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宣仁圣烈皇后谥议元祐八年十月 北宋 · 顾临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三、《宋大诏令集》卷一二、《宋会要辑稿》礼三三之一一(第二册第一二四三页)
奉诏,以今月九日,集官太庙,请大行太皇太后谥曰「宣仁圣烈皇后」,俾臣考谥撰议,以备玉册易名之大典。
臣稽首再拜,谨昧死上议。
洪惟大行太皇太后高楚王武烈王之孙也。
妣镇国太夫人曹氏,武惠韩王之孙也。
武惠太祖太宗,削平僭伪,混一区宇,有慈惠不杀之仁。
武烈真宗,有见危致命、协策平难之义。
二人咸有大勋劳于太常
兹所以发祥演庆,诞降睿圣,配英皇,生神考,保佑圣孙,德备道隆,巍巍乎其极三后之崇也。
方英皇龙蟠濮邸,乃公姓承华履泰之时,历数冥会,天作之合。
夙夜相与稽求经训,博观史氏历代之载,乐将终身焉。
仁皇在御,日月久,春秋高,天下之本未立,眷求宗藩,烛见潜隐,试难皇子,正命储宫嘉祐末年,乃位天德,配体俪极,母仪四方,夤事庆寿,师其矩度。
崇高之奉,弥以敦素为修身刑家之本,其服御顾非弊极,虽更历年纪,未尝辄易以茍费天物。
敬以妇道风天下,骏惠我慈圣之懿则,克相英宗,绍仁宗之休荣,薄海内外,罔不配天其泽。
迨英皇厌代,神考继序,崇庆宝慈,敬致色养。
益怀谦抑,以尊东朝,清明内融,仰稽天若,超心道微,泠然乎万物之表。
日绎旧学,覃思前往,增益其所自修。
元丰八年神宗寝疾,请同听览。
鼎湖上仙,玉几遗命,拥保圣嗣,出震继照,其御延和,制政四海,安正明微,不踰防范。
以至拜庆册礼,上寿坤成,率避临前朝,以推乎先后。
监观前世后族之家,怙势干政,乱国殄家,昏迷颠覆,相踵而不戒者,训饬厥家,毋得妄祈恩宠,以玷国章。
乃大出所奉,营第合族,阜其僦入,毕给常养,惇我亲仁,以修正义。
有拟仲父,践更有劳,请擢置法从,明喻非欲,以戒开宠。
有以恩入官者实繁,宜以时损,首裁外家,以申厥命。
妙选坤极,咸属贤阀。
兴言满盈,确乎不可。
肇自治平,格于元祐,历年踰世,家无一人翱翔任事乎显要之路。
咸以抑畏退藏,承教自励,罔或一毫之私,冒谒诸朝。
宾帝之后,其内亲外戚,左右侍御之臣,惟朝夕论德流涕,而无平时侥倖之虞。
考诗任姒,徽音相承,以周家,而光绝乎后,其治内有如此者。
体坤用乾,妙乎其不为首。
研极论相,以统百官,代天器工,分乂庶务,未尝出聪明,见适莫,专智擅事,或罹偏吝之累,旷然凝然,以仰厥成。
故当国大臣,敬委任责,咸得以程大猷,申故实,曲列详说,周旋事情,以承可否之命。
尤屏绝侧听,峻防奸几,付之庶谟,大同乃绎。
增置谏员,审求端士,俾危言笃论,不留下情,畅乎上闻,以疏壅塞之弊。
听受之际,一以民为度,民之所欲者行,民之所否者已,无所为而不与民同者。
故天下之民,不能离而议也。
间或六气戾和,三辰异轨,则辍食忘寝,反覆究省,询过于朝,引咎于己,侧身咨嗟,威动中外,二帝三王之所以治天下不过乎是。
其治外有如此者。
履天下之利势,运天下之利用,不出闺闼,九年之间,无内外之难。
泰定纯终,由古以来未之有也。
圣心曲妙,不可形容,窃用民言,髣髴其迹。
尊贤在位,使能在官,贵老兴教,哀穷恤隐,省徭惜力,薄赋厚生,常武戢兵,平法轻刑,蠲藏惠民,去吝濯俗,愚夫愚妇,咸孚大公,夫是之谓宣;
饬严其在己,恕裕其在人,内无诸华,外无四夷,哀矜一视,允怀如伤,夫是之谓仁;
研几超睿,迪顺佑神,兢业言动,奠而后发,惟恐一物不当,有忧乎上帝之心,始卒一诚,二配俱极,夫是之谓圣;
政贵有常,人惟求旧,允釐百度,以定众志,倍其笃实,披靡浮华,纯素之风,孚近浃远,克相上帝,宠绥四方,诒谋燕翼,丕承烈圣之鸿绪,以固无疆之大业,夫是之谓
臣谨按《谥法》:圣善周闻曰宣,施而不私曰宣,克己复礼曰仁,功施于民曰仁,穷理尽性曰圣,裁成万物曰圣,秉德遵业,安民有功曰
合是众美,宜敬承乎祖宗之命,光大其徽称,以信无穷之传。
谨上尊谥曰「宣仁圣烈皇后」。
治平禅寺 北宋 · 王安国
 出处:全宋文卷一五八七、光绪《松阳县志》卷一一、雍正《浙江通志》卷二三四
处州松阳资圣寺,距县郭西一里,矗然见于山林之间,而溪落其前。
出人瓯闽者,由之取道,而祷祠观游者无时而不集,实为一邑宾客之凑。
太宗出御书,真宗芝草,使藏其中,而仁宗又出御书,其来久矣。
英宗即位之初,诏天下寺观无籍而额不出于朝廷者,听州县条上,特赐以名。
于是始被诏用治平之纪元以易其额,而岁度学者一人。
父老相与语曰:「吾邑之远而四朝宠锡,实为盛事。
吴越之俗,鼓舞佛法者,固不迫于号令,而乐致其力。
吾闻五代之时,黎民愁叹于征戍调发之勤,迄我朝始合正朔于一,而百年之中养生送死于无事之际。
退而思前人值其不幸之时,而我得不自幸耶?
且闻佛法有因缘之理,茍贪今日之福,而不知福之所以植,庇上之德而不知德之所以报,泯然待终而为后世之因缘者,尚何待也」?
道宁乃输钱于印经之院,售五千四十八卷,归之寺,又合福之钱万一千有奇,属弟道隆者,使作转轮之藏,有殿有堂,列以两庑。
又命僧省文丐佛像六十,而工以期年而就。
噫,何其盛也!
世之儒者以百氏出于道术散裂之馀,而佛尤后出,自西域数译而至中国,上古之人不道也,诗书无有也,遂肆意诋斥,以为与杨、墨、申、韩等,为诡驳之说。
虽然杨、墨、申、韩能行于一时,而终无抗儒者之辨。
独佛法之旋废旋兴,而山海荒忽之俗,闻佛则瞻仰赞叹,与儒者并出而牢不可坏者,岂非其道神妙得于人心之自然耶?
故虽不远万里,迹绝形殊,其言不可算数,而理则一也。
彼以上古诗书求之者,特见其粗耳,孰知其精之在人而不自悟耶?
方其因归依之感于外,而使人之内有以发其信心,则侈其事以报之,奚曰不宜?
