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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配上帝议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三九、《无为集》卷一五
谨按《周礼》掌次职曰:「王大旅上帝则张毡。
案祀五帝则设大次小次」。
又司服职曰:「祀昊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
明上帝与五帝异矣。
则《孝经》所谓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者,非所兼五帝也。
考之《易》《诗》《书》所称上帝非一。
《易》曰:「先王作乐,崇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
《诗》曰:「昭事上帝,聿怀多福」。
又曰:「上帝是祗」。
《书》曰:「以昭受上帝,天其申命」。
又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
如此类者岂可皆以五帝而言之?
自郑氏之学兴,乃有六天之说,而事非经见。
至晋泰始初,论者始以为非,遂于明堂,惟设昊天上帝一坐而已。
唐显庆礼亦止祀昊天上帝于明堂。
今大飨在近,议者犹以谓上帝可以及五帝。
臣等请如圣诏,祀英宗皇帝于明堂,惟以配上帝。
至诚精禋,以称皇帝严父之意。
武信军节度使康简追封循国公神道碑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四、《无为集》卷一二
宝元二年秋七月辛丑,宗室金紫光禄大夫检校礼部尚书使持节和州诸军事和州刺史、充本州团练使御史大夫上柱国天水郡开国公薨于秦邸之正寝。
上闻之震悼,车驾临奠,亲抚衾歛,哀恸久之。
慰恤诸孤,恩礼加等,赠武信军节度使追封循国公
特赐白金三千两,缗钱一百五十万,绢五百疋。
命使监护及遣内省夫人、中贵恤治内外事,用度悉出于官。
太常用一品卤簿仪卫以送丧物,窆于奉先佛祠。
诸子号慕过哀,乞庐其侧。
至某年某月某日葬于某州某县某原,礼也。
太常议谥,以谓公质直重厚,志尚敦雅。
下贤趣善,素履安夷,和柔之德,中外推挹。
案《谥法》曰:「温良好乐曰康,平易不訾曰简」。
尚书省集官考覆,舆论为允,乃谥曰康简
易名之典,兼二法之美也。
公讳承庆,字祐之初名承宗宣祖皇帝之曾孙,太师尚书令秦悼王讳某之适长孙,护国军节度使中书令高密郡惠王讳某之适长子也。
公天资忠孝,才艺超卓,器识宏远,信厚恺悌,世以贤公子称之。
雍熙中,随侍高密王出判济州
淳化二年,奉宣补衙内指挥使,每入贡至京师太宗必召至禁中,询访州郡风俗山水,应对详敏,莫不称旨。
因改今名,乃授西头供奉官
济州囹圄屡空,监郡刘蒙叟敷奏,上喜,顾左右曰:「承庆父子晓事尽心」。
公家因赐金箱玉方、二宝带以宠之。
济州举人程文应格者多,高密王欲尽荐于朝,有司以解额难之。
曰:「贤者太平嘉瑞,文王以多士宁周,荐贤乃诸侯之职」。
于是具奏,尽数贡于春官
至今济州荐送之数,比旁郡为优,自高密王始也,公与有力焉。
孔子曰:「听讼,吾犹人也。
必也使无讼乎」。
《书》曰:「野无遗贤」。
传曰:「孝子成父之美」。
公父子见之矣。
真宗皇帝祥符四年,扈跸汾阴,改东头供奉官
七年,改内殿崇班
恭谢天地礼成,加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宾客,兼御史大夫骑都尉
八年,上玉皇尊号,加金紫光禄大夫,改内殿承制
天禧元年,合祭天地,加天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二年秋八月,立皇子升王皇太子,授内园副使
三年南郊,加检校左散骑常侍,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三百户
乾兴元年二月,皇帝御正阳门,加食邑三百户
上因曲宴谓诸宗室曰:「汝等在先朝所历事节,宜各尽所见奏闻」。
公曰:「先朝事节备于《政要》,臣尝扈从车驾封太山,祀汾阴,朝谒陵寝,幸亳社,巡守澶渊,以至大酺,可谓盛事,皆所亲见」。
上曰:「更记内家甚事,无所讳避,切欲闻也」。
公曰:「容臣退而编录上进」。
旬日具所见闻进呈,御札褒称,仍许非时上章。
公于朝政所补非一,而其藁不存于家,其慎密如此。
传曰「古者造辟而言,诡辞而出」,公之谓也。
车驾幸后苑,赏花钓鱼,翌日宗室入谢,上曰:「卿等赏钓乐乎」?
