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王枢密小简 其六 北宋 · 毛敏
 出处:全宋文卷三六三三、《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五七
窃以书生事业,卑陬寒冷。
方时艰难,贤哲驰骛,褰裳濡足,惟恐不及;
而摩研编削之技,将何所施?
但窃伏执事之下风,尝获诵咏遗编坠稿,沾饫于残膏剩馥者久矣。
是敢效古人执贽之礼,录其不腆之文,献之黄阁下。
伏惟陶冶大公无弃金遗土,辱磨汰而埏埴之。
幸甚!
其二 宋 · 姚孝锡
 押阳韵
红缬退风花著子,绿针浮水抽秧(次赵献之韵)
镡津文集序绍兴四年九月 北宋末南宋初 · 释怀悟
 出处:全宋文卷四○七五
昔贤首菩萨于华严会中,以偈答文殊大士,赞菩萨能示同世间云:「雅思渊才文中王,歌舞谈说众所欣」。
信乎,文之能显道济物也。
岂独今之然乎?
自往古他方佛世无不然耳。
始余年少时,走四方丛林,寻访师友,务道专学,有效古高世僧万里求师之志,于稠人中沈沈自策其气志。
上将军负所欲建立邦家之意,前迈敌国,而且战且行,不遑食息也。
闻所谓东山明教禅师之高文卓行,道迈识远,凡获见其所著文画,莫不录叙而秘藏之。
及于钱唐灵隐山,得嘉禾陈令举所撰师之《行业记》石刻,末云师自《定祖图》而下谓之《治平集》,又有《嘉祐集》,总六十万馀言。
而其甥沙门法澄克奉藏之,以信后世。
继闻其广本,除已入藏《正宗记》、《辅教编》外,馀皆在姑苏吴山诸僧室藏之。
余固累遣人至彼山诸僧居历访之,而寂然无知其所在者,往往所委不得其人,失于护藏,而为好事者窃移他所也。
大观初,余居仪真长芦之慈杭室,于广众中得湖南景纯上人者入予室。
一日投一大集于席间,曰:「此老嵩之全集也,秘之久矣。
闻师切慕其遗文,愿以献师」。
余获之且惊且喜,念兹或天所相而授我耶!
若获至珍重宝。
自《皇极》、《中庸》而下,总五十馀论。
及书、启、叙、记、辩、述、铭、赞、《武林山志》与诸杂著等,一十六万馀言,皆旧所闻名而未及见者。
虽文理少有差误,皆比较选练诠次,几始成集,庶可观焉。
更冀善本较详,莫由得也。
后又遇周格非出守虔州回,得其《非韩文》三十篇,三万馀言。
又缘兵火失之,遂未能就其集。
近又得本于语溪东蓝彦上人,乃与余昔于匡山所得别本较之,文字亦甚疏谬,乃以韩文条理而正之。
然师之著述不得其传而散落多矣,如《天竺慈云法师行状曲记》、《长水暹勤二师碑志》、《行道舍利述》、《匡山道者碑》、《定祖图序》,皆余自获石刻而模传之。
今总以入藏《正宗记》、《定祖图》与今文集等会计之,才得三十有馀万,其馀则蔑然无闻矣。
如令举所记谓有六十万馀言者,今则失其半矣。
吁嗟惜哉!
今以令举所撰《行业记》标之为卷首,贵在见乎师之世系嗣祖、出世去留之迹,奇节伟行、高才胜德迈世之风焉。
乃以《辅教编》上、中、下为前三卷,以师所著之文,志在通会儒释以诱士夫镜本识心,穷理见性,而寂其妒谤是非之声也。
又以《真谛无圣论》缀于《辅教编》内、《坛经赞》后,以显师之志在乎弘赞吾佛大圣人无上胜妙幽远渊旷之道,不存乎文字语言,其所谓教外别传之旨,殆见乎斯作矣。
故其赞末云:「示法非文字,故至人之宗尚乎默传也」。
又曰:「圣人如,陶陶而发之也;
至人如秋,濯濯而成之也」。
此谓终归乎静默焉。
故《真谛无圣论》结云:「凡圣知觉者,真谛之影响,妄心之攀缘耳」。
然有志于外文字之学者,览此二说,岂不少警于中乎?
其《辅教集》旧本,以累经镂板,故虽盛传于世,而文义脱谬,六十有馀处。
今皆以经书考正之,览者可以古本参读之,则其疏谬可审矣。
今自《论原》而下,至于赞辞,为十二卷,次前成一十五卷,昔题名《嘉祐集》者是也。
其《非韩文》,昔自分三十章,今为三卷,次前成一十八卷。
又得古律及山游唱酬诗共一百二十四首,分之为二,总成二十卷。
命题《镡津文集》,示不忘其本也。
然师常自谓人生世间,闲为第一,盖其自得闲中之趣。
故其所为之诗虽不甚丰浓华丽,而其风调高古雅淡。
至其写志舒怀,有迈世凌云之风,亦可想见其人也。
观师《与月公晦书》,自言「余志在《原教》,而行在《孝论」》。
余详考其书,则功在于《原教》、《非韩》,行在于《书僧》、即僧也者。
《孝论》,德在于志尚远公而题其《影堂文》,道在于《坛经赞》、《真谛无圣论》。
其文之高拔胜迈,绝出古今,则见乎《武林山志》。
故后叙谓「因风俗山川之胜,欲抛掷其才力,以收其景趣也,乃作《武林山志》」。
然求世之知言审音者,不亦难其人哉!
师自携书谒天子、宰相而下,凡所见则止以《正宗记》、《辅教编》而投之。
至于文忠公,则特献之新撰《武林山志》焉。
呜呼,文忠公谓「文章如精金美玉,市有定价,非人辄可以口舌轻重之也」。
其《重读徂徕集》云:「待彼谤燄熄,放此光芒悬。
人生一世中,长短无百年。
无穷在其后,万世在其前。
得长多几何,得短未足怜。
惟彼不可朽,名声文行然。
谗诬不须辩,亦止百年间。
百年后来者,憎爱不相缘。
公议然后出,自然见媸妍」。
故师之于庆历间,始以文鸣道于天下。
然当是时也,宗儒束教辈,是非之锋、谤骂之焰纷然,而师终以是道发而著之为高文至论,乘风而殄之,蔑如也。
故后世学者有闻其风、务其道而瞩其文者,若脱冥游,望北辰,仰昭回也。
然兹姑以师之经世文章,恢弘辅赞吾如来、至圣之教之道,涉人间世而然也。
若其自所履蕴操守,则莹然若珠光玉采,日精月华,而不足以方其温润高洁明净也。
令举记其行业云:「之所以自得而乐诸己者,盖不与于此中间。
虽以护法遭难,然其所谓珠光玉采,日精月华者,世虽见其有烟云水火,焚溺蔽亏之患,而其光采精华固莹如也」。
故师之自携书西上,献之天子,事毕,将东归山林,而大觉琏禅师赋《白云谣》以将师之行云:「白云人间来,不染飞埃色。
遥烁太阳辉,万态情何极。
嗟嗟轻肥子,见拟垂天翼
图南诚有机,去当六月息。
宁知絪缊采,无心任吾适。
天宇一何辽,舒卷非留迹」。
然则师之风貌声容,其所以出处,断可见也矣。
绍兴改元四年甲寅重阳后一日,书于禦溪东郊草堂之北轩
沙门怀悟
按:《镡津文集》卷二二,四部丛刊三编本。
先公行状(中) 宋 · 胡寅
 出处:全宋文卷四一八七、《斐然集》卷二五
建炎三年正之始,枢密使张浚荐公可大用,申命前除。
公辞,因致书宰相吕颐浩曰:「伏读四月八日赦书,首称遵用嘉祐条法,远方倾耳拭目,固以仁宗皇帝盛德大业跂望主上,而以魏国忠献辅佐勋绩,期于相公也。
夫嘉祐政事,其大要本于爱民,始于审谋,成于果断。
置宽恤司,诏均田税,募耕唐邓废田,收诸坊监及牧马馀田赋贫民,籍户绝田租,置广惠仓,出百万缗,赐诸路常平为籴本,弛江淮茶禁,通商收税。
提点刑狱,武臣守令治有善最者,使久于其任。
凡此数端,事方经始,必博采众谋,详究利害,立为条约,委曲周尽,故议成而举朝不异,令下而所至奉承,行久而弊端不见。
至于军政修明,戎行辑睦,六军耸听而骄惰革,边方震慑而暴横消,则其政事本于爱民,审谋能断之明验也。
今朝廷欲理兵政以强国,而官吏不知恤民以养兵,是欲稼之长而涸其水,欲木之茂而去其根,则与嘉祐本于爱民之意异矣。
至于众谋纷纭而国论未定,命令交错而民听未孚,法制数更而下不知所守,其与嘉祐审谋能断亦异矣。
夫审谋而不断,罔克有成,断果而不藏,必贻后悔。
相公深究嘉祐政事本末,专务爱民。
凡新旧法度与增添创置一切扰民之事,置司讨论,参稽众谋,穷极利病而后罢行,则政事可立,民心可安,军旅可强,雠耻可雪,宗社可宁矣」。
朝廷遣使诣公所居,诏州郡以礼敦遣。
寅时修起居注,上赐之手札曰:「卿父未到,可谕朕旨,催促前来,以副延伫」。
公以建康东南都会,上既在是而眷待如此,行次池阳,会闻车驾移驻姑苏,将踰浙而东,公重感疾,遂具奏而返。
是日亦敕下除公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绍兴元年十二月,除中书舍人侍讲,公辞,因致书参政秦桧曰:「《春秋》大略贵前定,是故拨乱兴衰者,其君臣合谋,必有前定不可易之策。
管仲相齐狐偃辅晋,乐毅复燕,子房兴汉,孔明立蜀,王朴佐周,莫非策画前定,令出必行,故事功皆就。
建炎改元,圣主忧勤愿治于上,大臣因循习乱于下,国制抢攘,漫无定论,玩岁愒日,寖失事几。
于今五年,已极纷扰。
天下之事未有极而不变者也。
至于极而不变,则危者遂倾,乱者遂亡。
考今民情,尚未溃散,犹可更张,虽事几已失,无半古必倍之功,而危可复存,乱可复治,无倾亡之患必矣。
宜及时建白前定之计,振颓纲,修弊法,变薄俗,苏穷民,庶几观听有孚,以启中兴之兆。
《春秋》序正官名而纲纪重事责归宰相,盖位隆则所任者大。
上则启沃人主,经理朝纲,中则选用百官,赏功罚罪,下则兴利除害,阜安兆民。
仰而深思,夜以继日,犹恐有不得者,而暇省文书接词诉乎?
顷者,遵用元祐大臣奏议,合中书门下二省为一,而事不分决于六部,是循名而不得实,并与不并,无以异也。
宜及时建白,令列曹尚书各得专达,各辟其属,久于其任,责以事功,而宰执不复亲细务,庶几奸蠹消除,渐可为矣。
《春秋》以好生恶杀为心,犹于叛逆之党必诛而不赦,以用兵侵伐为戒,独于救患解纷,惟恐次止迁延而欲其速也,以此见圣人之情矣。
盖乱常毁则赦而不诛,则天理必灭,贼虐无辜,视而不救,则人道必沦。
故罪在五刑,上天所讨,大眚俱肆,《春秋》讥之。
苻秦之世,凡叛逆者必加原宥,终复失邦,措身无所。
比岁盗贼毒遍诸方,皆奸恶之徒乘隙肆暴,非迫饥寒,官吏不恤,弄兵潢池之赤子也。
而谋国者尽用招安,不吝浓赏,遂使军民倾心健羡,远近纵横,莫之能止。
宜及时建白,乘破李成、马进之锋,尽扫三楚绿林之聚,诛魁首,散胁从,庶几遗种馀民复得解衣而寝矣。
《春秋》贵守土疆,耻于丧地,戒于失险。
尚父周公以盛德大勋受封齐鲁,而俭于百里,虽列壤南面,而大夫必命于王朝。
方伯虽得专伐,而遣将出师必请王命。
昨建分镇,举河南、汝、孟帝都之地合为一镇,轻以授人。
若此类可疑一也。
废置僚属,事无待报,二也。
足食足兵,专征阃外,三也。
建康,栖东越,而以湖北为分镇,四也。
诏令已行,诚难反汗,然有应机,无害于信者。
宜申述前诏,得专征者谓攘外寇讨乱臣,如李成、马进之比,则当不拘常制,或无故举兵,自相吞噬,必以擅兴坐之。
又别降指挥,以湖北一路与诸镇事体不同,当仍旧制,亦无失信之嫌。
宜及时建白,保固形势,倚为基本,庶几有恢复之期矣。
《春秋》大一统,遵王命,恶臣下分权,讳贱人犯上,历纪王正而不私朔,使举上客而不称介副,微者名姓不登于史册,所以严分正名也。
比者虽命江表三省复归行阙,百司庶务决自天台,而宣抚重臣久居外服,诸方守将并假便宜。
夫以便宜从事,本为出师,临机奏报不及,明有建炎赦文矣。
诸路后来并不遵禀,或以察访为名而擅按他路,截留公赋,编营师臣,执杀郡守
或以节制为名,而擅兵外境,专斩命官,直转资秩,移易守将
或未被受指挥,先次便宜行事,或擅罢堂除监郡,自辟别路正官。
凌蔑朝廷,于斯为甚。
宜及时建白,收敛权柄,以弭分裂之形,严分正名,以遏侵凌之势,而后大经可正,民志可定矣。
《春秋》恶以邪人塞言路,慎于遣使而重于用民力。
台谏者朝廷纲纪所凭也,监司外台耳目所寄也,守令者宣教条均赋役百姓所恃以安其生也。
辨小事而不及大政,弹小吏而不及大官,三纲沦而不扶,九法斁而不救,则朝廷纪纲无所凭矣。
漕臣理财赋而公私匮竭,宪臣理刑狱而盗贼公行,上下相蒙,莫知纠察,则外台耳目无所寄矣。
惠泽壅而不宣,教条废而不守,暴虐百姓,与奸为市,贫穷孤弱冤苦失职,则田里无以安其生矣。
宜及时建白,精选监司,刺举郡守,精选郡守,刺举县令
明诏台谏官,使论奏大事无入小言,则纲纪可肃,视听可用,赋敛可平,民力可裕矣。
《春秋》戒失兵权而严于军律,以三纲为本,以民事为要,以赏功罚罪为先。
昨者屡降诏书,专理军旅于行事,窃有所疑。
伪楚篡逆之臣也,许录其亲属;
金人不释怨之雠也,而遣使请和,其于三纲有未正也。
河南江北,群盗啸聚,焚烧仓库,靡有孑遗,波汉之阳,外薄五岭,急征横敛,不务劝农,其于民事有未急也。
误朝迷国之人,与尽忠死节之士,恤终赠典,略无差等,是赏未足以劝忠也。
或擅兴专杀,或罔上奏功,罪状明白,典宪不申,是罚未足以惩恶也。
然则,何谓理戎旅乎?
