母郑氏志文,当详载于后云。
三老图既成久欲作诗未果因次任漕韵 宋 · 吴芾
押支韵
我久欲作三老诗,苦无佳句能解颐。
抽轧鄙思成无期,有语欲吐还茹之。
忽得新篇向此诗,恍如春草生谢池。
明珠万斛光陆离,璀璨不减珊瑚枝。
压倒元白头欲垂,直与李杜肩相差,使我手把不停披。
忆昨梅花吐琼蕤,枝头爱日仍舒迟。
虽恨捧觞无翠眉,吾人臭味自相宜,花下清欢聊共追。
嗟我老来意气衰,归心已决不复疑。
虽来江右把一麾,但知痛饮真吾师。
尊前况逢冰雪姿,岂容不醉负屈卮。
二老揽辔方并驰,一气相和如埙篪。
百城感化熏兰芝,不事威怒轰雷椎。
后园探春容我随,开怀笑语何熙熙。
丹青写此一段奇,未羡九老洛水湄。
何日归去山之崖,时命柴车载鸱夷。
相逢径醉莫问谁,饮尽不妨寻酒旗。
与吴元忠书 其一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八四、《五峰集》卷二
久伏盛名之下,朝野异道,无缘祗谒,徒怀仰慕之心。中春,丈人造朝,家兄侍行,某独将诸房,远寓穷山。至中夏,王师讨曹成于临贺,成军崩溃,所过残暴。奔避崎岖,幸免死亡。窃思寇盗纵横,使吾民至于此极者,以州郡敝而不振,而方伯久无其人也。日夜延颈威明之至,扫除凶奸,封殖善良,有如饥渴。夫难得而易失者,时之会;易失而难得者,事之几。然几会之来,无有终极,圣贤英雄之所以凝神睇视而不敢忽者也。自靖事之初失几会,以至于今,大乱日滋。圣主忧勤劳思,分江南根本之地以委元勋盛望之臣,此天下重任也。所统之封,北跨汉、沔,西距瞿唐,东尽衡山,奄有北海。以地则广,而形势易张;以体则大,而威声易布;以权则重,而智计可行。挟此三者,何事不济?然荆、峡单残,衡、湘罢敝,岳、鄂、武陵,群盗之区,八桂、五羊,民方喜乱。以政则紊,启奸宄之心;以兵则弱,招外寇之侮;以财则匮,有内溃之虞。当此三者,求济实难。苟相公恃前三者之虚名,则患必至;理后三者之实患,则功可成。虽然,理之有道,在乎得贤而已矣;得贤有道,在乎公心而已矣;公心有道,在乎循理而已矣。理一昭明,虽天地变化,了然胸次,况乎一时之会、一事之几,而有不得者乎!相公诚能留心于此,则敌仇可灭,而中原可定。不然,几何其不举天下而一掷也。某少习干时之业,长闻《大学》之方,性本迂疏,志与时左,自分逸于山林,望云消意,临水观心,以适己事而已。矧今在疚,岂欲求名!然遭时不竞,危亡之虑,国家惟同,辄恃父兄之契,敢陈愚者之衷。
释疑孟 其四 仲子 宋 · 胡宏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九○
天下之事,人伦为重,舍人伦而矜细行以欺世盗名者,君子不与也。陈氏,齐之世臣,相与戮力,同心定社稷者也。是以有万钟之奉,若祖若父皆享焉。仲子起而非之,不义齐国,避兄离母,处于于陵。方是之时,天下之君非不奉王命,则篡夺之子孙,天下之人从而事之,是天下皆不义也。仲子于于陵不义之地,何居焉?于于陵不义之纑,何辟焉?履所易者,乃不义人之粟,何食焉?不然,则盖邑之禄可受而室可居矣。而离母焉,是不孝也;而避兄焉,是不恭也。不孝不恭,天理灭,人伦废矣。虽云有义,亦将安施?此孟子所以深罪之也。且仲子敢于避兄离母,卓然为绝微之行,狷者有所不为,而司马子与之,过矣。
次韵徐端明师川清明见访小集 南宋 · 张扩
七言律诗 押先韵
撩人春色浩无边,多病清羸挽不前。
书舍忽陪金殿客,花时犹记汉宫烟。
翰林剧饮赋千首,焦遂高谈惊四筵。
更著新声定场屋,元轻白俗浪争先。
涂勉仲墓志铭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九、《方舟集》卷一五
按《元稹传》载,严砺节度东川,没入居民涂山甫等八百馀家田产奴婢,为稹所劾。砺与山甫皆东川人,岂有怙用其势,以暴其乡之人如此,盖以素仇所私非一日耶?今涂氏、严氏皆为梓望姓,两家阡陌相接如昔时,而诗书家法,叶叶相与通姻娅,甚欢。涂出山甫而严出砺无疑也。呜呼!退之援同姓于毛仙翁,孔文举记通家于李元礼,吾儒以寇为婚以明易之变,浮屠氏以平等视冤亲,痛一念之由失,至百劫相雠不悟,可悲也夫!中江涂勉仲者,娶严氏,两家有佳子弟,多从余游,而勉仲尤厚者。勉仲之弟端卿,于余为同年进士,而勉仲两郎曰森曰柄,亦得以藉口意爱如通家骨肉。余为学官成都,勉仲岁遣两郎修执经礼。逮倅彭至閒居资中,两郎子往来不绝。森、柄得于二《礼》大、小戴氏学,亦出父之亲授也。森以治《礼》两预宾荐,柄更从余读《春秋》。勉仲仓卒得腹病,森留侍父病,柄适留资,未知也。勉仲且死,执森手,曰「汝力学无以怠惰,汝等李氏门,终可依」,以卒。森讣书词来资,速柄归云尔也。端卿状云,勉仲兄葬有日,森视竁办大事不及来,舁柄挟状以谒铭。余固不以森为不敏,而痛柄之请词苦苦再三,为得礼也。县有涂使君祠,则勉仲世为中江人。曾祖某,祖某,父某,三世业儒不仕。勉仲儒者,于生事不疏而有理,以自给。其所乐予,则里邻吉凶缓急、佛道祠庙、桥梁营造,首倡悉力不吝惜,至焚券市义,又不知几何人。然其人刚介有守,凌轹非意,如丘山欲压者,一毫不挫也。至今牛翁争蹊与里胥之珥笔者,犹佩勉仲高谊以自慑伏,其晚进乡校小生服膺善训于勉仲者,可忘哉?年五十六卒,葬以某年月日。铭曰:
儿日读书,翁喜倾耳。儿今呜呜,哭翁泪洗。垂尽之言,儿奚不知!清怀之葬,使君之祠。
读东坡诗 南宋 · 王十朋
东坡文章冠天下,日月争光薄风雅。
谁分宗派故谤伤,蚍蜉撼树不自量。
堂堂天人欧阳子,引鞭逊避门下士。
天昌斯文大才出,先生弟子俱第一。
天人诗如李谪仙,此论最公谁不然。
词无艰深非浅近,章成韵尽意不尽。
味长何止飞鸟惊,臆说纷纷几元稹(自注:有言欧公诗味短者,王介甫云:“行人举头飞鸟惊”之句,味亦甚长。)。
浑然天成无斧凿,二百年来无此作。
谁与争先惟大苏,谪仙退之非过呼。
胸中万卷古今有,笔下一点尘埃无。
武库森然富摛掞,利钝一从人点检。
莫年海上诗更高,和陶之诗又过陶。
地辟天开含万汇,少陵相逢亦应避。
北斗以南能几人,大江之西有异议。
日光玉洁一退之,亦言能文不能诗。
碑淮颂圣十琴操,生民清庙离骚词。
舂容大篇骋豪怪,韵到窘束尤瑰奇。
韩子于诗盖馀事,诗至韩子将何讥。
文章定价如金玉,口为轻重专门学。
向来学者尊西昆,诗无老杜文无韩。
净扫书斋拂尘几,瓣香敬为三夫子。
诸公和诗复用前韵 南宋 · 王十朋
押尤韵
攲眠听诗韩喜侯,锋难与争剑铸欧。
铃斋浅陋无处著,挂在缥缈之飞楼。
兹楼久欠诗酒味,天遣我辈来遐陬。
尘埃聊用文字洗,瓦砾遂获琼瑶酬。
宾朋未赏合开燕,老病欲登宜杖鸠。
