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文库
莱州莱阳县尉侯通可守将作监主簿制 北宋 · 王安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王魏公集》卷三、《永乐大典》卷一四六○八
敕具官某:剽夺寇攘,民罔不憝;执获致赏,国政所先。尔能勤厥官,实应迁格,往服褒宠,勿忘懋功。可。
谢覃恩转官表 北宋 · 王安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二、《王魏公集》卷五
愚表上渎,冀遂寝于宠章;漫诏下颁,乃曲烦于优谕。载循忝冒,弥积兢惭。臣(中谢。)窃以帝德膺符,母慈御箓,方大覃于庆泽,宜首被于劳能。臣少出蓬蒿,初无远业,晚陪廊庙,终负异恩。此盖伏遇皇帝陛下禀至圣之姿,抚重熙之运,急求贤而济治,恒赐爵以懋功。因假宠光,遂忘固陋。遗簪无用,深荷未捐;驽马已疲,尚期再驾。庶殚薄效,粗答鸿私。臣无任。
重广补注神农本草并图经序 北宋 · 林希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一二、《中国医籍考》卷一○
良医之不能以无药愈疾,犹良将不能以无兵胜敌也。兵之形易见,善用者能以其所以杀者生人;药之性难穷,不善用者返以其所以生者杀人。吁,可畏哉!寒热温凉,辛甘缓急,品类万殊,非一日而七十毒者,孰能辨之?彼玉函金匮,肘后囊中,千金之所传,外台之所秘,其为方不知其几何。由是言之,则非独察脉用方之为难,而辨药最其难者。金石之珍,草木之怪,飞潜动植之广且众也,风气不同,南北不通,或非中国之所有,或人力之所不可到,乃欲真伪无逃于指掌之间,则本草、图经二者何可须臾离也。世所传曰《神农氏本草》三卷,梁陶隐居离以为七,唐苏恭、李绩之徒又附益为二十卷,别图药形以为经,其书略备矣。开宝中,太祖皇帝命卢多逊等考验得失,增药尤多,号为《开宝本草》。仁宗皇帝嘉祐初又使掌禹锡、林亿、苏颂、张洞为之补注,因唐图经,别为绘画,复增药至千有馀种。于是收拾遗逸,订正讹缪,刊在有司,布之天下,其为寿养生人之术,无一不具。然世之医者习故守陋,妄意穿凿,操数汤剂,幸而数中,自谓足以应无穷之病;诘其论说,则漠然不知。顾本草与图经始虚文耳,况偏州下邑,虽有愿见者,何所售之?阆中陈氏子承,少好学,尤喜于医,该通诸家之说。尝患二书,传者不博,而学者不兼有也,乃合为一,又附以古今论说与己所见闻,列为二十三卷,名曰《重广补注神农本草并图经》。书著其说,图见其形,一启秩而两得之,不待至乎殊方绝域、山巅水涯,而品类万殊者森在目前。譬夫谈舆地者观于职方,阅战具者之入武库也。承之先世为将相,欧阳子所谓四世六公者,承其曾孙。少孤,奉其母江淮间,闭门蔬食以为养,君子称其孝。间有奇疾,众医𥈭眙,不知所出,承徐察其脉,曰当投某剂,某刻良愈,无不然者。然则承之学虽出于图书,而精识超绝,兹二者又安能域之哉!鬼臾区、岐伯远矣,吾不得而知也;其视秦越人、淳于仓公、华佗辈为何如,识者当能知之。元祐七年四月朔,左朝请大夫、充天章阁待制、知杭州军州事兼管内劝农使、充两浙西路兵马钤辖兼提举本路兵马巡检公事、上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长乐林希序。
按:《图经衍义本草》卷首,正统道藏本。
李靖李绩为唐腹心之病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六六、《苏文忠公全集》卷六五
昔袁盎论绛侯功臣,非社稷臣。此固有为而言也。然功臣、社稷之辨,不可不察也。汉之称社稷臣者,如周勃、汲黯、萧望之之流。三人者,非有长才也。勃以重厚安刘氏,黯以忠义弭淮南之谋,望之确然不夺于恭、显,孔子所谓大臣以道事君者耶?仆尝谓社稷之臣如腹心,功臣如手足。人有断一指与一足,未及于死也。腹心之病,则为膏肓,不可为也。李靖、李绩可谓功臣,终始为唐之元勋也。然其所为,止卫、霍、韩、彭之流尔。疆埸之事,夷狄内侮,能以少击众,使敌人望而畏之,此固任之有馀矣。若社稷之寄,存亡之几,此两人者,盖懵不知焉。太宗欲伐高丽,靖已老矣,而自请将兵,以坚太宗黩武之志,几成不戢自焚之祸。高宗立武后,绩以陛下家事无问外人,武氏之祸,戮及襁褓,唐室不绝如线。则二人者,为腹心之病大矣。张释之戒啬夫之辨,使文帝终身为长者;魏元成折封伦之论,使太宗不失行仁义。孔子所谓有「一言而可以兴邦,一言而可以丧邦」者,岂其然乎?