本则不正,治于末流,虽力扼虎,气盖世,必无成功。
而谓安定天下在于长枪大剑,此杨邠、史洪肇所以丧身及其国也,可不戒乎?
宜及时建白,行《春秋》理戎之法,使天下心悦而诚服,则盗贼可弭,边土可拓矣。
《春秋》尊严庙制,而谨于祀礼,故古者师行必载庙主,寓戎田猎,以乾豆为先,战而必胜,其有以乎?
顷者南狩,神主豫选洪、虔,馆御荐享未肃,奉常有请,顾谓迁移穷僻,为已试之效,至乞更择五岭之西,迎奉前去者。
时方涣散,格庙为本,奉先既隆,人心自属,而献议若此,如礼乐何?
宜及时建白,尊崇礼祀,严致孝享,则人知所从来,而天下服矣。
《春秋》不与公族大夫专政用事,而以亲贤为急。
圣主屡诏诸方,津遣宗室,俾赴行在,优加宠奖,诚以昨者皇族北徙,枝叶已疏,必施茂恩以滋根干。
宜及时建白,上稽帝尧明峻德、睦九族之义,中循周汉急亲贤之隆,下扫六朝立之弊,则王室益强,国势磐固矣。
自崇宁以来,邪说盛行,公论废格,献言者以乱制为能,不期于定制;
从政者以扰民为事,不务于安民;
用人者以办事为才,不求于晓事;
望治者以速成为策,不冀于美成。
取快目前,积后患,至于纲纪大坏,宗庙丘墟,皆此曹所致也。
积习成风,至今未殄。
夫欲拨乱世反之正者,必变衰乱之俗,欲变其俗者必去衰乱之臣。
今衰乱之臣死亡无几矣,然犹内历华途,外典方面,间有废黜,寻复宠升,毁誉不核其真,赏罚不当功罪,使圣上忧勤愿治未有见效者,亦皆此曹所致也。
天下有公,是非出于人心不可易者。
今国步艰危,民情摇动,宜乘势更改,转败为功。
不然,大势益倾,不可复振矣」。
朝廷不许公辞,又遣使至所居,公遂行,以《时政论》先献之
《定计论》曰:「臣闻自昔拨乱兴衰者,必有前定不移之计,而后有举必,大功可就。
修内政,张四维,师帅不遣上卿,伐国不动大众,教民怀生,示信讨贰,此齐侯晋文前定之计也。
关中,据河内,大封同姓,以惩孤立,减省官吏,以息百姓,抑制将帅,保全功臣,此高帝光武前定之计也。
斩高德儒,叱宇文士及,以远佞人,赏孙伏伽,礼王、魏以开言路,宣示好恶,使民向方,薄赋轻徭,选用廉吏,此唐太宗前定之计也。
陛下履极六年,以建都则未有必守不移之居,以讨贼则未有必操不变之术,以立政则未有必行不反之令,以任官则未有必信不疑之臣。
奕者举棋不定,不胜其偶,况立国而不定乎?
夫难平者事也,易失者时也,舍今不图,后悔何及?
人主广览兼听,不可自专,宰相择才使能,不可自用。
望赐咨询,佥定国论,谋所以前定者」。
《建都论》曰:「立国者必建都,必据形势,握轻重之权,必居要津,观方来之会,如北辰在天,安于其所不可动也。
陛下驻跸金陵,本以旧邸,号称建康,降诏为受命之符,传播天下,则都者一也。
刘先主、孙氏、诸葛武侯一代英雄,周游吴楚,皆称建康王者之宅,则都者二也。
北据大江,外阻长淮,隔绝奔冲,难于超越,则都者三也。
有三吴为东门,有荆蜀为西户,有七闽二广风帆海舶之饶为南府,则都者四也。
诸路朝觐,郡县贡输,水陆舟车道里适等,则都者五也。
凡都北者必辟境于南,而都南者必略地于北。
昨者銮舆时迈,狩于吴越,则王道所谓望实俱丧,而晋不果迁之地也;
三省百司寓于南昌,则李煜避周,徙自秦淮,卒不能振之所也。
国势一统,不可数分,国都一定,不可数动,与北人居穹庐,逐水草,无城郭宫室市朝者异矣。
今宜还都建康,环诸路而中持衡,则人心不摇,而大事可定也」。
《设险论》曰:「按《春秋》书晋师伐虢,灭下阳。
下阳者,虞虢之塞邑也。
塞邑既举,则虢已亡矣。
圣人特书,以示后世设险守邦之法,故魏人都许,不恃方城而守襄阳
人都益,不恃剑门而守汉中
人都秣陵,不恃大江而守荆渚。
夫荆渚,江左上流也。
北据汉沔,西通巴蜀,东连吴会,真用武之国。
故楚子自秭归徙都,日以富强,近并谷邓,次及汉东,下收江黄,横行淮泗,遂兼吴越,传六七百年而后止。
此虽人谋,亦地势使然也。
后逮汉衰,刘表收之,坐谈西北;
先主假之,三分天下,关公用之,威振中华;
孙氏有之,抗衡曹魏
晋、宋、齐、梁倚为重镇,财赋兵甲当南朝之半。
其为江东屏蔽,犹虞虢之有下阳也。
今欲定都建康,而以湖北为分镇,失险甚矣。
湖北十有四州,其要会在荆峡,故刘表时军资寓江陵主时重兵屯油口,关公孙权则并力争南郡陆抗父子则协规守宜都大司马温及其弟冲则保据渚宫与上明,此皆荆峡封境也。
今割以与人,使跨长江,临吴会,犹居高屋建瓴水也,独无虞虢下阳之虑乎?
臣谓欲保江左,必都建康,欲守建康,必有荆峡,然后地形险固,北出秦甲,西下蜀货,血气周流,首尾相应矣」。
又曰:「昔人谓大江天所以限南北,而陆抗乃曰『此守国末务,非智者所』,何也?
杜预尝袭乐乡矣,胡奋尝入夏口矣,贺若弼尝济广陵矣,曹彬尝渡采石矣,则其险信未足恃也。
虽未足恃,然魏武困于居巢曹丕困于濡须,拓跋困于瓜洲,苻坚困于淝水,皆不得渡,则其险亦未可弃也。
设险以得人为本,保险以智计为,人胜险为上,险胜人为下,人与险均才得中策。
方今所患,在于徒险而人谋未善尔。
地有常险,则守亦有常势。
当孙氏时,上流争襄阳而不得,故以良将守南郡夷陵
下流争淮南而不得,故以大众筑东兴与皖口;
中流争安陆而不得,故以三万劲卒戍邾城。
邾城,今黄冈是也。
今欲固上流必保汉沔,欲固下流必守淮泗,欲固中流必以重兵镇安陆
此守江常势,虽有小变而大概不可易者也。
今强敌侵河朔,叛臣扰山东淮北京畿诸镇处危疑之地,大江设险,未可轻弃,若委任得人,则不特江左而已」。
《制国论》曰:「凡制国者必周知山川形势,土地所宜,然后可与谋。
荆州江汉沮漳之间,水陆沃衍,乃足食足兵要地。
江左六朝所以必争,而不肯失也。
北为分镇,使法得自立,兵得自用,财得自理,官得自命,即与战国诸侯无异,而非上世封建之法也。
宜有更张,独仍旧制,通荆湖宪漕二司治盗理财,而以襄阳湖北岳阳湖南鄂渚江西,则地理连属,形利势便矣」。
又曰:「变更旧制,不稽今古,则事不可行。
近岁荆湖变更旧制多矣,于国家形势初无所益,徒困两路之民耳。
今既复南北两路,宜罢荆峡分镇,仍旧制帅司荆南,一便也。
公安军宜仍旧废为属邑,二便也。
靖州置在崇宁元年,自鼎、澧应副,岁费二十七万。
今此二州既皆残毁,宜仍旧废为渠阳砦,三便也。
武冈军置在崇宁四年,自邵、衡、永应副,费亦不赀。
今此三州既皆空乏,宜仍旧废为武冈县,四便也。
四者仍旧,创添窠阙,悉从除削,省并官吏,裁损文书。
有所谓刀弩手、博易务、营田司事,皆欺罔驱民为盗者也,宜依往年禁止保马茶盐法施行,以戒误国害民之贼,然后国制定民心安矣」。
又曰:「昔祖宗宅都于,其势当自内而制外,是故置京西路,而襄州在汉水之南,则以制湖北也。
湖北路而岳鄂在荆水之南,则以制湖南江西也。
今建都江左,未能恢复中原,则当自南而制北。
置于江西者治南昌,而分兵屯鄂;
置于湖南者治长沙,而分兵屯岳;
置于湖北者治荆南,而分兵屯襄,则东南之势全,恢复之基立矣。
安抚大使古州伯也,形势必相属而后能相援,有无必相资而后能相成。
五岭之外,财赋盛于东南,兵马出于西北,宜置大帅一员,兼统二广以殿南服。
荆湖残破,北路尤甚,若置大帅必兼领夔府。
盖峡中有盐、米、耕牛而无旷土,荆渚有沃衍桑田而无馀田。
若弛瞿塘之禁,懋迁有无,商旅自西而入,物货沿江而下,不越数年,荆州富盛,形势可矣」。
《恤民论》曰:「保国必先恤民,而恤民之事有五:一曰除暴,二曰择令,三曰轻赋,四曰革弊,五曰省官
近岁除外暴者主通和,竟为敌国所误,不敢用兵,而其流毒遍中国自若也。
除内暴者用招安,竟为盗贼所误,不敢用兵,而盗贼毒遍天下自若也。
为民父母安得若是恝又官爵之?
其与成汤为童子报雠,不亦异乎?
今刘忠残党蹂数郡,曹成反复劫帅臣,理无赦。
宜早加殄灭,肃清江湖,然后精择县令,一意抚绥,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近岁此官冗滥已极,宜以五说稍革其弊,籍中外尝为台省监官,依仿汉制,分宰百里,俟有殊绩,即不次擢用。
又增重事权,优假其礼,许借服色,厚给廪饩。
凡军马驻本县者,并听节制;
其经由者悉从阶级,以免将士陵辱,示百姓瞻仰之尊。
则又据今县分户口赋入多寡轻重分为三等,上县朝廷选差,中县吏部注拟,下县帅臣监司通共奏辟,不得侵互,立为定格。
仍用宋元嘉法,以六期为断,革去三年为任、两考成资与堂选数易之弊,使吏无苟免,民心有系。
凡三等县皆以四条:纠正税籍,团结民兵,劝课农桑,敦勉孝弟。
俟及三年考其事效,已就绪者就行旌赏,未有伦者严加程督。
如此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焚林而田,非不得兽,而明年无兽;
竭泽而渔,非不得鱼,而明年无鱼。
以近事验之,京东、西路岁入凡一千万,其馀山泽之利,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
李彦等取为西城之租,穷竭民力。
其时若有言罢此掊尅,然后国用足,则必指为妄言也。
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四路所入,不归王府五年矣。
荆湖南北岁入凡五百万,其外岂无遗利?
在祖宗时捐以与民,不尽取也,百姓归戴,无有二心。
部使者取之折变,则有一折、两折、三折,收籴则有均籴、敷籴、补籴,散引则有曲引、盐引、茶引,受纳则有一加、再加、倍加。
其时若有言罢此诸色,然后国用足,亦必指为妄言也。
然百姓愁苦转而为盗,今此两路所入,不归王府三年矣。
乃知有若所谓『百姓足,君孰与不足』,信不诬也。
今封境日蹙,赋敛日重,百姓日贫,田莱日荒,更临之以贪吏,困之以弊法,是为敌国驱民也。
愿诏大臣,速讲轻赋恤民之事,为生财足用之源,以京东西湖南北为至戒,则民心安,邦本固矣。
凡为国以利不以义者,皆自小人始,为其所见者小,不知大体,法所以弊也。
祖宗时以义为利,四海无困穷之苦,天禄永安,所利大矣。
姑以盐法论之,行于西者与商贾共其利,行于北者与编户共其利,行于东南者与漕司共其利。
大计所资,均及中外,所谓以义为利也。
崇宁首变此法,利出自然者禁而不得行,则解池是也。
利在编户者皆入于官府,则河朔是也。
利通外计者悉归于朝廷,则六路是也。
诸路空乏,乃复百种诛求,尤不能给,民穷为盗,遂失岁入常赋以数千万计,则盐法实致之耳。
陛下宜鉴前失,有所改更,久而未也,天下望焉。
略以湖南一路言之,昔日岁课一百万缗,本路得自用者居其半,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
变法以来,既尽归之朝廷,则本路诸色支费皆出横敛,至如上供旧资盐息者犹不蠲除,民所以益困也。
又略以道州一郡言之,岁认上供钱二万缗,往时本州岁卖盐息倍此数,故敛不及民而上下足。
今上供钱仍旧,而盐息不复有矣,乃至以曲引均科,此民所以益困也。
又略以来阳一邑言之,有未变法前官所自运盐,有既变法后客所拘纳盐,封桩日久,既缘军期支用,而盐司必欲追索,朝旨亦令拨还,不知何自而出,岂得不取于民?
此民所以益困也。
以一路一郡一县观之,则他处可知矣。
榷货所入,岁以千万计,其利至厚,谓宜遍下诸路,一一检会,凡若此类,悉蠲除之,以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
榷酤之弊亦极矣,略以道州言之。
课额既高,岁有亏欠,即抑勒专知牙校,令兼管州仓,俾因受纳,取足于税户,其害为如何?
此民所以益困也。
又以邵阳言之,酒课岁约二万馀缗,而折税为糯者凡六千斛,糯贵于粳价几一倍,其他固未论,此民所以益困也。
近者尝下诸路会计,而州县利此为造弊之端,不以实闻。
固当断以必行,令凡系官监酒务,许百姓买扑,入纳净利,与转运司及本州支用。
收官务年费米麦等,专以赡军,兼济公私,存活百姓,使稍安其业,不至为盗,长纳二税,存国家大利之原,不亦善乎?