清风酌别记霅水(自注:湖洲有清风楼。),制胜领客思夔州(自注:夔州有制胜楼。)。
一江明月楚东醉(自注:饶州有鄱阳楼、楚东阁,范文正公诗云:一江明月夜归迟。),全家终日蓬莱游(自注:会稽有蓬莱阁,予为幕客,尝挈家以游。元微之诗云:全家终日在楼台。)。
南来不谓有此境,四顾亦足穷吾眸。
朝看日出闽海峤,夜望斗插泉山头。
端如虢郡风月送(自注:退之虢州北楼诗。),不比巴岳乾坤浮。
登临怀古甫白适,赋咏联珠产巩牟。
私心窃慕范文正,后天下乐先其忧。
石笋桥 南宋 · 王十朋
押轸韵
刺桐为城石为笋,万壑西来流不尽。
黄龙窟宅占上游,呼吸风涛势湍紧。
怒潮拍岸鸣霹雳,淫潦滔天没畦畛。
行人欲渡无翼飞,鱼腹蛟涎吁可闵。
二三大士为时出,目睹狂澜心不忍。
小试闲居济川手,远水孤舟寇忠悯。
亦有山僧愿力深(自注:僧文绘等董其役。),解使邦人指仓囷。
五丁挽石投浩渺,万指硺山登嶾嶙。
辛勤填海效精卫,突兀横空飞海蜃。
趾牢(原作千,据四库本改)千尺鲛人室,护以两旁狮子楯。
南通百粤比三吴,檐负舆肩走騋牝。
论功不减商舟楫,遗利宜书汉平准。
莫将风月比扬州,二十四桥真蠢蠢。
我时出郊春雨后,鹭点沙汀飏鹰隼(原作准,据四库本改)。
江亭矫首独遐观,有客南来杯共引(自注:是日迓□实之,少憩江(二字原缺,据四库本补)亭。)。
欲咏河梁拟苏李,颇类鉴湖逢元(原缺,据雍正本、光绪本补,四库本作巩)稹。
江山不逢贤太(三字原缺,据四库本补)守,袖手沉吟觉才窘。
况无铁笔拟(二字原缺,据四库本补)端明,徒使时人笑蚯蚓。
绣衣屡约吾来游,未遂堪嗟德星陨。
乡来尝以记属我,固避牢辞惭不敏。
传闻江欲飞栋初,异论纷纷互矛盾。
世无刚者桥岂成,名与万安同不泯。
会稽风俗赋(并叙) 南宋 · 王十朋
出处:全宋文卷四六一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绍兴市
昔司马相如作《上林赋》,设子虚、乌有先生、亡是公三人相答难。子虚,虚言也;乌有先生者,乌有是事也;亡是公者,亡是人也。故其词多夸而其事不实,如卢橘黄柑之类,盖上林所无者,犹庄生之寓言也。余赋会稽,虽文采不足以拟相如之万一,然事皆实录,故设为子真、无妄先生、有君答问之辞。子真者,诚言也;无妄者,不虚也;有君者,有是事也。以反相如之说焉。
有客过越,自称子真,介于无妄先生,贽见于有君。谒入,乃膝而前曰:「闻有君之名雅矣,今幸际颜色,聆话言,仆辄有请,君其听焉。君世家于越,以风流自命,业传缃素,才播歌咏。越之山川人物、古今风俗,载在君腹,愿闻其略,可乎」?有君乃歛衽肃容谢曰:「唯唯。客姑坐焉,吾以语尔。越于九域,分曰扬州(《禹贡》:「淮海惟扬州。」《周礼》:「东南曰扬州,山曰会稽。」《图经》:「大都督府越州,《禹贡》扬州之域。」)。仰瞻天文,度当斗牛(《汉书·地理志》:「吴地斗分野。」《晋书·天文志》:「自斗十三度至女七度为星纪,于辰在丑,吴越分,曰扬州,而会稽入斗一度。」白乐天诗云:「牛斗天垂象,台明地展图。」)。在辰为丑,自夏而侯(《史记》:「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夏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禹祀。」《图经》:「封少子无馀于越,是为越侯。」)。郡于秦汉(秦始皇灭荆,置会稽郡。汉以其地属吴国,景帝诛吴王,复为会稽郡。),霸于春秋(《春秋》:「哀公十三年于越入吴。」《史记》:「勾践已平吴,兵横行于江淮,号称霸王。」)。州于隋而使于唐(隋大业中改为越州,唐乾元中置浙江东道节度观察等使。),公有素而王有镠(隋杨素封越国公,唐末钱镠平董昌,封吴越国王。)。因种山而中宅(《图经》:「种山一名重山,即今卧龙山也。」《吴越春秋》:「越王葬文种于国之西山,一年,伍子胥自海上穿山胁持文种去,与之俱游于海。」今西山低处是也。),廓蠡成而外州(《吴越春秋》:「勾践自吴还,范蠡筑小城,周千一百二十二步,一员三方。西北立为龙翼之楼,以象天门。东南伏漏石窦,以象地户。陵门四达,以象八风。外郭筑城而缺西北,示服事吴也。」《图经》:「会稽治山阴以来,此城即为郡城。」)。龙楼翼而屹峙,石窦伏而巽流。法天门兮地户,惟昆崙兮是侔(《吴越春秋》:「范蠡曰:『臣之丛城也,其应天矣,昆崙之象存焉。』」)。实东南之大府,号天下之无仇(天下本无仇。)。其山则郁郁苍苍,岩岩嵬嵬,磅礴蜿蜒,嵂崒崥崹。若骞若奔,若阖若开,或凸或凹,或阜或堆,或断而联,或昂而低。虎卧龟𥖁,龙盘雁徊。舒为屏障,峙为楼台。崦映江湖,明灭云霓。八山中藏(府城之内有八山:种山、⿔山、蕺山、火珠山、鲍郎山、彭山、白马山、蛾眉山。今所存者惟四山耳,鲍郎、彭山、白马、蛾眉俱已湮灭,仅存其名。),千里周回。彭鲍名存(《图经》:「彭山在会稽县北四里。」《典录》云:「彭祖所隐居之城。鲍郎山一名阳堂山,在今大能仁寺之前。」《郡国志》云:「山有鲍郎祠。」蛾马迹迷。蛾眉山不见于《图经》,父老云:在府桥之东,轩亭之西,形如蛾眉。白马山在会稽县北五里。),钜者南镇,是为会稽(《史记》:「禹会诸侯江南,计力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皇览》曰:「会稽山本名苗山。」唐开元十年封四镇为公,故会稽山为南镇永兴公。)。洞曰阳明,群仙所栖(《⿔山白玉上经》曰:「会稽山周回一百二十里,名阳明洞天,皆仙圣天人都会之所。」)。石伞如张(《图经》:「石伞山在会稽县东南十五里玉笥侧,状如伞。」),石帆如扬(石帆山在会稽县东十五里。夏侯曾先《地理志》云:「射的山北有石壁,高数十丈,中央少纡,状如张帆。又有文石,状如鹞,人亦谓之石鹞山。」)。石篑如藏(《舆地志》云:「宛委山上有石篑,壁立干云,升者累梯而至。」),石鹞如翔。石壁匪泥(并见石帆注。),石瓮匪携(巨石三在照湖东,状如酒瓮,时人谓之秦皇酒瓮。)。香炉自烟(会稽一峰状如香炉,人谓之香炉峰,一名覆釜山。),天柱可梯(《吴越春秋》:「九山东南天柱,号曰宛委。」《图经》:「望泰山一名天柱山。」)。韫玉有笥(《图经》:「玉笥山在会稽县东南十五里,出美玉,其形如笥,因以为名。一名茅岘。」),降仙有台(《皇览》云:「宛委山上有一巨石,屹然如几台,尝有神仙降其上,号降仙台。苗龙先生于此台上升。」)。禹穴窅而叵探(《史记》:司马迁登会稽,探禹穴。唐郑鲂有禹穴碑。),葛岩蜚而自来(《龙瑞图经》:「禹穴北有石岩,高丈馀,南面侧平如削。」