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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和奏劄(五 淳熙十五年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二、《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七、《历代名臣奏议》卷三、《朱子奏议》卷四
臣窃惟陛下以大有为之资,奋大有为之志,即位之初,慷慨发愤,恭俭勤劳,务以内修政事、外攘夷狄、汛扫陵庙、恢复土疆为己任,如是者二十有七年于兹矣。
而因循荏苒,日失岁亡,了无尺寸之效可以仰酬圣志,下慰人望。
不审陛下亦尝中夜以思而求其所以然之说耶?
以为所任者非其人,则陛下之神明,岂可谓所任尽非其人?
以为所由者非其道,则陛下之仁圣,岂可谓所由尽非其道?
以为规模不定,则陛下之规模尝定矣。
以为志气不立,则陛下之志气尝立矣。
然且若是,何耶?
臣诚愚贱,窃为陛下惑之,故尝反覆而思之,无乃燕闲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所谓天理者有未纯,所谓人欲者有未尽而然欤?
天理有未纯,是以为善常不能充其量;
人欲有未尽,是以除恶常不能去其根。
为善而不能充其量,除恶而不能去其根,是以虽以一念之顷,而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几未尝不朋分角立而交战于其中。
故所以体貌大臣者非不厚,而便嬖侧媚之私顾得以深被腹心之寄;
所以寤寐豪英者非不切,而柔邪庸缪之辈顾得以久窃廊庙之权;
非不乐闻天下之公议正论,而亦有时而不容;
非不欲堲天下之谗说殄行,而亦未免于误听;
非不欲报复陵庙之雠耻,而或不免于畏怯苟安之计;
非不欲爱养生灵之财力,而或未免于叹息愁怨之声。
凡若此类,不一而足,是以所用虽不至尽非其人,而亦不能尽得其人;
所由虽不至尽非其道,而亦不能尽合其道;
规模盖尝小定,而卒至于不定;
志气盖尝小立,而卒至于不立。
虚度岁月,以至于今,非独不足以致治,而或反足以召乱;
非独不可以谋人,而实不足以自守;
非独天下之人为陛下惜之,臣知陛下之心亦不能不以此为恨也。
间者天启圣心,日新盛德,奋发英断,整顿纲维,盖有意乎天理之纯而人欲之尽矣。
然臣窃以其事观之,则犹恐其未免乎交战之患也。
盖诘传写漏泄文字之罪,则便嬖侧媚之流知所惧矣。
然而去者未远而复还,存者更进而愈盛,则知陛下亲宠此曹之意未衰也。
罢累年窃位盗权之奸,则柔邪庸缪之党知所惧矣。
然而希次补者袭其迹以侥倖而不诃,当言责者怀其私以缄默而不问,则知陛下委任此辈之意犹在也。
增置谏员,斥远邪佞,则兼听之美固有以异乎前日矣。
然可谏之端无穷,则其或继进而愈切,未知陛下果能纳而用之否也。
辨明诬枉,慰抚孤直,则烛幽之明固有以异乎前日矣。
然造言之人无责,则其或捷出而益巧,未知陛下果能远而绝之否也。
谢却傲使,嘉奖壮图,宜若可以励苟安之志矣。
而置将之权旁出奄寺,军政败坏,士卒愁怨,则恐未有以待天下之变。
振廪蠲租,重禁科扰,宜若可以宽疲民之力矣。
监司不择,守令贪残,政烦赋重,元元失职,则恐未有以固有邦之本。
即是数者而论之,则是所谓天理者虽若小胜,而所谓人欲者终未尽除也。
夫以陛下之神圣仁明,涖政之久,图治之切,宜其晏然高拱,以享功成治定之安久矣。
而岁月逾迈,四顾茫然,阴阳方争,胜负未决,不知将复何日何时而可以粗见圣治之成也耶!
闻之道路,比来士大夫之进说者多矣,然不探其本而徒指其末,不先其难而姑就其易,毛举天下之细故,而不本于陛下之身,营营驰骋乎事为利害之末流。
臣恐其未足以端出治之本,清应物之源,以赞陛下正大宏远之图,而使天下之事悉如圣志之所欲也。
昔者舜、禹、之间,盖尝病此而讲之矣。
舜之戒禹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而必继之曰:「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谨乃有位,敬脩其可愿,四海困穷,天禄永终」。
孔子之告颜渊,既曰「克己复礼为仁。
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而又申之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既告之以损益四代之礼乐,而又申之曰:「放郑声,远佞人
郑声佞人殆」。
呜呼!
此千圣相传心法之要,其所以极夫天理之全而察乎人欲之尽者,可谓兼其本末巨细而举之矣。
两汉以来,非无愿治之主,而莫克有志于此,是以虽或随世以就功名,而终不得以与乎帝王之盛。
其或耻为庸主,而思用力于此道,则又不免蔽于老子浮屠之说,静则徒以虚无寂灭为乐,而不知有所谓实理之原;
动则徒以应缘无碍为达,而不知有所谓善恶之机。
是以日用之间,内外乖离,不相为用,而反以害于政事。
盖所谓千圣相传心法之要者,于是不复讲矣。
臣愚不肖,窃愿陛下即今日之治效溯而上之,以求其所以然之故,而于舜、禹、所授受者少留意焉。
自今以往,一念之萌,则必谨而察之,此为天理耶?
为人欲耶?
果天理也,则敬以扩之而不使其少有壅阏;
果人欲也,则敬以克之而不使其少有凝滞。
推而至于言语动作之间,用人处事之际,无不以是裁之。
知其为是而行之,则行之惟恐其不力,而不当忧其力之过也;
知其为非而去之,则去之惟恐其不果,而不当忧其果之甚也;
知其为贤而用之,则任之惟恐其不专,聚之惟恐其不众,而不当忧其为党也;
知其为不肖而退之,则退之惟恐其不速,去之惟恐其不尽,而不当忧其有偏也。
如此则圣心洞然,中外融彻,无一毫之私欲得以介乎其间,而天下之事将惟陛下之所欲为,无不如志矣。
《诗》曰:「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
贻厥孙谋,以燕翼子,武王烝哉」。
矧今祖宗光明盛大之业付在陛下,将以传之无穷,四海之内,所望于陛下者不但数世之仁而已。
《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
惟陛下深留圣志,痛自刻励而力行之,使万世之后犹可以为后圣法程,则宗社神灵永有依托,万方黎献永有归往,天下幸甚!
天下幸甚!
臣孤陋寡闻,学无所就,前此两蒙赐对,所言大意与此略同。
辞不别白,旨不分明,曾不足以上悟圣心,而陛下哀怜,不忍终弃,使得复望清光。
环视其中,无他所有,辄绎旧闻,复以此进。
僭妄狂率,罪当万死,伏惟陛下财赦。
取进止。
甲寅行宫便殿奏劄(一 绍熙五年1194年10月4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四、《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古今图书集成》宫闱典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闻之,天下之事有常有变,而其所以处事之术有经有权。
君臣父子,定位不易,事之常也;
君令臣行,父传子继,道之经也。
事有不幸而至于不得尽如其常,则谓之变,而所以处之之术不得全出于经矣,是则所谓权也。
当事之常而守其经,虽圣贤不外乎此,而众人亦可能焉。
至于遭事之变而处之以权,则唯大圣大贤为能不失其正,而非众人之所及也。
孔子曰:「可与立,未可与权」。
盖言其难如此。
季札之徒所以轻千乘之国以求即乎吾心之所安宁,陨其身、亡其国而不敢失其区区之节者,亦为此也。
乃者天运艰难,国有大咎,天变为之见于上,地变为之作于下,人情为之哀恫怫郁而皆有离叛散乱之心。
方此之时,宗庙社稷危于缀旒,是则所谓天下之大变而不可以常理处焉者也。
是以太皇太后躬定大策,皇帝陛下寅绍丕图,未及号令之间,不越须臾之顷,而乡之危者安,离者合,天下之势翕然而大定。
此亦可谓处之以权而庶几乎有以不失其正者矣。
然自顷至今,亦既三月,而天变未尽消,地变未尽弭,君亲之心未尽欢,学士大夫、群黎百姓或反不能无疑于逆顺名实之际。
至于祸乱之本,又已伏于冥冥之中,特待时而发耳。
臣虽至愚,亦知窃为陛下忧之,而未知其计之所出,故尝反覆以思而参以所闻,则尚犹有可诿者,亦曰陛下之心前日未尝有求位之计,今日未尝忘思亲之怀而已尔。
呜呼!