如此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
自崇宁以来,中外创添员局,重以滥赏,不胜其冗,蠹国生乱,至今未革,而又加甚。
兵官旧系两员者,添差至于七员八员而未止也;
监当旧系一员者,添差至于四员五员而未止也。
其馀荒残州县,未有百姓,置官司,凡是旧员一一填足,又多不应差注之人,其为民害,不异寇贼。
考于《春秋》,以民为重,而大夫次之;
考于《孟子》,以民为贵,而社稷次之。
故养民者陛下之职也。
愿亟行并省,以建武为法,既不病民,所省官吏使居閒散,稍捐廪禄养之,亦无失职之叹,庶几民心安,邦本固矣」。
《立政论》曰:「人主宰臣必先明其所职,而后政可立。
选择忠贤以为辅弼,任而不疑者,人主职也。
荐进人才,布列中外,赏罚不私者,宰相职也。
唐太宗既黜封德彝邪说,任房、杜为相矣,又敕尚书庶务并属左右丞,而责二公以广求贤人,随才任使。
此委相臣以其职者也。
陈平既不答文帝决狱之问,自谓所主佐天子理阴阳矣,而召河南守吴公廷尉,吴公治平为天下第一,其能致民无冤可知。
此使九卿各得其职者也,而政有不立乎?
陛下以宰相不可非其人,频有选任,可谓得人主之职矣。
然而政事未立者,窃恐所以责任异于唐太宗,而宰相所以自任未若陈献侯也。
夫坐政事堂,受词决讼,弊精神于簿书,而进退人才,赏功罚罪,有未察焉,则失其职矣,政何由立乎?
陛下以庶务决之六曹官长,皆得专达,并如元祐大臣所请,自非大事,不复资白,则中书之务简矣。
然后专责宰相,以慎简六曹长贰、诸路帅守部使者,及上县宰,咸得其人,而政治不建,未之闻也」。
又曰:「三纲军国政事之本,人道所由立也。
三纲正则基于治而兴,三纲沦则习于乱而亡。
春秋宋华督有不赦之恶,齐、鲁、陈、郑同会以其恶,受赂而归,天子不讨,方伯不征,咸自以为利也。
未几,陈有五父之乱,齐有无知之乱,郑有子突亹仪之乱,鲁有叔牙庆父之乱。
数十年间,四国舛逆,几至丧亡,则以昧于坚冰之戒,不能辨之于早也。
《春秋》备书于策,以明三纲之重,为后世鉴,深切著明矣。
昨者张邦昌挟女真,僭名号,援契丹立晋为例,分遣使人布谕诸路,直下赦令,倍行恩赏,原其用心,与华督何异?
陛下特施宽典,赐死于隐,而不尸诸市朝,已失刑矣。
及敌骑南骛,乘舆渡江,黄潜善及其党事穷计迫,乃指邦昌为金人所立而迫之至死,遂以致寇,欲自解其误国之罪,至其宗族皆命以官。
是训诱乱臣贼子,使利于为恶,此臧哀伯所谓『百官象之,又何诛焉』者也?
于是不踰旬月,苗傅刘正彦有今将之心,既伏大刑,而近臣乃有抗章,乞行湔洗,无所忌惮。
故比日群盗所在焚劫,或有官吏乐为之用,末流至此,可不戒乎?
愿特降指挥,昨在围城有职当守禦、视城垂破而端坐不救者,有草为表章、上诋君父取媚敌人受其妇女者,有起自閒散、特仕伪朝长其谏省者,有于苗、刘肆逆并建节旄、所除制命极意称美者,及乞用邦昌正彦之党者,审其轻重,不过数人,依法施之,以正人心,息邪说,则三纲不至沦胥,而军国政事得以时立矣」。
《覈实论》曰:「政事纪纲,莫大于赏罚,而功罪是非,以毁誉为本者也,必要其真伪而后赏罚当。
比下赦文,推美仁宗皇帝盛德大业,应举行政事,并欲上遵嘉祐。
臣尝考其大要,特在于直言数闻、毁誉核实而已,必自大臣与台谏始。
大臣定功罪施赏罚于上,台谏论功罪主毁誉于下,不可不核也。
仁宗皇帝王曾之正,任吕夷简之才,终以富弼韩琦宰相,而余靖蔡襄贾黯吕诲等迭居台谏,此真伪所由核也。
丁谓虽以奸邪当国而终投四裔,寇准虽以忠正远贬而终得辨明,范仲淹虽屡以危言获罪,欧阳脩虽以讥斥佞人招难明之谤,而皆终闻政事。
是邪说不得乱毁誉之真,而直道行也。
邪说息,直道行,则恶人有所惮而不为,善人有所恃而不恐,此所以致至和嘉祐之治者也。
昨者黄潜善汪伯彦范宗尹辈广引奸邪,颠倒是非,变乱名实。
谏官郑瑴李纲以六不可贷之罪,验于奏议则无据,按于施为则无迹,特以撰造文致倾陷大臣,当时遂信行之,又以美官激劝之,是欲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
言官马伸潜善伯彦措置乖方,凡举一事必立一證,皆天下所共知见,不敢以无为有,以是为非,当时乃罢黜之,又置诸危地残贼之。
是恶其乱毁誉之真而不核也,邪说何由息,公道何由行乎?
虽已死,恤典隆厚,虽有诏命,不闻来期。
按《春秋》治奸慝者不以存没,必施其身,所以惩恶也;
奖忠良者及其子孙,远而不泯,所以劝善也。
陛下必欲继仁宗之政,则按是非,明赏罚,使天下知所惩劝,亦何远之有」?
尚志论》曰:「帝王应时而造,必先立志。
欲定大事,而不先立则无本矣,焉能有成?
靖康臣僚不知责难,劝渊圣笃于立志,而即安屈辱,城下结盟,此齐国佐宋华元请合馀烬,背城借一,誓死力争,有以国毙而不肯从者也。
当时国势何异厝火积薪之下而寝其上?
宰相徐处仁遽进谀说,以为金兵出境,社稷再安,由圣德俭勤,致有天人之助,遂言今日可比唐虞,而臣主俱荣,抑何志之卑陋也!
故庙堂聚讼,颠沛末流,未及期年,坐以失国。
则不立,急于事为,虽有远猷宏议,必格而不得施矣。
陛下自初发愤,欲殄寇雠,当时亲信左右莫能辅道,乃至因循,坐消岁月,国日益削,六载于今。
然上天所以启悟圣情,日跻盛德,陛下所以深惩既往,刻厉将来者,卓然有立于万物之矣。
愿坚持此,无复变迁,仍饬群臣,各致法家拂士之义,必于恢复中原,祗奉陵寝,必于扫平仇敌,迎复两宫,必于得四海之欢心,以格宗庙,必于致九州之美味,以养父兄。
然后文武百僚、六军万姓,丕应徯志,而陛下孝弟之责塞矣」。
《正心论》曰:「心者身之本也,身者家之本也,家者国之本也,国者天下之本也。
能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莫不一于正,安与治所由兴也。
不正其心则朝廷百官万民皆习于不正,危与乱所由致也。
然心有所愤怒而弗能忍,则不得其正;
有所贪欲而弗能窒,则不得其正;
有所蔽惑而弗能断,则不得其正;
有所畏怯而弗能自强,则不得其正。
正心之道,致其知而诚其意,故人主不可不学也。
盖戡定祸乱,虽急于戎务,而裁决戎务必本于方寸。
不学以致知,则方寸乱矣,何以成帝王之业乎?
陛下日亲典策,博考古今往行前言,固将畜德,又经变故,备尝险阻。
外患益深,必无邪念,至诚所发,通贯幽明,固有人不及知而天独知之者矣。
愿更选正臣,多闻识、有智虑、敢直言者,置之左右,日夕讨论,以克厥宅心,表正于上,则内外远近将各归于正,奚乱之不息乎」?
《养气论》曰:「凡用兵胜负系军旅之强弱,军旅强弱系将帅之勇怯,将帅勇怯系人主所养之气曲直如何耳,盖人主将将者也。
以真养气,自反而缩,则孟子所谓约,而狐偃所谓壮也,壮则强。
以曲丧气,自反而不缩,则孟子所谓馁,而狐偃所谓老也,老则弱。
师如林,武王数其不事宗庙,贼虐谏辅之罪,则商曲而周直,故周胜。
项羽威震天下,汉祖数其弑义帝之十罪,则楚曲而汉直,故汉胜。
凡曲直者兵家之大要,制胜之先几也。
金人称兵,曲亦甚矣。
陛下上皇之子,孝慈之弟,自大元帅入践宸极。
比年以来,克勤听政,追赏直士,登用谠言,令问四达,直矣。
以直对曲,胜负已分,中国士气宜不待鼓而自强。
然敌兵每动,四方震慑奔走,莫与抗衡者,以兵家之略、制胜之几,未有以明之也。
今欲使人人知彼曲我直,以作其衰败不振之气,更在陛下强于为善,益新厥德,使无有曲失得指议,则守为刚气,塞乎两间,震为怒气,可以安天下。
将帅必听命而不敢骄,军旅必畏威而不敢惰,不待对敌接刃,而百胜之算已坐决于九重矣」。
宏度论》曰:「人主以天下为度者也,明当并日月,不可私照临,德当配天地,不可私覆载。
所好当遵王道,不可以私劳行赏;
所恶当遵王路,不可以私怒用刑。
其喜怒则当发必中节,和气絪缊,而万物育也,故能理其情而君道备矣。
然人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为甚,克己然后可以治怒,顺理然后可以忘怒。
《书》曰:『必有忍,乃其有济』。
此治怒不迁之法也。
忍者,隐忍不发之称。
迁者,自此迁彼之
能隐忍而不迁,则事必济矣。
汉高帝忍于有故怨者而封雍齿,忍于数窘辱者而赦季布,忍于比己为者而用周昌
至如丁公免己于厄,有再生之恩矣,及即位乃斩以徇,其不赏私劳如此,故能成帝业于五载之近。
陛下圣度虚明,天心广大,固当不以私喜亲近谀佞,亦当不以私怒疏远正直。
中外百执其有迷国误朝罪恶昭著、众所指目不可掩者,虽有私劳,愿陛下与众弃之,不使幸而得免,以致天下之疑也。
其有抱忠守正犯颜逆耳、公论所归不可蔽者,虽遭谗谤,愿陛下与士共之,不使退而穷处,以失天下之也。
如此赏而必当,是天命;
罚而必当,是天讨。
施之一人,而千万人悦以畏矣」。
《宽隐论》曰:「自昔创业兴衰与增光洪业之君,待遇臣下,恩礼虽一,而崇高严恪,常行于介胄爪牙之夫,以折其骄悍难使之气;
柔逊谦屈,必施于林壑退藏之士,以厉其廉靖无求之节,乃能驾驭人才,正风俗。
汉高祖之威行于暴秦强楚,而不行于四皓
世宗之威行于寻邑、王郎、赤眉、铜马、陇蜀之主,而不行于严光周党
公孙述能行其威于李业等,然不能行于吴汉
是何也?
威有所当加,势有所屈。
加于所当加以立威则强,屈于所屈以忘势则
反是道者难乎免于乱亡之祸矣。
陛下屡下诏书,详延遗逸,而群臣有不能钦承美意者,凡所宣召,或有未至,不原情实,即肆谗谤,以为违于君命召不俟驾之义,被以偃蹇之名,而欲加以不恭之罪。
虽陛下宽容,不从其说,而侍从近臣不有忠言奇策,上动圣听,奋扬天威,殄歼强敌,顾请施于疾病退藏之臣,其意安在?
夫召而不至者,其岂乐贫贱而恶富贵哉,其必有以也。
若听其所守,下全隐居之操,上有好善之美,两得之矣。
四月八日所下赦书,首欲上遵仁宗法度。
谨按康定间尝以词馆招张俞矣,辞而不受,至于四五,其后又以修起居注王安石矣,辞而不受,至于八九。
皆从其欲,又优奖之,以励风俗,未尝加以雷霆之威,而纪纲不缘此而不立,命令不缘此而不行,威加于西则臣服元昊,威加于北则削平王则,威加于南则扫荡高。
柔巽屈于隐士而德隆,刚克于四裔而威震,知所用矣。
此其所宜遵者也。
望特降诏书,申明此旨,凡被召有不能赴者,悉从其欲,不强制之。
独以威刑外施暴威之戎,内扫贪残之贼与悍骄不可使之将,谗说殄行,则天下归心而治道矣」。
其言反覆甚详,此其大略也。
论既入,上即命再遣使促召。
未至,复除给事中
开远桥记 宋 · 吴致尧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七○、乾隆《长沙府志》卷四○、嘉庆《湖南通志》卷二九
介于湖湘南北閒,有两梅山焉。
广谷深渊,高岩峻壁,绳桥栈道,猿猱上下。
自五季弃而夷之,食则燎肉,饮则石,衣制斑斓,言语侏𠌯,出操戈戟,居枕铠弩,刀耕火种,摘山射猎,不能自通于中华。
神考武圣由,制自庙幄,乃遣中书检正章惇经略其地。
诏使往大沩山,使刘次庄因浮屠往谕其酋。
酋长扶氏解发稽首曰:「惟命是听」。
于是启禁焉。
天辟山川,神相桴鼓,斩而嘉林秀,徙石而寒泉冽。
旷野平林,可锄可耘;
急泷清濑,可渔可钓。
若有所待,以成太平开远之功也。
案,两山皆为县,而下梅山独据形胜,溪猺凭以为固。
宁乡毛渐往涖之,度岩险控扼处,建寺者五,意以为猺人畏罪福报应,因俗以教,使之赡仰而默化。
又即溪人祈祷之洞,请建观焉,赐名「洞天」。
设学校,联师儒,以作新之。
庶所谓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
经略之初,观、寺与学,畀之革府之钱三百五十遣,给膏腴之田二千一百亩。
迹夫圣意宏远,革夷从夏,俾知迁善远罪,则暂费永宁之策,将有考也。
熙宁诏语,信如金石。
两山赋税,永不折变。
绍圣神武,均劳节役,计户据钱,仅二百万,而移于湘潭以补其不足者共三百遣。
于戏!
新民被累圣涵养宽恤之恩,何其幸与!
上方以善继善述为达孝,深仁厚泽,渗漉遣有,则区区臣子之心,所以仰承上意者,可弗至与?