《真诰》云:「此石于赤乌二年天降,从安悉国飞来,上有索痕二条,名为飞来石。晋葛仙公曾筑坛炼丹,后人名葛仙岩、炼丹井。」)。射堂丰凶之的(孔晔《会稽记》云:「射的山半有石室,乃仙人射堂。东峰有射的,遥望山壁有白点如射侯。士人常以占谷贵贱,故语云:『射的白,米斛百;射壁玄,米斛千。』」),宛委日月之圭(《遁甲开山图》云:「禹开宛委山,得赤圭如日,碧圭如月,长一尺二寸。」),应天上之玉衡(《舆地志》云:「会稽山一名衡山。」《吴越春秋》:「禹闻黄帝藏书于此,乃东巡,登衡岭。」《龙瑞图经》注云:「谓天文盖度中权,衡,星名,非南岳之衡岭。」),直海中之蓬莱(旧志:「蓬莱山正属会稽。」沈绅《蓬莱阁》诗云:「三山对峙海中央。」)。至若嵊山岿其东(《图经》:「嵊山在剡县东三十四里。」唐武德四年置嵊山,因山为名,今曰嵊县。),涂山屹其西(涂山在山阴西北四十五里。旧《图经》云:「禹会诸侯之所。」应劭云:「涂山在永兴北。」按永兴即萧山也。杜预注《左传》云:「在淮南寿春。」亦未详在何所。),阜至繇蜀(蜀阜山在山阴县北三十五里。旧经按地志云:「昔自蜀飞来,带儿妇二十馀人,随山而至,善织美锦。自云:『家在西蜀,今忽至此。』」又云:「勾践将伐吴,置妇女于山上,以邀军士。」后讹为阜。),龟来自齐(⿔山在山阴县东八十步,下有东武里,或谓之怪山。《吴越春秋》:「范蠡筑城既成,怪山自生琅玕,东武海中山也,一夕自来,故名怪山。」《越绝书》云:「勾践游台也,东南司马门所以灼⿔。又仰望天气,观天怪也,云,远望似⿔形。或名⿔山。」)。梅山乃隐吏之窟(梅山一名巫山,在府城北一十八里,梅子真所隐之地也。其西则有梅市里、梅福里。),纻罗盖西子之闺(《舆地志》云:「诸暨县罗山,西施、郑旦所居,有方石,云是西施晒纱处。今名纻罗山。」)。五泄争奇于雁荡(《掇英集》:五泄,瀑布也。在诸暨西四十里,有两山夹溪,造云壁立,高二百丈、广数十丈,水泻五节,故曰五泄。山多奇峰,或比之雁荡云。),四明竞秀于天台(《图经》:「四明山在馀姚县。」孙绰《天台赋》云:「涉海则有方丈蓬莱,登陆则有四明、天台。」)。五云中令之故居(晋义熙三年,中书令王献之居是山,有五色祥云见,安帝诏建云门寺。),十峰昙翼之招提(法华山在会稽县南四十里,晋僧昙翼栖此,诵《法华经》,因置寺焉。其山十峰,其水双涧,今天衣寺是也。)。故越为之首兮,剡为之面兮。沃洲天姥,眉兮目兮(白乐天《沃洲山记》云:「东南山水越为首,剡为面,沃洲天姥为眉、目。」二山今属新昌县。)。金庭桐柏,仙子宅兮(金庭观在剡县东,王子晋学道登仙之所。《真诰》曰:「南岳真人云:『越有桐柏之金庭,养真之福地,升仙之灵墟也。』」)。南明嵌崆,宝相涌兮(新昌南明山有宝相寺,梁建安王造石佛一躯,高一百尺。)。南岩嵯峨,海迹古兮(南岩在新昌县西南。唐李绅《龙宫寺碑》云:「南岩海迹,高下犹存。」)。陟秦望而望秦兮(《史记》:「秦始皇二十七年,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立石刻颂。」《图经》:「秦望山在会稽南四十里。又有望秦山,始皇登山,群臣于此以望秦中。」),登洛思而思洛兮(洛思山在萧山县东。《舆志》云:「永兴县有洛思山,洛人朱隽来会稽,三年不得反,乃登山北顾而叹,因以为名。」)。采葛食蕺,敬吊前王兮(蕺山在府治东北三里。赵璘直碑云:「蕺,蔬类,昔越王所嗜,常采于此,遂用名之。在晋为王逸少别址,尚留故池与祠堂。」葛山在会稽县东一十里。《吴越春秋》云:「勾践使女织布,以献吴王,采葛是山。」);脩竹茂林,缅想陈迹兮(《舆地志》云:「山阴县西有兰亭。」王羲之序云:「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脩竹。」又云:「俯仰之间,以为陈迹。」)。连山如珠,秦皇之所驱兮(连山在萧山县西。夏侯曾先《志》云:「连山长冈九里,西北至定山,秦始皇欲置石桥渡浙江,今尚存石柱数十列于江际,世传始皇驱山塞海。」);擪山如玦,亚父之所割兮(擪乌山在萧山县南。东方朔《神异志》云:「山是亚父割断萧山南岭,将擪断乌江。」)。北干隐兮明月在(北干山在萧山县北。孔灵符《地志》云:「许询家于此山之阳,询诗云:『萧条北干园。』刘真长叹曰:『清风明月,恨无玄度。』」),东山卧兮白云迷(东山在上虞县西北三十里,谢安石高卧之处。李白《忆东山诗》云:「白云他自散。」)。少微寂兮幽鸟怨(少微山在会稽五云门外十里。《职方员外郎齐唐墓表》云:「公退居湖山日,少微依山有亭榭,独以书史音乐自适。」),太白空兮野猿啼(太白山在剡县西六十里,与少白山连。夏侯曾先《地志》云:「峻极于天岩崔嵬。赵广信炼丹登仙之处,上有白猿赤玃。」)。其水则浩淼泓澄,散漫萦迂,涨焉而大,风焉而波,净焉如练,莹焉如磨。溢而为江,潴而为湖,为沼为沚,为潢为污。汇为陂泽,疏为沟渠,𥧲而田畴,淤而泥涂。生我稻粱,溉我果蔬。集有凫雁,戏有龟鱼。实有菱芡,香有芙蕖。鹘舟如击(晋安《海物异名记》:「越人水战,凌波赴敌则有鹘,舟名。」),马楫如驱(《吴越春秋》:「越人以舡为车,以楫为马。」)。船龙夭矫,桥兽睢盱(白乐天诗:「船头龙夭矫,桥脚兽睢盱。」)。堰限江河,津通漕输。航瓯舶闽,浮鄞达吴。浪桨风帆,千艘万舻,大武挽繂,五丁噪謼,榜人奏功,千里须臾。境绝利博,莫如鉴湖。有八百里之回环,灌九千顷之膏腴(《图经》:「后汉马臻字叔荐,山阳人,为太守,创立鉴湖。在会稽、山阴二界筑塘蓄水,水高田丈馀,田又高海丈馀。若水少则泄湖溉田,如水多则开湖泄田中水入海,所以无凶年。其塘堤周回三百十里,溉田九千馀顷。」一说鉴湖八百里,盖总言之。钱昭度诗云:「越国荷花八百里。」)。浮贺监之家(《唐书》:「贺知章以秘书监请为道士,诏许之,以宅为千秋观,赐《鉴湖剡州》一曲。」),浸允常之都(《史记》:「少康庶子封于会稽,后二十馀世,至于允常。」《吴越春秋》云:「越之兴霸,自允常始。」)。人在鉴中,舟行画图(《舆地志》:「南湖萦带郊廓,款属峰岫,白水翠岩,互相映发,若鉴若图。」王逸少云:「从山阴上路行,如在鉴中游。」)。五月清凉,人间所无(杜甫诗:「鉴湖五月凉。」)。有菱歌兮声峭(谢灵运诗:「菱歌调易急。」王翰诗:「不知湖上菱歌女,几个春舟在若耶。」),有莲女兮貌都(西施采莲于若邪溪,李白有《采莲曲》。)。日出兮烟销,渔郎兮啸嘑。东泛曹江,哀彼孝娥(曹娥江在会稽东四十里。娥,上虞人,父溺死不得尸,娥年十四,沿江恸哭,昼夜不绝,旬有七日,遂投江而死。);西观惊涛,吊夫子胥(浙江在萧山县西十三里。