此则所谓道心微妙之全体,天理发用之本然,而所以行权而不失其正之根本也。
诚即是心以充之,则孔子所谓求仁得仁而无怨,孟子所谓终身䜣然,乐而忘天下者,臣有以知陛下之不难矣。
借曰天命神器不可以无传,宗庙社稷不可以无奉,则转祸为福,易危为安,亦岂可以舍此而他求哉?
充吾未尝求位之心,则可以尽吾负罪引慝之诚;
充吾未尝忘亲之心,则可以致吾温凊定省之礼,始终不越乎此,而大伦可正,大本可立矣。
陛下诚能动心忍性,深自抑损,所以自处常如前日未尝有位之时,内自宫掖燕私之奉,服食器用之须,不敢一毫有所加于潜邸之旧,外至百辟多仪之享,恩泽匪颁之式,不敢一旦而全享乎万乘之尊,专务积其诚意,期以格乎亲心,然后浚发德音,痛自克责,严饬羽卫,益勤问安视膳之行,十日一至而不得见则继以五日五日一至而不得见则继以三日三日而不得见则二日而一至,以至于无一日而不一至焉,俯伏寝门,怨慕号泣,虽劳且辱,有所不惮,然而亲心犹未底豫,慈爱犹未复初,逆顺名实之疑不涣然而冰释,则臣不信也。
若夫灾异之变、祸乱之几有未尽去,则又在乎陛下凝神恭默,深监古先,日与大臣讲求政理,可否相济,惟是之从,必使发号施令无一不出乎朝廷,进退人材无一不合乎公论,不为偏听以启私门,则圣德日新,圣治日起,而天人之应不得违,衅孽之萌不得作矣。
今日之计,莫大于此,惟陛下深留圣意而亟图之。
若复因循,日复一日,所以行权者遂失其正,则臣恐祸变之来,不但礼乐不兴,刑罚不中而已也。
人心易离,天命难保,厥监不远,深可畏惧。
臣山野戆愚,不识忌讳,罪当万死,惟陛下宽之。
取进止。
行宫便殿奏劄(二 绍熙五年1194年10月4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古文渊鉴》卷五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惟皇帝陛下祗膺骏命,恭御宝图,正位之初,未遑它事,而首以博延儒臣,讨论经艺为急先之务,盖将求多闻以建事,学古训而有获,非若记问愚儒词章小技,誇多以为博,斗靡以为工而已也。
如是则劝讲之官所宜遴选,顾乃不择,误及妄庸,则臣窃以为过矣。
盖臣天资至愚极陋,虽尝挟策读书,妄以求圣贤之遗旨,而行之不力,老矣无闻,况于帝王之学,则固未之讲也,其何以当擢任之宠而辱顾问之勤乎?
是以闻命惊惶,不敢奉诏。
然尝闻之,人之有是生也,天固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而叙其君臣父子之伦,制其事物当然之则矣,以其气质之有偏,物欲之有蔽也,是以或昧其性以乱其伦、败其则而不知反,必其学以开之,然后有以正心脩身而为齐家治国之本。
此人之所以不可不学,而其所以学者初非记问词章之谓,而亦非有圣愚贵贱之殊也。
以是而言,则臣之所尝用力,固有可为陛下言者,请遂陈之。
盖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
夫天下之事莫不有理,为君臣者有君臣之理,为父子者有父子之理,为夫妇,为兄弟,为朋友,以至于出入起居、应事接物之际,亦莫不各有理焉。
有以穷之,则自君臣之大以至事物之微,莫不知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而亡纤芥之疑,善则从之,恶则去之,而无毫发之累。
此为学所以莫先于穷理也。
至论天下之理,则要妙精微,各有攸当,亘古亘今,不可移易。
唯古之圣人为能尽之,而其所行所言,无不可为天下后世不易之大法。
其馀则顺之者为君子而吉,背之者为小人而凶。
吉之大者,则能保四海而可以为法;
凶之甚者,则不能保其身而可以为戒。
是其粲然之迹,必然之效,盖莫不具于经训史册之中。
欲穷天下之理而不即是而求之,则是正墙面而立尔。
穷理所以必在乎读书也。
若夫读书,则其不好之者固怠忽间断而无所成矣;
其好之者又不免乎贪多而务广,往往未启其端而遽已欲探其终,未究乎此而忽已志在乎彼,是以虽复终日勤劳,不得休息,而意绪匆匆,常若有所奔趋迫逐,而无从容涵泳之乐,是又安能深信自得,常久不厌,以异于彼之怠忽间断而无所成者哉?
孔子所谓欲速则不达,孟子所谓进锐者退速,正谓此也。
诚能鉴此而有以反之,则心潜于一,久而不移,而所读之书文意接连,血脉通贯,自然渐渍浃洽,心与理会,而善之为劝者深,恶之为戒者切矣。
此循序致精所以为读书之法也。
若夫致精之本,则在于心。
而心之为物,至虚至灵,神妙不测,常为一身之主,以提万事之纲,而不可有顷刻之不存者也。
一不自觉而驰骛飞扬,以徇物欲于躯壳之外,则一身无主,万事无纲。
虽其俯仰顾盼之间,盖已不自觉其身之所在,而况能反覆圣言,参考事物,以求义理至当之归乎?
孔子所谓「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孟子所谓「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者,正谓此也。
诚能严恭寅畏,常存此心,使其终日俨然,不为物欲之所侵乱,则以之读书,以之观理,将无所往而不通;
以之应事,以之接物,将无所处而不当矣。
居敬持志所以为读书之本也。
此数语者,皆愚臣平生为学艰难辛苦已试之效。
窃意圣贤复生,所以教人不过如此。
不独布衣韦带之士所当从事,盖虽帝王之学,殆亦无以易之。
特以近年以来,风俗薄陋,士大夫间闻此等语,例皆指为道学,必排去之而后已。
是以食芹之美,无路自通,每抱遗经,徒窃慨叹。
今者乃遇皇帝陛下始初清明,无他嗜好,独于问学孜孜不倦,而臣当此之时,特蒙引对,故敢忘其固陋而辄以为献。
伏惟圣明深赐省览,试以其说验之于身,蚤寤晨兴,无忘今日之志而自彊不息,以缉熙于光明,使异时嘉靖邦国如商高宗,兴衰拨乱如周宣王,以著明人主讲学之效,卓然为万世帝王之标准,则臣虽退伏田野,与世长辞,与有荣矣,何必使之勉彊盲聋、扶曳跛躄,以污近侍之列而为盛世之羞哉!