爰为经营是桥,度木千章,乘流而下,民不知其劳也。
远通迩趋,小大竭作,修梁横楹,隐然雄峙。
虽溪潦涨流,无厉涉之病。
使行旅之北襄汉而南岭粤者,得通津焉。
至是工未讫十之一,值移舂陵,弗克成。
越明年冬,邑人重趼来舂陵以请曰:「桥告成矣。
畴昔之造诬夺邑者,天既大功鉴之矣,不辨自直。
某将还也,请名以记之,以慰远民之望」。
致尧应之曰:「令之适然去来,初不系辛苦休戚也。
虽然,若等之甘其食,美其服,邑里相望,鸡犬之声相闻。
联之有什伍,教之有师儒,陶陶然利仁乐义以趋华风者,亦知出自熙、斓时。
启辟土宇,天地革也,照临无外,日月丽也;
德教旁敷,雷泽解也。
方今率由旧章以惠我新民,岁斓人和,相与出力,以成是桥。
开远之功,不可以无记」。
乃书其事以遗邑人,而系以辞,倘遒人采而献之,庶知江湖之远者有葵藿之心如此云。
按:光绪《湖南通志》卷四四,光绪十一年刻本。
乾象通鉴序 南宋初 · 李季
 出处:全宋文卷三八八○、《宋元旧本书经眼录》卷三
臣季言:天垂象以示吉凶,圣人观天文以察时变,其来尚矣。
虽示现不常,所遇有数,然其吉可致,其凶可禳。
修德修刑,经史所载,有已试之验,历代慎之,设官分职,厥有攸司。
秦汉之后,散于乱罹,书既不备,法亦罕传。
间有异人研书奥学,前知祸福,自为避就,世既禁而不习,书亦秘而不示。
行于司天者止存绳墨之中,而不能推其妙;
藏于册府者虽隐深微之旨,而未尝见于习。
书不全,法不尽,将访吉凶祸福,是犹索涂于瞽而问乐于聋,或幸得之,一二而止耳。
臣书生也,早遇异人,密传奥旨,研精穷思二十馀年,方禁网严密,不敢示人,而天象时变,臣已逆知于十五年前矣。
尝以微言咨于故丞相李邦彦、前北帅王安中,初不以为然。
中略推其验,后大信之,而事已不及矣。
臣谓此术既妙,人不能知,知于已然后,事实无济。
于是据经集诸家之善,考古验已验之迹,复以《景祐新书》、《海上秘法》参列而次第之,著为成书,凡一百卷,目之曰《乾象通鉴》。
开秩对目,而天之所示、时之所变无一不在,将不劳推测而吉凶祸福之兆,鉴古验今,昭然自见。
然后修德于己,禳变于天,可以保世祚、安邦家、守太平,实有补于圣朝。
臣是以不远万里,冒犬豕锋镝之死,前赴行在而献之
畎亩之忠,辄犯斧钺,惟陛下万机之馀,时赐睿览,见上象宜审阅之,以图修禳之方,避就之地。
臣归老山林,虽屏迹不出,将复见太平之日矣,岂胜幸甚。
臣昧死谨序。
按:《乾象通鉴》卷首,清广雅书局钞本。
上麟书表靖康元年 宋 · 汪若海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七○、弘治《徽州府志》卷一一、《古今图书集成》禽虫典卷五六、《郑堂读书记》卷五六
太学生汪若海诚惶诚惧,顿首顿首谨言:臣于十一月二十五日张叔夜幕中,为兵火所逼,仓惶走艮岳,匿于神运石之下。
居一夕,忽遇磐固侯谓臣曰:「吾居太湖鸱夷子去越时,遗书一编,属吾秘之,语甚异,殆弗晓。
昨睹城中愓号,暮夜亟钻火取读,若为今日计者。
幸上皇遇我素厚,吾宁石人,不有下邳老父之奇,子其为我献之嗣君」。
臣再拜曰:「唯唯」。
臣归而读之,其引兽合事,符应不失,如光之与影。
臣窃论之,《麟书》举天下之兽而言之也,论以一网,则毕其议矣。
夫网兽之与见网于兽,不可不察,故曰:「事贵制人,不贵见制于人」。
然而用之匪道,其道必隐,此鸱夷子之所以秘之于磐固侯,磐固侯之所以归之于陛下也。
臣闻弦断不可复续,而西国续弦之胶;
人死不可复起,而神医有起死之药。
黄石变化为老父,能兴汉于未萌;
神运感槩出《麟书》,欲存宋于已坏。
天授之意,其实一也。
臣谨昧死再拜以闻。
按:《麟书》卷首,宝颜堂秘笈本。
宋左宣奉大夫显谟阁待制致仕赠特进谥文康葛公行状 南宋 · 章倧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二
曾祖惟甫,故赠吏部尚书
曾祖母吴氏,赠陈留郡太君
祖密,故任承议郎致仕,赠通议大夫
祖母陈氏、胡氏,皆硕人
父书思,故任朝奉郎致仕,赠少师谥清孝
母侍其氏,赠秦国夫人
公讳胜仲字鲁卿,其先嬴姓,夏后世封国春秋时尝见于《经》,其后子孙因以为氏。
汉魏之世,著籍广陵
唐天祐中,有讳涛者,避孙、杨连兵之祸,徙江阴家焉。
其子㣑,太宗时以高年有德,赐爵公士。
生详,隐居不仕,于公为高祖
娶焦氏,是生尚书
通议清孝,皆以进士擢第
通议早岁归休,为乡人所宗,而清孝居官奉亲,清德孝行著闻,既卒,邑状其事谂于州,州闻于朝,诏特赐谥清孝
公幼警敏,日诵书数千言,九岁能属文。
初,清孝笃志孝养,未暇为公择师。
一日,公白清孝,曰某人不足以为某师。
清孝骇问其故,公徐于袖中出文藁,清孝遽取视,则语尽惊人,而师所窜定皆非是。
乃笑而颔之,遂为公易师。
清孝尝与客论文,偶有遗忘,召公问之,酬答如响,一座叹异。
自是宾朋会集,必使公侍左右。
年十五而学成,于经史无不精通。
年十六应开封举,中其选。
年十九丁内艰,二十二再试开封为第四,主文欧阳叔弼见其《封建策》,爱叹之。
绍圣三年复预开封优选,明年试南宫。
时再用经义取士,知举文节林公希谓公邃于经旨,乃擢置高等,遂登是岁进士第
朝廷方兴律学,公居学才阅月,于法令贯通若素习,试为第一,国子监上其程文,乞旌擢以励众。
元符二年,调杭州右司理参军
杭为浙右都会,民俗繁夥,多斗讼,狴犴往往充斥,而吏皆大奸宿赃,舞文市狱,无所顾忌。
公自以儒生且年少,恐其易己,乃痛绳以法,而于鞫狱必委曲详尽。
囚感公哀矜,咸吐情无隐,旬月间滞狱一空,吏益畏惮不敢肆。
皇祐中,有司理某者以院吏名次高下立为定格,每视役之剧易悉以序授任,循用既久,吏持必其上,莫有惩劝,事多不集。
公暇日取其格视之,谓群吏曰:「此非若衙规有成法不可动,顾前官可为,吾何为不可改」?
索火焚弃不用,众皆哗,公屹不变,遂一以能否勤惰为升降而任剧易。
于是人人竞奋,事无不理。
府帅丰稷知公为一代伟人,累荐于朝,事皆倚公而办。
先是,福州有士族不肖子,醉酒与其徒凡三人出郊,偶见巨商行支径隐关征者,即诈为捕税吏执之,商窘甚,以赂得释。
已而病死,其家乃以遇劫盗闻于官,获其二即抵法,独逸其一,迹捕至杭得之,系州狱。
前官以其党既伏诛,谓是囚亦当死无疑,锻鍊成之,狱具未决。
至,得其情曲折,移牒福州,请收商家诘问,果辞穷,自言实诬告,遂直其冤,众皆服公之精明。
文节公赴召京师,阴求天下奇士,一见公,谓曰:「君文词经术宜为当今模范,狱讼冗职,柰何久居」!
荐试学官
元符三年春,公以《诗》、《书》、《礼》三经试于有司,又试宏词二科,俱为第一,特迁河中府知录参军,改登仕郎
士林歆艳,见其文以为不可及,公之华问自是弥大矣。
建中靖国元年,除兖州州学教授
兖,故先圣国,师儒之任,朝廷不轻畀,以公有重名特命焉。
公居职益自励,日与生徒谈经论文,孜孜不倦,人得所未闻,心咸悦服,鼓笥踵堂者辐辏,至黉舍弗能容。
公乃移书部使者丐钱,悉撤其旧,扩而新之,且丰其饩廪,学校之盛遂冠一路。
崇宁二年,始行三舍法于天下,朝廷以太学首善之地,故除授学官非第一流人不在选,除公学正
清孝喜谓公曰:「士积学非独为己,盖将淑诸人,汝其勉旃」。
清孝自谢事高卧,未尝出闾门,公力请迎养,从之。
公官卑禄薄,且处桂玉之地,日营滫瀡之奉极其诚至。
崇宁三年八月,以荐者迁文林郎
是岁天子幸太学,公奏赋数千言,时四方文儒之士上歌颂文章者以千计,徽宗皇帝中书省第其优劣,公居其首。
十一月丁外艰,执丧哀毁过制。
既举大事,贫甚,无以赡其孥,至全家食粥,终丧未尝饮酒茹荤,居苫庐,阅释氏所谓《大藏经》者尽其卷帙。
大观元年五月,用幸学恩循承直郎、差充提举议历所检讨官
是冬天子祀南郊,文武官通朝籍者例皆得封赠,公以检讨在职,若满半岁则于格当改奉议郎,预计其日适在蒇事之后,乃拜章乞减秩一等。
及大礼前授命,朝廷嘉其孝,特改通直郎,由是恩沾泉壤,乡里荣之。
八月,除知大宗正丞事,检讨如故。
始,朝廷以从臣提举议历所,至是俾郭天信代之,公深恶其人,弗欲与共事,谓之曰:「是局既易长,则其属义亦不可留」。
坚请引退。
天信曰:「公誉望如此,岂久为检讨官者,苟能暂屈相从,正字指日可得」。
曰:「富贵在天,儒者但当顾义耳」。
明日抗论于朝,力丐罢。
天信闻之大怒。
公请不已,并乞罢宗正职,上喜其不可夺,特许罢历局,󲦤绅称其难能。
二年,以皇帝受八宝恩转奉议郎,仍加武骑尉
宗室仲瑈妄议学制,公劾之,上喜公能举职,特转承议郎
三月,除秘书省校书郎
五月,迁尚书考功员外郎,以亲嫌改礼部员外郎
时方承平,四方上符瑞者遝至,公掌南宫笺奏,或日草数牍,曾无滞思,时人服其敏而工。
三年六月磨勘朝奉郎
八月,以议庙制与时论不合责知歙州休宁县。
歙地多岩崄,其民狠愎健讼,岁断大辟以百计,在江东号最难治,而休宁尤甚,故谚称「镬汤滚处」,铨曹选注,无愿往者,摄官岁久,弊滋甚,益不可为。
公初至,命吏于大辟中恣取其一且亲决,吏选久可疑者案牍数千纸,俾两人舁至,欲以困公。
阅视不移晷,呼狱吏曰:「于若干纸外亡去一节,是必汝所匿」。
吏骇汗失措,度不可隐,乃于其舍故牍中出之,果皆中款情要。
吏叩头曰:「囚罪本不至死,某故当以死,其所匿一节乃囚自白明甚,惧令平反,故匿之」。
公引囚覆问,皆合,释囚而正吏罪,一邑以为神明,曾未踰月,囹圄告虚。
公之始谪也,众皆谓公必不行,既至又谓公必不事事,及见公视职甚谨,虽细务检饬必亲,簿书钱谷悉井井有条次,无丝忽不治,然后叹公之才有馀而度量宏远也。
每听讼必先为民辨曲直,已乃从容告以慈孝礼逊之节,恂恂然犹父兄之诏子弟,民多在庭中感泣,愿息所争,由是犷俗顿革,斗讼衰止。
暇日携宾友登览泉石,吟咏酬唱,略无迁谪之叹。
考课为江东第一,外台列荐诸朝。
政和元年磨勘朝散郎,加云骑尉
三年,复召为礼部员外郎,以预议元圭朝请郎,未几,迁吏部员外郎
四年,擢国子司业
时兴学久,成均之士为文转相模仿,率一律,公恐其渐入卑陋,每考试必取卓然不群者置之上列,文格翕然大变。
士相庆以为得师,质经叩疑者屦满户外,几无食息之间。
其为当世推重如此。
朝廷命诸生习雅乐,乐成,上御崇政殿按试,大悦,学官皆增秩一列,转朝奉大夫
七月,以公在吏部编脩大使臣名籍成,转朝散大夫
九月,迁太常少卿
皇朝自建隆至治平初所行典礼,欧阳文忠公尝裒集刊定为书凡百篇,号《太常因革礼》。
及是朝廷以公明习典章,俾续其书。
公自治平政和四年,用文忠公条目纂录为三百卷,于是五十年间礼文之事粲然在目。
书成,上览而嘉之,使与前书并藏太常焉。
五年,初建太子府,以公兼太子右谕德
公每见太子,未尝不言治心修身之要,且以仁、孝、学三言各著一论献之,勉之使进,于是大蒙嘉纳。
复采春秋、战国以来历代太子善恶成败之迹,日进数事,既久遂成一书,号《承华诏美》云
九月磨勘朝请大夫
六年七月,移太府少卿
盛章以谄媚权贵骤用为开府尹,势倾中外,忽遣其子并谓公曰:「外府左迁,士论甚郁,某能为公即还旧物,其许之乎」?
公正色曰:「进退百官,当自宰相,某虽不佞,顾安肯由他岐进,以重速戾哉」!
并归以告,大惭,遂与公为仇,识者闻而韪之。
国子祭酒
七年大司成,以前任司业训导高丽生有劳,转朝议大夫
公慨然语家人曰:「吾自布衣致身侍从,受国厚恩,当图报效,前此位卑,不敢越职论事,今岂宜缄默」!
乃数求对,言天下治乱大计,且陈时政得失。
虽归削藁,不以示人,然贵要咸怒切齿,公由是不能自安于朝矣。
俄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宣和元年,朝廷明公非辜,复右文殿脩撰,仍改宫观,作自陈,继除知汝州
国初京西多旷土,宝元康定间特轻其赋,募民垦辟,岁久,地无遗利,而民益富饶。
政和初言利者始献议增税,民已不能支,其后宦官李彦京西之民率盗占官地,括其田而归之官,号「西城新法」,由是破产者比屋,有朝为豪姓而暮乞丐于市者。
公下车数月,会至,一境骚然,苛暴肆行,人多逃匿以避祸,公见垂泣曰:「某任郡寄,当为天子牧养斯民,而坐视其离散如此,深所不忍,愿公稍霁威严」。
退而条具不当括者数千户请蠲之。
大怒曰:「是欲沮坏西城新法耶」?