同郡国子监直讲龚原深之,吾游之贤者也,语其寺如此,而乞余文揭之碑,遂为之书。
永乐教院记 北宋 · 罗适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九、光绪《宁海县志》卷二一
余成童时,好读书,而乡中无文籍。
乡先生朱叟绛世传《论语》、《毛诗》,皆无注解。
余手写读之,茫然不知义旨之罅隙,唯永叹而已。
庆历中僧智贤师、禹昭师,皆里释之秀者,同游钱塘,传智者教,以馀力事明静大师
贤通儒书,能讲五经、《论语》。
二师性明敏,志坚而气刚,各以儒释二家自负,不少下人。
余因得与二师游,假其书,叩其论议,日浸淫开发,闻此达彼,由是知圣贤之门墙,有可入者。
遂寻师访友,以终所业。
余知经术之为乐,权舆于二师也。
熙宁初,余以赴泗水,去乡凡二十有五年。
元祐六年,始按刑二浙。
明年春,抵乡曲,智贤已谢世,惟禹昭师迓余于王爱岭。
师虽雪眉松骨,老瘦成翁,其神清气,俨然若昔时。
叙别话旧,伤往而感来,遂相与泫然流涕。
师且告余曰:「此去东南三里,即蒋山,其院名永乐,老身之故栖也。
愿公临之」。
因与之踏云蹑翠,入长松之径,登堂皇,卷帘四顾,美乎哉,前岩后峰,左冈右陇,流泉若蛇,盘屈而东注。
东北有峰最高曰石柱,师曰:「以多大楞名之也」。
是时春色在物,夕阳满山,野花开而百鸟啼,微风起而白云乱,幽芳可𬅁,逸兴俄生。
于是与师扶栏握手,相顾而笑,论无生之法,尽涤有虑之尘。
缘言皆投机,默而心喻,何必须过虎溪然后称陶潜远大师之忘形也与?
明日归溪南,师录其建院之因求作记,且曰:「蒋山者,人蒋珏之后,讳政字文通,避地居此,人以名。
梁天监中舍宅为海云寺,隋改曰海月。
唐末两为兵寇所焚,钱氏乾符中,乡人王惠僧道隆兴之,吴越王易名永安
本朝淳化中,贞惠大师常觉亦增葺焉。
治平初,赐今额」。
禹昭顾宇之已隳,劝檀那之植福。
有麻氏者,鸠信士,率财力,新大殿,作山门,次建法堂、僧堂、方丈、僧房、厨库及宾客之馆,凡七十楹,皆撤旧成新,易卑为高。
熙宁五年,终元祐八年
功告毕,余得师所录,久弗暇书。
易路畿右,坐颍昌府久要堂窃思之,自余登第三纪矣,乡曲少年,无登第者,亦无僧以儒释学自负如二师者,然则山川秀气,岂绝于吾党也?
必将有豪杰之士,发愤自奋,或儒或释,扬名天下者矣。
然则余老矣,不知能及其见否也?
因取其所录暨余与二师相遇之始末及前日归乡之新事,载之鄙文,使吾党少年他日观吾文,知我起白屋之艰。
若在故旧之难忘,能自激昂,以成厥志,此余作记之微意。
其院之畛域,则纪于碑阴云尔。
按:《赤城志》卷二九,台州丛书本。
集英殿春宴教坊词十五首 其六 小儿致语1089年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为阳中,生物各遂其性;
乐以天下,圣人岂私其身。
故饮食尽忠臣心,而游豫为诸侯度。
方迟日之无事,矧嗣岁之有年。
大启璧门,肃陈燕豆
恭惟皇帝陛下,道隆而德备,质文而性仁
总揽群才,盖天授之神策;
澄清庶政,故民献以宝符
良辰乐事难并,宜群臣嘉宾之并集。
广场千步,方山立于众工;
大乐九成,固海函于杂技
臣等沐浴膏泽,咏歌升平。
幸以髡髦之微,得参舞羽之末。
敢干宸听,伏俟俞音。
宿天池 北宋 · 孔武仲
 押词韵第八部
我思庐山游,发兴自年少。
偶来得閒侣,更豫章本作便)欲窥众妙。
幽林穿蒙笼,青峰上崄峭。
遥看天池路,一线在岩徼
辛勤得至此,惨寂已西照。
云池无根,瞪视心胆掉。
暮夜烟云昏,西岩亦登眺。
圣灯稍稍出,弄影何窈窕。
一枝分百点,变态不可料。
须臾归寂灭,何处观朕兆。
僧房得栖宿,爽气冰毛窍。
翻然亦豫章本作逸)兴尽,却恨归途窎。
缅怀道隆师,确不奉明诏。
似与山间石,慇勤论久要。
我今来时迫豫章本作几时),心灰豫章本作迫仄)真可笑。
明朝指绣谷,裹足登凉轿(自注:时足疮未愈。)
揩却壁上名,恐为高人笑。
南岳九真人传序 北宋 · 廖侁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三九
南岳真人名之著者有九,其升举时代即晋、宋、齐、梁间,今像设依然。
孰测真人间会朱陵洞天
朝奉注生真君有所赞辅,与民人转祸为福也。
自本朝枢密使孙沔治事长沙日,尝梦衣道士服者诣前曰:「老叟姓王,朋侪九人,有田产为别观占佃百馀年。
在公部下,幸一存意」。
第默志于心,未能详也。
及奉命祀岳,偶游九仙石坛,睹其老屋塑像,位于中者榜曰「王灵舆真人」,与向之梦中告语者,道貌略同。
追忆前事,故委县官推究。
逾年,果得若干土田属邻观,岁收地利,因而申明勒还旧管。
自非灵显感通,何缘发于梦寐而有所伸矣。
谅兹时少警湘楚间,涉于欺隐者往往悔责,祈于自新。
自是,四方至朱陵者,惟恐谒款群真乞灵后时也。
去年冬,道士欧阳道隆欸扉求见,谓予曰:「道隆私门数世,喜藏仙书,及道隆晓人事时,散坠过半,虽复卷轴存者,悉无首尾,惟《南岳九仙传》次第存焉。
姑欲镂版,与前此所印《施太上度人经》、《老子道德经》、《九幽经》兼行于世,使观者迁善远罪,必有得焉,愿为书百馀言冠其篇首」。
予审论由中,非涉浮伪,疾索所谓《九真人传》者,削其叙说稠叠者十有一,釐正其字体谬误者三十有一,又较升举年月不同者四,取旧碑为定。
复语道隆曰:「尝闻信道故能学,学患不能勤,勤患不能久,学而勤,勤而久,行满功成,远到有涯矣」。
道隆欲出,俗累万端,非济度于人而不为,真有志之士也。
宜自勉旃。
景行九真人,有初有终,补仙者阙位,则副野夫委曲作序云尔。
按:道光《衡山县志》卷四九,道光三年刻本。
太后受册贺皇帝表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四六、《演山集》卷二六
宝册具陈,肇称盛礼;
鸿名允正,式契群情。
凡在照临,率皆舞蹈(中贺。)
恭惟皇帝陛下道隆今古,德贯天人。
缵七圣之鸿图,膺万年之宝历。
念付托既承于哲圣,携持乃自于元符。
天下归仁,虽著讴歌之美;
禁中定册,实推赞助之劳。
恩既极于难酬,义必期于有称。
因心则友,用殚昭报之诚;
制礼有仪,曲尽尊崇之典。
益显曾沙之庆,永严长信之居。
命涣九重,欣交六服。
臣备员法从,远迹藩维。
仰望天庭,莫睹上仪之举;
伏膺诏旨,惟均庶类之欢。
皇太后权处分军国事诏元丰八年三月乙未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二三、《宋大诏令集》卷一四、《宋会要辑稿》后妃一之一三(第一册第二二七页)
朕膺昊穹之眷命,缵列圣之丕图,夙夜精勤,兴居爽豫。
永惟四海之广,虑壅万微之繁。
皇太后德盛母仪,道隆坤载,圣性聪哲,达于几深,仰叩慈仁,许同听断,庶专调护,早遂康和。
应军国事,并皇太后权同处分,候康复日依旧。
发运蒋龙图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三、《云溪居士集》卷二二
某尝闻昔牛僧孺京师,寄国门之外,首挟所为文见韩退之皇甫湜二公,可之然后敢入。
当是时,国家岂无科举可以自奋,文章岂无公议可以自信,然而若是之自勤者,何也?