干冒宸严,不胜战慄,惟陛下留神财幸。
取进止。
行宫便殿奏劄(三 绍熙五年1194年10月4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一一、《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前任备员潭州,兼管荆湖南路安抚司事,窃见本路土瘠民贫,无他生理,而州县岁计入少出多,往往例于常赋之外多收加耗,重折价钱,尚且入不支出,公私俱困。
昨来诸司察见其弊,累尝蠲减,务宽民力,连年所放,盖已不赀,而州县起发上供、支遣俸给诸色费用尚仍旧额,略无所损。
沿此官司已是狼狈,不可支吾。
或有非泛赏给,调发支赐,若更差到诸班换授归正、杂流补官之人复有增加,则愈见逼迫,无以为计。
臣近者尝与漕臣何异备奏全州守臣韩邈所申乞减添差员数,可见一端。
至于其他州县,大略往往类此,不唯官吏苟逭目前,多方趣办,不暇为国家赤子计,而按察之官知其甚不得已,以至于此,亦不忍尽法按治,无由发觉。
窃念本路东望朝廷,远在二千馀里之外,而北据重湖,南抚诸峒,形势所关,亦非他道之比。
万一民贫,不堪诛剥,一旦屯结,自为扰乱,而盗贼蛮猺相挻而起,则不知议者何以处之?
臣自到任以至去官,仅及三月,虽未及详密究其曲折,然其大势如此,亦不待智者而后知矣。
故尝深以为忧,欲为料理,但以召还之遽,未暇子细询考,画一奏闻。
今者既蒙赐对,又不敢不为陛下一言。
欲望圣慈深察,一视同仁,特诏本路帅臣监司更以前日全州所申事理通之诸郡,并行均节,将大段阙乏去处特与痛加退减,指定奏闻,取旨行下,庶几州得以恤其县,县得以宽其民。
而其间或有不奉诏者,亦且无词以逃其罪。
则遐远之民均被实惠,而宽大之恩不但为挂墙壁之具而已。
奉使亡状,不早上闻,以至今日,死有馀罪。
伏惟矜赦而亟图之,则一路幸甚。
取进止。
行宫便殿奏劄(四 绍熙五年1194年10月4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嘉庆《邵阳县志》卷三四、嘉庆《湖南通志》卷五九、道光《宝庆府志》卷二、光绪《湖南通志》卷八七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昨于去冬伏蒙圣恩,除知潭州,方具辞免,未及起发,即闻湖北猺人侵犯邵州界分。
今年春伏奉圣旨,不许辞免,臣遂即日就道。
比及到官,湖北已行进兵攻讨,贼气渐衰,遂就招降,一向宁帖。
却据邵州守臣潘焘申到,见得从前边防全无措置,以致小丑敢肆侵犯,因条画到移置寨栅、增拨戍兵利害数条,臣与漕臣何异详所申颇有条理,遂行询究,见得委的合行措置,遂已具奏,乞赐施行,窃计已彻天听。
欲望圣慈明诏大臣,早赐处分,及何异、潘焘在任之日,依元所申日下措置。
提刑赵不迂先次申奏,亦与臣等所乞无大异同,欲乞并行劄下,公共相度,从长区处,庶使奸贼畏威,边民安业,实一方永远之利。
取进止。
〔贴黄〕臣昨招到猺贼蒲来矢等,已赴安抚司公参。
其人衰弱,初无能解,但恃险阻,敢尔跳梁。
今已伏降,则于事理不得不加存恤。
欲乞圣慈行下本司常切照管,毋失大信,庶几异日复有此辈,易以招纳。
伏候圣旨。
行宫便殿奏劄(五 绍熙五年1194年10月4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见潭州城壁昨因虏骑残破之后,剥落摧圮,五十馀年,不曾修筑。
近者守臣周必大方议补砌,已蒙朝廷支降度牒一百道,卖到钱八万贯,未及兴工,而必大奉祠就第。
臣到任之初,即行点检,其钱已支六万馀贯买到砖灰,见在馀钱不多,不足为雇工犒设之费。
又元料只拟用本州诸色军兵,共不过三千馀人,窃虑不堪久役劳苦。
而其城广阔,中间多有空闲无民居处,若尽修筑,亦无所用,枉费工力。
初已尅定,七月下旬起工,而偶值小旱,继以霖雨,旋遭国哀,人情汹汹,未敢容易。
然念兴作有绪,所买砖灰费钱已多,若遂因循,便成废弃,亦又可惜。
故自登极赦后,事势稍定,即别委官再行计度,拟将其城北面一带荒迥去处量加裁减,向里别筑。
盖如此则不唯目今工力易办,将来万一不测有警,亦易防守。
但未及子细条画,而臣忽奉圣恩,召令奏事。
窃恐新任守臣未知始末,欲望圣慈行下,详审计度。
如臣妄议有可施行,即乞睿旨再给度牒,杂募军民,促减北边,近里修筑,乘此乐岁,择日兴工,亦为一方永久不虞之备。
取进止。
乞进德劄子1194年闰10月4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八、《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二三二、《南宋文范》卷一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闻周武王之言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
元后作民父母」。
孟子又曰:「性之,汤武反之」。
盖尝因此二说而深思之。
天地之大,无不生育,固为万物之父母矣。
人于其间又独得其气之正而能保其性之全,故为万物之灵。
若元后者,则于人类之中又独得其正气之盛而能保其全性之尤者,是以能极天下之聪明而出乎人类之上,以覆冒而子蓄之。
是则所谓作民父母者也。
然以自古圣贤观之,惟帝尧、大舜生而知之,安而行之,为能履此位、当此责而无愧。
成汤、武王,则其聪明之质固已不能如之全矣,惟其能学而知,能利而行,能择善而固执,能克己而复礼,是以有以复其德性聪明之全体,而卒亦造夫之域,以为亿兆之父母。
盖其生质虽若不及,而其反之之至则未尝不同。
孔子所谓及其成功一也,正此之谓也。
恭惟皇帝陛下聪明之质性之于天,固非常情所能窥度。
然而生长深宫,春秋方富,臣恐稼穑艰难,容有未尽知;
人之情伪,容有未尽察;
国家宪度,容有未尽习。
至于学道脩身、立志揆事之本,制世御俗、发号施令之要,亦容有未能无待于讲而后明者。
故窃以为陛下诚能于此深留圣意,日用之间,语默动静必求放心,以为之本,而于玩经观史、亲近儒学已用力处益用力焉,数召大臣切劘治道,俾陈今日要急之务,略如仁祖天章阁故事,至于群臣进对,亦赐温颜,反复询访,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以察其人材之邪正短长,庶于天下之事各得其理。
经历详尽,浃洽贯通,聪明日开,志气日彊,德声日闻,治效日著,四海之内瞻仰畏爱,如亲父母,则是反之之至,而、汤、武之盛不过如此。
不宜妄自菲薄,因循苟且,而不复以古之贤圣自期也。
臣本迂儒,加以老病,自知无用,分甘穷寂。
今者徒以趣召之峻,冒昧而来,耳目箸骸,皆难勉彊。
然而未敢遽以告归为请者,诚感眷遇之厚,犹欲少忍须臾,以俟陛下圣志之立,圣学之成,决知异日奸言邪说不能侵乱,果如前所期者,然后乞身以去,则为上不负天子,下不负所学,而臣主俱荣矣。
顾以此事在臣但能言之,而其用力则在陛下。
万一暮景迫人,不容宿留,则抱此耿耿,私恨无穷。
伏望圣慈怜臣此志,察臣此言,策厉身心,勉进德业,使臣蚤得遂其所愿,则虽夕死,瞑目无憾矣。
冒渎宸听,臣无任悃款激切之至。
取进止。
〔贴黄〕臣闻《中庸》有言:「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果能此道,虽愚必明,虽柔必彊」。
而元祐馆职吕大临为之说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而已。
德胜气质,则愚者可进于明,柔者可进于彊。
不能胜之,则虽有志于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彊而已矣。
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也。
昏明彊弱之禀不齐者,才也,人所也。
诚之者,所以反其而变其异也。
夫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
今以卤莽灭裂之学,或作或辍,以求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曰天质不美,非学所能变,是果于自弃,其为不仁甚矣」。
臣少时读书,偶于此语深有省焉,奋厉感慨,不能自已。
自此为学,方有寸进。
食芹而美,敢以为献,伏乞圣察。
乞不以假故逐日进讲劄子1194年10月16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一、《两朝纲目备要》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八、《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见近制,每遇只日蚤晚进讲。
及至当日或值假故,即行权罢。
又按故事,将来大寒大暑,亦系罢讲月分。
恭闻陛下天性好学,晨夕孜孜,虽处深宫,必不暇逸。
但臣误蒙选择,以经入侍,固当日有献纳,以辅圣志。
今乃淹旬累月,不得修其职业,素餐之刺,实不自安。
故尝面奏,假日无事,正宜进讲,已蒙圣慈俯赐嘉纳。
今已两日,未见施行,因省昨来所陈,似亦未至详悉。
今别具奏,欲乞圣明特降睿旨,今后除朔望旬休及过宫日外,不以寒暑双只月日诸色假故,并令逐日蚤晚进讲。
内有朝殿日分,伏恐圣躬久坐,不无少劳,却乞权住当日蚤讲一次,庶几藏脩游息,无非典学之时,圣德日跻,天下幸甚!