《史记》:「吴王杀伍子胥,取其尸盛以鸱夷革,浮之江中。吴人怜之,为立祠于江上,命曰胥山。」)。槩浦思夫槩之封(槩浦在诸暨县北,吴阖闾弟之子夫槩所封之地,因以为名。),翁洲访偃王之庐(翁州属会稽,《郡国志》云:「徐偃王昔居于翁州。」)。箪醪投兮沼吴国(箪醪在会稽南三里,勾践投醪之所。《左传》:「伍子胥曰:『吴其沼乎?』」),扁舟去兮变陶朱(《史记》:范蠡事越,既灭吴,乃乘舟浮海以行,终不反,止于陶,天下称陶朱公。)。鼓樵风兮游若邪(若邪溪在会稽县东南。后汉郑洪字巨君,山阴人。孔灵符《会稽记》云:「射的山南有白鹤山,此鹤为仙人取箭。郑洪尝采薪,得一遗箭,顷有人觅,洪还之。问何所欲,洪识其神人也,曰:『常患若邪溪载薪为难,愿朝南风暮北风。』后果然,故溪风至今犹尔,呼为郑公风,亦名樵风。」),兴雪棹兮寻隐居(剡溪一名戴溪。《晋书》云:「王子猷尝居山阴,夜雪初霁,四望皓然,忽忆戴逵,时在剡,便夜乘小船诣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反。人问其故,子猷曰:『乘兴而来,兴尽而反,何必见戴!』」)。禊事脩兮觞兰渚(兰渚即兰亭也。羲之序云:「会于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有清流激湍,引为流觞曲水。」),陶泓沐兮池戒珠(戒珠寺在蕺山,本王羲之别业,有鹅池、砚池、题扇桥在焉。)。了溪凿兮禹功毕(了溪在剡县东北,源出了山。《越绝书》云:「禹疏了溪,人方宅土。」),刑塘筑兮长人诛(刑塘在会稽县北。《越绝记》:「大禹会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防风后至,禹乃诛之于塘。」贺循《会稽记》云:「防风氏,其身三丈,刑者不及,乃筑高塘临之,故曰刑塘。」)。酌菲泉兮怀古(会稽山大禹寺有泉,名曰菲泉。),饮清白兮自娱(卧龙山下州宅之西隅,有清白堂、清白泉,太守范文正公命名,有记。)。其物则有鱼盐之饶(沈立《越州图序》:「濒海居人以鱼盐为生。」),竹箭之美(《尔雅》:「东南之美者,则有会稽之竹箭。」)。山涵海蓄,言其有几。贡入王室,利周遐迩。耕焉以火,耨焉以水(《汉书·地理志》云:「江南地广,火耕水耨,民食鱼稻。」)。南风翼苗,翠浪千里。𥝧稏一空,玉粒如峙。炊粳酿秫,既甘且旨。檿桑之奇,号为第一(《吴录》、《太康地记》并云:「诸暨境土诸山第一产,檿桑文采如博綦,方正骈次,有如画作,可为屐鞒。上品者一两至数十万。」)。龙精㒩㒩,吐丝满室(《蚕书》曰:「蚕为龙精。」荀卿《蚕赋》云:「有物于此㒩㒩兮,其状,屡化如神。」)。万草千华,机轴中出,绫纱缯縠,雪积缣匹(《图经》:「越贡花纱白编绫、轻交梭绫、轻容生縠、吴绢十样绫、大花绫、编文纱花罗。」)。木则枫梃千丈(《名山志》云:「天姥山有枫木千馀丈。」),松封五夫(上虞有地名五夫,始皇封松木为五大夫之处。),桐柏合生(嵊县金庭观,《道经》云:「上有桐柏合生。」),檫棐异隅(《舆地志》云:「馀姚有太平山,四角各生一种木,不杂他木。一角纯檫,一角纯梓,一角纯棐。」),文梓楩楠(《吴越春秋》:「吴王好起宫室,越王使工入山伐木,天生神木一双,大二十围,阳为文梓,阴为楩楠,以献吴王。」),栎柞槠榆(《郡国志》:「若邪溪有栎木,谢客儿、惠连作诗联句刻于其上。上虞有历山,山下多柏木,吴越名柞为历,故曰历。」诸暨有槠山,剡有榆木山。)。连理之柯(诸暨有木连院,因有连理木,故得名。),合抱之株,乃斧乃斤,以舆以庐。乃有萧山陆吉(东坡《黄甘陆吉传》:「吉隐萧山。」),诸暨三如(《图经》:「诸暨出三如,谓如锦之桑,如拳之栗,如丝之苧。」)。胡楠成林,贺瓜满区(《尔雅》:「梅,楠。」任昉《述异记》:「中有王氏橘园、胡氏梅山、贺氏瓜丘、陵家白莲。」)。枣实全赤,檎腮半朱,火榧壳玉,樱桃荐珠,鸭脚含黄,鸡头去卢,百益七绝之奇(《尔雅》:「楙,木瓜。」《埤雅》:「梨百损一益,楙百益一损。」隐居云:「山阴兰亭、尤多木瓜,人以为良果。」《酉阳杂俎》:「材有七绝,一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蛊,五霜叶可爱,六嘉实,七落叶肥大。」),双头四角之殊(越多双头莲,《埤雅》云:「俗言菱芰、而不分别,惟《武陵记》云:「四角三角曰芰,两角曰菱。」)。蔗有昆崙之号(《本草注》:「甘蔗有两种,赤色名昆崙蔗,白色名萩蔗,赤蔗出江东会稽。」),梅有官长之呼(越有杨梅二种,绝佳,一曰官长梅,一曰棱梅。)。蔓生则马乳蘡薁,土实则凫茈慈菰。野蔌溪毛,园蔬木菌。湘湖之莼,箭里之笋(萧山湘湖出莼菜,会稽有美箭里。)。可荐可羞,采撷无尽。鳞虫水族,海生池养,丁首丙尾,皤腹缩项,赤鲩文鳢,玄𩺀黄𩺞(以上鱼名并载于《图经》,越所有者,余皆类此。)。䱷人骈集,以钩以网。羹金鲙玉,不数熊掌。能言之鹜,善鸣之鹅(陆龟蒙养能言之鹜,王羲之爱善鸣之鹅。),输芒之蟹,孕珠之蠃,文身合氏之子(蛤有文,故谓之文蛤。元微之诗:「乡味尤珍蛤。」合氏子见东坡《江瑶柱传》。),跛足从事之徒(元微之诗:「鳖解称从事。」),街填巷委,与土仝多。异兽珍禽,屑铜吐绶(铜牛山在会稽县,夏侯曾先《地志》云:「昔有铜牛见于灵汜桥,人逐之,奔入此山,掘地视之,悉铜屑也。」《图经》:「太白山有鸟,尾似鸡,文采五色,口吐绿绶,长数尺,号吐绶鸟。」)。猛虎负子(萧山有去虎山,本名虎子山,有猛虎伤人。景德四年六月晦日,虎负一子而渡浙江而去,知县杜守一因改名焉。),灵乌送𪆪(法华山有双乌鹡,长则送出之,故惟此乌在焉。唐万《齐融守碑》云:「双乌所以示北。」)。凤栖鹿化(会稽有凤林乡。按《吴越春秋》:「禹会诸侯于稽山,因传国政。凤凰栖于木,百鸟伺于泽」。华公《凤林诗》:「苗山会计图书曰,威凤曾栖璧玉枝。」《龙瑞图经》:「葛仙翁有桐木,隐几化为白鹿,三足,号为鹿迹山。」),鹤拾雁耨(孔灵符《会稽记》云:「射的山西南有白鹤,为仙人取箭,因号箭羽山。」上虞有雁田,州志云:「夏禹与诸侯虞乐于此,化感鸟兽,故其地雁为民田春拔草根,秋除其穗。」)。熊罴狸豹,猴玃猿啼。鵁衔鸬吐(《埤雅》:「鵁鶄子衔母翅。」「鸬鹚吐而生子。」),莺求鹑斗。鸥浮鹬浴(《禽经》曰:「凫善没,鸥好浮。」《埤雅》:「鹬翡翠也,衒其毛羽,日浴登阑洄渊之间。」),鸦寒鳦瘦(越多寒鸦,秦少游词「寒鸦万点」,黄岩叟词「寒鸦如豆」,俱得其实。鳦,燕也,有二种:有胡燕,有越燕,胡燕肥,越燕瘦。)。巧妇锥喙(《埤雅》:「鹪鹩性巧,故俗呼巧妇。