衡荜之士,为善倍人,而功才半之,非得所托则不足以见于当年,而传之后世。
故士以修身为易,闻道为难;
闻道为易,立功为难。
伯夷求仁于西山展季直道乎东国,微孔子则饿夫与绌臣耳,何清和之有?
彼皆圣人也,而犹若是,则其修洁之士,不遇赏识而卒乎无闻者,可胜道哉!
此昔之人所以有附青云之谈也。
海隅鄙人,世非儒雅,偶去畎亩,以士易农,周旋学校间二十馀年,得从先生长者后,诵往圣之遗训,讲先民之行事,管窥蠡测,庶几大道之万一,以无忝其所生。
分际之外,非志所在,而诡情矫激者,亦羞为之。
故举世皆进,不敢苟退;
众人皆仕,不敢独已。
乃两窃乡书,遂尘吏版。
然策命以来,六年于兹,碌碌尘土之间,无以异于俗人者。
夫学先王之道,居有道之世,而无以异于俗人,安在其学?
先王之道术莫善于儒,而某既已知为儒矣,非术之未善也;
然而若此者,岂为未至耶?
将无所托而不足以自见耶?
夫没世而名不称,君子疾之;
甘受其疾而不以为意者,某之所不敢。
又况有大人于此,不以势贵格人,不以道隆绝物;
推毂后进,乐育英才,门墙宏敞,无元礼之峻;
寸长片善,皆得衒粥其下,而辱题奖之赐。
夙夜之所仰望而思见者也。
是用饰鄙陋之容于下执事,以俟命焉。
倘在所进,愿被一言之教,庶依末光,沾馀润,而少见于世。
如其朽木粪墙不可彫饰,便当习邵平之蔬,追伯成之事,与农夫老圃从事乎东皋之上,不敢有望于明时矣。
执事少加意而矜察焉。
谨录其所为诗论,合若干篇以献。
伏惟台慈特赐省览,幸甚幸甚。
湖南张运判 其一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四、《云溪居士集》卷二三
某尝闻培塿无之材,蛟龙池中之物。
衰微之世乏非常之士,非常之士不汩于常人之选。
昔者世道陵迟,彝伦勿叙,金玉之质,困于无作,聪明勿开,而与瓦砾同尽。
成才纯德,养高全身,远引于深闲之地,而不以物自累。
当是时,云梯要津,往往一介之所能及,故郭隗黄金之台,陆玩践鼎铉之任。
至乎圣人继作,道隆而化成,异人并生,茅茹汇进,四海之内,贤人众多,肃肃兔罝,可以为公侯之用,而况于在位乎?
当是时,龙腾凤翰,超绝尘轨,被特达之命,居不次之选者,咸有高才硕德,所能自致。
故周召之徒贵极当年,而名载后世。
国家七圣相继,神化方行,百有馀年。
钲鼓不闻,而天下惟俎豆之习,熏陶涵养,渐摩淬砺,仁义沦于骨髓,文艺熟于耳目。
风俗之美,不异于成周之盛时。
《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方今之时,信乎其为济济矣。
君子非有大过于人者,恶能自奋于高明哉!
伏惟运判大夫阁下识照疏通,资术闳达,量极溟海,气干虹霓。
入践谏垣,出分使寄。
坐取贵仕,不以累日;
度越夷等,平步高华。
天下之人想望风采。
某备员小吏,获在部封,得瞻拜阶墀,禀听教令。
辄诵管见,诣节下尘献。
林枢密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五、《云溪居士集》卷二三
某闻抱器识者销声而不出,晦迹而独往,则不玉不石,介乎才否之间。
全吾真而裕诸内,苟涉乎世,必有所立,以成身善名,贵白当年,而托于不朽。
《传》有之曰:「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
此三者,君子所以成身而善名者也。
德出乎道,功成乎事,言也者,论道德而济事功。
故等有上下,序有先后,兼之者君子之全美,得一者所遇之时会。
世平政成,天下泰定,中外小大率安故常,则日新厥德,以益其厚。
事变蜂起,利害交搆,新故不并,厌慕异情,则时底厥功,以济世道。
或勋德事物可颂可记,或彼己势隔,指意不通,或道散法亡,埋籍传载,或怀才笃义,失职离愁,必发乎声言,杂为文采。
及夫成济政事,导扬声教,纠合上下,协和神人,形为简书,贻训后世,使斯文不坠,大猷有传,观之者因迹以会心,闻风而兴起,则言之所补,未愧功德。
故君子因时而成业,易地以计功,优劣之差,不主于一。
某也不敏,妄意作者之业,狂鸣无当,罔知尺度,常恐引费岁月,不及门户。
恭惟知院枢密阁下,以纯德通才,宗儒硕学,秉文之律,为世师范。
权衡所逮,锱铢不遗;
片言品题,天下咸允。
曩岁台旆节制东吴,某于是时尝持所学,上污几席,猥蒙激赏,谓有古风。
星霜变移,逮兹五稔,中心铭藏,靡日不思。
感知音之既遇,识文艺之蹊隧,虽尘劳坌冗,每加鞭自笃,罔敢或弃。
尝思《典》《谟》存而唐虞之德明,《歌》《贡》作而神禹之功著,商周之世,颂声并兴,迄于汉唐,咸有称述。
然惟舜禹为盛,身致大宝;
汤武之兴,悉资世业。
高、光、唐文,经营戡定,备尝险艰,成功肇基,用力甚厚。
而子孙传之,为数虽多,肯堂构者或三四世,或一二君而已,世平道隆,曾不百年。
恭惟本朝受禅创业,同符虞夏;
七圣继作,善美荐增。
光大安荣,踰百三十馀载,弥昌弥炽,功德之盛,度越前世远矣。
某不自度量,忘其鄙贱,辄罄竭单浅,策砺驽钝,作《神功盛德颂》一篇。
声采芜颣,闻见寡陋,不足以识其形容,揄扬大烈,备国史之美;
庶可与耕夫樵叟,击壤鼓腹,吟咏于畎亩之间耳。
尚念绠短汲深,力少任重,简不备物,狂过乎中,斐然莫裁,尘浼盛大,谨缮写诣钧屏尘献。
伏惟帷幄密严,筹谟馀暇,俯念晚学尝在所赏,特赐盼睐。
倘蒙一言之教,俾知当否,德贶之重,实踰丘山。
伏惟矜怜,幸甚幸甚。
梁参政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六、《云溪居士集》卷二四
某闻在昔宁子居齐,脱饭牛之役,辍叩角之歌,而秉其政;
虞卿之至于赵也,一见赐之黄金百镒、白璧一双,而又封万户侯,列为上卿,以相其君。
近世马周之遇唐文皇,脱韦布、绾章绶,亦不阅岁月而致位公辅
古之人何遭遇之特达,而进任之超拔欤。
窃尝以谓强霸之主,纵横之世,得士者安荣,失士者危辱。
于斯时也,有能揣摩矩模,捭阖利害者,皆能震悚时君,重轻辅相,俾有国者忘万乘之贵以下之,深信其人而骤寄以政。
故齐赵虽大,其遇二君子,如是之厚也。
唐文皇统一海内,比隆周汉,虽外绝敌国之虞,士无纷离之势,与齐赵之君不类;
然除隋之乱,彫敝犹在;
睎古之治,法度未完,想见异人,欣闻笃论,故亦如是之急也。
由今日观之,事殆不然。
天下方制万里,奄禹之迹,势异乎齐赵之国远矣。
神圣继作,祖唐宪周道隆法具,有新无弊,事异乎唐文之时万万矣。
阁下翔泳台省,再更星霜,遂总纲辖,参断国论,付畀重寄,简在渊衷,又何如是之邪?