司马温公神道碑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三、《苏文忠公全集》卷一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六、《邵氏闻见后录》卷二一、《文章正宗》续集卷五、《诗林广记》后集卷六、《方舆胜览》卷三五、《秘笈新书》卷一二、《文编》卷五八、《文章类选》卷二九、《文章辨体汇选》卷六七三、《三续古文奇赏》卷二一、《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二一七、《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卷四七六、《山右石刻丛编》卷一五、康熙《解州志》卷二、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九、《宋元学案补遗》卷八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上即位之三年,朝廷清明,百揆时叙,民安其生,风俗一变。异时薄夫鄙人,皆洗心易德,务为忠厚,人人自重,耻言人过,中国无事,四夷稽首请命。惟西羌夏人,叛服不常,怀毒自疑,数入为寇。上命诸将按兵不战,示以形势,不数月,生致大首领鬼章青宜结阙下。夏人十数万寇泾原,至镇戎城下,五日无所得,一夕遁去。而西羌兀征声延以其族万人来降。黄河始决曹村,既筑灵平,复决小吴,横流五年,朔方骚然,而今岁之秋,积雨弥月,河不大溢,及冬,水入地益深,有北流赴海复禹旧迹之势。凡上所欲,不求而获,而其所恶,不麾而去。天下晓然知天意与上合,庶几复见至治之成,家给人足,刑措不用,如咸平、景德间也。或以问臣轼:「上与太皇太后安所施设而及此」?臣轼对曰:「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也。是以自天祐之,吉无不利』。今二圣躬信顺以先天下,而用司马公以致天下士,应是三德矣。且以臣观之,公,仁人也。天相之矣」。「何以知其然也」?曰:「公以文章名于世,而以忠义自结人主。朝廷知之可也,四方之人何自知之?士大夫知之可也,农商走卒何自知之?中国知之可也,九夷八蛮何自知之?方其退居于洛,眇然如颜子之在陋巷,累然如屈原之在陂泽,其与民相忘也久矣,而名震天下如雷霆,如河汉,如家至而日见之。闻其名者,虽愚无知如妇人孺子,勇悍难化如军伍夷狄,以至于奸邪小人,虽恶其害己仇而疾之者,莫不歛衽变色,咨嗟太息,或至于流涕也。元丰之末,臣自登州入朝,过八州以至京师,民知其与公善也,所在数千人,聚而号呼于马首曰:『寄谢司马丞相,慎毋去朝廷,厚自爱以活百姓』。如是者,盖千馀里不绝。至京师,闻士大夫言,公初入朝,民拥其马,至不得行,卫士见公,擎跽流涕者,不可胜数,公惧而归洛。辽人、夏人遣使入朝,与吾使至虏中者,虏必问公起居,而辽人敕其边吏曰:『中国相司马矣,慎毋生事开边隙』。其后公薨,京师之民罢市而往吊,鬻衣以致奠,巷哭以过车者,盖以千万数。上命户部侍郎赵瞻、内侍省押班冯宗道,护其丧归葬。瞻等既还,皆言民哭公哀甚,如哭其私亲。四方来会葬者,盖数万人。而岭南封州父老相率致祭,且作佛事以荐公者,其词尤哀。炷芗于手顶以送公葬者,凡百馀人,而画像以祠公者,天下皆是也。此岂人力也哉?天相之也!匹夫而能动天,亦必有道矣。非至诚一德,其孰能使之?《记》曰:『惟天下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矣』。《书》曰:『惟尹躬暨汤,咸有一德,克享天心』。又曰:『德惟一,动罔不吉。德二三,动罔不凶』。或以千金与人而人不喜,或以一言使人而人死之者,诚与不诚故也。稽天之潦,不能终朝,而一线之溜,可以达石者,一与不一故也。诚而一,古之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而况公乎!故臣论公之德,至于感人心,动天地,巍巍如此,而蔽之以二言,曰诚、曰一」。公讳光,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陕州夏县涑水乡,子孙因家焉。曾祖讳政,以五代衰乱不仕,赠太子太保。祖讳炫,举进士,试秘书省校书郎,终于耀州富平县令,赠太子太傅。考讳池,宝元、庆历间名臣,终于兵部郎中,天章阁待制,赠太师温国公。曾祖妣薛氏,祖妣皇甫氏,妣聂氏,皆封温国太夫人。公始以进士甲科事仁宗皇帝,至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始发大议,乞立宗子为后,以安宗庙,宰相韩琦等因其言,遂定大计。事英宗皇帝为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论陕西刺义勇为民患,及内侍任守忠奸蠹,乞斩以谢天下,守忠竟以谴死。又论濮安懿王当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天下韪之。事神宗皇帝,为翰林学士,御史中丞。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降,公极论其不可纳,后必为边患,已而果然。劝帝不受尊号,遂为万世法。及王安石为相,始行青苗、助役、农田水利,谓之新法,公首言其害,以身争之。