取进止。
乞差官看详封事劄子1194年10月16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九、《两朝纲目备要》卷三、《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古今图书集成》皇极典卷二六六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前日面奏,恭奉诏旨,以雷雨之异,许陈阙失,仰见陛下畏天省己之意。
然臣未敢奉诏者,窃见陛下登极之初,已下明诏,来献言者甚众,未闻一有施行。
今复求言,殆成虚语。
欲乞睿旨令后省官锁宿看详,择其善者,条上取旨,以次施行。
已蒙圣慈开纳,再三玉音宣谕,如此则求言之诏不为文具,臣不胜感激欣幸。
而今已两日,未见指挥,窃虑当时所奏他事猥多,又无文字可以降出,是致迟缓。
今敢再具奏闻,欲望圣明早赐处分,庶几闻者知劝,直言日闻,开悟圣聪,益修政德。
应天之实,莫大于此。
取进止。
按:十月十七日奉圣旨,差沈有开刘光祖十日看详闻奏。
乞瑞庆节不受贺劄子1194年10月18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六、《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伏睹今日瑞庆节前一日,宰执率文武百寮诣行宫便殿拜表称贺,臣已前来祗赴立班。
然窃惟念寿皇梓宫在殡,陛下追慕方新,乃以此时讲行贺礼,臣当以经术入侍帷幄,睹此缺失,心实未安。
久欲奏闻,又念疏远,不敢僭越。
昨晚忽奉睿旨,特令宣引,今日晚讲。
仰见圣心虚怀求善,唯恐不及,待遇之恩,复异常品。
感激之深,不能自已,谨此密奏,欲望圣慈速赐传旨,便令权免,其表亦不收接。
三年之内,凡有合称贺事并依此例,庶几上广孝治,益隆圣德,风示四表,垂法万世,臣不胜大愿。
取进止。
〔贴黄〕臣今所奏虽已迟晚,然群臣班贺于外而圣主抑而不受,益见圣德之盛,可为后世法程。
伏乞睿照。
经筵留身面陈四事劄子1194年10月23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六、九、二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五八、《朱子奏议》卷四、《考亭志》日抄、《右编》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宫闱典卷一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迂愚衰贱,无以逾人,仰荷圣明召从远外,置之近侍之列,处以劝诵之官,此岂私于小臣者哉,意者必以其粗尝讲学,稍有思虑,不肯随众默默,或有以仰裨圣治万分之一也。
而臣伏自到阙,三获进对,狂妄之言,时蒙采纳,如增添讲日、看详封事、不受贺表之属,皆得施行。
臣窃不自知,以为庶几可以披沥肝胆,毕义愿忠,而无负于陛下所以收录使令之意。
又窃惟念服在内朝,实以从容讽议为职,故虽被求言之诏,亦不敢辄同外臣撰述文字,以致宣泄;
但尝面奏一二,意望陛下自以为圣意施行。
而累日以来,窃观天意,雷霆之后,继以阴雨,沉郁不解,夜明昼昏,此必政事设施大有未厌人望,以致阴邪敢干阳德者。
而臣前日所尝言之大者,尚亦未蒙省察。
若但碌碌随群,解释文义,时时陈说一二细微,以应故事,则不唯非陛下所以召用愚臣之意,亦岂愚臣所以服事陛下之志哉?
今有微诚,须至倾竭。
臣之所言,其最大者,则劝陛下凡百自奉深务抑损,自宫闱之私,居处服用,且如潜邸之旧,以至外庭礼数,仆御恩泽,亦未可遽然全享万乘之尊,庶几有以感格亲心,早遂晨昏定省之愿,以为陛下必垂开纳。
而数日来,乃闻有旨修葺旧日东宫,为屋三数百间,外议皆谓陛下意欲速成,早遂移跸,以为便安之计。
不惟未能抑损,乃是过有增加,臣不知此果出于陛下之心,大臣之议,军民之愿耶?
抑亦左右近习倡为此说以误陛下,而欲因以遂其奸心也?
臣恐不惟上帝震怒,灾异数出,正当恐惧脩省之时,不当兴此大役,以咈谴告警动之意;
亦恐畿甸百姓饥饿流离,阽于死亡之际,忽见朝廷正用此时大兴土木,修造宫室,但以适己自奉为事,而无矜恻悯怜之心,或能怨望忿切,以生他变。
不唯无以感格太上皇帝之心,以致未有进见之期,亦恐寿皇在殡,因山未卜,几筵之奉,不容少弛;
太皇太后皇太后皆以尊老之年,茕然在忧苦之中,晨昏之养,尤不可阙。
而四方之人但见陛下亟欲大治宫室,速得成就,一旦翩然委而去之,以就安便,六军万民之心,必又将有扼腕而不平者矣。
前监未远,甚可惧也。
至于一离尊亲之侧,轻去倚庐之次,深宫永巷,园囿池台,耳目之娱杂然而进,臣又窃恐陛下之心未易当此纷华盛丽之荧惑感移。
虽欲日亲儒士,讲求经训,以正厥事而进德修业,亦将有所不暇矣,此又臣之所大惧也。
至于寿康定省之礼,则臣尝言之矣,而其意有未尽也。
今闻迩日一再过宫,亦未得见,而不亟为之虑,如臣所谓下诏自责,频日继往者,顾乃逶迤舒缓,无异寻常之时,泛然而往,泛然而归,太上皇帝闻之,必以为此徒备礼而来,实无必求见我之意,其深闭固拒而不肯见,固亦宜矣。
又闻太上皇后惧忤太上皇帝之意,不欲其闻太上之称,又不欲其闻内禅之说,此又虑之过者。
殊不知若但一向如此而不为宛转方便,使太上皇帝灼知陛下所以不得已而即位者,但欲上安宗社,下慰军民,姑以代己之劳,而非敢遽享至尊之奉,则父子之间,上怨怒而下忧惧,将何时而已乎?