乃明圣图治,日想俊哲,苟得其人,不待积久。
高才硕德,遘遇盛时,政犹登车,騄骥在驭,周旋易道,驰骋坦途,一日千里,故非虚语。
某往岁备员湖外,得瞻识钧表;
前日台旆暂总民部,某又得在属吏,进干典谒,预闻教令。
今兹参赞大政,甄陶人物,天下莫不延颈想见风采,况如某者承教有日,复得备员,近在辇毂之下,某敢自弃,不图进于门下?
伏惟钧慈,特赐矜察。
仰冒威严,悚恐无地。
国势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四九、《云溪居士集》卷一四、《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四
世或谓周以封建而天下强,其弊也凌夺;
秦以郡县而天下弱,其弊也土崩。
汉封同姓,矫枉过正,数十年间,七国内向;
孝武分析侯国,削弱已甚,强臣无惮,坐移龟鼎。
唐重方镇,浸以强大,久而不变,至于灭亡。
因谓法有必弊,国有定势,法弊而势偏,不知矫革,数十年之后,则患不可支矣。
是果然乎?
夫汉初列国过制,孝文盛时,贾生已患之矣。
厥后诸侯微弱,不与政事,武、宣之间已与哀、平时类矣。
唐世方镇强大,天宝末年范阳干纪,不在数世之后。
制置之失者,祸乱之机,其初皆已暴见,第未有强者发之尔;
苟有强者,则如范阳之起于天宝矣。
贾傅所谓「火未及然」者也,是岂百年之形势哉?
不足引以为论。
至于周室封建,秦人郡邑,亦非所以制国势之强弱,定修短之期数者也。
试粗言之。
周建万国,亲贤并任,列爵惟五,分土惟三,大者无不掉之势,小者有自全之方,维之以法,统之以道。
率职有功,则庆赏必至;
犯分凌制,则刑诛随之。
方其盛时,如指臂之附支体,莫见凌夺之渐也。
后世浸强,不可制役者,由天子失道,王法不行,征伐自专,并吞无禁,纵之使大也。
使穆王无耄荒之政,夷王无下堂之失,厉王无板荡之风,幽王无淫昏之行,守文武之成法,无所失坠,虽万世如之隆可矣,何陵夺之有哉?
若曰封建之势,必至于强不可制,厉王之时,诸侯已强大矣,宣王将不能复会于东都,因其力以南征北伐,复文武之业矣。
秦置郡邑,守令分治。
汉家因之,与侯国并建。
文、景而上,诸侯强大,僭乱不轨,无屏翰之益;
孝武而下,列国微弱,等于郡邑,无磐石之势。
东京郡国轻重相若,不足以维持。
然而两汉用之四百馀年,天下安宁,不见土崩之弊。
秦人所以二世而亡者,频征远戍,厚赋役,人不见德,而为繁苛惨切之痛,以失天下之心也。
始皇二世之道而为政,虽建万国,亲诸侯,殆无救于乱亡。
若曰郡县之势必至于孤弱而土崩,文、景、武、宣、世祖、明、章之时,将不能康民阜物,讲道息刑,比隆成周之盛矣。
由是言之,天下有道,封建、郡邑皆足以底平治而保无患;
天下无道,封建则陵夺,郡邑则土崩。
制国之势,果在建侯乎?
在郡县乎?
人主务隆道而已。
主道世隆,则天下世治。
俯而师二汉文、景、明、章之主也,仰而遵商周汤、武、之君也,尚何土崩陵夺之有哉!
禹之法非不善也,传之二世,至太康而失其国;
成汤之法非不善也,传之五世,至小甲而商道衰;
文、武之法非不善也,传之四世,至昭王而王室弱。
西汉之法,不美于三代也,传之七世,至宣帝而愈盛;
东汉之法,不劣于西京也,传之四世,至和帝而微。
唐之法,亦二汉之比也,至中宗而丧其宝。
圣贤不世,主道弗,则、文、武之法不过一再传而衰;
中智之君,继世有为,振主道,则高祖、孝文之法行六七世而愈盛。
盖安其位而忘危者,天下虽甚安而危常及之;
其存而忘亡者,天下虽甚固而亡常及之;
有其治而忘乱者,天下虽甚治而乱常及之。
商之君,保有成业,而不知惧,轻为逸豫,而为兴造。
轻为逸豫,则多过失;
为兴造,则鲜功德。
夫功德不见而过失日加,危乱丧亡之所由至也。
西汉之主不忘危乱而自知勉,轻为兴造,则为逸豫。
轻为兴造则有功德,为逸豫则无过失;
过失不作而功德日增,治安存固之所由至也。
国家艺祖成汤之勇智,周武之圣德,受天休命,戡定大业,身及太平,纲纪法度、经置施设之方,所以垂裕诒谋者,固已跨绝汉唐简杂之术,兼该四代久大之美矣。
太宗平晋征燕,王业大定,敦崇文教,光济丕烈。
真宗总文武之两端,合威德以并用,震叠殊俗,协和中夏
礼乐既备,然后告成岱宗,祈谷后土,垂拱乎法宫之中,明堂之上,味广成之训,师黄帝之治,以清静无为涵养天下。
仁宗检身以俭,抚民以慈,敬赏慎罚,视之如赤子,而不伤,厚而不困,扶而不危,节而不尽,举三王之善政以宠天下,四十馀年,生灵熙熙,如在春台之上。
英宗挺睿哲之资,知人间利病,即位之日,振权纲,修法度,慨然有兴造之意,虽享国未久,而规模宏远矣。
神宗继文考之志,述文考之事,宵衣旰食,厉精庶政,发明道术,讲修武备,制作日新,典章咸举,表饰绍兴,奋扬声采,炳炳然三代之文物,凛凛然中夏之威棱,帝王事业,益可观矣。
今慈母与陛下,复以仁恕忠厚之德济之,神圣相承,兢兢业业,视已治如未治,视已安如未安,克艰克勤,有兴作。
故百三十馀岁而主道益,天下益治,三代之治,未之有矣。
考之以古,准之以今,国之强弱盛衰,本无形势之可定,顾人主之德何如耳。
人主务明德以隆道道隆而盛大之业固矣。
区区形势之论,何足道哉。
信州谢到任表1099年9月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一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上饶市
补之言:先奉敕落秘阁校理,添差监处州盐酒税,寻丁母忧,服阕,奉敕添差监信州盐酒税,已于闰九月十二日到任管句讫。
初免亲丧,再尘仕缀。
尝干国典,复以罪行。
夙涉江湖,祗临物局。
戴深仁而自幸,俯馀息以知危。
补之顿首顿首。
伏念臣家世衰微,人材驽下,少不天而孤露,畏无类以僻违。
滥先朝经术之科,玷陛下文馆之选。
至于积累资任,忝冒麾符,虽区区揣己分量之馀,实碌碌同时流辈之后。
内则询事考言而蔑秋毫之献,外亦承流宣化而乏肤寸之闻。
岂惟有悔之莫追,自以无功而应汰。
含容渥厚,昧懵颠隮。
咸股往以得嫌,旅巢焚而谁咎!