当时士大夫不附安石,言新法不便者,皆倚公为重。帝以公为枢密副使,公以言不行,不受命。乃以为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遂以留司御史台及提举崇福宫,退居于洛十有五年。及上即位,太皇太后摄政,起公为门下侍郎,迁正议大夫,遂拜左仆射。公首更诏书以开言路,分别邪正,进退其甚者十馀人。旋罢保甲、保马、市易及诸道新行盐铁茶法,最后遂罢助役、青苗。方议取士择守令监司以养民,期于富而教之,凛凛乎向至治矣。而公卧病,以元祐元年九月丙辰朔,薨于位,享年六十八。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时方祀明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赠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谥曰文正。官其亲属十人。公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孙二人,植、桓皆承奉郎。以元祐三年正月辛酉,葬于陕之夏县涑水南原之晁村。上以御篆表其墓道,曰忠清粹德之碑,而其文以命臣轼。臣盖尝为公行状,而端明殿学士范镇取以志其墓矣,故其详不复再见,而独论其大槩。议者徒见上与太皇太后进公之速,用公之尽,而不知神宗皇帝知公之深也。自士庶人至于卿大夫,相与为宾师朋友,道足以相信,而权不足以相休戚,然犹同己则亲之,异己则疏之,未有闻过而喜,受诲而不怒者也,而况于君臣之间乎?方熙宁中,朝廷政事与公所言无一不相违者,书数十上,皆尽言不讳,盖自敌以下所不能堪,而先帝安受之,非特不怒而已,乃欲以为左右辅弼之臣,至为叙其所著书,读之于迩英阁,不深知公,而能如是乎?二圣之知公也,知之于既同;而先帝之知公也,知之于方异。故臣以先帝为难。昔齐神武皇帝寝疾,告其子世宗曰:「侯景专制河南十四年矣,诸将皆莫能敌,惟慕容绍宗可以制之。我故不贵,留以遗汝」。而唐太宗亦谓高宗:「汝于李绩无恩,我今责出之,汝当授以仆射」。乃出绩于叠州都督。夫齐神武、唐太宗,虽未足以比隆先帝,而绍宗与绩,亦非公之流,然古之人君所以为其子孙长计远虑者,类皆如此。宁其身亡不受知人之名,而使其子孙专享得贤之利。先帝知公如此,而卒不尽用,安知其意不出于此乎?臣既书其事,乃拜手稽首而作诗曰:
于皇上帝,子惠我民。孰堪顾天,惟圣与仁。圣子受命,如尧之初。神母诏之,匪亟匪徐。圣神无心,孰左右之。民自择相,我兴授之。其相惟何,太师温公。公来自西,一马二童。万人环之,如渴赴泉。孰不见公,莫如我先。二圣忘己,惟公是式。公亦无我,惟民是度。民曰乐哉,既相司马。尔贾于途,我耕于野。士曰时哉,既用君实。我后子先,时不可失。公如麟凤,不鸷不搏。羽毛毕朝,雄狡率服。为政一年,疾病半之。功则多矣,百年之思。知公于异,识公于微。匪公之思,神考是怀。天子万年,四夷来同。荐于清庙,神考之功。
唐凌烟阁功臣李绩画像赞 北宋 · 游师雄
四言诗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金石萃编》卷一三九
横流莫极,大乱无象。
英公杰出,应运为将。
与楚楚霸,与汉汉王。
天时人事,随其所向。
长蛇纵虿,东据河洛。
棼棼封豕,其济同恶。
哮吼连声,如雷若霆。
万里震惊,时惟英公。
□□□□,斩豕以钺。
□□□□,□□殄灭。
乃□□□□□□□□有大□□□□□□□□和□□□□□□□□白发皤□□□□□□□□磨。
题李绩墓碑阴 北宋 · 游师雄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五
唐太子太师、英国公李绩,以总章二年薨,年八十六。赠太尉、扬州大都督,陪葬昭陵。起冢象阴铁乌德鞬山,以施勋烈。今按其墓在昭陵之左,北距山麓八里,南距今醴泉县三十里。冢高七十五步,周围二百步,有群峰高下崔嵬之状,势极雄壮。前有神道碑,高二丈二尺,广五尺八寸五分,鳌座甚伟,乃仪凤三年高宗御制御书,过之者有以见一代元勋之遗迹也。元祐四年二月六日,奉议郎、权陕府西路转运判官游师雄题。本司勾当公事、宣义郎陈令,邑主簿蔡安时,尉刁玠同观。邑令、宣义郎吕由圣命工刻石,清源□持书。
按:国家图书馆藏拓片·各地六八六一。
乞诛窜吕惠卿状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四、《栾城集》卷三八、《皇朝文鉴》卷五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七八、《东轩笔录》卷一四、《齐东野语》卷五、《宋史全文》卷一三、《东都事略》卷八三、《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六一、《太平治迹统类》卷二○、《经济类编》卷九一、《三续古文奇赏》卷九、《奇赏斋古文汇编》卷一六三、《文章辨体汇选》卷一六七、《古今图书集成》铨衡典卷九一二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右,臣闻汉武帝世御史大夫张汤挟持巧诈,以迎合上意,变乱货币,崇长犴狱,使天下重足而立,几至于乱。武帝觉悟,诛汤而后天下安。唐德宗世宰相卢杞妒贤嫉能,戕害善类,力劝征伐,助成暴敛,使天下相率叛上,至于流播。