众曰:「甚乐」。
公独曰:「臣一忧一乐」。
左右皆愕然失色。
上曰:「大王何所忧」?
曰:「臣昨日伏见御幄临渊,侍从数百人侧立危栏之上,臣不敢不忧。
既而龙舆回辕,赏花宴集,上下同驩,咏歌太平。
时当丰稔,和气充塞,臣不敢不乐」。
上顾近戚曰:「大王爱我如此,卿等可学」。
即命取白罗扇,御飞白书「承庆祐之」四字以赐焉。
夫危楼船以忠谏,汉史称之;
宠华衮以褒字,鲁史载之
公有临渊之忧,帝有书扇之赐,忠以爱君,褒以劝善,君臣之道,可谓尽矣!
它日宣射,上曰:「先朝多以卿为神射,今日期必中鹄」。
公曰:「臣实无能,偶或有中」。
公拜命,发箭虽不出正,然皆不敢近鹄。
上知公之谦抑,乃索御箭连中鹄
是时御双箭处中央,公双箭在下,正上下相向,端直如绳墨,瞻者莫不叹仰。
帝甚悦,赐对衣、金带、鞍辔、马各二,诏书褒异之。
《诗》云:「终日射侯,不出正兮」。
《易》云:「劳谦君子,有终吉」。
公得之矣。
仁宗皇帝即位,授内藏库使,加轻车都尉封天水郡开国侯食邑三百户
天圣二年恭谢天地,加上轻车都尉
五年十一月南郊,加护军食邑三百户
七年九月,朝廷敦叙昭武之裔,优推宠命,以公乃宣祖皇帝之曾孙,秦王之裔长孙,高密郡之适长子,故特持节蒋州诸军事蒋州刺史
八年南郊,加上护军进封开国公食邑三百户
明道元年,改宫苑使检校礼部尚书,加柱国
二年三月,东郊藉田,加上柱国食实封一百户。
是岁特授怀州刺史
景祐元年,公以足疾赐告调治。
二年南郊,迁和州团练使,加食邑五百户
宝元元年南郊,加食邑实封二百户。
公养疾六载,圣眷益隆,既宣太医朝夕诊疗,又时遣内夫人至第抚问,非常礼也。
章献明肃皇太后临朝,时以公名下一字犯彭城郡王父名,欲令改易,遣近侍谕之,不从。
一日召于帘前宣问,公曰:「彭城王讳,天下所共讳也,臣不敢不讳。
彭城王父讳,非天下所共讳也,臣不敢独讳。
且臣名先朝所赐,安敢私易以谄上」?
识者义之。
公生平博览坟典,翰墨精妙,以至乐律、丹术、仙录,莫不洞究。
尤善属文,尝注《易》二十卷,极天人性命之理,天子览而嘉叹,赐以金币,又著《家训》三卷,行于世。
国朝以来,宗室著述,自公始也。
真宗违豫,公刺血书佛经以进,高密王寝疾,不脱冠带而养,上闻之,遣内人抚问厚赐,以旌过人之行。
及扶护先王丧往葬汝州,会天旱井涸,公夜致祷,明日乃水泉涌出,赐诏称其诚孝之应。
经曰:「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
孝悌之至,通于神明」。
于公见之矣。
公享年三十有九。
夫人泾阳郡君,乃中书令凝之孙也;
继室永嘉郡太君虞氏,皆贤懿有辅佐君子之道
子六人,曰克悟,右班殿直,早世;
曰克继,赠定武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建国公;
曰克绚,赠青州观察使
曰克孝,今任越州管内观察使
曰克肖,赠右监门卫大将军
曰克顾,赠昭化军节度使
女十人,封号不同,各归显族,一早世,一为比丘尼
孙几人,曾孙几人,任其官。
公教子不以爵禄为重,而重乎忠孝;
不以货财为传,而传以经术。
是以太宗诸王出镇藩郡,以公父子为才能。
真宗访政事,公献忠言为多。
仁宗试文翰,诏称公子克孝「秀出本支」。
英宗宗学,教育亲族,克孝首为二宗师儒称荐,而复中上科。
神宗朝克孝著《孝经传》上进,赐诏称谕。
熙宁以来,诏试宗室经术,公孙叔敷、叔彖、叔某、叔某相继登第。
元丰讲行祀典,择宗子之无过尤者,躬执事于明堂宗庙。
是时循国子孙与祭者为最多。
议者以谓「无是父则无是子,无是祖则无是孙」。
予观循国康简公《家训》三篇,上篇述祖考昭穆之序,陈忠孝礼义之端,集古人法语以为家世之传;
中篇笃励学问,慎终言行,重道义而轻富贵;
下篇言所慎在乎九思,正心以正身,正身以正家,仁而尊贤,恕以及物,具善不善之积,明听不听之效。
于今子孙不忘其训,然后知义方之教。
泽流之远,何时而有穷已哉!