神理交谴,家祸并婴,吊影内惭,扪心外慄。
当灭亡于苫块,尚收录于簪裳。
又窃便安,惟深感涕。
斯盖伏遇皇帝陛下道隆前烈,泽浸万方,皇穹降康,休应屡至,故简弗率,亦敷在宽。
为鸟及鱼,不出天渊之内;
息黥与劓,尚容炉锤之间。
臣敢不省己愆尤,誓心忠义?
哀荒未复,怀色养以终天;
罪垢难湔,报明恩而无日。
按:《鸡肋集》卷五五。又见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二八。
积善堂记1107年 北宋 · 晁补之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三九、《鸡肋集》卷三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三八、《容斋三笔》卷八 创作地点: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
「积善之家,必有馀庆」,孔子赞《易》之言也,而晁氏得以名其堂,何耶?
惟宋八世,道隆而治洽。
皇帝以圣孝既右烈考,亦以教民孝,诏岁丁亥大观元年,因大赦天下,民百岁,男子官,妇人封,仕而父母年九十,官封如民百岁。
于是,故漳州军事判官晁公讳仲康之母夫人黄氏,年九十一矣,其第四子仲询与其兄仲谋喜而议,以仲询京师,状其事省中,为漳州请。
漳州虽没,赦令初不异往者,于是丞相以为可,而上之制曰:「黄氏蕴仁积善,享有耄龄,可寿光县太君」。
其子荣君之锡,而庆其亲之享斯荣也,以少牢告祢庙,且告漳州,又告其祖,如祢庙礼,又周示其族人乡党,作堂以奉夫人,而名之曰「积善」。
退,饮酒相贺,为歌诗以扬训词,以昭夫人之淑慎,以慰其心而介期颐,谓补之曰:「吾君盛德,在《书》所谓『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者,其赉及我家。
尔顷为春官,属列太史氏,此国之昭典盛事,家之馀庆,尔职书之」。
补之曰:「诺」。
礼,祝则名君,为神厌也;
父前子名,君前臣名,为尊厌也。
自夫人言之,皆子而下,若载事,法皆名。
晋栾书,实针之父,针为右。
书以将越载君,制曰:「书退」。
针名父不悖礼,犹在益恭之列,非车上舞之类。
请以谕不知者而后书。
惟晁氏自汉大夫以忠探七国之祸本而拨之,以安刘氏,刘氏无遗祸,享国四百年,而大夫不终汉禄,以身膏东市,奉祀无闻焉。
又千有一百馀年而文元公起家,义忠信,乐善不倦,盖具于天爵。
实兄弟三人:伯,刑部侍郎补之高祖也。
叔,吏部尚书,夫人舅也。
皆中和孝弟,慈惠而爱人,用钟其庆。
六世子孙,男女嫔妇至口五百。
而夫人为子妇,今存属最尊,又独享是寿禄,康宁悦豫,晁氏之积善皆归焉,抑晁氏自文庄公秉政,勋业在王室,逮今六十馀年,而仕益微,似不可振,而夫人之仁善,于是独报将其子,诚孝干母之蛊,神实祐之,亦夫人少艰约,晚乃储此,如训词旨。
盖六世口五百未有及者,虽来者未可知,抑鲜矣。
岂造物者报其人,虽如《易》语「积善必有馀庆」,而享斯报者,亦必如夫人淑慎,身所自履,有以致之耶?
然晁氏为善者亦多矣,或不享,又何也?
不然,吾宗之馀庆,久踬且复起,将自夫人启之。
夫人既属尊,岁时集会,子孙族人螽斯雁行,官学者,冠者,提者,抱者,少长咸在。
补之乃于夫人为族曾孙,年五十五矣,独素发垂领,󲦤笏跪起,以寿夫人于群从之后。
盖世之老人见曾孙,尚多有之,如夫人见曾孙数十,其长者已白首,又自有,在昔良少。
于是具载本末,以为世积善者之劝云。
代贺苏左丞 宋 · 杨时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八三、《杨龟山先生集》卷二三
伏审光奉制书,进持纲辖,伏惟庆慰。
恭惟某官道隆渊懿,业茂经纶。
诚明自格于元龟,器识允符于三鉴。
从容常伯之任,登延内相之荣。
序秩群才,董正六官之治;
宣明密命,追还三代之文。
来膺侧席之求,大慰斯民之望。
皇猷帝业,允赖于远图;
绣绂龙章,行膺于异数。
顾惟庸陋,久荷知怜。
空怀庆忭之私,阻觇光尘之末。
瞻仰之至,敷述奚周。
乞读资治通鉴奏元符三年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历代名臣奏议》卷八、二六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窃谓人君稽古之学,一经一史。
经则守之而治身,史则考之而应变。
天下之事,其变无穷,故往古可监之迹不可以不详知也。
仁宗尝谓辅臣曰:「朕听政之暇,于旧史无所不观,思考历代治乱事迹,以为监戒也」。
英宗命儒臣论次历代君臣事迹可以为监戒者,既上《通志》八卷,又命置局续修,书成,取旨赐名。
神考继志述事,赐其名曰《资治通鉴》,又亲制序文,炳若云汉,为章于天,自然之功,变化出焉。
臣尝三复明训,掩卷叹息,以谓诸史所载数千年事,文字繁多,不可胜览,窭儒寒生,业专习一,穷年皓首,犹或昧陋。
仰窥圣作,区判事类,数语之间,尽史之要,翕受以蓄德,敷施而日新,之所谓稽古,何以加此?