父子天伦,三纲所系,不惟陛下之心深所未安,而四方观听殊为不美。
久而不图,亦将有借其名以造谤生事者,此又臣之所大惧也。
至于朝廷纪纲,尤所当严,上自人主,以下至于百执事,各有职业,不可相侵。
盖君虽以制命为职,然必谋之大臣,参之给舍,使之熟议,以求公议之所在,然后扬于王庭,明出命令而公行之。
是以朝廷尊严,命令详审,虽有不当,天下亦皆晓然知其谬之出于某人,而人主不至独任其责。
臣下欲议之者,亦得以极意尽言而无所惮。
此古今之常理,亦祖宗之家法也。
今者陛下即位未能旬月,而进退宰执,移易台谏,甚者方骤进而忽退之,皆出于陛下之独断,而大臣不与谋,给舍不及议。
正使实出于陛下之独断而其事悉当于理,亦非为治之体,以启将来之弊,况中外传闻,无不疑惑,皆谓左右或窃其柄,而其所行又未能尽允于公议乎?
此弊不革,臣恐名为独断而主威不免于下移,欲以求治而反不免于致乱。
盖自隆兴以来,已有此失,臣尝再三深为寿皇论之,非独今日之忧也。
尚赖寿皇圣性聪明,更练世事,故于此辈虽以驱使之故稍有假借,实亦阴有以制之,未至全堕其计。
然积习成风,贻患于后,其害已有不可胜言者。
陈源、袁佐之流,皆陛下所亲见也,奈何又欲袭其迹而蹈之乎?
且陛下自视聪明刚断,孰与寿皇?
更练通达,孰与寿皇?
寿皇尚不能制之于前,而陛下乃欲制之于后,臣恐其为患之益深,非但前日而已。
此又臣之所大惧也。
至于𣪁宫之卜,偏听台史胶固谬妄之言,堕其交结眩惑之计,而不复广询术人,以求吉地,但欲于祐思诸陵之傍攒那迁就,苟且了当,既不为寿皇体魄安宁之虑,又不为宗社血食久远之图,则自宰执侍从以至军民,皆知其非而不敢力争。
夫以寿皇之丰功盛烈,百世不忘,而所以葬之如此其草草也,此岂不又大咈天人之心,以致变异之频仍而贻患于无穷乎?
此又臣之所大惧也。
凡此四惧,皆非小故。
臣愿陛下深察愚言而反之于心,明诏大臣首罢修葺东宫之役,而以其工料回就慈福、重华之间,草创寝殿一二十间,使粗可居,又于宫门之外草创供奉宿卫之庐数十间,勿使其有偪仄暴露之苦。
如是则上有以感格太上皇帝之心,而速南内进见之期,又有以致寿皇几筵之奉,而尽两宫晨昏之礼;
下有以塞群下窥观眩惑之奸,而慰斯民饥饿流离之叹。
此一事也。
若夫过宫之计,则臣又愿陛下下诏自责,减省舆卫,入宫之后,暂变服色,如唐肃宗之改服紫袍,执控马前者。
预诏近属尊行之贤,使之先入,首白太上皇后以臣前所陈宛转方便之说。
然后随之而入,望见太上皇帝,即当流涕伏地,抱膝吮乳,以伸负罪引慝之诚。
太上皇后、宗戚贵臣左右环拥,更进譬谕解释之词,则太上皇帝虽有忿怒之情,亦且霍然云消雾散而欢意浃洽矣。
此二事也。
若夫朝廷之纪纲,则臣又愿陛下深诏左右勿预朝政,但使朝廷尊严,纪纲振肃而国家有泰山之安,则此等自然不失富贵长久之计。
其实有勋庸而所得褒赏未惬众论者,亦诏大臣公议其事,稽考令典,厚报其劳。
而凡号令之弛张,人才之进退,则一委之二三大臣,使之反复较量,勿徇己见,酌取公论,奏而行之。
批旨宣行,不须奏覆,但未令尚书省施行,先送后省审覆,有不当者,限以当日便行缴驳。
如更有疑,则诏大臣与缴驳之官当晚入朝,面议于前,互相论难,择其善者称制临决。
则不惟近习不得干预朝权,大臣不得专任己私,而陛下亦得以益明习天下之事,而无所疑于得失之算矣。
此三事也。
若夫山陵之卜,则臣前日尝以议状进呈,近日又与同列连名具奏。
今更不敢频烦圣听,亦望特宣大臣,使详臣等前后所论而决其可否于立谈之间。
先宽七月之期,次黜台史之说,别求草泽,以营新宫,使寿皇之遗体得安于内,则宗社生灵皆蒙福于外矣。
此四事也。
凡此四事,皆今日最急之务,切乞留神,反覆思虑,断而行之,以答天变,以慰人心,上以彰圣主用人求谏之实,下以伸小臣爱君忧国之忠,则臣不胜千万大幸!
又窃念臣老病之馀,寒斋独宿,终夜不寐,忧虑万端;
而进对之时,率多遗忘,言语精神又不能以自达。
是以前日一再面奏,所陈数事,有未蒙深察者。
今因入侍,敢复冒昧,辄形纸墨,伏惟圣明独赐详览而择其中。
至于孤危之踪,不敢自保,窃恐自今以往,不获久侍清闲之燕矣。
臣无任瞻恋恳切皇恐俟罪之至。
取进止(乞留中。)
〔不受贺表下贴黄〕臣又闻前日贺表虽蒙退出,而未降指挥
今后合称贺事,三年之内并与权免,其节序变迁,并合进名奉慰,并乞圣明先赐处分,庶几遇事免致失礼。
伏候圣旨。
〔窃观天意下贴黄〕臣又闻前此雷雨之时,累曾地震,此十七日半夜前后,其震尤甚。
八月半间,蜀中大震,墙屋往往倾摧。
臣虽不曾亲见,然见者颇多,传闻甚的。
圣政方新而变异不止,天戒甚明,必有所为。
并乞睿照。
〔此三事也下贴黄〕臣又尝谓人主当务聪明之实,而不可求聪明之名。
信任大臣,日与图事,反覆辩论,以求至当之归,此聪明之实也。
偏听左右,轻信其言,每事从中批出处分,此聪明之名也。
务其实者,今虽未明,久必通悟
务其名者,或外间一时可以竦动观听,然中实未明,愈久而愈暗矣。
二者之间,所差毫釐,而其得失则有大相远者。
伏乞睿照。
论灾异劄子1194年闰10月6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经济文衡》续集卷二二、《朱子奏议》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闻今月五日夜漏方下五六刻间,都城之内忽有黑烟四塞,草气袭人,咫尺之间,不辨人物,著于面目,皆为沙土。
臣虽不曾亲见,然亲旧相访,见之者多,验之数人,其说如一,决非虚妄。
臣窃思惟,间者以来,灾异数见,秋冬雷雹,苦雨伤稼,山摧地陷,无所不有,皆为阴盛阳微之證。
陛下虽尝下责躬之诏,出敢谏之令,而天心未豫,复有此怪,亦为阴聚包阳,不和而散之象。
臣窃惧焉,而恐其未有敢以闻于圣听者也。
盖尝闻之,商中宗时,有桑谷并生于朝,一暮大拱。
中宗能用巫咸之言,恐惧修德,不敢荒宁,而商道复兴,享国长久,至于七十有五年。
高宗祭于成汤之庙,有飞雉升鼎耳而鸣。
高宗能用祖己之言,克正厥事,不敢荒宁,而商用嘉靖,享国亦久,至于五十有九年。
古之圣王遇灾而惧,修德正事,故能变灾为祥,其效如此。
伏愿陛下视以为法,克己自新,蚤夜思省,举心动念、出言行事之际,常若皇天上帝临之在上,宗社神灵守之在旁,懔懔然不复敢使一毫私意萌于其间,以烦谴告,而又申敕中外大小之臣,同寅协恭,日夕谋议,以求天意之所在而交修焉,则庶乎灾害日去而福禄日来矣。
臣不胜惓惓爱君忧国之至。
取进止。
按:一本乞留中省览,一本乞降付三省枢密院
乞令看详封事官面奏劄子1194年10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朱子奏议》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昨具奏,乞降指挥看详臣庶所上封事,已蒙圣慈施行。