其喙尖利如锥,巢至精密。」),舂锄雪脰(《尔雅》:「鹭舂锄。」《埤雅》:「步于浅水,好自低昂,故曰舂锄。」)。林栖水宿,脩尾长咮(《禽经》曰:「陆鸟曰栖,水鸟曰宿。」又曰:「山禽之咮多短,水禽之咮多长,山禽之尾多修,水禽之尾多促。」)。江湖为笼,山林为囿。以牡以牝,以蜚以走。甲第名园,奇葩异香。牡丹如洛,芍药如扬(欧阳公《花品序》:「牡丹西出丹州、延州,东出青州,南出越州,出洛阳者为天下第一。」扬州出千叶芍药。)。木兰载新(吴蜕《镇东军监军使院记》云:「大厦之前,木兰特异,越城之中,称为一绝。当前政不轨之际,忽焉凋○,逮彭城王之镇临也,绿叶紫苞,载新阳艳也。」),海榴怀芳(州宅旧有海榴亭。唐李绅诗:「怀芳不作翻风艳,列萼犹含泫露妍。」)。菊山黄华(《图经》:「菊山在萧山县西,山多甘菊。唐县令李萼、尉丘丹目之曰菊山。」),兰亭国香(《越绝书》:「兰亭在山阴,越王种兰处。」)。天衣杜鹃(天衣寺有杜鹃花最奇,每岁盛开,观者竞集。),东山蔷薇(李白诗:「不到东山久,蔷薇几度花。」)。湖映香雪(越多梅花,又馀姚有梅澳湖,以梅得名。),鉴生水芝(李白诗:「荷花鉴里生。」)。鸳梅并蒂(越有鸳鸯梅,双头千叶。),仙桂丹枝(越有丹桂。)。司华骋巧,天女效奇。桃李漫山,臧穫视之。药物之产,不知其名。白术丹参,甘菊黄精,吴萸越桃(山栀子一名越桃。),禹粮石英(嵊县了山出禹馀粮,诸暨乌带山出紫石英。)。蓟训鬻之以疗疾(《图经》:「古废市在州南。」《舆地志》曰:「昔蓟训卖药于此市中。」),彭祖服之而延龄(彭山在会稽县北。《典录》云:「彭祖隐居之城。」),秦皇求之而莫致(《史记》:「始皇令方士徐韨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葛仙饵之而飞升(葛仙翁炼丹飞升,禹穴北有仙岩。)。日铸雪芽(日铸山在会稽东南五十五里,欧冶铸剑之所。《览古集》云:「会稽日铸洪崖双井不在建腊之后。」),卧龙瑞草(卧龙山亦产奇茗。范文正公《清白堂记》:「以建溪、日铸、卧龙、云门之茗试之,甘液华滋,悦人襟灵。」张伯玉云:「卧龙茶冠吴越。」),瀑岭称仙(《茶经》云:「馀姚县茶生瀑布岭者号仙茗。」),茗山斗好(《图经》:「茗山在萧山县西,其上多奇茗。」),顾渚争先,建溪仝蚤。碾尘飞玉,瓯涛翻皓,生两腋之清风,兴飘飘于蓬岛。剡藤番番,管城斑斑(越纸出于剡,舒元舆有《悲古剡藤》文。《图经》:「越出笔管。」)。冰敲嵊水(张伯玉诗:「敲冰呈巧手。」注云:「越俗呼敲冰纸为巧手。」),竹剪顾园(《述异记》:「越中有顾家斑竹。」),制于蒙、蔡之手,游于羲、猷之间。友陈元与端紫,仝文字于人寰。至若龙护金书(《龙瑞图经》:「黄帝藏金简玉字书于宛委山,禹探得之。唐开元二年,投金笼于禹穴,俄有一龙自穴出,现于坛上,赐号龙瑞宫。」),苔封石刻(《齐书》志云:「会稽剡县刻石山相传于名,不知文字所在。宋升明本县名家儿,袭祖行猎,忽见石上有文,凡三处,苔生其上,字不可识,刊笞去之,有大石文、立石文、小石文云云。或云卫夫人碑堕此中,因以为名。),苗山金玉(《山海经》:「会稽山上多金玉,下多珠石。」),邪堇铜锡(《吴越春秋》云:「欧冶子为越王铸剑,破赤堇之山而出锡,涸若邪之溪而出铜。」)。黄帝之鉴(《述异记》:「世传黄帝铸鉴于此,故名鉴湖。」),神禹之璧(绍兴丁丑,禹祠之前有光见,人即其处得圭璧。),欧冶之剑(见「邪堇铜锡」注。),蔡邕之笛(《舆地志》:「蔡邕避难于越,宿千秋亭,仰见榱竹,知有奇响,因取以为笛,遂为宝器。」),虞翻之床(《图经》:「五官省相传有虞翻床,翻为吴长沙王所礼,特设此床,以表贤客。」),秦皇之石(《舆地志》:秦始皇刻石,前有方石,广十丈,云是始皇座,两边有方石八所,云是丞相已下座。)。淳碑斯篆(汉邯郸淳作《曹娥碑》,蔡邕题曰:「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秦望山有始皇《颂德碑》,李斯篆。),江笔肃墨(府治之北有笔飞巷,江淹梦笔之所也。汉王肃随父在郡东斋,夜有女子从地中出,与肃语,将晓辞别,赠墨二员,时肃方注《周易》,多有凝滞,旦用此墨,觉才思开敏。)。雷鼓铜漏(《汉书·王尊传》:「母持布鼓于雷门。」注云:「雷门,会稽城门也,有大鼓,声闻洛阳。」会稽黄閤故有铜漏,古制甚精,王羲之书陆机《漏赋》,镌刻于上,历代以为宝。),梅梁窆石(《越绝书》:「少康立禹祠于陵所」,梁时修庙,少一梁木,夕有风雨,漂一木至,乃梅梁也,今存。窆石在禹陵之前,旧经云:禹葬会稽,取此石为窆。秦少游诗云:「一代衣冠埋窆石,千年风雨锁梅梁。」)。罍金履铁(晋太康中,上虞县于道观井中获金罍,故县以金罍名驿。《郡国志》云:涂山有石舡,长一丈,云禹所乘来。宋元嘉中于舡侧掘得铁履一双,梁初又得青玉印。」),罂铜印玉(晋太元年中,谢輶为郡守,掘郡厅柱下深八尺,得古铜罂,可容数斗,封题作「越王」字,文甚分明,是今隶书,馀不可识,輶以为范蠡厌胜之术,遂埋之,今不识处。玉印见上注。)。胎草蹄石(《图经》:「猎士陈惠度于剡山射孕鹿,既伤,产下一子,以舌舐子,身乾而后鹿母乃死,惠度弃弓矢为僧,鹿死之处生草,号鹿胎草。诸暨有马蹄石,传云始皇东巡,马蹄践此,其迹存焉。),黄竹神木(萧山,黄竹山。《越绝记》云:「范蠡遗鞭于此,生笋为林,竹色皆黄,状如刀割。」神木见「文梓楩楠」注。)。流黄汉簟(《西京杂记》:「会稽贡竹簟,号流黄簟。」),錞于周乐(《会稽记》:「涂山庙中有周时乐器,名錞于。」)。活人之草(《郡国志》云:「会稽横山有草,茎赤叶青,人死覆之,更活。」),止痛之木(《图经》:「郡王官廨两杉梁,相传勾践听事之旧梁,历代虽远,材质不异,俗谚云『千年之木,能止心痛』,有削服者,多愈。」),柘敷荣而华含戚(《石氏宗谱》:新昌石昉墓前有柘木,生而内向,覆坟如盖然。守墓者言,每有登科者,则柘有枝特生,一枝一人,或二三枝则二三人云。《会稽览古集》:「四明山有双石如笋,高数尺,野花丛生其顶,杜鹃鸣时,烂若霞锦。」国朝祖宗遏密,皆三年不荣。职方齐唐尝为之赞。华镇诗云:「鼎湖龙去苍髯断,三载丛花不记春。」),天雨钱而山储粟(剡有禅房寺,旧经云:齐安南将军黄僧成有德政,感天雨钱数亿万,遂舍造寺,号钱房院。梁天监中改禅房寺。储山在会稽,东南有粟山。周处《风俗记》:「舜时供储在此。」)。皆希世之奇迹,盖欲言而不足。其人则见于《吴越春秋》、《会稽典录》,图经地志,历代柬牍,大书特书,班班满目。