而况不忘谦抑,俯比汉、唐,自谓「于文、宣、太宗无间然矣」。
自馀治世盛王得圣贤之一体者,皆有取焉。
至于荒坠颠危之主,乱贼奸宄之臣,可观可监,无不悉论,以著圣志。
盖自祖宗以来,圣圣相继,稽古之学同乎一心,以后述先,非一日之积也。
至于神考,然后典刑之总会,策牍之渊林,底于成就。
继而张之,正在今日。
恭惟皇帝陛下道隆业大,极本该末,揆万事而复乎一,制群节而适于变,六经妙义既自得于心术之微,而于前古已陈之迹又尽心焉。
经筵将开,而进读之官尚循习旧例,泛读诸史,文字繁复,事实支离,不得其要,未周于事。
伏望圣慈特降睿旨,候经筵开日,令侍读官读《资治通鉴》,以承神考所以继述英庙缉熙圣学、垂训后嗣之意。
四明尊尧集序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五
「臣闻先王所谓道德者,性命之理而已矣」。
王安石之精义也。
有三经焉,有《字说》焉,有《日录》焉,皆性命之理也。
蔡卞蹇序辰邓洵武等用心纯一,主行其教。
其所谓大有为者,性命之理而已矣;
其所谓继述者,亦性命之理而已矣。
其所谓一道德者,亦以性命之理而一之也;
其所谓同风俗者,亦以性命之理而同之也。
不习性命之理者谓之曲学,不随性命之理者谓之流俗。
黜流俗则窜其人,怒曲学则火其书。
故自等用事以来,其所谓国是者,皆出于性命之理,不可得而动摇也。
臣昨在谏省,所上章疏尝以安石比于伊尹
伊尹圣人也,而臣乃以安石比之者,臣于时犹蔽于国是故也。
又臣所上章疏,谓安石神考之师。
神考也,任用安石止于九年而已矣。
初用后弃,何尝终以安石为是乎?
臣以安石神考之师者,臣于此时犹蔽于国是故也。
臣昨者以言取祸,几至诛殛,赖陛下委曲保全,赐臣馀命。
臣感激流涕,念念循省,得改过之义焉。
盖臣之所当改者,亦性命之理而已矣。
孔子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
又曰:「地道无成,而代有终也」。
性命之理,其有以易此乎?
臣伏见治平中安石唱道之言曰:「道隆德骏者,虽天子北面而问焉,而与之迭为宾主」。
安石唱此说以来,几五十年矣,国是之渊源盖兆于此。
臣闻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定则不可改也。
天子南面,公侯北面,其可改乎?
安石性命之理,乃有天子北面之礼焉。
夫天子北面以事其臣,则人臣何面以当其礼?
臣于性命之理安得而不疑也?
传曰:「君之所以不臣于其臣者二:当其为祭主,则弗臣也;
当其为师,则弗臣也」。
师无北面,则是弗臣之礼也,岂有天子而可使北面者乎?
汉显宗之于桓荣,所以事之者可谓至矣,而所施之礼亦不过坐东向而已矣。
若乃以君而朝臣,以父而拜子,则是齐东野人之语,庞勋无父之教,以此为教,岂不乱名分乎?
乱名分之教,岂可学乎?
臣既误学其教,岂可以不悔乎?
《易》曰:「不远复,无祗悔,元吉」。
臣于既往之误,岂敢祗悔而不改乎?
臣昔以安石神考之师,是臣重安石而轻神考也;
臣昔以安石伊尹之圣,是臣戴安石而诳陛下也。
臣为陛下耳目之官,而妄进轻诳之言,臣之罪恶如丘山矣。
臣若不洗心自新,痛绝王氏,则何以明臣改过之心乎?
臣之所以著《尊尧集》者,为欲明臣改过之心而已矣。
周曰:「明此以南向,尧之为君也;
明此以北面,舜之为臣也」。
周之道,虚诞无实,而不可以治天下,然于名分之际不敢不严也。
飞蜂走蚁犹识上下,岂可以人臣自圣,而至于缺名分哉
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安石北面之言,可以谓之顺乎?
崇此不顺之教,则所述熙丰之事何日而成乎?
废大法而立私门,启攘夺而生后患,可谓寒心,孰大于此?
臣请序而言之。
昔绍圣史官蔡卞专用王安石《日录》以修《神考实录》,薄神考而厚安石,尊私史而压宗庙。
臣居谏省,请改《裕陵实录》;
及在都司,进《日录辨》。
当是之时,臣于《日录》未见全帙,知其为私史而已,未知其为增史也。
自去阙以来,寻访此书,偶得全编,遂获周览。
窜身虽远,不废讨论。
路过长沙,曾留转藏之语;
待尽合浦,又著垂绝之文。
考诋诬讥玩之言,见蔡卞伪增之意。
尚谓安石趣录,皆可凭据,之所增,乃有诬伪。
当是之时,臣于《日录》考之未熟,知其为增史而已,未知其为悖史也。
盖由臣智识昏钝,觉悟不早,追思谏省奏章,乃至合浦旧述,语乖正理,随俗妄谈,既轻神考,又诳陛下。
若他时后日,陛下以此怒臣,臣将何以自救,敢不悔乎?
《日录》云「卿,朕师臣也」,乃安石矫造之言;
又云「督责朕有为」,岂神考亲发之训?
既托训以自誉,又托训以轻君。
轻君则讪侮讥薄,欲弃名分;
自誉则骄蹇陵犯,前无祖宗。
其语实繁,聊具一二。
其《日录》云:「朕自觉材极凡庸,恐不足以有为,恐古之贤君,皆须天资英迈」。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又云:「朕顽鄙,初未有知,自卿在翰林,始得闻道德之说,心稍开悟」。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又云:「卿初任讲筵,劝朕以讲学为先,朕意未知以此为急」。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又云:「卿莫只是为在位久,度朕终不足与有为,故欲去」?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又云:「所以为君臣者,形而已矣,形故不足累卿」。
此非托训以轻君乎?
讪侮轻薄,欲弃名分,可以略见于此矣。
《日录》又云:「王安石造理深,能见得众人所不能见」。
此托词以自誉也。
又云:「如安石不是智识高远精密,不易抵当流俗。
天生明俊之才,可以庇覆生民」。
此托训以自誉也。
又云:「卿无利欲,无适莫,非独朕知卿,人亦尽知,若馀人则安可保」?
此托训以自誉也。
又云:「卿才德过于人望,朕知卿了天下事有馀」。
此托训以自誉也。
又云:「朕用卿岂与祖宗时宰相一般」。
此托训以自誉也。
骄蹇陵犯,前无祖宗,可以略见于此矣。
圣上以奉先为孝,群臣以承上为忠,明知其诬,谁敢覈实?
则可以钳塞众口,可以荧惑圣听,诳胁之术,莫工于此!
始则留身乞批,以胁制于同列;
终则著书矫训,以传述于后人。
诬胁臣邻,何足缕道,上干君父,可不辨乎!
自到阙以来,至为参政之始,不录经筵之款对,但书七对之游辞。
神考降问之咨词,无一问仰及于三代。
神考但慕魏,谓厥身不异皋伊。
仍于供职之初辰,首论理财之不可,恐宣利而坏俗,陈孟子之耻言。
凡他人极论之辞,掠为己说;
彼所献管商之术,归过先猷。
神考之谦辞,则曰「以朕比文王,岂不为天下后世笑」;
太祖之征伐,则曰「江南李氏何尝理曲」。
恣挥悖躁之笔,尽假烈考之词,矫诬上天,孰甚于此!
祖宗之威灵如在,圣主之继述日新,若不辨托训之诬,何以解在天之怒?
而况托训之外,肆诋尤多。
神考小心慎微,彼则曰「好察细务」;
神考畏天省事,彼则曰「畏慎过当」;
神考欲除苛细之法,彼则曰「元首丛脞」;
神考欲宽疑似之狱,彼则曰「陛下含糊」;
神考体貌勋贤,彼则曰「含容奸慝」;
神考嘉纳忠直,彼则曰「不惩小人」,又谓「奸罔之徒,陛下能诛杀否」。
比忠良于元济,责神考宪宗
谓不可以罢兵,当必杀而后已。
神考守祖宗不杀之戒,以天地好生为心,厌弃其言,眷待寖薄,先逐邓绾,次出安石
至熙宁之末,而安石前日之所怒者复见收矣。
至于元丰之末司马光等前日之所言者复见思矣。
等不遵神考末命,但务图己之私,以专绍安石为心,以必行诛杀为事。
请于哲宗而哲宗不许,请于陛下而陛下拒之。
人心归仁,天助有德,遂使奸谋内溃,逆党自彰
既不敢居金陵,人亦不复圣安石,悔从王氏,岂独臣哉?