今来窃见看详官所具进册,其间贴说极为详备,若令因侍经幄面奏指陈,庶于聪明实有裨补。
取进止。
乞讨论丧服劄子1194年闰10月6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续文献通考》卷一三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四、《朱子奏议》卷四、《经世八编》卷五○、《右编》卷三五、《考亭志》日抄、《历代陵寝备考》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三年之丧,齐疏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达于庶人,无贵贱之殊。
而《礼经》、敕令子为父、嫡孙承重为祖父,皆斩衰三年。
盖嫡子当为父后,以承大宗之重,而不能袭位以执丧,则嫡孙继统而代之执丧,义当然也。
然自汉文短丧之后,历代因之,天子遂无三年之丧。
为父且然,则嫡孙承重从可知已。
人纪废坏,三纲不明,千有馀年,莫能釐正。
及我大行至尊寿皇圣帝,至性自天,孝诚内发,易月之外,犹执通丧,朝衣朝冠,皆以大布,超越千古拘挛牵制之弊,革去百王衰陋卑薄之风,甚盛德也。
所宜著在方册,为世法程,子孙守之,永永无斁。
而间者遗诰初颁,太上皇帝偶违康豫,不能躬就丧次,陛下实以世嫡之重仰承大统,则所谓承重之服,著在礼律,所宜一遵寿皇已行之法,易月之外,且以布衣布冠视朝听政,以代太上皇帝躬执三年之丧。
而一时仓卒,不及详议,遂用漆纱浅黄之服。
不唯上违礼律,无以风示天下,且将使寿皇已革之弊去而复留,已行之礼举而复坠。
臣愚不肖,诚窃痛之。
然既往之失,不及追改,唯有将来启殡发引,礼当复用初丧之服,则其变除之节尚有可议。
欲望陛下仰体寿皇圣孝成法,明诏礼官稽考礼律,预行指定。
其官吏军民男女方丧之礼,亦宜稍为之制,勿使过为华靡。
布告郡国,咸使闻知,庶几渐复古制,而四海之众有以著于君臣之义,实天下万世之幸!
取进止。
准五服年月格,斩衰三年,嫡孙为祖,谓承重者。
法意甚明。
而《礼经》无文,但传云「父没而为祖后者服斩」,然而不见本经,未详何据。
但《小记》云:「祖父没而为祖母后者三年」,可以旁照。
至「为祖后者」条下,疏中所引郑志,乃有诸侯父有废疾,不任国政,不任丧事之问,而郑答以天子诸侯之服皆斩之文,方见父在而承国于祖之服。
向来入此文字时,无文字可检,又无朋友可问,故大约且以礼律言之。
亦有疑父在不当承重者,时无明白證验,但以礼律人情大意答之,心常不安。
归来稽考,始见此说,方得无疑
乃知学之不讲,其害如此,而《礼经》之文诚有阙略,不无待于后人。
向使无郑康成,则此事终未有决断。
不可直谓古经定制,一字不可增损也。
按:《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又见《经济文衡》续集卷二一,《宋史》卷一二二礼二五。
乞脩三礼劄子1194年闰10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闻之,六经之道同归,而礼乐之用为急。
遭秦灭学,礼乐先坏。
汉晋以来,诸儒补缉,竟无全书。
其颇存者,三《礼》而已。
《周官》一书,固为礼之纲领,至其仪法度数,则《仪礼》乃其本经,而《礼记》《郊特牲》、《冠义》等篇乃其义说耳。
前此犹有三《礼》、通礼、学究诸科,礼虽不行,而士犹得以诵习而知其说。
熙宁以来,王安石变乱旧制,废罢《仪礼》,而独存《礼记》之科,弃经任传,遗本宗末,其失已甚。
博士诸生又不过诵其虚文以供应举,至于其间亦有因仪法度数之实而立文者,则咸幽冥而莫知其源。
一有大议,率用耳学臆断而已。
若乃乐之为教,则又绝无师授,律尺短长,声音清浊,学士大夫莫有知其说者,而不知其为阙也。
故臣顷在山林,尝与一二学者考订其说,欲以《仪礼》为经,而取《礼记》及诸经史杂书所载有及于礼者,皆以附于本经之下,具列注疏诸儒之说,略有端绪。
而私家无书检阅,无人抄写,久之未成。
会蒙除用,学徒分散,遂不能就。
而钟律之制,则士友间亦有得其遗意者。
窃欲更加参考,别为一书,以补六艺之阙,而亦未能具也。
欲望圣明特诏有司,许臣就秘书省太常寺关借礼乐诸书,自行招致旧日学徒十馀人,踏逐空闲官屋数间,与之居处,令其编类。
虽有官人,亦不系衔请俸,但乞逐月量支钱米,以给饮食、纸札、油烛之费。
其抄写人即乞下临安府差拨贴司二十馀名,候结局日量支犒赏,别无推恩。
则于公家无甚费用,而可以兴起废坠,垂之永久,使士知实学,异时可为圣朝制作之助,则斯文幸甚!
天下幸甚!
取进止(《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四。又见《经济文衡》续集卷一九,《群书考索》别集卷一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朱子奏议》卷四,《古今图书集成》经籍典卷二三○,《宋元学案补遗》卷四九,《南宋文范》卷一六。)
宋浙本无「之」字。
面奏祧庙劄子1194年闰10月7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窃见太祖皇帝受命之初,未遑他事,首尊四祖之庙,而又以僖祖为四庙之首。
累圣尊崇,罔敢失坠。
中间虽以世数寖远,迁之夹室,而未及数年,议臣章衡复请尊奉以为太庙之始祖。
宰相王安石等遂奏,以为本朝自僖祖以上,世次不可得而知,则僖祖有庙,与疑无以异。
今欲毁其庙而藏其主,替祖宗之尊而下祔于子孙,非所以顺祖宗之孝心也。
于是神宗皇帝诏从其请,而司马光韩维孙抃孙固等以为非是,力奏争之。
其说甚详,然其立意不过以为太祖受命立极,当为始祖而祫享东向,僖祖初无功德,亲尽当祧而已。
臣尝深考其说,而以人心之所安者揆之,则僖祖者,太祖高祖考也,虽历世久远,功德无传,然四世之后笃生神孙,顺天应人,以宁兆庶,其为功德,盖不必身亲为之然后为盛也。
是以太祖皇帝首崇立之,以为初庙。
当此之时,盖已归德于祖而不敢以功业自居矣。
今乃以欲尊太祖之故而必使之夺据僖祖初室东向之位,臣恐在天之灵于此有所不忍而不敢当也。
安石之为人虽不若等之贤,而其论之正则有不可诬者。
世之论者不察乎此,但见太祖功德之盛,而不知因太祖当日崇立僖祖之心以原其所自,但见等之贤非安石、章衡之所及,而不知反之于己,以即夫心之所安。
是以纷纷,多为异说。
臣尝病其如此,每恨无以正之。
不谓今者之来,适逢此议,而又以疾病之故,不获祗赴,谨已略具鄙见申尚书省,乞与敷奏,并画成图本,兼论古今宗庙制度得失。
因又访得元祐大儒程颐所论,深以安石之言为当,贴说详尽,而所论并祧二祖,止成八世之说,尤为明白,未知已未得达圣听?