孝者悌者,忠者义者,廉者逊者,智者健者,优于文词者,长于吏事者,擢秀科目之荣者,策名卿相之贵者,杀身以成仁者,隐居以求志者,埋光屠钓之微者,晦迹佛老之异者。虞翻之言有所不能尽,朱育之对有所不能既(《会稽典录》云:「孙亮时,山阴朱育少好奇字,仕郡门下书佐。太守濮阳兴正旦宴见掾吏,问:『昔王景兴问士于虞仲翔,而未睹仲翔对也,书佐宁识之乎?』育对云云。府君称善。」),予亦焉能缕数之哉,姑摘其尤之一二:前则种、蠡、计𥓋,号贤大夫(按《吴越春秋》,越王有八臣四友,文种、范蠡、计𥓋最显。),后则严助、买臣,直承明庐(《汉书》:严助、朱买臣皆会稽、吴人,武帝时,俱为侍中,后皆为会稽守。)。孝悌则张万和之父子(唐张万和,诸暨人,遭父母丧,兄弟庐墓二十馀年。万和终,子亦庐墓。),韩灵敏之弟昆(齐韩灵敏,剡人,早孤,与兄灵珍并有至性。母亡,无以营凶,共种瓜半亩,朝暮生,遂办葬事。)。邓、斯、祁、樊自杀以代罪(朱育对曰:「处士邓卢叙弟犯公宪,自杀乞代。吴宁斯敦、山阴祁庚、上虞樊正咸代父死罪。」),董黯、朱、魏报雠而名闻(虞翻对曰:「句章董黯尽心色养,丧致其哀,怨亲之辱,白日报雠,海内名闻。又魏朱恭明,永兴人,父为乌伤长陈硕所杀,恭明志在报雠。未间,硕病亡,刺杀其子,遂奔魏。后汉魏少英,上虞人,兄为乡人所杀,少英报雠讫,遂亡命。)。或湿衣以障火(丁兴,会稽人,家近荒野,野火沿烧,兴母老病,乃湿衣覆母,以身障火,身死母存。),或泣血以戢焚(许伯会,萧山人,遭母丧,结庐墓侧。野火将及坟所,乃悲号恸哭,天忽降雨,火则随灭。),或衔哀而庐墓(山阴钟离表、剡郑僧保、诸暨张万和、萧山许伯会、戴恭,皆以庐墓著名。),或负土以成坟(诸暨张孝和、申屠氏女、萧山郭世道、许伯会,并负土成坟。),或以行而名里(剡王知元父丧,哀毁卒,高宗改为孝义里。诸暨贾思会母亡,以至孝闻,有司奏改其里为孝义里。永兴郭世道负土成坟,袁愉表其行,敕改所居里为孝行里。),或以义而旌门(山阴严世期好施慕善,有司奏榜其门曰义行。剡公孙达居丧事母,名闻郡县,诏表门闾。萧山俞仅一门四代,兄弟十五人,老幼八十馀口,为乡里所称,观察使孟简书于《图经》,以励风俗。)。懿矣三女(《齐书》:「会稽陆氏有三女,无男,祖父母年八九十,相继卒,三女自营坟葬,为庵,舍墓侧。),贤哉二娥(曹娥见「曹江」注。国史:朱娥,上虞朱回女也,母亡,养于祖媪。娥十岁,里中朱颜与媪竞,持刀欲杀媪,一家惊溃,独娥号呼而前,拥蔽媪,手挽颜刀曰:「宁杀我,毋杀媪也。」媪脱,娥死,事闻,赐其家粟帛。其后会稽令董偕为娥立像于曹娥庙,四时配享。),处子之孝,凛然可多。节义则黄公居四皓之列(虞翻对曰:「鄞大里黄公絜己,暴秦之世,高祖即祚,不能一致。惠帝恭逊,出则济难。」),魏少英参八隽之俦(少英见《后汉·党锢传》。虞翻曰:「少英遭此屯蹇,忘家忧国,列在八隽,为世英彦。」)。蒙难卫主则有若丁潭(晋丁潭字世康,山阴人。苏峻乱,成帝蒙尘于石头,潭随从不离帝侧。),委身授命则有若王脩(虞翻曰:「句章王脩,委身授命,垂声来世。」)。虞喜躬岁寒之操(晋虞喜字仲宁,馀姚人。太康中诏曰:「喜洁静其操,岁寒不移。」),孔愉洪止足之谋(晋孔愉字敬康,山阴人。史赞曰:「愉洪止足之分,有廉逊之风。」)。或一门死三世之义(虞翻曰:「决曹掾上虞孟英三世死义。」),或一邑萃三康之㳅(山阴孔愉敬康、张茂伟康、丁潭世康,齐唐时人,号会稽三康。)。至若㮤杨柳朱,永宁瞿素,妇节峥嵘,蹈死不顾(朱育对:「其女则松杨柳朱,永宁瞿素,或一醮守节,丧身不顾,或遭寇劫贼,死不亏行。」)。卓行则郑洪、韩说、钟离意、朱隽、戴就举于孝廉(后汉郑洪、韩说、钟离意皆山阴人,朱隽、戴就皆上虞人,并举孝廉。),虞潭、孔奂、沈融、朱仕明举于秀茂(晋虞潭,馀姚人,陈孔奂,山阴人,唐沈融,会稽人,并举秀才。齐朱仕明,剡人,举茂才。)。虞寄起于对策(虞寄,馀姚人,弱冠对策,高第起家。),赵晔推于有道(后汉赵晔,山阴人,举有道。)。陈子公退侵地之藩(会稽陈嚣,字子公,以逊为行,与纪伯为邻。伯窃嚣蕃地自益,嚣见之不言,移一丈以润纪伯。伯觉知患,俱乃还所侵之地。两边俱退,乃为一路。鸿嘉二年,太守右扶风周府君刻石旌表,号曰义里长詹路。),钟离牧拒惭还之稻(吴钟离牧,山阴人,居永兴,种稻二十亩,临熟,民认之,牧遂与稻,后民惭还牧,闭门不受。)。循吏则有还珠孟尝(《后汉·循吏》:孟尝,字伯周,上虞人。为合浦太守。郡无耕稼,所资珠玑,前政贪残,珠徙交趾,尝清洁无求,珠乃还郡。),致雁虞国(孔晔记云:虞国,馀姚人,汉时为日南太守,有惠政。行部有双雁随轩翔舞,及还馀姚,雁奔随归国。卒,雁栖于墓侧,后遂成群,今馀姚有双雁乡。),希铣遗四州之爱(唐康希铣,会稽人,为饶、海、台、睦四州刺史。颜鲁公撰碑,今断碑犹存。),夏香著历任之绩(夏香字曼卿,萧山人。《会稽典录》云:「香历任邑长,皆有声绩。」)。儒学则王充以《论衡》显(后汉王充,字仲任,上虞人,著《论衡》八十五篇。),沈珣以《大义》称(唐沈珣,会稽人,撰《九经大义》百卷。),谢沉、谢承之史学(晋谢沉字行思,山阴人,明练经史,撰《晋书》三十馀卷。承字伟平,亦山阴人,博学洽闻,撰《后汉书》一百馀卷。),孔佥、孔祛之明经(梁孔佥,山阴人,通五经,尤明三《礼》,生徒数百人,三为五经博士。孔子祛亦山阴人,讲《尚书》,听者尝数百人,著《尚书义》二十卷。),贺孝先擅儒宗号(晋贺循字孝先,山阴人,经学第一,为江东儒宗。),虞伯施剸博学之名(唐虞世南字伯施,太宗称世南有五绝,其一博学也。)。文章则孙兴公掞金声之赋(晋孙绰字兴公,会稽人,作《天台赋》,谓友人曰:「卿试掷地,当作金声。」),徐季海挥玉堂之策(唐徐浩字季海,为中书舍人,诏令诰策,皆浩为之。)。晔若春荣则任奕、虞翔(朱育对曰:「文章之士则任奕、虞翔,齐驰文檄,晔若春荣。」),文不加点则四明狂客(唐贺知章字贵真,永兴人,自号四明狂客,醉后属词,动成篇卷,文不加点。)。二贺、二虞蜚声籍籍(唐贺德仁,山阴人,与从兄德基以文辞称,人为语曰:「学行可师贺德基,文质彬彬贺德仁。」虞世南与兄世基俱善属文,时人方之二陆。),吴融十诏成于俄刻(唐吴融,山阴人,昭宗时,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帝曾指授叠十许藁,融跪作诏,少选成,语当意详。)。隐逸则严、谢、秦、方、述睿、充符(后汉严光字子陵,馀姚人。晋谢敷,会稽人。月犯少微,星占者以隐士当之,俄而敷死。唐秦系会稽人,初隐于剡,后居泉州南安,人号其山为高士峰。方干字雄飞,今五云门外有方干岛、登波坊,有方干池,皆隐所也。