朝廷缙绅,协心享上;
庠序义理,士所同然。
科举艺能,孰肯遽陈其所蕴;
有用之士,亦将先忍而后为。
变王氏诬君之习,合《春秋》尊元之义。
济济多士,何患无人?
又况安石所施,其事既往,若不自述于文字,后人安知其用心?
著为此书,天使之也。
安石著书之意,岂是便欲施行?
所安排,非无次序。
自谓举无遗策,何乃急于流传,宣示远近,不太速乎?
然则流传之速,天使之也。
天之右序我宋,而不助王氏,亦可知也。
如臣昔者妄推安石,谓之圣人,如视蚁垤以为泰山,如指蹄涔以为大海。
易言无责,鬼得而诛;
驷不可追,齰舌何补!
圣人,人伦之至也,傲上乱伦,岂圣人乎?
圣人,百世之师也,教人诬伪,岂圣人乎?
孔子,集大成者也,尚以不居为谦;
光武,有天下者也,犹下禁言之诏。
岂可身处北面人臣之位,而甘受子雱骄僭之名乎?
雱为安石画像赞曰:「列圣垂教,参差不齐。
集厥大成,仲尼」。
蔡卞书之,大刻于石,与雱所撰诸书经义并行于世。
臣昔以答义应举,析字谈经,方务趣时,何敢立异?
改过自新,请自今始。
于是取安石《日录》,编类其语,得六十五段,釐为八门:一曰圣训,二曰论道,三曰献替,四曰理财,五曰边机,六曰论兵,七曰处己,八曰寓言。
事为之论,又于逐门总而论之,凡为论四十有九篇。
合二门为一卷,并序一卷,共为五卷。
臣以忧患之馀,精力困耗,披文索义,十不得一。
加以海隅衰陋,人无赐书,神考御集,无由恭录。
又《日录》矫诬,与御批、日历、时政记牴牾同异,无文可考,欲校不得,但专据私书,略分真伪。
虽不能尽究底蕴,亦可以窥其大槩矣。
凡臣之所论,以绍述宗庙为本,以辨明圣训为先。
盖所述在彼,则宗庙不尊,诬语未判,则真训不白,何以光扬神考有为之心?
何以将顺陛下述事之志?
凡今之士,学古入官,身虽未试于朝廷,心亦不忘于畎亩,戴天履地,宁忍同诬?
日拙心劳,徒唱尔伪。
犯古今之公议,极典籍之所非,阴奉窾言,显违格训。
安石欲置四辅神考以为不可;
神考欲建都省安石以为不然。
今则四辅成矣,都省毁矣,道路为之流涕,圣主能不痛心?
人皆独罪于一京,安知谋发于蔡卞
至于宿卫之法,亦敢更张;
变乱旧规,创立三卫
用私史包藏之计,据新经穿凿之文,以畏惮不改为非,以果断变易为是。
按书定计,以使其兄,当面赞成,退而窃喜。
京且由之而不悟,他人岂测其用心。
事过而窥,踪迹乃露。
赍咨痛恨,虽悔何追!
在私家何足备论,于国事岂宜如此?
谓塘泺未必有补,可以决水为田;
河北要省民徭,可以减州为县。
至于言江南利害,则曰州县可析;
论民兵将领,则曰奖拔豪杰。
四海本是一家,何为分彼分此?
大法无过宿卫,安得率尔动摇?
弃旧图新,厥意安在?
昔元祐更张之始,方安石身殁之初,众皆独罪于惠卿,或以安石为朴野,优加赠典,欲镇浮薄。
司马光简尺具存,吕惠卿责词犹在。
深惩在列,曲恕元台
凡同时议论之臣,无一人指黜安石,往往言章疑似,或干裕陵。
以窥伺为心,包藏而待,润色诬史,增污忠贤。
凡愠怼曾布之言,与怒骂惠卿之语,例皆刊削,意在牢笼,欲使共述私书,将以济其大欲。
等在其术内,计无一不行。
良由议赠之初,不稽其敝;
若使早崇名分,何至横流?
司马光误国之罪,可胜言哉!
臣闻熙宁之初,论安石之罪而中其肺肝之隐者,吕诲一人而已矣。
熙宁之末,论安石之罪而中其肺肝之隐者,吕惠卿一人而已矣。
吕诲之言曰:「大奸似忠,大诈似信。
外视朴野,中藏巧诈。
骄蹇傲上,阴贼害物」。
吕惠卿之言曰:「安石尽弃素学,而尚纵横之末数,以为奇术。
以至谮愬胁持,蔽贤党奸,移怒行狠,方命矫令,罔上要君。
凡此数恶,莫不备具。
虽古之失志倒行而逆施者,殆不如此。
平日闻望,一旦扫地,不知安石何苦而为此也?
谋身如此,以之谋国,实无远图。
而陛下既以不可少而安之,臣固未易言也」。
又曰:「陛下平日以何如人遇安石安石平日以何等人自任?
不意窘急,乃至于此」。
又曰:「君臣防嫌,岂可为安石而废哉」!
又曰:「臣之所论,皆中其肺肝之隐」。
臣某窃谓,元祐臣僚于吕诲之言则誉之太过,于惠卿之言则毁之太过。
此二臣者,趣向虽异,至于论安石之罪,献忠于神考,则其言一也,岂可专誉吕诲而偏毁吕惠卿乎?
偏毁惠卿,此王氏所以益炽也。
祐之偏,可不鉴哉!
臣窃以天下譬如一舟,舟平则安,舟偏则危。
臣之以言取祸,初缘此语,然臣自视此语,犹野人之视也。
切于爱君,又欲贡献,前日之欲杀臣者必益瞋矣。
然臣之肝脑本是报国之物,臣若爱吝此物,则陛下不得闻安石之罪矣。
陛下不得闻安石之罪,则人臣之利美咸在矣。
为我宋之臣,岂可以不思乎?
乃者天子幸学,拜谒宣尼,本朝故臣,坐而不立。
跻此逆像,倡之也。
辅臣纵逆而养交,礼官舞礼而行谄。
僭自内始,达于四方,万国寒心,外夷非笑。
鷩冕夷俟,载籍所无,履加于冠,何以示训?
自有中国以来,五品不逊,未有此比。
然则观此一像,而八十卷之大槩可以未读而知矣。
蔡氏、邓氏、薛氏皆塑安石之像,祠于家庙。
朝拜而颂之曰:「圣矣!
圣矣」!
暮拜而颂之曰:「圣矣!
圣矣」!
国学风化之首也,岂三家之家庙乎?
臣故曰,废大法而立私门,启攘夺而生后患,可为寒心,莫大于此。
尊主爱国之士,孰敢以此为是乎?
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极天下之所非,而可以谓之国是哉!