欲乞宣问,详赐览观,并下此奏别令详议,以承太祖皇帝尊祖敬宗、报本反始之意,上延基祚,下一民听,千万幸甚!
取进止(乞降付尚书省。)
〔贴黄〕臣窃见今者群臣所议奉安四祖之礼多有未安,盖不迁僖祖则百事皆顺,一迁僖祖则百事皆舛,虽复巧作回互,终不得其所安。
而又当此人心危疑之际,无故迁移国家始祖之祀,亦惑众听,实为非便。
而或者以谓前日之议已奉圣旨恭依,难复更改。
臣窃详治平四年三月议者请迁僖祖,已诏恭依,至熙宁五年十一月,因章衡王安石等申请复还僖祖,又诏恭依。
盖宗庙事重,虽已施行,理或未安,不容不改。
伏乞圣照(《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五。又见《经济文衡》续集卷二○,《群书考索》续集卷二六,《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朱子奏议》卷五,《经世八编》卷五○,《右编》卷三四,《考亭志》日抄,《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二二七,《南宋文范》卷一六。)
祖:右引作「彼」。
议祧庙劄子1194年闰10月7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五、《经济文衡》续集卷二○、《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二、《朱子奏议》卷五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臣前日面奏祧庙事,伏蒙圣慈宣谕,若曰:「僖祖自不当祧,高宗即位时不曾祧,寿皇即位时亦不曾祧,太上即位时又不曾祧,今日岂可容易」?
臣恭承圣训,仰见陛下圣学高明,烛见事理,尊事宗庙,决定疑惑,至孝至明,非群臣所能及,不胜叹仰。
然今已多日,未闻降出臣元奏劄子,付外施行,窃虑万机之繁,未及指挥,欲望圣明早赐处分,臣不胜幸甚。
取进止。
按:乞降付尚书省
山陵议状1194年10月10日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五、《经济文衡》续集卷二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二五、《朱子奏议》卷五、《古今图书集成》坤舆典卷一三一、《历代陵寝备考》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具位臣朱熹:准尚书吏部牒,十月九日𣪁宫覆按使孙逢吉状,定到大行至尊寿皇圣帝神穴事,三省、枢密院同奉圣旨,令侍从台谏限三日集议闻奏。
臣方欲赴台集议,忽闻朝廷已别差官前去宣谕,即与众官具状申省,别听指挥外,臣窃有愚见,深恐言之不早,有误大计,须至先具奏闻者。
右,臣窃惟至尊寿皇圣帝圣德神功覆冒寰宇,深仁厚泽浸润生民,厌世上宾,率土哀慕,宜得吉土,以奉衣冠之藏,垂裕后昆,永永无极。
而因山之卜,累月于兹,议论纷纭,讫无定说。
臣尝窃究其所以,皆缘专信台史而不广求术士,必取国音坐丙向壬之穴,而不博访名山,是以粗略苟简,唯欲祔于绍兴诸陵之旁,不唯未必得其形势之善,若其穴中水泉之害,地面浮浅之虞,偪仄伤破之馀,惊动诸陵之虑,虽明知之,亦不暇顾。
群臣议者又多不习此等猥贱之末术,所以不能坚决剖判,致烦明诏,博访在廷。
臣实痛之,其敢无辞以对?
盖臣闻之,葬之为言藏也,所以藏其祖考之遗体也。
以子孙而藏其祖考之遗体,则必致其谨重诚敬之心,以为安固久远之计。
使其形体全而神灵得安,则其子孙盛而祭祀不绝,此自然之理也。
是以古人之葬,必择其地而卜筮以决之,不吉则更择而再卜焉。
近世以来,卜筮之法虽废,而择地之说犹存,士庶稍有事力之家,欲葬其先者,无不广招术士,博访名山,参互比较,择其善之尤者,然后用之。
其或择之不精,地之不吉,则必有水泉、蝼蚁、地风之属以贼其内,使其形神不安,而子孙亦有死亡绝灭之忧,甚可畏也。
其或虽得吉地,而葬之不厚,藏之不深,则兵戈乱离之际,无不遭罹发掘暴露之变,此又其所当虑之大者也。
至于穿凿已多之处,地气已泄,虽有吉地,亦无全力。
而祖茔之侧,数兴土功,以致惊动,亦能挻灾。
此虽术家之说,然亦不为无理。
以此而论,则今日明诏之所询者,其得失大概已可见矣。
若夫台史之说,谬妄多端。
以礼而言,则《记》有之曰「死者北首,生者南向,皆从其朔」,又曰「葬于北方北首,三代之达礼也」,即是古之葬者必坐北而向南。
南阳而北阴,孝子之心不忍死其亲,故虽葬之于墓,犹欲其负阴而抱阳也。
岂有坐南向北,反背阳而向阴之理乎?
若以术言,则凡择地者,必先论其主势之彊弱,风气之聚散,水土之浅深,穴道之偏正,力量之全否,然后可以较其地之美恶。
政使实有国音之说,亦必先此五者,以得形胜之地,然后其术可得而推。
今乃全不论此而直信其庸妄之偏说,但以五音尽类群姓,而谓冢宅向背各有所宜,乃不经之甚者。
不惟先儒已力辨之,而近世民间亦多不用。
今乃以为祖宗以来世守此法,顺之则吉,逆之则凶,则姑亦无问其理之如何,但以其事质之,则其谬不攻而自破矣。
盖自永安迁奉以来,已遵用此法,而九世之间,国统再绝。
靖康之变,宗社为墟。
高宗中兴,匹马南渡,寿皇复自旁支入继大统
至于思陵,亦用其法,而寿皇倦勤之后,旋即升遐。
太上违豫日久,以至逊位。
赤山亦用其法,而庄文、魏邸相继薨谢。
若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不有所废,其何以兴,则国音之说自为无用之谈,从之未必为福,不从未必为祸矣。
何为信之若是其笃,而守之若是其严哉?
若曰其法果验,不可改易,则洛越诸陵,无不坐南而向北,固已合于国音矣,又何吉之少而凶之多耶?
台史之言,进退无据,类皆如此。
试加诘问,使之置对,必无辞以自解矣。
若以地言,则绍兴诸陵臣所未睹,不敢轻议。
赵彦逾固谓旧定神穴土肉浅薄,开深五尺,下有水石,难以安建矣。
荆大声者乃谓新定东头之穴比之先定神穴高一尺一寸五分,开深九尺,即无水石。
臣尝详考二人之言,反复计度,新穴比之旧穴只高一尺一寸五分,则是新穴开至六尺一寸五分,则与旧穴五尺之下有水石处高低齐等,如何却可开至九尺而其下二尺八寸五分者无水石耶?
大声既知有此无水吉穴,当时便当指定,何故却定土肉浅薄,下有水石之处以为神穴,直至今日,前说漏露,无地可葬,然后乃言之耶?