德宗觉悟,逐杞而后社稷复存。盖小人天赋倾邪,安于不义;性本阴贼,尤喜害人。若不死亡,终必为患。臣伏见前参知政事吕惠卿怀张汤之辩诈,兼卢杞之奸凶。诡变多端,敢行无度;见利忘义,黩货无厌。王安石初任执政,用为心腹。安石山野之人,强狠傲诞,其于吏事冥无所知。惠卿指擿教导,以济其恶。青苗、助役,议出其手。韩琦始言青苗之害,先帝知琦朴忠,翻然感悟,欲退安石而行琦言,当时执政皆闻德音。安石惶遽自失,亦累表乞退,天下欣然有息肩之望矣。惠卿方为小官,自知失势,上章乞对,力进邪说,荧惑圣听,巧回天意。身为馆殿,摄行内侍之职,亲往传宣,以起安石。肆其伪辩,破难琦说,仍为安石画劫持上下之策,大率多用刑狱,以震动天下。自是诤臣吞声,有识丧气,而天下靡然矣。至于排击忠良,引用邪党,惠卿之力十居八九。其后又建手实簿法,尺椽寸土,捡括无遗;鸡豚狗彘,抄劄殆遍。专用告讦,推析毫毛,鞭箠交下,纸笔翔贵。小民怨苦,甚于苗役。又因保甲正长,给散青苗,结甲赴官,不遗一户。上下骚动,不安其生,遂致河北人户流移。虽上等富家,有驱领车牛,怀挟金银,流入襄、邓者。旋又兴起大狱,以恐胁士人。如郑侠、王安国之徒,仅保首领而去。原其害心,本欲株连蔓引,涂污公卿,不止如此。独赖先帝天姿仁圣,每事裁抑,故惠卿不得穷极其恶。不然,安常守道之士无噍类矣。既而惠卿自以赃罪被黜,于是力陈边事以中上心。其在延安始变军制,杂用蕃汉。上与冯京异论,下与蔡延庆等力争。惟党人徐禧助之,遂行其说。违背物情,坏乱边政,至今为患。西戎无变,妄奏警急。擅领大众,涉入虏境,竟不见敌,迁延而归。糜费资粮,弃捐戈甲,以巨万计。恣行欺罔,坦若无人。立石纪功,使西戎晓然知朝廷有吞灭灵、夏之意。自是戎人怨畔,边鄙骚动。河、陇困竭,海内疲劳。永乐之败,大将徐禧本惠卿自布衣中保荐擢任,始终协议,遂付边政。败声始闻,震动宸极。循致不豫,初实由此。边衅一生,至今为梗。及其移领河东,大发人牛,耕葭芦、吴堡两寨生地。托以重兵,方敢布种。投种而归,不敢复视。及至秋成,复以重兵防托。收刈所得,率皆秕稗。雨中收穫,即时腐烂。惠卿张皇其数牒转运司交割,妄言可罢馈运。其实所费不赀,而无丝毫之利。边臣畏惮,皆不敢言。此则惠卿立朝事迹一二,虽复肆诸市朝,不为过也。若其私行崄薄,非人所为,虽闾阎下贱,有不食其馀者。安石之于惠卿,有卵翼之恩,有父师之义。方其求进,则胶固为一,更相汲引,以欺朝廷。及其权位既均,势力相轧,反眼相噬,化为雠敌。始安石罢相,以执政荐惠卿。既以得位,恐安石复用,遂起王安国、李士宁之狱,以促其归。安石觉之,被召即起。迭相攻击,期致死地。安石之党言惠卿使华亭知县张若济借豪民朱华等钱置买田产,使舅郑膺请夺民田,使僧文捷请夺天竺僧舍。朝廷遣蹇周辅推鞠其事,狱将具,而安石罢去,故事不复究。案在御史,可覆视也。惠卿言安石相与为奸,发其私书。其一曰:「无使齐年知」。齐年者,冯京也。京、安石,皆生于辛酉,故谓之齐年。先帝犹薄其罪,惠卿复发其一曰:「无使上知」。安石由是得罪。夫惠卿与安石出肺肝,托妻子,平居相结惟恐不深,故虽欺君之言见于尺牍,不复疑间。惠卿方其无事,已一一收录,以备缓急之用。一旦争利,遂相抉擿,不遗馀力,必致之死。此犬彘之所不为,而惠卿为之,曾不愧耻。天下之士见其在位,侧目畏之。夫人君用人欲其忠信于己,必取仁于父兄,信于师友,然后付之以事。故放麑违命也,而推其仁则可以托国;食子徇君也,而推其忍则至于弑君。栾布惟不废彭越之命,故高祖知其贤;李绩惟不利李密之地,故太宗许其义。二人终事二主,俱为名臣。何者?仁心所存,无施不可。虽公私有异,而忠厚不殊。至于吕布事丁原则杀丁原,事董卓则杀董卓;刘牢之事王恭则反王恭,事司马元显则反元显。背逆人理,世所共疑。故吕布见诛于曹公,而牢之见杀于桓氏。皆以其平生反覆,势不可存。夫曹、桓古之奸雄,驾御英豪,何所不有?然推究利害,终畏此人。今朝廷选用忠信,惟恐不及,而置惠卿于其间,譬如薰莸杂处,枭鸾并栖,不惟势不两立,兼亦恶者必胜。况自去岁以来,朝廷废吴居厚、吕嘉问、蹇周辅、宋用臣、李宪、王中正等。或以牟利,或以黩兵,一事害民,皆不得逃谴。今惠卿身兼众恶,自知罪大,而欲以闲地自免,天下公议未肯赦之。然近日言事之官论奏奸邪,至于邓绾、李定之徒,微细毕举,而不及惠卿者,盖其凶悍猜忍如蝮蠍,万一复用,睚眦必报,是以言者未肯轻发。臣愚蠢寡虑,以为备位言责,与元恶同时,而畏避隐忍,辜负朝廷。是以不惮死亡,献此愚直。伏乞陛下断自圣意,略正典刑。纵未以污趺踬,犹当追削官职,投畀四裔,以禦魑魅。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贴黄〕吕惠卿用事于朝,首尾十馀年。操执威柄,凶燄所及,甚于安石。引用邪党,布在朝右。臣今陈其罪恶,必阴有为之游说以破臣言者,唯圣明照察,不使孤忠横为朋党所害。
唐太宗 北宋 · 苏辙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二、《栾城后集》卷一○、《历代名贤确论》卷七一、《文编》卷二九