草奏劾公。
朝廷壮公敢为,寝其奏不行,自兹西城及贡奉之事专委通判,而亦不复再至州境矣。
二年,磨勘中奉大夫,加丹阳县开国男
大河岁脩,埽岸费稍草不赀,皆取办旁郡,而汝独倍,民大困不堪命。
公喟然叹息,上疏乞免,且令民缓输待命。
转运使怒不及期,符檄督迫日峻,公奏免益急,僚属惶怖不知所为,公慰抚之曰:「诸君苐勿书纸尾,某当独任其责」。
顷之诏允。
积年重敛,一朝而除,民叫欢交贺,家家画公像,岁时率子孙环拜相语曰:「微公,吾侪非喂死即流徙异乡,能复自保于此乎」?
太守常建言:「汝州崆峒山黄帝问道之所,宜筑宫奉广成子」。
既得请,则竭力以事土木,工未究罢去。
及公至,主观道士出大言胁公促继前役,公叱之曰:「岁饥民匮,困以不急乎」?
即上疏乞须丰登,有旨特从。
公之内刚不畏彊禦多此类。
三年,复显谟阁待制
四年四月磨勘中大夫
七月,转太中大夫,徙知湖州
是行实过阙,例得入觐。
时亲党当国,将为燕山之举,公先以书遗之,其略曰:「方今东南靖息,西北欢盟,相公之功业可谓大矣。
然天下无事则宰相安,宰相生事则天下危,愿相公享宰相之安而无使天下危也」。
省书不悦,乃画旨令便道之任。
公之未至湖,已闻有黠吏数辈持郡将短长肆为不法,及视事数日,尽得其奸赃,流放之,阖郡称快。
燕山之役既兴,国用益屈,乃科免夫钱于天下,输后期者俾以军法从事,民大惊惧。
时浙西连岁水潦,公持檄忧形于色,顾其佐曰:「方兹艰食,何堪重敛」。
议减其半,众争谏以为不可。
曰:「苟利于民,死非所惮」。
卒奏减之。
前此浙寇方腊起青溪,既破睦陷杭,湖与杭接壤,无赖辈乘时相劫掠,州县兵单弱,弗能禁,乃便宜使土豪捕击。
有愚民无知,平昔纤芥,遂诬其邻以叛逆,杀数人。
及事平,邻家讼冤,有司推治,连蔓不已,以求货,无辜逮系者百馀家。
二千石踰年不能决,公究问,则其首二三人皆瘐死久矣,即日决遣之,欢腾市里。
宣和六年,移知邓州
公之在湖,朱勔尝求鸂𪄠、白雀之属,公拒之甚峻,衔公入骨,由是横加媒糵,遂落职提举江州太平观
七年,加开国子
靖康元年,以渊圣皇帝即位,覃恩转通议大夫
,公寓平江,敌人再攻东都,围甚坚,四方音问莫通,公忧懑殆废寝食。
旋闻二帝北狩,西向号恸,白郡守曰:「公当帅师勤王」。
又曰:「元帅济南,以表劝进不可缓」。
呼左右索纸笔,立草数百言,俾守即遣官持诣元帅府,词旨恳切,读者流涕。
及上即阼,一时人士皆争为攀附计,而公未尝一语及之。
建炎元年,覃恩转通奉大夫四年集英殿脩撰,再知湖州
庚戌岁敌人蹂江浙后,盗贼蜂起,破州县、杀官吏,人情恟恟,朝不谋夕,公于是邦遗爱素著,民见公复来,欢迎蔽路。
会剧贼邵青大缉舟楫,欲由江路入太湖,窥伺湖州,声势甚张。
公乃缮城郭,蒐卒乘,作水战舰数百艘,以䌽帜别其队伍,教之阵法,日亲阅试而加赏罚,士皆精勇可用;
又命郊外团堡社、明斥堠,以坚防守,民恃以不恐。
高彦张琦复相继拥兵入安吉长兴界,公遣其属李咸统兵与之力战,获首级甚众。
贼锋既挫,且闻有备,一夕而遁,邵青亦望风引去。
有顷,孙诚于乌墩镇杀伤官吏,居民散走,公亟遣单骑谕以祸福恩信,贼徒乃相戒曰:「葛使君至诚,吾侪闻之旧矣」。
即投戈就降。
安吉顽民施四九见群寇荐至郡境,起为盗,旬日间啸聚千众,邻邦皆震恐。
公选将校之骁勇者俾统兵,授以方略,直捣其巢,遂生擒诛之,馀众奔溃,皆纵不问。
将吏请奏功,曰:「捕盗守臣职也,何功之有」!
终不自言。
是岁大饥,米价翔贵,一斛踰万钱,饿殍相枕藉,公既发官廪,又输己谷数百斛遣官吏赈给。
右姓见公忧劳恻怛,复争出谷为助。
傍郡之饥者闻公荒政,襁负而来,至无以容,乃自城邑及郊野命辟僧舍若亭驿以处之,薪釜菅藉之属无一不备,蒙全活者不可胜计。
建炎初梁端守是州,尝获谋叛军人童照并其党数十人,被加职之褒,告者张成、沈宾皆命官,人慕之。
至是,复有将校告其营卒有谋叛语,意公必乐闻,而己受上赏。
公夜半披衣集官吏讯治,则营卒醉卧犹未醒,公知其诬告,笑曰:「吾岂肯杀无罪而利己乎」?
遂录付狱,果无迹状,坐诬告者,徙之旁郡。
刘惇自称明节皇后弟,官承宣使,所至郡府皆接以礼,盗请俸钱积数百万。
一见与之言,觉其诈,即加收治,一问而服,乃开封捕盗使臣也。
绍兴元年六月,转左正议大夫
,复显谟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
在郡留心庶政,事虽甚微,亦不轻委其属,视其民如恐伤之,有利立行,有害立去。
邦人爱公如父母,出境之日民挽车号泣,祖送数十里不绝,至今言及公,犹以手加额颂叹不已。
五年,加开国伯
七年,加开国侯
九年,磨勘左正奉大夫
十三年,加开国公食邑三百户累封至二千户、实封一百户
公官京师二十年,遍历华贯,而在太学之日为多,自学正以及长贰,皆天子亲擢,每岁礼闱贡士,必使公预。
方是时,群试者几万人,公考其文于数句中,辄知其学之浅深,是以多得天下奇士。
于书无所不读,一过目则终身不忘。
研穷经旨,虽通显犹不辍。
祁寒隆暑,手不废卷,议论常出诸儒意表,学子得其说,争抄录藏去。
其诲人则必先德行而后词章,故诸生皆知自重而耻丽于罚。
每荐士必观其器识而后剡奏,其所推引位辅弼、禁从台阁者比比相望,天下论知人必以公为称首。
其为文汪洋雄健,而复精深醇密,众制各自有体,大抵悉极其妙,所谓不烦绳削而自合者也。
于纪事尤不茍,凡子之葬其亲,非得公文识墓则必歉然。
其为诗清丽有句法,与宾客登临宴赏,即席援笔立成,文不加点,坐者莫不惊异嗟服。
在孕时,其母夫人梦凤凰集于庭,已而生公,人知其为文字之祥;
及中两科归,清孝公又梦欧阳文忠公授公以巨砚,自兹公文益进,遂以文章名海内,夫岂偶然也哉!
为人开荡而乐易,遇物尽诚,勇于义,嗜欲不靳财费,赒人之急惟恐不及。
从弟济仲贫甚,以郊恩官之先其子。
族女之孤不能自存者则为具奁橐,选婿归之。
江阴岁租悉推以畀同产。
其仕于杭、兖也,得俸不敢轻用一毫,菲衣粝食,寸积铢累,以嫁二妹。
早年与长兄司成俱仕辇毂,饮食燕游须臾不暂舍。
宣和辛丑岁司成不幸,而公方守汝阳,为位哭之,尽期而撤,复推己俸赡其孤。
晚与仲兄工部居故里,公筑山水佳处,名以「二老」,且日致珍异甘脆为奉,探其志而先之。
其友悌盖出于天性,乡闾慕而化之。
居官清慎,所至必增市估之直,敕家人非饮食日用之物不得辄市于民。
虽游宦四方而不知其土地所产,于奇器异物珍玩之具一无所好。
临事敢为,不畏祸患,以白黑太分屡为权倖所中,虽数龃龉,处之恬然。
或问其故,曰:「吾道固当如是,又何悔」。
四为二千石,绰有古循吏之风。
御仆妾亦以恩礼,未尝妄加鞭箠,有不当意者以微言愧之而已。
自称为湖州,适时多艰,疲于应接,慨然有退休之志。
既遂奉祠之请,乃筑室宝溪之上,山水环凑。
名人魁士杖策造门,为之赋诗饮酒,乐而不厌,客去则观书著文。
优游閒适凡十有四年。
与子孙讲论文艺,朝夕不置,闺门之内,弦诵相闻,彬彬庠序然。
有文集八十卷,外集二十卷,又取诸史考證异同,发摘秘隐,褒善贬恶,皆古今名贤所未到者,别成一书,号《考古通论》,合若干卷。
尤喜释氏书,谓与吾儒同道,究其奥旨。
每宴坐,凝然终日,或至夜分不寐。
易箦之夕,数闻异香,索水盥手,合爪掌跏趺端坐,久之乃北首右胁而卧,薨于正寝,合夫释典所为如来涅槃相者。
享年七十有三,时绍兴十四年九月八日也。
初,公属疾,命左右上章告老,诏以左宣奉大夫致仕,及遗表上,诏又赠特进
既捐馆,吴兴之民虽居深山穷谷中,闻者莫不泣下。
此岂有以彊之然哉,盖其感于中者深也。
公之夫人张氏,金紫光禄大夫磐之女,而礼部侍郎漴之妹,有贤行,先公二十年卒,葬于江阴军由里山之原。
诸孤以十五年九月壬申奉公之丧合葬焉。
明年,太常考功,以公之行治言于朝曰:「道德博闻曰文,安乐抚民曰康,宜赐谥文康」。
诏从之。
于是人士益推为终始哀荣者。
呜呼,公之仕则遇昌时而位三品,退则能自适而享寿考,生则为大儒而见宗当世,没则有易名以发扬潜德,亦可以无憾矣。
然人犹以为恨者,以公之所蕴者甚厚而所施者才一二也。
子六人:长曰立方左朝奉郎行秘书校书郎、兼提举秘书省编定书籍官、兼吴王益王府教授、兼权尚书考功员外郎,登绍兴八年进士科
次曰立中,右迪功郎提举河北盐香司干办公事,尝试开封为第五;
而立器、立卓、立豫、立参皆早世。
女三人:长适左朝请大夫主管台州崇道观许旸,前卒;
次适左承务郎监登闻鼓院刘封
次适左奉议郎权通判绍兴军府章倧
孙男五人:长曰郛,右迪功郎临安府于潜县主簿
次曰郯,右承奉郎、知建康府溧水县
次曰邵,左承事郎、新太平州州学教授绍兴十八年进士甲科
次曰邻,右承奉郎临安府盐官县丞,后公三年卒;
次曰立,右承务郎
孙女五人:长适右修职郎、监台州支盐仓沈洵,次适右迪功郎湜,次适左奉议郎主管台州崇道观张本,馀未嫁。
曾孙一人,曾孙女三人。
惟公始为吴兴时方冠,拜公于稠人中,一见蒙器遇,遂归以季女,获从公游二十馀年,故知公出处大节为最详。
谨叙其事,泣以授公子立方,将求名世之士笃古而达于词者表公之墓云。
婿左奉议郎权通判绍兴军府主管学事章倧状。
按:《丹阳集》卷二四,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乞官陈东还吴若旧职奏靖康元年 宋 · 余应求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七、《国朝诸臣奏议》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五
臣仰惟陛下圣度如天,容受忠谠之言,未尝少拒。
虽舜之好问,禹拜昌言,不过是也。
又取其尤者而爵赏之,导人使言。
凡有知识,孰不竭愚毕虑,以贡刍荛之万一哉?
近者太学生陈东首为忠言,献之阙下,皆国家大计,人所难言。
奸佞恶之,肆为浮言,以误天听。
学官承指,几欲屏斥,非赖圣明,献忠者身几危矣。
太学生吴若数上书,议论不挠,言事者以为鼓唱诸生,是致朝廷亦行罢黜。
如此,则何以来天下之言?
伏望睿断赐一官,还旧职,以昭陛下容受忠谠之心。
与潭帅魏参政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五、《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九
正月十五日,期服胡某谨斋沐裁书再拜献于判府安抚参大资阁下:远违钧范二十有馀年矣,岭海孤踪,举头望廊庙人如在天上,即欲贡尺札,无阶至前。
今也天假之年,内徙雁城,而阁下适以天子大臣抗节长沙
自雁城视长沙,不啻去天尺五,非若岭海之邈绝。
方时清明,公道大开,又非向来口钳舌结,形格势禁时也。
也罪大责重,缧绁匏系,不获一登堂拜尘望履,虽欲扬眉吐气于宾客之末位,亦何可得!
虽然,此千古一时也,于此时不获一承颜,又不一通姓名于记府,是自绝于门下,故愿有献焉。
然窃服盛德重望有年矣,赫乎日月不足为明,崒乎嵩岱不足为高,渊乎沧海不足为容,复何说以献?
伏思累旬,以为禹恶旨酒而好善言,则其恶谄言也至矣,是以不敢称颂盛德,而辄竭千虑之愚,以闻于执事
伏见流俗有宿弊未尽去者,如焚柩事似微末不足道,然亦仁人君子之所宜恻然动心者也。
今夫湖湘江左壤地相错,民风不甚相远,如焚柩事往往易地皆然。
官虽有禁,朝廷亦屡约束,而积岁之弊,去之甚难。
非实难去也,禁之不得其术,不塞其源而徒塞其流耳。
其源有三:释氏、巫祝与阴阳家者流是也。
释氏以西羌之俗,焚其柩而投之水,诳惑愚民,移葬埋之钱为饭僧之费。
贫民惑于追修之说,宁残弃其亲之骨,而不敢废追修之奉,惑亦甚矣。
巫祝之徒,又从而欺以祸福,阴阳家者又怵以阴阳拘畏之说。
既择年月日,又择山水形势,以为子孙富贵、贫贱、贤愚、寿夭尽系于葬;
谓葬则生祸,不若投之水则无灾。
又阴阳家书人言各殊,此以为吉,彼以为凶,争论纷纭,无时可决,遂谓不若水葬为快。
是释氏、巫祝与阴阳家书诱之焚也。
甚者亲死肉未及寒,举而委之于火;
火未及化,举而去之于江。
葬骨鱼腹,吊魂水滨,而人子甘心焉,其亦不仁甚矣!