唐孔述睿山阴人,与兄充符皆隐嵩山。),方术则介象、吴范、严卿、夷吾(吴介象字元则,学气术,能于茅屋上煮物而火不焚。吴范字文则,明历数,知风气。晋严卿善卜筮。皆会稽人。后汉谢夷吾字尧卿,山阴人,学风角占候,克日卒。)。丹青则孙遇、道芬(《名画录》:孙遇、僧道芬皆会稽人,以善画著名。),笔札则孔琳、徐峤(宋孔琳之山阴人,徐峤之会稽人,皆善草隶书。),浮屠则道林、灵澈(晋僧支遁字道林,居沃焦山,与王谢诸公游,唐僧灵澈,会稽汤氏子也,工诗,与刘柳善。),神仙则刘晨、阮肇(《续齐谐记》:汉永平十五年,剡县有刘晨、阮肇,入天台山采药,因遇女仙,半年还家,并无相识,验得七代孙,至太康年失二人所在。)。乃有溪上浣纱之女(诸暨有西施浣纱石。),林间舞剑之姝(《吴越春秋》:越有处女,出于南林,越王聘之,问以剑戟之术。」),色白天下(杜诗:「越女天下白。」),气雄万夫(越女论剑曰:「闻斯道者,一人当百,百人当万,王欲试之,其术即见。」)。故勾践复国也,有六千君子(《史记》:「越伐吴,发教士四万人、君子六千人。」),项氏崛起也,有八千子弟(《史记》:「项羽起会稽,得精兵八千人渡江。」今山阴有项里,乃羽与叔父梁避仇之地。),霸有江浙,横行当代。彼二霸之得人,尚斗量而车载,矧历世之人材,亦足明其大槩。逮我国朝,尤号多士,二百年间,不可胜纪。大则杜正献之勋德(杜祁公衍,字世昌,会稽人,谥曰正献。),次则孙威敏之功名(孙大资沔,字元规,会稽人,谥曰威敏。)。姚石郎司元祐之直(姚给事劬,字辉中,山阴人,元祐中为谏官,有直声。),顾内相号江南之英(顾内翰临,字子敦,会稽人。东坡赠诗云:「君为江南英,面作河朔伟。」)。万石云仍,匪建则庆(新昌石氏为东南名族,国朝登第者几三十人。);二陆棠棣,如云与衡(陆左丞佃字农师,弟傅字岩老,俱有才名,比晋二陆。)。吴先生风高于贺老(吴先生名孜,嘉祐、治平间名士,舍宅为泮宫。今有祠堂存,君子以为贤于贺监一等。),齐职方迹拟于渊明(齐贤良唐字祖之,仕至职方员外郎,退居湖山,名曰少微,自为诗云:「直当山面开三径,平截波心种绿杨。」)。钱氏世贤科之盛(钱内翰易,会稽人,景德三年中制科。子明逸庆历二年、彦远庆历六年并中制科。),史门继衣锦之荣(剡中史氏兄弟相继登科,乡号继锦。)。刘求以义门显(会稽求氏、上虞刘氏,并号义门。),杜赵以处士称(王荆公有《赠越中处士杜醇》诗。赵处士仲渊,祥符中被召,不赴。)。或览古以流咏(故朝奉大夫华君名镇字安仁,尝著《会稽览古诗》百馀篇。),或编图而著名(诸葛深字通甫,总集历代帝王年纪,自三皇至于大宋,编之为图,名曰《绍运》。)。至若联翩桂籍,焜耀簪缨,名登史策,足叠天庭,盖尝询之故老,往往莫识其名矣。故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者,顾长康之言也(刘义庆《世说》云:「顾长康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山转远转高、水转深转清者,李浙东之记也(唐李逊《游妙喜寺记》:「越州好山水,山转远转高,水转深转清。」);瑰奇市井、佳丽闉阇者,白馀杭之诗也(白乐天《和元稹阳明洞天》诗云:「瑰奇填市井,佳丽溢闉阇。」);忠臣系踵、孝子连闾者,虞功曹之对也(虞翻对王府君曰:「海岳精液,善生俊异,是以忠臣系踵,孝子连闾,下及贤女,靡不育焉。」)。越之山川风物,其大略如此」。子真始惊而疑,卒叹而敼曰:「壮矣哉,盛矣哉!山川如斯,人物如斯,吾未之前闻也。然越在春秋,僻处东夷,夫子作经,𡬯为于越,其人材风俗,固未可与齐、晋、鲁、卫诸列国抗衡也。今有君所称,几不容口。岂昔日远于京畿,含香未越,如王景兴之言邪(王景兴问虞翻曰:「闻玉出昆山,珠生南海,远方异域各生珍宝,曾闻士人叹美贵邦,旧多英俊,徒以远于京畿,含香未越尔。功曹雅好博古,宁识其人邪?翻对云云。)?抑山川降灵孕秀,固自有时邪?抑亦因人作成而致然邪」?有君曰:「昔严朱二子,为汉名卿,昼绣故乡,夹道郊迎,争观快睹,歆艳其荣,故其俗始尚文学而敼功名(严助、朱买臣贵显汉朝,文辞并发,上拜买臣会稽太守,谓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今子何如?」买臣顿首辞谢。)。晋王右军为越内史,雅会兰亭,流觞曲水,临池墨妙,辉映千祀,能使遗文感槩君子,故其俗始尚风流,而多翰墨之士(晋王羲之除右将军、会稽内史,以上巳日与谢安、孙绰、许询之流会于兰亭,流觞曲水,自为之序,其末云:「后之君子,亦将有感于斯文。」)。唐元微之一代奇才,罢侍玉皇,谪居蓬莱,宾窦邻白,唱酬往来,繇是鉴湖秦望之奇益闻,故其俗至今好吟咏,而多风骚之才(唐元稹字微之,罢相为浙东观察使,辟窦巩为副,巩工于诗,与之酬和,故鉴湖秦望之奇益传,时号兰亭绝唱。微之《州宅》诗云:「我是玉皇香案吏,谪居犹得小蓬莱。」时白乐天守杭,常以诗筒往来,后白赴阙,留赠云:「从此舟人应省事,寂寥无复递诗筒。」)。不独此数君子也。任延、张霸以尚贤为治,而俗始贵士(后汉任延为郡尉,会稽称多士,延皆聘请高士,如董子仪、严子陵,待以师友之礼,郡中贤士大夫争往附焉。张霸为守,表用处士顾奉、公孙松等,其馀有业行者皆见擢用,郡中争厉志节,习经者以千数。);刘宠、车俊以洁己化下,而人斯尚清(后汉刘宠为太守,郡中大化,召为将作大匠,山阴五六老叟人赍百钱送宠,宠为人选一大钱受之。吴车俊为太守,在公清忠。)。第五伦下令而淫祀之风革(后汉第五伦为太守,俗多淫祀,常椎牛祭神,财产困匮,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荐祠者发病且死,先为牛鸣,前后郡将莫敢禁。伦到官,移书属县,晓告百姓,后遂断绝。),诸葛恢莅政而陵迟之俗兴(诸葛恢为太守,元帝谓曰:「今之会稽,昔之关中,政之所先,君为言之。」恢曰:「今天下丧乱,风俗陵迟,宜尊五美,屏四恶,进忠实,退浮华。」帝纳之,以政绩第一增秩。)。至若李唐,刺史九十八公,首有庞玉,显有姚崇,图经十子,郡绩称雄(《唐太守题名记》凡九十八人,总管庞玉为首,其最显者姚元之,后为开元贤宰相。其以名见于图经者十人:李大亮、窦怀正、薛平、陆亘、杨于陵、李逊、薛成、元稹、王式、式弟⿔。)。国朝逮今,盖百馀政,前有文简,后有文正,题名所记,比唐为盛(《宋太守题名记》始于毕文简公士安,其间显者非一,而尤贤者范文正公。)。承宣得人,风俗斯美,盖亦理之然也」。子真曰:「是诚有之,然皆二千石之事尔,未足多也,愿闻其上者」。