唐太宗之贤,自西汉以来,一人而已。任贤使能,将相莫非其人;恭俭节用,天下几至刑措。自三代以下,未见其比也。然传子至孙,遭武氏之乱,子孙为戮,不绝如线。后世推原其故而不得,以吾观之,惜乎其未闻大道也哉!昔楚昭王有疾,卜之曰:「河为祟」。大夫请祭诸郊,王曰:「三代命祀,祭不越望。江、汉、睢、漳,楚之望也。祸福之至,不是过也。不谷虽不德,河非所获罪也」。遂弗祭。及将死,有云如众赤乌,夹日以飞三日。王使问周史。史曰:「其当王身乎。若禜之,可移于令尹、司马」。王曰:「除腹心之疾,而寘诸股肱,何益?不谷不有大过,天其夭诸?有罪受罚,又焉移之」?亦弗禜。孔子闻之曰:「楚昭王知大道矣!其不失国也,宜哉」!吾观太宗所为,其不知道者众矣,其能免乎?贞观之间,天下即平,征伐四夷,灭突厥,夷高昌,残吐谷浑,兵出四克,务胜而不知止。最后亲征高丽,大臣力争不从,仅而克之,其贤于隋氏者,幸一胜耳!而帝安为之。原其意,亦欲誇当时,高后世耳。太子承乾既立十馀年,复宠魏王泰,使兄弟相倾。承乾既废,晋王,嫡子也,欲立泰,而使异日传位晋王。疑不能决,至引佩刀自刺,大臣救之而止。父子之间,以爱故轻予夺至于如此。帝尝得秘谶,言唐后必中微,有女武代王。以问李淳风,欲求而杀之。淳风曰:「其兆既已成,在宫中矣。天之所命,不可去也。徒使疑似之戮,淫及无辜。且自今已往四十年,其人已老,老则仁,虽受终易姓,必不能绝李氏。若杀之,复生壮者,多杀而逞,则子孙无遗类矣」。帝用其言而止,然犹以疑似杀李君羡。夫天命之不可易,惟修德或能已之,而帝欲以杀人弭之,难哉!帝之老也,将择大臣以辅少主。李绩起于布衣,忠力劲果,有节侠之气。尝事李密,友单雄信。密败,不忍以其地求利;密死,不废旧君之礼。雄信将戮,以股肉啖之,使与俱死。帝以是为可用,疾革,谓高宗:「尔于绩无恩,今以事出之,我死,即授以仆射」。高宗从之。及废王后,立武昭仪,召绩与长孙无忌、褚遂良计之。绩称疾不至,帝曰:「皇后无子,罪莫大于绝嗣,将废之」。遂良等不可。它日绩见,帝曰:「将立昭仪,而顾命大臣皆以为不可,今止矣」。绩曰:「此陛下家事,不须问外人」。由此废立之议遂定。绩匹夫之侠也,以死徇人,不以为难。至于礼义之重,社稷所由安危,绩不知也。而帝以为可以属幼孤,寄天下,过矣!且使绩信贤,托国于父,竭忠力以报其子可矣,何至父逐之、子复之而后可哉?挟数以待臣下,于义既已薄矣!凡此,皆不知道之过也。茍不知道,则凡所施于世,必有逆天理、失人心而不自知者。故楚昭王惟知大道,虽失国而必复。太宗惟不知道,虽天下既安且治,而几至于绝灭。孔子之所以观国者如此。
候福建漕徐郎中启 北宋 · 郑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三、《西塘集》卷八
言念向以童蒙,获承师论,趋风半晷,想德十年,尘埃满颜,方知贵贱之隔;邮传虽便,敢致尺幅之书?比者伏审赋政外台,实临梓里。家君又幸,遂得执吏于下尘;驿书每来,具言获庇之甚厚。顾惟愚陋之无状,正以狂妄而远投。处亲友乖隔之中,知父子始终之遇。有如执热之靡濯,快以清风;岂特在谷之闻音,莫胜馀喜。春阳已暖,宾庑尚遥,惟德义之所存,乃神明之协相。恭以某官清才不世,妙识探微。政以简恕而宜民,道以公忠而遇主。暂由漕挽,盖屈良能。当狂交跋扈之初,正中夏调度之广。以百万之缗斛,横涨海之波涛,人无堪劳,师获厚济。况大兵剪逆,方奏凯以言旋;宜明赏扬庭,与懋功而皆称。行膺迅召,入处近班。瞻颂之身,未缘前拜;中和之养,惟祝自将。
运副石太丞问候启 北宋 · 郑侠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七四、《西塘集》卷八
言念封域相望,窃依仁者之懿邻;绅之间,又熟君子之高谊。缅想成德,殊非一朝。如思远人,邈未得见。岂无尺幅之问,为有烦黩之嫌。近大人有漳浦之书,知从者领漕台之任。衣绣还里,为福于民。公忠输朝,恺悌在物。素所信者,尚何疑哉!不惟华发之单亲,日荷庇爱;又闻狂者之前事,曲荷褒称。是知盛德无所不容,又见大贤之所乐与。乃以幽絷,莫亲崇墉,则其方寸之为劳,盖亦不言而可谕。春和已布,物类甚繁,是惟道义之门,倍有神只之助。恭以运副太丞文醇乎古,行归于周,政以简厚而有闻,志以清尚而无累。暂由漕挽,行践清华。夫惟无所即而不安,盖亦无所居而不治。当狂交跋扈之日,政中夏调度之繁。飞帆千艘,远有缗斛之馈;积水万里,一无风波之虞。出于人为,宛有神力。王师获济,已闻执讯之归;天宠所加,宜有懋功之赏。伫期柄任,别副民瞻。祷恋之心,未趋门戺;中和之养,愿式训言。上以为郊庙社稷之繁禧,下以慰昆虫草木之同望。
再乞致仕第三表(二十四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二六、《范太史集》卷一一
臣近以囊封继上,绨检重颁,虽荷渥恩,未谐恳请。罔避再三之渎,深怀陨越之忧,庶动听卑,必期报可。伏念臣受材顽薄,逢世明昌,甫越壮年,亟跻近列。任隆二府,久亲日月之光;位冠三阶,何补乾坤之德。自叩阍请老,觐阙输诚,获解兵符,复更宫钥,俾从优佚,许渐归休,瞻依松楸,息偃蓬荜。非不知万钟厚禄,保之足以丰家,极品崇资,居之惟当报国,其如形神弊竭,心识耗昏,生亦有涯,老当知止。矧属朔方用武,陇右开疆,使传之所往来,川涂之所交会,惟是剧繁之地,必资彊敏之才。使臣旅力方刚,勤劳敢惮,深忧旷怠,上累保全。伏况陛下旰食九重,励精庶政,宪章前古,董正治官,百度惟新,众材并用,将责实效,以趋懋功,尤非老者惰偷之时,鄙夫尸素之日,固当自省,何待人言?伏惟皇帝陛下光被四遐,仁育群品,曲回照鉴,深轸睿慈,念臣自及从心,请无虚岁,特加衰老,许以乞身,归印绂于有司,纳节旄于故府。优游畎亩,歌咏唐虞。仰恋圣时,贪延暮齿。庶未填于沟壑,获退老于丘园。臣之至情,实尽于此。无任祈天俟命、激切屏营之至。