葬后四十年,公子欲以公之善美昭示来世,乃具行实,请文以立碑于隧道。
铭曰:
乌戏循国,宗室之英。
忠孝仁厚,悌弟信诚。
博学多能,秉彝典经。
左右先王,政肃刑清。
进贤报国,邦义以宁。
锡以宝带,父子宠荣。
谏章慎密,圣主从绳。
劳谦终吉,射不出正。
天旱井涸,葬亲汝城
精祷泉涌,感于神明。
天子闻之,诏褒以旌。
曰康曰简,懿哉易名。
治家训言,载之简编。
贻于后昆,忠孝之源。
公子公孙,世其称贤。
宠禄令问,传无穷年。
右谏议大夫工部侍郎沈公神道碑 宋 · 杨杰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四五、《无为集》卷一二
沈氏之先,出于周文王之子聃季,食采于沈,因而命氏。
光禄勋戎徙居会稽乌程,后改乌程吴兴郡,故沈氏以吴兴为望。
由汉以来,世为右族
宋有庆之,梁有休文
润州司兵参军岌生愉,为怀州都团练判官
愉生僎,为同州冯翊
僎生师举,为太常协律郎
师举生籍,为衢州常山,讳籍即公之高祖考;
越州剡县讳德饶,公曾祖考也。
海州朐山讳仁谅,公祖考也。
工部尚书讳平,公烈考也。
太夫人胡氏,封安定郡太君
朐山徙居历阳,今为历阳人
源流深远,庆德相承,笃生良臣,器识宏博。
公讳立,字立之,少孤,力学,事母至孝,鞠育诸弟,率以懿行,乡闾耆艾推以为法。
文词敏瞻,场屋有时名。
天圣中进士第,历任桐城,畿县主簿,知绩溪洪雅二县,通判寿州益州知池州杭州越州江宁府宣州沧州
入为三司户部钱判官判都水监
知审官西院
出为淮南转运副使两浙京西河北都转运使,充江淮两浙荆湖路都大制置发运使提举商胡埽,提举崇禧观以老焉。
大理寺丞殿中丞太常博士屯田、都官、职方三员外郎兵部郎中太常少卿集贤殿修撰右谏议大夫,赠工部侍郎
公自初任,已能夙夜勤职,廉义自持,孜孜民事,以报国家,故所至郡县,为部使者,皆以才称。
公尉桐城,盗不入境;
主畿内簿,吏不敢欺。
治小邑皆兴学舍。
在商胡,采摭大河事迹,古今利病,曰《河防通议》,世之治河者取以为据。
尝遇苏湖大水,民多艰食,公为发仓廪,出馀财,选择部吏,分主赈贷。
诸县有率大姓出为助者,公曰:「官廪充牣,乌用扰民」?
悉还给之。
若积粟之家能自贷借下户者,候其丰岁,官为理偿,民以为便,存活甚众。
初,领朔方漕,陛辞日,英宗皇帝曰:「知卿用心公家,故召卿经画边事,慎勿张皇」。
公遍历边郡,经度处置,人不以为疑,盖能承上意也。
公总外计,旧号冗剧,施设皆有条理。
于是纲吏绝侥倖之望,疲兵无冻馁之苦,金帛丰羡,仓廪充溢,天子闻而嘉之。
因奏计,上从容慰谕云:「知卿素有才力,更宜为朕用心」。
及存问家属、诸子次第,续遣中使赐中金二百两,以优其劳。
金陵日,上曰:「以卿清慎公勤,故以重地委卿」。
问所藏书,令进所编《名山都水记》三百卷,并家藏书目,乃赐诏书敦奖。
公为北朝正旦国信使,是岁契丹行册礼,遣傧介曰:「能同虏中百官之服,则入见;
不尔,当叙班门外」。
公正色曰:「远衔君命以通两国之好,安可门外见耶?