其反覆谬妄,小人常态,虽若不足深责,然其奸心乃欲奉寿皇梓宫置之水中而略不顾忌,则其罔上迷国、大逆无道之罪不容诛矣。
脱使其言别有曲折,然一坂之地,其广几何?
昭慈圣献皇后已用之矣,徽宗一帝二后又用之矣,高宗一帝一后又用之矣,计其地气已发泄而无馀,行围、巡路、下宫之属又已迫狭之甚,不可移减。
今但就其空处即以为穴,东西趱那,或远或近,初无定论。
盖地理之法譬如针灸,自有一定之穴,而不可有毫釐之差。
使医者之施砭艾皆如今日台史之定宅兆,则攻一穴而遍身皆创矣,是又安能得其穴道之正乎?
若果此外别无可求,则亦无可奈何。
而今两浙数州皆为近甸,三二百里,岂无一处可备选择,而独迁就偪仄于此数步之间耶?
政使必欲求得离山坐南向北之地,亦当且先泛求壮厚高平可葬之处,然后择其合于此法者。
况其谬妄不经之说,初不足信也耶?
臣自南来,经由严州富阳县,见其江山之胜,雄伟非常。
富阳乃孙氏所起之处,而严州高宗受命之邦也。
说者又言临安县乃钱氏故乡,山川形势宽平邃密,而臣未之见也。
凡此数处,臣虽未敢断其必为可用,然以臣之所已见闻者逆推其未见未闻者,安知其不更有佳处,万万于此而灼然可用者乎?
但今偏信台史之言,固执绍兴之说,而不肯求耳。
若欲求之,则臣窃见近年地理之学出于江西福建者为尤,政使未必皆精,然亦岂无一人粗知梗概,大略平稳,优于一二台史者?
欲望圣明深察此理,斥去荆大声,置之于法,即日行下两浙帅臣监司,疾速搜访,量支路费,多差人兵轿马,津遣赴阙,令于近甸广行相视得五七处,然后遣官按行,命使覆按。
不拘官品,但取通晓地理之人,参互考校,择一最吉之处,以奉寿皇神灵万世之安。
虽以迫近七月之期,然事大体重,不容苟简。
孙逢吉所谓「少宽日月,别求吉兆为上」,此十字者实为至论。
惟陛下采而用之,庶几有以少慰天下臣子之心,用为国家祈天永命之助。
臣本儒生,不晓术数,非敢妄以淫巫瞽史之言眩惑圣听,自速讥诮。
盖诚不忍以寿皇圣体之重委之水泉沙砾之中,残破浮浅之地,是以痛愤激切,一为陛下言之。
譬如乡邻亲旧之间,有以此等大事商量,吾乃明知其事之利害必至于此,而不尽情以告之,人必以为不忠不信之人。
而况臣子之于君父,又安忍有所顾望而默默无言哉?
惟陛下详赐省察,断然行之,则天下万世不胜幸甚!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按:乞付尚书省
乞蠲减星子县税钱第二状(第一状阙)1179年6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四、《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六、《朱子奏议》卷六、《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八八、二三○、康熙《西江志》卷一四八、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一九、同治《星子县志》卷一二、《南宋文录录》卷五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臣误蒙圣恩,俟罪偏垒,自度庸愚,无以补报。
到任以来,夙夜忧劳,惟思所以上布圣恩,下求民瘼,仰副使令之万一者。
窃见本军诸县大抵荒凉,田野榛芜,人烟稀少,而星子一县为尤甚。
因窃究其所以,乃知日前兵乱流移,民方复业,而官吏节次增起税额,及和买折帛数目浩翰,人户尽力供输,有所不给,则复转徙流亡,无复顾恋乡井之意。
其幸存者,亦皆苟且偷安,不为子孙长久之虑。
一旦小有水旱,则复顾而之他。
观其气象,如腐草浮苴,无有根蒂,愁叹亡聊,深可怜悯。
是以去年六月,曾以此县税钱利害条具闻奏,乞赐蠲减。
伏蒙圣恩,即日降出,而户部下之本路漕司漕司委官究实,复以申部,取旨施行。
百里疲羸,日夕仰望圣泽之下流,不啻饥渴,而户部乃以去岁议臣之请,复下漕司,责以对补。
吏民相顾,悼心失图,臣愚惶惑,亦不知所以为计。
然窃伏惟念陛下宽仁勤俭,恭己爱民,四方远近凡以病告,无不恻然兴念,即赐复除。
臣不敢广引前事,且如近者汀州所贡白金岁数千两,一旦沛然出令,举以丐之,了无难色。
此岂复责其有所取偿而后予之哉?
惨怛之爱,发于诚心而不可已也。
而往者议臣不足以窥测天地含容施生之大德,辄为对补之说,以逆沮远近祈恩望幸之心。
臣虽至愚,有以知其决非陛下之本心也。
且州郡诚有馀财,自当措置兑那,以纾民力,岂复敢以此等琐末上劳天听?
正为公私匮乏,不能相救,是以冒昧有此陈请。
今乃限以对补之说,不附其说则远县穷民永无苏息之期,必从其说则势无从出,不过剜肉补疮,以欺天罔人。
不惟无益,而或反以为害;
不惟仰失陛下爱民之本心,而臣之愚亦有所不忍为也。
是以敢冒万死,复以奏闻。
欲望圣慈特降睿旨,检会前奏,依汀州例,直赐蠲放施行。
计其所捐除不碍上供数外,不过䌷绢一千五十馀匹,钱二千九百馀贯,比之汀州之数未为甚费,而可以少宽斯人,使得安其生业。
臣不任祈天沥恳、皇恐俟命之至。
乞放免租税及拨钱米充军粮赈济状1180年7月 南宋 · 朱熹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五、《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一六、《经济文衡》续集卷一二、《朱子奏议》卷六、《古今图书集成》食货典卷八八、康熙《西江志》卷一四八、雍正《江西通志》卷一一九、同治《南康府志》卷二一 创作地点:江西省九江市星子县
臣伏睹本军今为久缺雨泽,早田旱损,已依准令式具状奏闻讫。
照对本军地荒田瘠,税重民贫。
昨于乾道七年曾遭大旱,伏蒙圣恩,放免本年夏秋二税钱米、䌷绢共八万六千三百二十贯石匹,及诏本路监司应副军粮米四千石,拨到籴军粮米钱九千馀贯,并拨本军未起米一万一千七百馀石,本军借兑过乳香度牒钱一万馀贯,凑籴军粮,支遣官兵,及拨到赈济米五万石,又拖欠两年上供、折帛、月桩等钱共九万三千四百一十六贯石匹两,然后遗民复得存活,以至今日。
今兹不幸,复罹枯旱之灾,又蒙陛下亲降御笔,深诏守臣精加祈祷,而臣奉职无状,无以感格幽明,祈祷两月,殊无应效。
今则早田什损七八,晚田亦未可知,正得薄收,其数亦不能当早田之一二。
访闻耆老云,乾道七年之旱虽不止于如此,然当时承屡丰之后,富家犹有蓄积,人情未至惊忧。
又以朝廷散利薄征,赈给之厚,而人民犹不免于流移殍死,闾井萧条,至今未复。
况今民间蓄积不及往时,人情已甚忧惧,目下军粮便阙支遣,计料见管常平斛斗,亦恐将来不足赈济支用。
若不沥恳先事奏闻,窃恐将来流殍之祸及他意外之忧又有甚于前日。
欲望圣慈早降睿旨,许依分数放免税租外,更令转运、常平两司多拨钱米,应副军粮,准备赈济,则一郡军民庶几不致大段狼狈。
冒犯天威,臣无任恐惧待罪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