书唐宪宗纪后 北宋 · 孔武仲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九一、《宗伯集》卷一六、同治《新喻县志》卷一四
运万物,制天下者,莫如才,所以驾御道德而驰之者也。才大,则视天下之广如狭,视万事之众如寡,取之愈有,而施之不穷,如孟贲挈婴儿,养由基射寻尺,见其有馀矣,不见其不足也。孰不欲为天下之英才,顾得于自然者,亦有多少。所有既少,故其施之于事,而其力易竭,技易穷。技穷力竭矣,则其长不足以自济,而其短见焉。此无它,才小故也。唐有天下也,更十八帝,而其间号为贤明者,太宗、玄宗、宪宗、宣宗、肃宗。玄宗始治终乱。宣宗无它大略,皆不足深议。而其尤卓越者太宗,其次宪宗。宪宗之功德不及太宗,天下所共知,而于其用人之际,尤见其才之不足也。当隋之末,盗贼联结满天下,于是豪俊并起而分王之。太宗躬亲行阵之间,四面攻取,不数年,天下为一,而南面称孤矣。今日平贼,而明日与文学之士论六经矣。李绩、尉迟敬德之属,从容宿卫,而房、杜、王、魏之徒用事矣。当是时,近臣亦有以刑罚机权之说干太宗者,终绌其谋,而独任德以化民,行之未几何时,而天下富庶,刑罚几不用矣,其政日就于宽大,其德日趋于高明。此非发于偶然,盖其胸中所素有也。宪宗亦以雄武之才,承久衰积废之后,用兵选将,诛锄不义,而河南河北以次荡平。自天宝以来,征伐之功,未之有也。然较太宗之功业,未及其三四。方是时,虽有强大藩臣擅兵于外,而京师之富,盖亦不减于太宗之时,其于财用,宜不甚急,而皇甫鏄以聚敛之功,不旋踵而登宰相。以裴度之忠,上疏三论其不可,终不见听,而寻亦贬逐。余窃度宪宗何私于鏄如此,不过日方用兵平寇之时,非鏄不能集事,其功甚大,不可忘也。呜呼!以天下之大,朝廷之尊,因民之财而取之,何人不能?而独眷眷于鏄,此无他,其才不足,故以小为大,以易为难。至于亲䁥小人,隳丧大体,而不自知,污辱廊庙,放弃勋贤,而不自悟也。太宗之优游如彼,宪宗之卑逼如此,是则较其才之小大,粲然可见矣。他未足论也。余感其事而书之,庶乎有国家者,观于余言,而亦有警也。
问择将策 北宋 · 黄裳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五四
用兵之道,以天胜有时,以地胜有利,以将胜有仁智,以士胜有勇敢。万夫之敌者仁智也,将帅之德也;一人之敌者勇敢也,士伍之气也。上有天时,中有人和,下有地利,而或军将师帅非其人焉,有天时不能用其数,有人和不能用其命,有地利不能用其势。然则战功惟将者所收,将功惟仁者所立,一夫之勇,岂能致哉?以仁立智,以智出算,其智深者其算多,其智浅者其算少。少算可以为众,则有能穷之者,岂足将哉?是故战功曰多算而已。气不能致柔,则算不能致多。不能致柔以仁,则不能致多以智。帷幄之算,时可守矣;开营以攻,时可攻矣。坚壁以守,挑战袭击,滞于声形之中,而落敌人股掌之上,是故有天时不能用其数,有人和而不能用其命,有地利不能用其势。然则军将师帅无仁之静以为智,无仁之动以为勇,敌人之来,智不足以料,勇不足以却,而求铭书于王之太常,殁祭于大烝,显明之中与日月齐光,幽间之中与先王偕荣,岂可得哉!三代之将,命卿则有仁,命大夫则有智,命士则有义。是故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秦之锐士不可以遇桓、文之节制,桓、文之节制不可以遇三代之仁义。仁义之运,用而藏之则为天机,推而散之则为人和。宴居邃幄之中,凯旋幽障之外,岂足怪哉!三代而下,历观汉、唐之将,威名震乎远人,武略垂乎后世,未有无仁之静以为智,无仁之动以为勇者也。是故亚夫之严肃,祭彤之安重,邓禹之深沉,充国之镇静,去病之少言,卫青之谦损,王霸之惠爱,此皆多数之仁各随其才性而得之,其为德多数则其为智多算,其居者静则其制者动,后世鲜有加焉。少算之将,将知所守而昧于攻,则能攻者困之;或知所攻而昧于守,则能守者弊之。与夫暗于大理,弊于一曲之士,无以异焉。多算之将,不可为众,而得一人焉,则其所利不可以胜计。是故班超之于西域,张奂之于匈奴,仁贵之于突厥,子仪之于回纥,彼非畏其勇悍,畏其不为勇悍所役,感忽之际,以静制动而已。匈奴之畏李广,避广数岁,不敢入右北平;李绩之为并州十有六年,突厥不敢南顾,其功一也。然而广之所恃者气,绩之所恃者智,而广卒以勇悍轻敌,晚年屡北。盖夫少算多勇,未有不穷者也。呜呼,兵,凶器也;战,危事也。夫以暴气悍勇而从事于凶器危事,危事纷于目前,暴气暗于胸中,欲以功名自终,是则难矣。惟道术为能将将,惟智术为能将兵,而或不仁,则其智术亦安在哉!择将无难,择其深沉大度,有仁之量而已,多算至勇,由是而出焉(《演山集》卷四四。)。
将知:「将」疑当作「或」。
代上郭招讨书 北宋 · 刘弇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五三、《龙云集》卷一九