且礼经三千,闻有埋胔,未闻有焚柩弃骨之说。
文王掩骼,未闻有阴阳拘畏也。
先正司马温公著《丧葬礼》,至论今人游宦没于远方,子孙火焚其柩,收烬归葬,以为不孝。
每读至此,未尝不酸鼻太息。
夫焚而葬之,温公犹曰不孝,况焚而弃之乎?
或谓贫民无置锥地,于何葬哉。
窃谓古者葬之中野,不患无地,今纵贫窭,尚有力饭僧追修,独不能买地以葬乎?
然而僧徒巫祝者流,怵之以祸,残毁他人之尸,其罪甚重。
孙复忍而为之,悖谬如此。
长吏所当按举。
愿明以告一路守倅,令使召诸父老,告以法律,谕以祸福,约以必行,使归转以相语。
仍录条粉壁晓示,且立赏召人告官,赏钱以犯人及邻住家财充。
若客户则及其地主,倘容而不告,使之出赏以徇。
如释徒、巫祝、阴阳家有敢导贫民犯禁者,必先坐之。
若此则弊源塞矣。
若实贫甚不能葬者,官薄赒之。
人非木石,亦必乐从。
何则?
父母之爱,天性固在,特牵于习俗耳。
汉黄霸颍川,令百姓有死者,即为之棺殓,人到于今称之。
今百姓死,不为之棺殓,而又坐视其暴骨于渊,诚非岂弟君子为民父母者之用心也。
东坡先生初谪齐安,移书朱鄂州禁民杀子,至今鄂人生子则以朱名之。
夫弃亲之骨则重于杀子,阁下之位望则与鄂州悬绝辽邈,彼能行其禁于鄂人,独不能行之于湖湘乎!
古之循吏,类皆恳恳求民之瘼如此。
居今之世而有古循吏风,非阁下而谁?
区区管见,如或可采,望行下一路,更讲求众说,择其善者献之于上,颁行诸路,将千万年受无边之惠。
所谓一日天下归仁焉者,其在兹乎!
废逐至此,岂敢复言天下事,但念此事粗有益于世,非阁下不能行之,故不以告馀人,独走书门下。
冒渎钧严,下诚不任皇恐待罪之至。
原孝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一七
百行莫大于孝,五刑莫大于不孝。
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之慕舜也,非有他也,师其孝也,然则之用心可知矣。
孔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
圣人言孝,称闵而不及
德行之科,乃以为称首,则之孝,固优于闵矣。
由此言之,为四科之首,皆不过孝而已,是不谓百行莫大于孝乎?
葛伯不祀,汤始征之,葛伯之罪多矣,《书》独数其不祀。
商纣之罪多矣,武王伐纣,数其罪独先宗庙不享。
汉吴王濞反,其罪亦多矣,景帝条侯三十六将军击之,止以烧宗庙为罪之尤。
是不谓五刑莫大于不孝乎?
大哉孝乎,乌也能反哺,蛇也能触棺,猿也能塞创,禽也能知母,况人乎!
天下至残忍而不仁者莫如寇盗,何相北向读《孝经》,贼为之却,况不为寇盗者乎?
永平中期门、羽林皆能通《孝经》章句,武夫且尔,况书生乎?
肇牵车牛远服贾,用孝养厥父母,商贾且尔,况不为商贾者乎?
马医夏畦知有亲,况不为夏畦马医者乎?
唐明皇盛天子也,犹三复《孝经》,况匹夫乎?
杜甫一大儒也,《孝经》长在手,况末学乎?
司马公一代宗臣也,犹为《古文孝经章句》,况吾侪乎?
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其别虽有五,其实则三,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不过此三者耳。
《祭统》曰:「孝则观其顺也,丧则观其哀也,祭则观其敬也」。
三者皆礼也。
生事之以礼,其别有十:鸡鸣盥漱,栉縰笄总,拂髦冠緌,端𩏂绅笏,一也。
左佩纷帨刀砺觿燧,右佩玦捍管遰觿燧,行縢屦綦,以适亲所,二也。
下气怡声,问衣燠寒,疾病疴痒,敬抑搔之,出入先后,敬扶持之,进盥奉槃,盥卒授巾,所欲敬进,柔色温之,三也。
饘酏酒醴,芼菽麦蕡,黍粱秫,饴蜜,堇荁枌榆,兔薧滫瀡,以滑以膏,必尝乃退,四也。
父母将至,请席何乡,将衽更卧,则请何止,御者举几,歛席襡簟,县衾箧枕,祗敬杖屦,五也。
敦牟卮匜,非馂莫用,与恒食饮,非馂莫尝,朝夕恒食,子妇佐馂,六也。
有命敬对,进退谨齐,不敢哕噫,嚏咳欠伸,跋倚睇视,不敢唾洟,寒不敢袭,痒不敢搔,不敢袒裼,不涉不撅,七也。
冠垢请漱,衣垢请浣,衣裳裂绽,纫箴请补,五日请浴,三日请沐,面垢请靧,足垢请浣,八也。
父母有过,柔声以谏,谏若不入,起敬起孝,悦则复谏,必从乃已,或怒而挞,流血不怨,九也。
淳熬淳母,炮豚炮牂,捣珍渍熬,肝膋具陈,十也。
死葬之以礼,其别二十有三:亲始死,寝东首于北牖下,废床,撤袭衣,加新衣,体一人,属纩以俟绝气,男女改服。
一也。
大夫世妇卒于适寝,内子未命则死于下室,迁尸于寝,士之妻皆死于寝。
二也。
大夫以玄赪,世妇以袒衣,士以爵弁,士妻以税衣。
小臣升自东荣,中屋履危,北面三号,卷衣投于前,司服受之,降自西北荣。
复不以衣尸,不以歛。
凡复,男子称名,妇人称字。
三也。
始死,主人啼,兄弟哭,妇人哭踊。
大夫之丧,主人坐于东方,主妇坐于西方,有命夫命妇则坐,无则皆立;
士则主人兄弟子姓皆于东方,主妇姑妺子姓皆坐于西方。
四也。
凡哭尸于室者,主人二手承衾。
大夫未小歛,为君命出;
士于大夫不当歛则出。
出则徒跣,扱衽拊心,降自西阶,迎于寝门外。
使者升堂致命,主人拜于下,士于大夫则与之哭,不逆于门外。
五也。
小歛,主人即位于户内,主妇东面。
卒歛,主人、主妇冯之踊。
主人袒,说发,括髦以麻;
妇人髽,带麻于房中。
彻帷,男女奉尸夷于堂,降拜
主人即位,袭带绖踊;
母之丧即位而免,乃奠。
六也。
君丧,县壶,乃官代哭;
大夫官代哭,不县壶;
士自以亲疏哭。
七也。
君堂上二烛,下二烛;
大夫堂上一烛,下二烛;
士堂上下各一烛。
哭于堂上,主人在东方,奔丧者西方,诸妇南乡
大夫之丧,三日之朝,既殡,皆杖;
士二日而殡,三日之朝,皆杖。
大夫士哭殡则杖,哭柩则辑杖。
八也。
始死,迁尸于寝,幠用歛衾。
小臣楔齿用角柶,缀足用燕几。
九也。
御者入浴,小臣四人抗衾,御者二人浴,浴用絺巾,挋浴衣如他日,小臣爪足。
母丧则内御者抗衾而浴。
十也。
御者差于堂上,君沐粱,大夫沐稷,士沐粱,管人授沐乃煮之。
沐用瓦盘,挋用巾,小臣爪手剪须,濡濯弃于坎。
十一也。
大夫设夷盘造冰焉,士并瓦盘,无冰,设床袒第,有枕,饭一床,袭一床,迁尸于堂,又一床,皆有枕席,君、大夫、士一也。
十二也。
大夫之丧,主人、室老、子姓皆食粥,众士疏食水饮,妻妾疏食水饮,士亦如之。
既葬,主人疏食水饮,不食菜果,妇人亦如之。
练而食菜果,祥而食肉。
十三也。
大歛于阼,君箪席,大夫蒲席,士苇席。
小歛,布绞缩一横三,大夫缟衾、士缁衾皆一,衾十有九称。
大夫士陈于房中,皆西领北上,绞紟不在列。
大歛布绞缩三横五,布紟二衾,君大夫士一也。
大夫士陈衣于序东,西领南上。
大夫五十称,士三十称,绞紟如朝服。
绞一幅为三,不辟紟五幅,无紞。
十四也。
小歛,君、大夫、士皆用复衣复衾。
大歛,祭服无算。
袍必有表,不禅,衣必有裳,谓之一称。
祭服不倒,皆左衽,结绞不纽。
十五也。
大夫玄冒黼杀,缀旁五;
士缁冒赪杀,缀旁三。
凡冒质长与手齐,杀三尺,自小歛以往用夷衾。
十六也。
铺绞紟踊,铺衾踊,铺衣踊,迁尸踊,歛衣踊,歛衾踊,歛绞紟踊。
大夫抚室老侄娣,冯父母妻长子,不冯庶子,士冯父母妻长子庶子,凡冯兴必踊。
十七也。
父母之丧,居倚庐,不涂,寝苫枕块。
既葬,柱楣涂庐不于显者。
十八也。
天子之棺四重,水兕革棺被之,其厚三寸,杝棺一,梓棺二,四者皆周,大棺及属用梓,椑用杝。
上公革棺,不被三重也。
诸侯无革棺,再重也。
大夫无椑,二重也。
士无属,不重也。
庶人之棺四寸。
十九也。
君里棺用朱绿,用杂金鐕;
大夫用玄绿,用牛骨鐕;
士不绿。
君盖用漆,三衽三刺;
大夫盖用漆,二衽二刺;
士盖不用漆,二衽二刺。
君殡用輴,攒至于上,毕涂屋;
大夫以帱,攒至于西序,涂不暨于棺;
士见衽,涂上帷之。
二十也。
熬谷,君四种八筐,大夫三种六筐,士二种四筐,加鱼腊焉。
二十一也。
饰棺,君龙帷,三池振容黼荒,火、黻三列,素锦褚,加帷荒,纁纽六,齐五采五贝,黼翣二,黻翣二,画翣二,皆戴圭,鱼跃拂池。
大夫画帷,二池,画荒,纁、玄纽各二,齐三采三贝,黼画翣各二,皆戴绥,鱼跃拂池。
君纁戴六,纁披六,大夫戴、披前纁后玄。
士布帷布荒,一池,绞,纁、缁纽各二,齐三采一贝,画翣二,皆戴绥,士戴前纁后缁,二披用纁。
二十二也。
君葬用輴,四綍三碑,御棺用羽葆;
大夫用玄,二綍二碑,御棺用
士用輴,二綍无碑。
比出官,御棺用功布
凡封,用綍去碑负引。
君封以衡,大夫士以缄。
君以鼓封,大夫士止哭。
椁,大夫,士杂木。
君裹棺虞筐,大夫不裹棺,士不虞筐。
二十三也。
祭之以礼,其别十有二:始于五思,齐之日思其居处,思其笑语,思其志意,思其所乐,思其所嗜。
一也。
又有四如,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如弗胜,如将失之。
二也。
又有五如,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如见亲,如见亲之所爱,如欲色然。
三也。
又有四尽,尽其悫而悫焉,尽其信而信焉,尽其敬而敬焉,尽其礼而不过失焉。
四也。
又有四敬,其立之也敬以诎,其进之也敬以愉,其荐之也敬以欲,已彻而退,敬齐之色不绝于面。
五也。
又有四有,凡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
六也。
又有五致,致反始也,致鬼神也,致和用也,致义也,致让也。
七也。
又有敬之至凡五。
郊之祭也丧者不敢哭,凶服者不敢入国门,敬之至也。
祭之日,君牵牲,穆答君,卿大夫序从,入庙门,丽于碑,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鸾刀以刲,取膟膋,敬之至也。
昔者天子为籍千亩,冕而朱纮,躬秉耒;
诸侯为籍百亩,冕而青纮,躬秉耒,以事天地山川社稷先祖,以为醴酪粢盛,敬之至也。
古者天子诸侯必有养兽之官,及岁时齐戒,沐浴而躬朝之,牺牷祭牲必于是取之,敬之至也。
古之献茧者,及良日,夫人缫三盆手遂布于三宫夫人世妇之吉者,使缫,遂朱绿玄黄之,以为黼黻文章,服既成,君服以祀先王先公,敬之至也。
八也。
又有三备:水草之菹,陆产之醢,小物备矣;
三生之俎,八簋之实,美物备矣;
昆虫之异,草木之实,阴阳之物备矣。
九也。
又有三重:献之属莫重于祼,声莫重于升歌,舞莫重于武宿夜。
十也。
又有四馀:尸馂鬼神之馀,臣馂君之馀,贱馂贵之馀,下馂上之馀。
十一也。
又有十伦:见事鬼神之道焉,见君臣之义焉,见父子之伦焉,见贵贱之等焉,见亲疏之杀焉,见爵赏之施焉,见夫妇之别焉,见政事之均焉,见长幼之序焉,见上下之际焉。
十二也。
窃尝论之,自古尽是道而以孝称者,宜莫如舜。
《中庸》云:「舜其大孝也与」。
孟子亦曰:「舜尽事亲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此之谓大孝」。
夫舜为大孝,子思称之亦谆谆不容口,而《舜典》独不一言及孝。
《诗》三百五篇,其间称禹者有之,又称稷契咎陶,而略不及舜。
太甲自底不类,宜其于孝有缺,一旦悔过思庸,而伊尹作书,断然以孝称之。
诸汉帝皆以孝谥,岂太甲可以言孝,汉帝可以言孝,而舜于孝有未至乎!
盖尝反覆推之,《春秋》责备贤者,《诗》《书》责备圣人,彼皆以孝称者,名生于实不足尔。
《舜典》不言孝,盖责圣人之备也,故曰「夫妇之愚可以与能焉,及其至也,虽圣人亦有所不能焉」。
不若是,圣人何以曰「甚哉孝之大也」?
噫,孝固大矣,曾子乃以孝闻,何也?
弟子问孝多矣,圣人独为曾子作《孝经》,又何也?