有君曰:「昔勾践惩会稽之栖也(《史记》:「越王伐吴,吴败之夫椒,越王乃以馀兵五千人保栖于会稽。」),痛石室之辱也(《吴越春秋》:「越王入臣吴,拘于石室胆之中,越王服犊鼻、著樵头,斫剉养马。」),蓼目水足,抱冰握火(越王念复吴雠,苦身劳心,夜以接日,目卧则切之以蓼,足寒则渍之以水,冬常抱冰,夏还握火。),采蕺于山(越王为吴王尝恶,遂病口臭,范蠡乃令左右皆食岑草以乱其臭,越人至今以为俗。岑草,蕺也,见前注。),置胆于坐(《史记》:「勾践反国,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曰:『汝忘会稽之耻邪?』」)。葛妇兴歌,名曰《何苦》,其词曰:『尝胆不苦味若饴,令我采葛以作丝(《吴越春秋》:「越王使国中男女入山采葛作布,以献吴王,吴王大悦。葛妇伤越王用心之苦,乃作《何苦》之诗云云。」)』。二十年间,焦心苦志,卒灭强吴,以雪前耻。《越绝》之称,权舆于此(《越绝书》:闻者曰:何谓越绝?越者国之氏也,绝者绝也,谓勾践时也。)。故其俗至今能慷慨以复雠,隐忍以成事。若是何如」?子真曰:「兹霸者之事也,传不云乎,『碎而王,驳而霸』,彼齐威、晋文之盛,犹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况勾践乎」!有君曰:「昔禹治水之毕,与群后计功苗山,更名会稽,卒而葬焉,祠庙陵寝,于今尚存(《图经》:「禹陵在会稽山。」《吴越春秋》:「禹到越,因病死,葬焉,苇椁桐棺,穿圹七尺,下无及泉,坟高三尺,土阶三等。」《越绝书》:「少康立祠于禹陵所。」)。上有遗井(贺循《地志》云:「会稽山有禹井,去禹穴二十五步,谓禹穿凿,故因名之。」),下有菲泉,过而饮者,莫不发免鱼之叹,兴河洛之思。不独勾践有其烈(《史记》:「勾践有禹之遗烈。」),马侯嗣其功(马臻创立鉴湖。),至今其俗勤劳俭啬,实有禹之遗风。若是何如」?子真曰:「美哉禹功!宜其代舜而有天下也。游于是,穸于是,庙食于是,兹所以化被万世之久也。然说者以为入圣域而未优,其必有大于此者乎」?有君曰:「舜生于诸冯,孟子以为东夷之人,历世逾远,流传失真,太史公以为冀州,然邪,否邪(《史记》:「舜,冀州人」,冀在河南,非东夷也,与孟子之说异。)?然越之邑则有上虞、馀姚(《图经》:夏禹与诸侯会计,因相虞乐于此,故曰上虞。周处《风土记》云:「舜后支庶所封,舜姓姚,故曰馀姚。一曰谓邑有姚丘,即舜母握登感大虹生舜之地。」),山有虞山、历山(《图经》:虞山在馀姚西三十里。一云在上虞之东。太康《地志》云:舜避丹朱于此。历山在会稽东南八十四里。旧《图经》云:「昔舜耕之所。」),水有渔浦三怃(《图经》:上虞县北有渔河,是舜渔之处。又上虞有地名渔滨,虞滨。《水经》:妫石入东海,江里有上中下三怃,言二女降,时妫地高险回曲,使者至险,辄怃然而叹,故曰三怃。),地则有姚丘百官(《风土记》:「舜生于姚丘,去上虞四十里有姚丘,即姚丘也。《新记》云:「《书》『平章百姓』,今上虞有百官里。」《会稽记》:「百官者,丹朱从舜于此。」)。里焉有粟(上虞有粟里,舜时供储在此。),陶焉有灶(上虞有古陶灶,言舜所作。),汲焉有井(舜井在上虞西北三十五里,又有舜水,在县南二百五十步。),祀焉有庙(舜庙在上虞县西三十五里。),皆其遗迹也。意者,不生于是,则游于是乎?舜为人子,克谐以孝,故其俗至今烝烝是效;舜为人臣,克尽其道,故其俗至今孳孳是蹈;舜为人兄,怨怒不藏,故其俗至今爱而能容;舜为人君,以天下禅,故其俗至今廉而能逊。若是如何」?子真矍然离席而立,拱手而对曰:「于戏,噫嘻!尽善尽美,虽甚盛德,蔑有加矣。昔季札观乐而止于《韶》,自《韶》之外不敢观。余问风俗,亦极于舜,自舜之外不复问矣」。无妄先生粲然失笑于旁,曰:「固则子真之问、有君之答也。兹皆古之越,非今之越也。人死骨朽,世变风移,山川虽在,人物已非。前日淳朴变而浇伪,前日廉逊变而争敚,前日勤俭变而矫怠,前日忠孝变而凶悖,尚何执纸上陈迹而譊譊其颊舌邪」?有君曰:「先生之言是也。然风俗不常美,亦不常弊,善焉恶焉,维人是系。今朝廷驻跸东南,越为钜藩,密迩尧天,盖尺五间。帝命重臣,来镇是邦,入境问俗,登堂观风(卧龙山有观风堂。),因舜禹之遗化,明吾君之至仁,布德教于黄堂,变薄俗而还淳。矧何世之无才,亦奚有于古今?子不见夫衔命虏庭,死于王事,如陈公、张公者乎(陈公名过庭,张公名宇发,靖康间为和议使,咸死于虏中。)?议礼靖康,赴难建炎,如华君、傅君者乎(华君名初平,靖康初为太常博士,议礼不屈,事见李参政所作墓志。傅君名崧卿,建炎间虏犯浙东,越守以城降,公举兵赴难,越人赖之。)?是岂异代之人邪?又不见夫姚江陈公(陈公名橐。),所临有声,亦克知退,身名两荣;执政李公(李公名光。),忤意权臣,老于沦落,世贤其人;悯孝蔡子,捐生可悲,同彼旌忠,庙食于兹(蔡孝子名定,父以罪系狱,请代弗许,遂自沉于河,竟脱父罪。事闻乎朝,立庙号悯孝。建炎间,越守以城降虏,班直唐琦奋砖击虏酋,慢骂而死,庙号旌忠。);隐吏王君(王君名公衮,手斩发冢之雠,自投于府。),斩雠著名,一门可称,贤父难兄。兹固先生目所亲睹也,安知后之视今,不犹今之视古乎」?先生曰:「有君越人也,知越之风俗而已矣。昔子虚夸云梦,乌有先生诧齐,亡是公折之以上林之事。今越未足侔齐楚之大,尚何足以夸之」?有君曰:「昔吴子问柳先生以晋国之事,而柳以晋对;今子真问余以越国之俗,而余以越答,亦各因其所问而及之尔,余岂瞢然无闻无知于越之外哉!今天子披舆地之图,思祖宗之绩,求治如不及,见贤而太息,文德既修,武事时阅,盖将舞干戚而服远夷,复侵疆而旋京阙。余俟其车书仝,南北一,仿吉甫,美周室,赋《崧高》,歌吉日;招鲁公,命元结,磨苍崖,秃钜笔,颂中兴,纪洪烈。迈三五,夐前牒,亘天地,昭日月。于是穷章亥之所步,考神禹之所别,览四海九州之风俗,掩《两京》、《三都》之著述。腾万丈之光芒,有皇宋一统之赋出,回视会稽,盖甄陶中之一物」。无妄先生自知失言,色有馀愧,乃与子真逡巡而避。有君退而啸傲于南窗,有飘飘凌云之气(《梅溪先生后集》卷一。又见单刻本《会稽三赋》卷上,《山堂肆考》卷一二九,《历代赋汇》卷三七,《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九三四,雍正《浙江通志》卷二六九,《南宋文录录》卷一。)。
「登洛思」下原衍「兮」字,据雍正本、四库本、光绪本删。
泫露:四库本同,雍正本、光绪本作「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