招讨阁下:某闻天下之功业至变而后见,则适然之效,众人与有焉。然必欲经久持远,与古今为先后,传不朽而垂无穷,则其间必有大过乎人者得之,众人盖不与也。今夫敌国之患不生于方外,则勇者思斗,而愤力之不得逞。无隙之可投,无巇之可抵,则辨者思奋,而耻说之不见售。以至夸者死势,诞者死权。而挂功宿名之士,虽没齿折手而不自以为悔者,彼非徒以身自累而已,凡以为无穷计也。幸而一遂其顾望,则其馀波之所及,仅足以阅其一身,未能几何,而旋与异物俱化,以至衰微委弊,无以异乎嗃之出管,吷之过剑,可闻而不可执,直忽然而已矣。此其故何耶?则其所志者卑,所趋者下,所培壅者不固,所积累者不厚故也。以某之愚,尝观前世号为名将,出万有一生之计,从事于穷荒绝徼之外,与夷狄争一旦命,而战必胜、攻必取者,类皆有人焉。然自非有以大过乎人者,史所不载,而后世之所弗道也。若卫青、霍去病之于匈奴,常惠、傅介子、冯奉世之于西域,窦宪之勒燕然,马援之平南徼,至于张骞、苏武、班超之徒,往往老身于不毛之地。而唐之李靖、李绩,其功业亦累累以见。此数子者,历世远矣,当其遗泽馀烈未熄之时,盛至于尊中国,久至于传后世,俗之被其风流者尚多慷慨,想见其为人,况见见闻闻者乎!此其故何耶?则其所志者广,所趣者远,所培壅者固,所积累者厚故也。伏惟阁下骏功伟烈久矣,夫其为天子之所注意,而士民之所属望也。前此南寇之叛,不幸守臣失利,至使区区遗馀之虏,掉弄吾民于掌股之上。上方轸忧旰食,图任将帅之臣,而阁下实董其事。而某于此时,谬当上官之所奖借,使得备奔走于庇庥之下,而区区之诚,实无以自献。窃惟古之名将,其功烈炳焕著见而不可掩者,类皆本之以不倦之勤,而至诚之守,必断之明,惟所用之而已。故某亦欲阁下勉焉。夫群数万之众,使謦欬指顾,莫不承听,坐作进退,莫不承顺,以至卒伍蒐练而以敌则无前,器械完密而以攻则必克,帷幄之筹有所必运,而樽俎之冲有所必折者,皆阁下素所讲闻,而独得于心者也,若某者何足以知之?惟其大功既集之后,播之声诗,勒之金石,使数子之美复见于今日,而其遗风馀韵,与所谓传不朽而垂无穷者并骛,而莫知其孰为先后,则某虽不肖,庶几犹能为阁下贺也。故于是行也,姑道其略以献。
令礼官议先朝功臣勋烈可配祀武成王庙者以名闻御批(熙宁六年十月甲午)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五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四七
武成王庙自乾德二年用唐故事建于都南,以郭子仪升殿,复以李晟补其阙。详开元十九年创庙之始,李靖、李绩已与图象。昨以堂庑颓废,命官修完,今已工毕,其令礼官议先朝功臣勋烈著于简策,可配祀典者,以名闻。
边防(中)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二、《淮海集》卷一八、《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二九
或谓臣曰:「咸平中,贼继迁者攻陷灵武,进围麟州,朝廷檄召诸镇兵讨之,仅能解围而已。逮宝元、庆历之间,元昊僭逆,兵拿而不解者数年,竟亦不能致其头于北阙下。元丰初,大举吊伐之师,五道并进,辄无功而返。未几,永乐陷没,诏使死者二人。夫羌之劲悍,不可以力屈久矣,奈何轻议取横山复灵武哉」?臣应之曰:不然。夫胜有势,败有时。圣人不能生其时,时至而不失其势。昔咸平之时,海内初离分裂之祸,上下厌苦于兵,俱欲休息,而继迁之党以凶悍狡险之姿,据平夏之全壤,扼瀚海之要冲,故其攘清远而窃灵武也,朝廷置之度外而不复问。宝元、庆历之间,天下承平日久,边防之备大率皆弛,将不知兵,而兵不习战。彼元昊者,虽生于砂碛牛马之区,而计数足以济其奸,勇决足以成其恶,料敌合变,有古单于之风。小羌入事请盟,惟恐居后。于是尽有河南之地,又取河西之境,乃归节旄,僭名号,卷甲一出,其锋不可当者矣。先皇帝自熙宁以来,惩累朝之事,为万世之计,申严武备,命将出征,戎轩启行,枹罕请命,天戈再指,五原内属。元丰之初,遂决策大举,夏人震惧,不知所为。然犹未即伏辜者,其形势已成,其支党具在,譬如不肖子,守其先人之庐,虽终卖鬻,而期月之间,资用尚饶,未可问也。今则不然,承先皇帝饬励之后,惩艾胡粤之馀,将帅之铨择,士卒之蒐练,器甲之犀利,财用之充委,皆数倍于宝元、庆历之间。而天方厌羌,内难屡起,权臣擅事,蚌鹬相持。既狃于永乐之役,常以中国为易与耳;又谓陛下新即位,方务休靖,未能外事四夷。夫战而轻骄,与夫懈不设备,在兵法皆灭亡之道也。由是言之,彼无败形,我无胜势者,咸平之时是也。我之胜势已具,彼之败形未成者,元丰之初是也。我有必胜之势,彼有必败之形者,今日是也。且时难得而易失,一日纵敌,数世之患也。柰何不议取横山而复灵武哉?昔汉武帝击匈奴,追奔逐北者二十馀年,浮西河,绝大漠,破寘颜,袭王庭,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以临瀚海,虏名王贵人以百数,筑单于邸城于长安,然竟不能南面而臣之也。逮宣帝,匈奴内乱,五单于争立,汉以威德覆之,于是始肯臣服。甘露中,呼韩邪单于遂来朝于甘泉之宫。唐太宗伐高丽,至身属橐鞬,鞍结两服,虽拔辽东白崖诸城,而驻跸之后,靺鞨犯阵,李绩等力战破之。军还,怅然思「魏徵在,朕岂有是行邪」?迨高宗时,盖苏文死,诸子阋狠,怨祸构连,饥馑频仍,灾异并见,于是唐遣绩等讨之,遂灭其国,以其地置安东都护。夫孝武、太宗,用武之主也,宣帝、高宗,守文之君也。然而匈奴之所以叛服,高丽之所以存亡者,何哉?用武之主奋威而击于前,守文之君乘弊而取于后,亦其形势使然,无足怪也。臣以为陛下观匈奴、高丽之所以破,则知夏国之可夷;观宣帝、高宗之所以克,则知天诛之可致;观武帝、文皇之功,则先帝之志不可忘也。愿陛下择大臣知兵者一人以为统帅,尽护诸将之军,使之毋顾小利,毋急近功,而专以横山、灵武为事,不过三年,河南之地复归于中国矣。