曰:志存乎道,圣人许之,盖得所谓要道也。
爱人以德,《戴记》称之,盖得所谓至德也。
先王至德要道,复有大于孝乎?
吾尝三复《礼经》,曾子于圣门所得多矣,问卿大夫为尸于公有齐衰内丧则如何,而知出舍公宫之礼。
问君薨葬,世子生,而知卿大夫士从摄主北面于西阶南之礼。
问并有丧则如之何,而知先重后轻之礼。
问将冠,子闻齐衰大功则何如,而知内丧则废之礼。
问除丧改冠,而知有冠醮无冠醴之礼。
问祭不行旅酬之事,而知小祥练祭不旅之礼。
问大功可与馈奠,而知斩衰皆可之礼。
问小功可以与祭,而知士取于兄弟大功之礼。
问相识可以与祭,而知缌不祭之礼。
问废丧服可与馈奠,而知说衰与奠为非之礼。
问昏礼纳币,女之父母丧如之何,而知婿使人吊之礼。
问亲迎,女在涂,婿父母死如之何,而知女改服布深衣以趋丧之礼。
问除不复昏礼,而知过时不祭之礼。
问女未庙见而死则如之何,而知不祔于姑之礼。
问丧有二孤、庙有二主,而知尝禘郊社尊无二上之礼。
问师行以迁庙主行,而知巡守以齐车奉迁庙主行之礼。
问师行无迁主则何如,而知君出以币圭告庙祢,遂奉以出之礼。
问诸侯旅见天子入门不得终礼,而知四者之礼。
问诸侯相见入门不得终礼,而知六者之礼。
问尝禘郊社天子崩后丧如之何,而知皆废之礼。
问当祭日食太庙火如之何,而知接祭不迎尸之礼。
问诸侯祭社稷、天子崩后丧、君薨夫人丧如之何,而知奉帅天子之礼。
如此亦足矣,犹以为未至也,又问大夫祭不得成礼者几,而知九者之礼。
又问三年之丧出吊,而知练不群立之礼。
又问大夫士私丧可以除矣,有君服焉如之何,而知过时弗除之礼。
又问父母之丧弗除乎,而知过时不祭之礼。
又问君薨既殡,而臣有父母丧,如之何而有殷事,则知君所之礼。
又问君出疆以椑从,君薨其入如之何,而知共殡服之礼。
又问君丧既引,闻父母丧如之何,而知既封而归之礼。
又问父母丧既引,闻君薨如之何,而知既封改服而往之礼。
又问宗子为士,庶子大夫,祭如之何,而知以上牲祭于宗子之家之礼。
又问宗子适他国,庶子无爵,可以祭乎,而知望墓为坛之礼。
又问祭有尸,而知祭殇无尸,有阴厌阳厌之礼。
又问葬引至乎堩,而日食则有变乎,而知止柩就道右之礼。
又问为君使而卒于舍,而知公馆复之礼。
又问下殇堲周葬于园,遂舆机而往,涂迩故也,墓远则如之何,而知下殇用冠衣为非之礼。
吾故曰:曾子于圣门,所得多矣,其以孝闻也,不亦宜乎?
圣人独为之作《孝经》也,不亦宜乎?
难者曰:「以孝列于德行之科,曾子以不与四科而畏子路,则其于孝也有慊矣,而子之称之若是,毋乃过乎」?
曰:子独不闻曾子之对公明仪乎,其言曰:「身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
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阵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于亲,敢不敬乎」?
养可能也敬为难,敬可能也安为难,安可能也卒为难。
父母既没,谨行其身,不遗父母恶名,可谓能终矣。
又不闻乐正子春之对乎,其言曰:「吾闻诸夫子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之,可谓孝矣。
不亏其体,不辱其身,可谓全矣」。
夫孝可能也终为难,终可能也全为难,能终能全,孝之至也,惟曾子能之,故曰:事亲若曾子可也(《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三。)
七也:原无,据文意补。
监簿文王公墓志铭乾道九年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三○
乾道八年岁在壬辰三月己丑,泸溪先生王公卒。
公讳庭圭字民瞻,其先太原人
八世祖该,厌唐末乱,徙居庐陵郡西六十里曰河山,为善好施,号长者
顺义元年,或见物若龙出于所居旁田间,有僧求其处为寺,欣然从之。
保大中,所谓龙者复见,遂名寺曰龙田,今金地寺也。
僧告长者,自此行一里许遇三白即止,后当繁衍,有以文名者。
如其言,至邑之北白莲岭,遇白马一,问其地名曰大白,遂家焉。
曾祖著,祖祥,父奭皆业儒,以气节闻于乡里。
元祐戊辰,皇考复徙居邑南。
公生时,大父梦赤文亘天,寤而公生,乃喟然曰:「僧言其告之矣」。
公为儿时,凛然有立,年十二三,潜心大业,寒暑不拥炉挥𥵳。
既冠,通经史百家。
崇宁癸未,三舍法行,公一试即为选首,为郡学讲书,间出新贯,听者环堵。
时何公损以对策讦直窜庐陵,故工部侍郎郭公孝友受业焉。
一日听公讲,归以所闻语损,损惊异。
明年贡辟雍
时锢史学及元祐学,莫敢犯者,公独与其友刘公才邵口不绝吟。
刘公后为常伯德公不忘。
丁父忧,毁瘠如礼。
抚弟侄,人无间言,邑榜其里曰「清节」。
亡几何,亲茔产瑞芝、木连理,识者以为孝友之祥。
大观间提举学事张公根以公应八行诏,公曰:「此士之常,彼以爵位钓吾志耶」?
不就。
政和戊戌进士第,调衡州茶陵县
民俗朴陋,择秀民寘之学,士咸被服其化。
三年间,应书者增至数百人。
猾胥文雅者,势倾一邑,交结诸监司为囊橐,累政不能去。
公把其宿负白于郡,黥之,合郡称快,至今六十年犹德之。
湖南田税不均,茶陵犹甚,富者田多税寡以规役。
公语令,凡执役者邑毋得秋毫扰,使者安于其乡,民既不病役,田复元赋,莫敢欺之,由是产与税侔,役不烦矣。
他郡之民人或以事诉于监司,愿得公决者相踵。
丞旧兼造船场,宪台初与荐削之,久而欲役船工造家具,公不可,即却其荐。
宪台怒甚,又适守倅不相能,拂衣去。
湖南曾公孝序力挽留,且欲荐之朝,不屑。
左司倪公涛方员外,致书愿交,复责当途不能容一贤者,诸司大愧。
政和间名士也。
宣和末,公见祸根已萌,葺草堂,退居泸溪之上。
时年未四十,弃官却扫,教授乡里,执经登堂者肩摩,人不称其官,曰泸溪先生
绍兴初,郡赋工役修城,时武夷黄衡摄邑,公谓城初坚,而劳疲敝之民。
白太守,守大怒,欲械系,公曰:「若能不爱一官以息民力,不亦善乎」!
即弃去。
太守愧服,寝役。
赵丞相江西,欲归功于公,固辞乃止。
初,江西盗猖獗,公著论二篇,言招安之害,李丞相隆兴,欲行其言,会罢去。
后帅参政张公守遂以遗逸荐公。
先是刘公大中、李公寀相继宣谕,各遣其属访以时政民瘼,公极言以对,二公服膺。
公居草堂,未尝入州府。
右史王公洋出守庐陵,遣官赍书币至山中招,且虚其堂,诹以政事。
继率其僚属延诣学宫,升堂讲道,使诸生有所矜式,一时士大夫哦诗纪其盛。
自是郡数以礼请,不出。
公虽在畎亩,怀忧世心。
绍兴戊午,某以狂瞽忤时相,壬戌秋谪岭表,士皆结舌。
公独作诗送某行,有「痴儿不了官家事,男子要为天下奇」之句,诏江西沈昭远鞫治以闻,除名窜夜郎
公至贬所,人迎劳,以先睹为快,执经蹐门者屦满。
中州刺史马羽摄守,日夕就见,尊以师礼。
公谓曰:「公方为时用,而加礼罪人,恐与时左」。
曰:「某闻先生之名旧矣,若以此获罪,有荣耀焉」。
且遣其子从学,进士第
公自夜郎归,年纪八十,读书观蝇头字,率夜分始就枕。
上即位之初,召对,极言时政,诏云:「粹然耆儒,凛有直节。
顷以言语文字牴牾权臣,流落排根,殆踰二纪。
召对便殿,敷奏详剀。
左承奉郎,除国子监主簿」。
论事与时相不合,乞去,主管台州崇道观,令所在州常加存问。
乾道庚寅再被召,固辞免。
郡将给舆楫趣遣,仍具引道日申中台
明冬始到阙,引对免拜,赐坐问劳,令少留。
公以老乞还,诏云:「王某年九十馀,而智识未衰,行义益固,赐对便坐,尝有嘉言,除直敷文阁领祠,仍赐香茗缯䌽」。
士羡其荣。
公少从乡先生学《易》,晚益悟于言意之表。
汉上先生朱公震芗林居士向公子諲过公草堂,讲论经旨,尝至夜漏,尽皆叹服。
文定胡公安国过公家,亦叹,且云:「公有经济大略,文章特其馀事耳」。
为作《易解序引》,公未尝轻示人,欲献之公车。
会狱兴,郡守郭东集台议逮公,狱掾汪君涓曰:「王君刚介勇于义,若幅纸招之必来」。
守变色曰:「彼得罪大臣,善待之乎」?
请部卒会巡尉捕卒待之,守首肯。
户掾遂行,至则排闼突入,公谈笑就逮。
公之书缄鐍颇固,众卒疑奇货,挈以去,公喟曰:「此吾书之厄」!
不复传。
土木形骸,俨然有不可犯之色,虽市井无赖子见公,亦莫不歛衽。
人无贤愚贵贱,一待以诚,虽三尺之童,亦牖迪款款必尽。
闻人善若己出。
有为不善者,或告之曰:「吾以语卢溪先生矣」。
其人必惭汗悔过。
公学极高明,尤工诗,书有楷法,自成一家。
平生治心养气,翛然有高举意。
年几百,齿发视听不衰,溘然而逝,享年少卫武公之二。
娶同邑刘伯玉女,先卒。
男一人頔,能称其家。
女一人,嫁将仕郎彭飞。
孙男二人,詹、澹,皆志学。
孙女二人。
有《泸溪集》五十卷,《易解》二十卷,《六经讲义》十卷,《论语讲义》五卷,《语录》五卷,《杂志》五卷,《沧海遗珠》二卷,《方外书》十卷,校字一卷,《凤停山丛录》一卷。
将以九年日葬于安福县清化乡连岭吟峰之下乌石岩,其孤頔扶服乞铭殊专,曰:「礼部侍郎周公状自足传信不朽,安用粪土之言」?
頔请益虔,叙而铭之。
隆兴甲申备员侍读,于榻前论人物及云:「王某虽老,宰相才也」。
盖用狄梁公张柬之语,上不以为过。
庚寅冬应诏举诗人,再以公为举首,且奏云:「周必大深知其人」。
必大,端人也。
上雅记前语,肯首久之。
然上之知公深矣,倘未死,其功用殆不可量,呜呼惜哉!
铭曰:
才大而刚,志直以方,百世之豪。
锄强掖弱,时政民瘼,小试牛刀。
皋比当路,獖其势距,雪虐风饕。
礼经墓式,封止四尺,德与山高(《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九。又见《卢溪先生文集》附录,《经义考》卷二三,《南宋文录录》卷二三,《皕宋楼藏书志》卷八二。)
八世:《卢溪文集》作「十一世」。
李唐卿 宋 · 胡铨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三二、《胡澹庵先生文集》卷二二
维绍兴六年岁次丙辰正月己巳朔越十四日壬午,具官胡某谨以清酌脯羞之奠,敬祭于亲丈唐卿主簿之灵曰:呜呼公乎!
予读公之堕泪碑,见公少时慕刘士安之为人,而取以自名,窃壮公之慷慨怀古,而复悲公之志落落不就以死,可为痛哭流涕,长太息者也。
呜呼哀哉!
予尝遐想古人如汲直之慕袁盎诸葛亮之慕,司马文子朱文季,曹叔孙之慕叔孙先,苏不韦之慕伍子胥杨景献之孔光崔安上之慕苏武李文纪之慕张纲潘好礼之慕徐洪敏,刘知几之慕扬子云,皆自揆所养,尚友古人,卒皆奋功立名,编简以香。
盖其平生所企慕者,必躬行而身蹈之,不少贬焉。
然则公之慕士安何如哉?
士安手权万货低昂,如见钱流地上,以佐唐中兴之功,牢盆邸阁,不啻海涵而地负,其功名为何如!
而公之蹇产一官,当此汹汹,坚卧白云,救物恤民之心,百不一施,遽溘然而逝,其视士安为何如?
予是以悲公之志不就,为之痛哭流涕长太息也。
呜呼哀哉!
刍灵莫攀,黄肠莫回,哭声如振雷拔山,泪如赴海之悬河。
浮蚁在壶,能复来尝?
呜呼哀哉,尚飨!
智果兰亭叙后 宋 · 王铚
 出处:全宋文卷三九九二、《兰亭考》卷八、《六艺之一录》卷一五五
张彦远《法书要录》所载何延之兰亭记叙》云:「自右军留付子孙,传七代至永禅师,付弟子辩才。
太宗至遣监察御史萧翼,微服作书生,以诡辩才,始得之」。
刘餗《传记》云:「《兰亭叙》梁乱出于外,陈天嘉中僧智永所得。
至太建中献之宣帝
隋平陈,或以献晋王,即炀帝也。
帝不之宝,后僧智果借榻,及登极,竟不从索。
师死,弟子辩才得焉。
文皇秦王日,见榻本惊喜,乃贵价市大王书,《兰亭》终不至焉。
及知在辩才处,使欧阳询求得之,以武德二年秦王府。
贞观十五年,榻十本赐近臣。
帝崩,中书令褚遂良奏,《兰亭记》先帝所重,不留,遂秘于昭陵焉」。
刘餗父子世为史官,以讨论为己任,于是正文字尤审,则辩才之师智果智永,求《兰亭叙》者欧阳询萧翼也。
此事鄙妄,仅同儿戏。
太宗始定天下,威震万国,尪残老僧,敢靳一纸耶?
诚欲得之,必不狭陋若此。
况在秦邸,岂能诡遣台臣,亦猥信之,何耶?