呜呼,讲先王之道,而以咈百姓为先;
周公之功,而以僭天子为礼。
咈民岁久,蠹国日深;
僭语为胎,遂产逆像。
以非为是,态度日移,废道任情,今甚于昔。
昔者初立国是,使惇行之;
惇既窜逐,移是于
又窜逐,移是于京。
三是皆发于谋,三罪同归乎误国。
然则果国是乎?
是乎?
若以是为是,则操心颇僻,赋性奸回,如邓绾者,不当逐也;
若以是为是,则以涂炭必败之语诋诬神考,如常立者,不当窜也。
神考,可以见悔用安石之心;
哲宗窜立,可以见斥绝安石之意。
两朝威断,天下皆以为至明。
陛下光扬,亦以去为先务。
扫除旧秽,允协人心;
布泽日新,上合天意。
乐于将顺,󲦤绅所同,梦阙驰诚,各恨疏远。
元祐元符之籍虽渐纵弛,而人未见用;
应诏上书之罪虽已释放,而士犹沮辱。
沮辱者不可复问,未用者自当退藏。
其馀虽在朝廷,或非言路,明哲之士,又务保身,纵有彊聒之流,自无私史之隙。
惟臣因论私史,祸隙至深,得存馀命,全由独断,臣之所以报圣恩者,敢不勉乎!
兼臣年老病多,决知处世难久,与其赍志于殁后,宁若取义于生前?
义在杀身,志惟尊主,故以臣所著《日录论》,名之曰《四明尊尧集》云(《宋文选》卷三二。又见《四明尊尧集》卷首,《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四原注,《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三。)
责授衡州别驾永州安置谢表 北宋 · 邹浩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九、《道乡集》卷一九
臣浩言:伏奉告命,责授衡州别驾永州安置,于十月初三日永州讫。
分合诛夷,曲蒙矜宥,危心甫定,感涕交流中谢。)
伏念臣顷在先朝,擢登谏省,每奉丁宁之训,俾输献纳之诚。
愚不自量,期仰酬于简拔;
妄有所发,乃上渎于威颜。
向非先帝之深仁,宁复馀生之可报?
遄逢圣作,召自炎荒。
虽圣度与其惟新,越跻禁从
而公议久之难掩,迄正典刑。
尚玷散员,获居湖外。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道隆覆载,明极照临。
谓臣本是言官,已坐狂而显黜;
知臣数更大赦,与初犯以殊科。
特缘昭示于友恭,是以必申于惩戒。
重念臣亲年滋老,弟疾未瘳,方得请于乡邦,庶少宽于私计。
岂期罪过,远取窜投。
既孤主上亭育之恩,报效莫图于万一;
又虚老母晨昏之奉,道里不啻于五千。
俛仰以思,忠孝安在?
臣浩敢不深惟训敕,力务省循?
既往之咎何追,但弥增于惕厉;
再造之身未殒,犹窃冀于哀怜。
陈莹中 宋 · 陈师锡
 出处:全宋文卷二○三一、《皇朝文鉴》卷一二○
奉别累月,不敢作书为问,而倾乡之心,食顷不忘。
李君至,辱手书,伏闻谪官东去,裕如也。
继卫守急促回,又得所惠荅、喜聆起居冲胜,甚以为慰。
蒙示日录论及二编,具悉公之忠义,尊主之心,天日可鉴。
然其言数龃龉者,盖公之言未能信于人也。
未信于人者,以公之心于此事自未通彻耳,敢以所闻奉浼,傥以为然,当有禅助。
所谓尊私史而压宗庙者、公特谓曾丞相为人所卖,不当进日录以为国史之證也。
公知其为私史耳,而不知其为诬伪之书也。
公熟阅之,当尽见其诬伪者。
不知其为诋谤之书也,公精考之,当尽识其诋谤者。
昔尝见叶致远言荆公晚年自悔作此书,临终命门人焚之,卞焚他书以绐公。
公殁,卞遂纵横撰造,恣逞私意,甚者至于因事记言,为异日自便之计。
有知识者孰不欲辨明,第以人微言薄,不足以胜朋奸之凶焰,故隐忍耳。
吾友奋不顾身,挺然明此一大事,岂特怯懦之人仰叹不已,而宗庙之灵,圣考在天之愤,实有望于吾友也。
然吾友谓安石圣人也,与伊尹同侔,此何言之过也?
吾辈在学校时,应举觅官,析字谈经,务求合于有司,不得不从其说。
至于立朝行己,则是是非非,乌可私也。
《春秋》孔子之所作也,先儒断天下之事,决天下之疑者,《春秋》也。
安石废而不用。
正君臣、定名分,《春秋》之法也。
安石治平中唱道之言曰:「道隆德骏,虽天子北面而问焉,与之迭为宾主」。
夫天尊地卑,不可易也,明此南面尧之为君,明此北面舜之为臣。
自古未有君而北面者。
安石以性命道德为说,乃谓君可北面与臣迭宾主耶?
吾友谓安石神考师也,此何言之失也。
神考熙宁间两相安石,首尾不过九年。
逮元丰之亲政、安石屏弃金陵凡十载,终身不复召用,而亦何尝师之有?
自古有天下之君,未尝不守祖宗之成宪明训,后世子孙妄为更张,鲜不召乱。
岂有扫荡我祖宗之宪之训,远取三代渺茫不可稽考之事力行之者。
之时五子作歌,则述大禹之戒曰:「皇祖有训」。
商之时,傅说之训高宗亦曰:「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愆」。
周之时成王命蔡仲则曰:「率乃祖文王之彝训」。
是三代之君,亦各述其祖宗训戒如此。
安石乃尽取而变乱之,可乎?
吾友又曰:「安石有刬弊革故之功」。
此何言之陋也!
祖宗之法,行之几百年,累朝圣君贤臣不敢轻议。
道则愈久而愈通,法则积久而必弊;
因其弊而革之,虽弊不穷。
仁皇之末,适当因革之时,而神考初政有为,必有刬弊革故之臣。
茍得忠厚之人,则祖宗之法尚可因弊革故,再新无穷。
不幸遇安石,力扫痛荡,一切颠倒之。
当是之时,士知其非,民不从令。
安石乃以商鞅必行之心,立赏罚以变天下之法,横目之民,但趋赏避罚,安知长久之利害!
于今五七十年,成败可见。
风俗之醇醨于祖宗时如何?
廉耻之废立于祖宗时如何?
人才之美恶于祖宗时如何?
民力之贫富于祖宗时如何?
今则元臣耆旧彫丧殆尽,遗民父老在者几希,而上之人方且绍之述之。
愚恐更一二十年,事穷力殚,弊蛊百出,土崩瓦解之势见,而祖宗之旧制上下罔知,虽欲绍复,不可得也。
孤忠所以痛心疾首者此耳。
若谓刬弊革故之功,非敢闻也。
吾友又谓安石有讲解经义之能,有作成人才之功。
此何言之蔽也!
安石之学,本出于刑名度数,性命道德之,实其所不足。
解经奥义,皆原于郑康成孔颖达,旁取释氏,表而出之。
后学不考,其本因,受其欺耳。
吾友所论,善则善矣,而未尽也,辄以此浼闻。
此事匪易辩、更须熟考日录根本,识其真伪,乃可正此事矣。
至恳至恳,吾友方迁谪,然居善地,不足忧恼。
师锡缘编排旧疏,早晚必有行遣,决无轻恕之理。
相见无期,万万自爱。
李君遣人附此书,幸为秘之,勿重其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