王导论 北宋 · 秦观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八三、《淮海集》卷二一、《苏门六君子文粹》卷三二、《历代名贤确论》卷六○、《唐宋名贤确论》卷六
臣闻《春秋》书赵盾之罪,而三《传》皆以为实其族穿,非盾也。盾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讨贼,故被大恶之名。臣始疑之,及读《晋史》,见王导、周顗之事,然后知三《传》之说为不诬矣。何则?经诛其志,《传》述其事也。王敦之举兵也,刘隗劝帝尽诛王导之族,导尝求救于顗,顗申救甚切,而不与之言。导心衔之,及敦得志,问顗于导,不答,顗遂见诛。后见其表,始流涕曰:「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然则顗之死,虽假手于敦,实导意也。若使后世良史书曰:「王导杀周顗」。不亦宜乎?以此观之,则赵盾之事,从可知矣。夫盾以骤谏不入,灵公使锄麑贼之,麑不忍杀。又伏甲而攻之,仅以身免。故其族穿攻灵公于桃园。然则灵公之死,虽假手于穿,实盾志也。不然则其返也,曷为其不讨穿乎?《传》以为「志同则书重」,信不诬矣。岂非经诛其志,而传述其事耶?然则穿首恶也,盾疑似者也,舍首恶而诛疑似者何也?盖名实俱善者,天下不疑为君子;心迹俱恶者,天下不疑为小人。有善之名,无善之实,有恶之心,无恶之迹,是为奸人。奸人者,尝托身于疑似之间,天下莫得而诛之,此《春秋》所以诛之也。太史公以《春秋》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盖以此矣。汉淮南厉王母坐赵氏死,厉王以为辟阳侯力能释之而不争,辄椎杀之。唐高宗欲立武后,畏大臣异议,李绩曰:「此陛下家事,无须问外人」。帝意遂定。唐人以为立武后者,绩也。由此观之,诛志不诛事,非特《春秋》,古今人情之所同然也,《春秋》能发之耳。然则王导之罪与赵盾同乎?曰:非也。导实江左之名臣,东晋之兴,导力为多,特其杀周顗之事,有似于盾而已。
知人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云溪居士集》卷一五
《书》言尧畏壬人,而以知人为难。壬人,共工也。共工静则能言,用则违之;言则甚巧,行则甚拙;色则淑令,心则匪臧。夫有言而实不至,善外而衷不称,视之似君子,察之为憸人。苗莠乱真,朱紫夺色,人物之难知,而圣哲之所不敢易者也。然听言而观行,行既形而真妄之言辨;视色而察心,心已得而情伪之色分。静言庸违,象共滔天者,尚可以表里参察而无失也;至有静则无言,用则成效,言则非巧,行则可观,色则未令,心则甚善。视其初,真忠臣良士也,无纤芥之可疑;至其终,或腹心不可保,而违负顾托,背忘德义,以败大事者。人之难知,一至于此,可不慎哉!昔徐世绩保黎阳之富,据李密之地,西界于汝,北抵魏郡,东济于海,南临大江,人众土宇,足以为功矣。世绩不自以为功,而使李密献之,终始之际,有可观者。及平建德,俘世充,破延陀,降突厥,所至尽力,动有成效,又非行与言违、心与貌异者也。故文皇谓之忠力可托大事,至于断须和药,以治其疾,所以待之者至矣。文皇既没,高宗即位,宠以三事之任,委以宗社之计,隐然以元功重德,为国老成,人君恭己,视其所左右以为轻重。于斯时也,当挺然特立,与社稷存亡,临大节而有不可夺者,捐躯碎首,无所顾吝。至立武氏,高宗迫众议而未决,视其言以定可否,利害之几大矣;乃忘公徇私,图宠避难,不肯正救,至谓为天子家事。无忌、遂良,见诬至死,无一言论列,低徊循嘿,与义府、敬宗之徒相为表里。与李密何厚,忘文皇何速欤!盖世绩非本忠义,而能厚李密,善观形势,以要可喜之名者也。以神尧之兴运,文皇驰骋而经营之,密之骁雄,犹为降虏,人众土宇,岂绩之所能保哉?知其不可有也,由己上之,赏不加厚,而负掠美之名;归之于密,义不忘旧,而无失赏之患。文皇见其一不见其二,视其外不察其内,未尝少加意而参校利害,审观情势,按其迹以为忠义而信之,误矣。人之难知也如此。夫利小则舍利而为义,利大则去义而徇利,包藏隐匿,相时而动。奸憸之尤者,常出于此,不可不知也。故人主贵知人。夫人之难知,虽尧舜不敢以为易。然人主知尧舜之不敢以为易,则人可知矣。天下事常失于慢易,而得于艰难。慢易则简略,简略者,白黑在前,有所不见,钟鼓在侧,有所不闻,而况深厚之情貌乎?艰难则审详,审详者,体物相形,长短必见,志趣左右,真伪斯得,参考疑似,虽情貌之深厚,无所藏其微,人之所难者,终亦可以无难矣。昔高祖论平、勃之才,世宗托金、霍之重,卒赖其用,以安社稷,言若符契,无有僭差。嗟乎!高祖、世宗之智未优于文皇,然而所知异效者,则亦有难易、详略之辨也。
李绩论 北宋 · 华镇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五六、《云溪居士集》卷二○
史官咎王重荣不杀朱全忠,以书考之,未足多罪。方全忠以同州归,一降虏耳,未有跋扈之渐,顾天下多事,惜其材之可用而活之,非知其必叛,留以为己资也。第不若王夷甫、张曲江之前知耳,安足多咎?若李绩之不争立武后,是为可诛。太宗托绩以高宗之重,使高宗惟绩之听,绩曰不可,则高宗之意定矣。乃逭祸要福,求固恩宠,为自安计,卒使孽后得志,流毒社稷,罪莫大焉。然身以幸免,衅钟子孙,覆其宗祀。绩之负唐诚深,而天之报绩亦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