或云,第十五行有「僧」字,盖时榻本至多,惟此僧果所藏为真本,故署「僧」字以别之。
或以为曾不知老之将至,非也。
王铚
上宰相书 宋 · 郑樵
 出处:全宋文卷四三七三、《夹漈遗稿》卷三、《莆阳文献》卷八、乾隆《仙游县志》卷四八、光绪《莆阳文辑》卷二
十一月十二日兴化军布衣郑樵,以衰老之病,不任道途,再行遗书献于相公钧座:生为天地间一穷民而无所恨者,以一介之士,见尽天下之图书,识尽先儒之阃奥,山林三十年,著书千卷。
以彼易此,所得良已多,而斯心所不能自已者,其说有三。
故人曾入京华,载书诣相府。
其一为暮龄馀齿,形单影只,铅椠之业甫就,汗简之功已成。
既无子弟可传,又无名山石室可藏,每诵白乐天「恐君百岁后,灭泯人不闻。
赖中藏秘书,百代无湮沦」之句,未尝不呜咽流涕。
会兹天理,不负夙心,仰荷钧慈,果得就秘书省投纳。
蓬山高迥,自隔尘埃;
芸草芬香,永离蠹朽。
百代之下,复何忧焉!
其二为兵火之后,文物荡然。
恭惟相公拨灰烬而收简编,障横流而主吾道,使之业不坠于地。
士生此时,宁无奋发!
也愿讨理图书以自效,使东南之图书已尽,今古之图谱无遗,金石之文,鼎彝之志,莫不陈于前。
前年五月十三日投纳,是月二十七日伏蒙提省之晨,特与嘉叹。
既岁终,会计指挥,收入校雠之籍,与先儒之书等。
嗟乎!
伯牙之琴,为审音而鼓;
冯驩之铗,为知己而弹。
此某所以甘心焉。
其三为修书自是一家,作文自是一家。
修书之人必能文,能文之人未必能修书,若之何后世皆以文人修书!
天文之赋万物也,皆不同形,故人心之不同犹人面。
凡赋物不同形,然后为造化之妙;
修书不同体,然后为自得之工。
仲尼取虞、夏、商、周、秦、晋之书为一书,每书之篇语言既殊,体制亦异;
及乎《春秋》,则又异于《书》矣。
袭《书》、《春秋》之作者,司马迁也,又与二书不同体。
以其自成一家言,始为自得之书。
后之史家,初无所得,自同于马
马迁之书,之面也,假迁之面而为己之面,可乎?
使不作,则班、范以来,皆无作矣。
按马迁之法,得处在《表》,用处在《纪》、《传》。
以其至要者,条而为纲;
以其滋蔓者,釐而为目。
后之史家既自不通司马迁作《表》之意,是未知迁书之所在也。
且天下之理,不可以不会;
古今之道,不可以不通。
会通之义大矣哉!
仲尼之为书也,凡典、谟、训、诰、誓、命之书,散在天下,仲尼会其书而为一。
举而推之,上通于,旁通于秦鲁,使天下无逸书,世代无绝绪,然后为成书。
史家据一代之史,不能通前代之史;
本一书而修,不能会天下之书而修,故后代与前代之事,不相因依。
又诸家之书散落人间,靡所底定,安得为成书乎?
前年所献之书,以为水不会于海则为滥水,途不通于夏则为穷途,论会通之义,以为宋中兴之后,不可无修书之文,修书之本不可不据仲尼司马迁会通之法。
万一使有所际会,得援国朝陈烈徐积与近日胡瑗以一命官本州学教授,庶沾寸禄,乃克修济。
或以布衣入直,得援唐蒋义、李雍例,与集贤小职,亦可以较雠,亦可以博极群书,稍有变化之阶,不负甄陶之力。
噫!
自昔圣贤,犹不奈命,独何者,敢有怨尤!
然穷通之事由天不由人,著述之功由人不由天。
以穷达而废著述,乎?
之志,所以益坚益励者也。
去年到家,今日料理文字,明年修书。
若无病不死,笔札不乏,远则五年,近则三载,可以成书。
其书上自羲皇,下逮五代,集天下之书为一书。
惟虚言之书,不在所用。
虽曰继马迁之作,凡例殊途,经纬异制,自有成法,不蹈前修。
观《春秋地名》,则之《地理志》异乎诸史之《地理》;
观《群书会记》,则知之《艺文志》异乎诸史之《艺文》;
观樵《分野记》、《大象略》之类,则《天文志》可知;
观樵《谥法》、《运祀议》、《乡饮礼》、《系声乐府》之类,则《礼乐志》可知;
观樵之《象类书》、《论梵书》之类,则知所作字书非许慎之徒所得而闻;
观樵之《分音》、《类韵》、《字始连环》之类,则知所作韵书,非沈约之徒所得而闻;
观《本草成书》、《尔雅注》、《诗名物志》之类,则知所识鸟兽草木之名,于陆玑郭璞之徒有一日之长;
观《图书志》、《集古系时录》、《校雠备论》,则知校雠之集,于刘向虞世南之徒有一日之长。
以此观之,则知之修书,断不用诸史旧例。
明验在前,小人岂敢厚诬君子!
虽林下野人,而言句散落人间,往往家藏而户有。
虽鸡林无贸易之价,而乡校有讽诵之童。
凡有文字属思之间,已为人所知;
未终篇之间,已为人所传。
况三十年著书,十年搜访图书,竹头木屑,亦云多矣,将欲一旦而用之可也。
呜呼!
术业难成,风波易起,深恐传者之误,谓擅修国史,将无容焉。
上皇帝书(代阮粹孟作) 南宋 · 陈渊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九三、《默堂集》卷一六、《永乐大典》卷八四一四
臣生长东南,以儒为业。
间尝学兵,自太公、司马、孙、吴之书,击刺、行阵、坐作、进退之法,与夫历代谋臣猛将奇正相生、虚实相形、合散无常、变化莫测、战胜攻取、谨守豫备之术,以至阴阳卜筮、天星地志、占谢厌禳、异端曲学之说,凡支离而不合、交路而难通者,实无所不观,亦无所不知。
盖自、夏、商、周、秦、汉以来,迄于五代之间,所以得失成败、治乱安危之迹,如《春秋》史籍之所著见者,以臣所知揆之,如辨白黑,如数一二,如驾轻车,驰驷马,而行于四通五达之衢,唯意所适,无不快者。
又尝以谓古今殊时,利害相绝,故当世之务,尤不可不讲,于是本之天时,验以物理,辨风气之所宜,察南北之异习,相山川之险易,稽人情之思斁,较天性之能不,别民力之勇怯,究习俗之向背,度夷狄之从违。
如是者盖有年,反而自观,亦以观世,胸中之所既得者了无可疑矣,而未有能发之者。
方少年时,志气激昂,过自标置,诚有所负。
而臣所居邈在闽海之陬,爰自胜衣以至今日,游泳太平和气之中,耳不闻钲鼓之声,目不睹旌旗之色,虽欲自效,其道无由。
是以泯默退处,自同寒蝉,若有所待,不自知其愚不肖,不足以为当世用也。
去年以臣老亲之命,俾臣求试礼部,谓纵罢斥,例当得官。
臣以家贫,急于禄养,间关远来。
会稽,遇故人为守将,留臣踰月。
是时睦寇方跳梁于山谷之间,或谓不旬日当就擒戮,实无足虑。
臣独言:「瓮牖绳枢之子,一旦猖獗,聚徒万计,安得不虑」?
或者笑之。
臣已而以心语口曰:是难与他人计者,当囊书北去,言之君父,庶几万有一达焉。
其遇不遇,虽死无悔。
及臣来京师,试于礼部不偶,幸与廷对,复处下列。
又自以谓,古者功名之士,必其资可以富贵。
今臣命穷如此,借使其术不疏,亦必无补于事,以是亟欲南归。
又念臣亲年八十,臣今既归,势不可远去膝下。
遂将老死岩穴,而平生所志,终不能少摅一二,以报陛下天地覆育之恩。
顾欲与麋鹿相为春秋,草木同归于尽,何果于自弃之甚也。
于是洗心易虑,追书曩时所自得者,为《兵说》十篇。
虽词意儇浅,计策无取,引脰长命,自其真性,非自欺以欺陛下者比也。
献之阙下,惟陛下留神而幸察焉。
臣闻赵括读其父书,至其论兵,虽奢不能以口舌难也,然无救于长平之败。
孙膑吴起各有著述,考其所言,尤精密,而屡有敌国之辱。
由是观之,言之不足信也固矣。
霍去病曰:「顾方略如何耳,不至学古兵法」。
夫言之而善如二子者,尚不足信,况如臣十篇之说,言不能达其心,文不能究其言,亦何足道。
又况草窃未诛,上自朝廷,下至布衣韦带之士,奇谋硕画,日陈于黼座之侧,盖必有瑰伟绝特之论,过如臣万万者。
方斯时也,持其狂瞽,欲以上动冕旒之听,臣固知其难矣。
虽然,汉之所以定三秦、擒项羽者,韩信之策也;
蜀之所以制孙权、取刘璋者,诸葛孔明之策也。
是皆立谈之顷,遂定大计,卒如其说。
使言皆不足信,又焉有此?
夫言岂可以一槩论哉!
惟真知兵者为能言,唯善听言者为能用耳。
今臣区区之忠,欲以自见,非适为利。
文虽不工,志或可取。
陛下幸听臣言,以为不欺,置之用兵之地,使臣有所依附,时出智略以裨主帅,或能为陛下安反侧之心,收散亡之卒,使逆贼腹心内溃,党援外离,割裂糜溃,卒于无以自植,臣于是盖不能无分毫之助矣。
干冒雷霆,罪当万死,谨缮写《兵说》十篇并书一通投进。
臣不胜俯伏战惧待命之至。
跋御制曲宴澄碧殿诗 宋 · 史浩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一四、《鄮峰真隐漫录》卷三六
皇帝陛下践位之十六载,臣蒙恩再侍经幄,赐召见,眷礼益隆。
九月丙辰,锡宴澄碧殿。
酒半,陛下举玉趾,临澄碧,臣获从游。
山光水声,互相发越,恍然如在蓬莱方丈间。
从容谈道,赐杯无算。
抵暮,诏宿玉堂之直庐,顾谓臣:「此会不可以无纪」。
臣钦承睿命,斐然成诗,叙所以感遇之意以进。
陛下继锡宸章,俯同其韵。
日星昭回,下贲芜颣,华衮之宠,奚啻一言,皆非臣不肖所宜蒙也。
臣下拜跪诵,仰见圣学高明,文章焕发,旋转乾坤,工极造化,一篇之中,屡致志焉。
曰「治道贵清净,圣言有深旨」,又曰「跻民期仁寿,讵肯中道止」,此则有志于自治也。
曰「东都会诸侯,宣王昔于是」,又曰「都护万年觞,何当至庭所」,此则有志于服远也。
夫内而自治,外而服远,二者不本之从谏,未有能致之者。
曰「虚心欲受人,忠言资逆耳」,又曰「期尔罄嘉谋,使我勋业起」,大哉言乎!
臣于此乃知陛下深得致斯二者之本也。
傅说高宗曰:「惟木从绳则正,后从谏则圣」。
高宗听之,遂能克鬼方,隆商祚。
是知自古圣君立志有为,亦未尝不以从谏为先务。
今陛下既已明示厥旨,岂惟臣愚愿殚一得,仰报毫分;
抑中外济济之士,或谋献之已告,或策画之欲成,莫不益思展尽,以辅成圣志。
则陛下是诗之作,其功用不既大矣乎!
中兴跬俟也。
直笔以记,臣虽衰老,尚幸见之。
谨奉圣旨,勒之乐石,垂训万代。
又刻臣鄙句于下方,庶昭宸章之工,侈非常之赐云。
淳熙四年岁在丁酉十月丁卯朔吉,具位臣史某恭书。
昊天玉皇上帝并帝后神御迎奉赴行在所奉安诏绍兴六年三月十三日 南宋 · 宋高宗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九四、《宋会要辑稿补编》第三○页、《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九九
温州见权奉安天章阁万寿观祖宗帝后神御圣像,除圣祖圣像依旧留景灵宫前殿奉安外,其昊天玉皇上帝并帝后神御令干办官黄彦节迎奉赴行在所,仍令天章阁于皇城内踏逐去处奉安,四孟行朝献之礼。
乞朝献礼毕陪位应奉官后退奏绍兴六年六月 北宋 · 何悫
 出处:全宋文卷四二二九、《中兴礼书》卷一○八
勘会四孟月皇帝行朝献之礼,是日合赴陪位官先诣常御殿起居讫,径赴行礼殿陪位,以俟皇帝过殿行礼。
至礼毕,皇帝还御幄,陪位并前导应奉官班即先退,于礼未顺。
今欲乞自今后每遇朝献行礼毕,皇帝还御幄,太常卿奏礼毕,恭候皇帝还内讫,陪位并前导应奉官班方退。
忍忠嘉 南宋 · 李石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六七、《方舟集》卷一八
忍忠嘉一名忍太平,云成都人
幼入华山,师陆修静,体生绿毛头面及胸腹间。
见人自云贫子,客万里桥徐秀才家。
余与苏季文同往谒之,起立云:「我合下你两个来,你两个都是八月生」。
季文八月二日,余即八月二十三日
季文云:「好门户,可惜胸次极窄」。
指余云:「一片好心,来成都作官去」。
余再三谢之,云:「此身可以与仙翁供薪水得否」?
渠小碟中拈一枚栗子,云:「可吃此,你家中生子」。
嚼开栗子,中有一圆药。
后来累访范和仲家,就口赠和仲一诗云:「三个孩儿是你精,你身憔悴你儿荣。
情知损坏元阳力,何不留来养你形」?
余命之坐再三,师问之,就口赠余诗云:「揖我归位坐,礼数无乃过。
长生久视术,看取炉中火」。
又云:「还会得炉中火否」?
又云:「无事盘龙坐,书来祇读破。
蒙董作一块,聪明不如过」。
又自指云:「我即蒙董官人,患聪明太多」。
其人向在华山,猎人以之为野人异兽,作笼槛献之州府,而以烟火食饲之。
至是其毛稍落,说累朝事,知人家父母先祖,自云曾见之。
华山日,冬月食一味木根柏叶,扫落蕊置之木树以下烧之,生出木根芽子,号为木䭔子
至是归成都诸司争迎致师事之,寝卧在一火焙,止隔壁烧火,藉其暖气而已。
每吃粥,饮少酒,细嚼饭咽之,云:「五谷精华,天以养人,须是细嚼过始得」。
是年一百三十六岁矣。
石到家乃丁巳,李圆生年,栗子中一圆药,如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