顷者迓北使到阙,会本朝讲元会之礼,亦未尝命北使易衣冠。
常礼,不可遽易」。
虏人无以答,遂以常服入焉。
使还,赐金紫,旌其不辱命也。
公尝撰《茶法易览》,具述之利害,于今者以为令。
熙宁二年,当转对,力言邪正治乱之道,语甚切直,识者知其所存。
公事三朝,白首一节。
生平乐经史,手不释卷。
自奉甚约,其稍廪之馀,皆供纸札之费,故藏书埒于内府
累降中旨,就其第传录,以补官书之阙。
元献晏公而下,卿士大夫有歌诗序记百馀篇,以美其嘉尚
既退,归历阳,尝曰:「吾起家寒素,仕宦至两省
藏书三万卷以遗子孙,年馀七十而支体康宁,是无一不如意也」。
惟日与宾朋诗酒为乐,所著《名山都水记》、《茶法易览》、《河防通议》、《盐筴总类》、《贤牧传稽正辨讹》、《香谱》、《锦谱》洎文集共四百卷。
公治家有法度,教子义方,故内外雍肃,诸子笃学,所至有能声,皆其善教之致也。
娶夫人吴氏,封濮阳郡君
继娶夫人董氏,封仁寿郡君
男六人:长安国,次安民,早卒;
安道,次安上,次安节,次安礼。
女四人:长适进士朱延之,次适宣州旌德县师德,次适秘书丞裴维甫,次适濠州司法丁源,并早卒。
孙男十四人:庆孙、寿孙、孝孙,并试将作监主簿
幼。
孙女三人。
公既薨,枢密直学士钱公为铭,以纳于圹中。
其后乡人耆旧怀公之德,过公墓下,则肃然致恭。
其孤请予文以书于碑。
其铭曰:
沈氏之源,浚于吴兴
会稽东阳,令闻继承。
逮于朐山,政肃典刑。
德积庆馀,我公以生。
起家文儒,策科帝廷。
筮仕甸畿,夙夜靡宁。
宰牧观风,若权在衡。
进秩侍从,始终不倾。
会计内外,转输富盈。
孝友于家,接物信诚。
利在邦国,爱均编氓。
典领都水,浚治有经。
民乃奠居,以耨以耕。
审官进贤,公哉黜升。
奉弊出疆,烨烨旄旌。
华服不易,宪度是凭。
不辱君命,正色虏庭。
书载史官,炳然丹青。
功成愿归,请符金陵
天子曰嘻,诏其屡登。
昌言启沃,衮章其荣。
惠浃政行,镇移宣城
囊封乞身,挂冠林坰。
天子念劳,嗟其颓龄。
俾奉琳宫,燕间紫清。
归老历阳,锦绣耀荣。
稚耋驩呼,豆觞出迎。
公还旧庐,乐康且宁。
三万卷,充屋架楹。
以示子孙,不传金籯。
寿乎有穷,不朽者名。
民怀其德,烹牲荐馨。
道左丰碑,信辞是铭。
题传舍 北宋 · 张唐英
七言绝句 押寒韵
先帝昭陵土未乾,又闻永厚葬衣冠。
小臣有泪皆成血,忍向东风看牡丹宋邵伯温《闻见前录》卷一六 《闻见前录》:熙宁元年春唐英以前御史服除还京朝。过洛,府尹同僚属出赏花,皆不见。题诗传舍云云。时仁宗山陵初成,英宗厌代。赖唐英还朝不得归台,不然,河南尹者不免矣。)
乞罢蔡确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二、《太平治迹统类》卷二○、《续资治通鉴》卷七八
臣昨者伏见宰臣蔡确神宗皇帝山陵使,于灵驾进发前一夕准敕合赴内宿,确至夜深方抵禁门,不肯依禀圣旨指挥,欲将带人从同入,及见本门臣僚执守诏旨,遂恚怒而去。
更不入宿,亦不闻奏禀。
显是骄慢!
臣曾具弹奏,自后不闻施行。
臣未敢再有申列者,以为奉使回,必须引咎自劾,閤门待罪。
既而还朝,略无忌惮,安倨自处,以为当然。
臣又闻近代及国朝以来臣僚凡充先朝山陵使者,复土之后例须自求去位,莫不得请而后已。
盖以谓臣子之礼,身典丧葬,方毕其事,以嫌自处,不敢遽践嗣皇朝廷,所以致事。
上之恭例虽出于近代,然沿袭莫敢废之。
韩琦奉使永昭陵回,累章沥恳,终不获去。
英宗定策元勋,特恩固留,所以不得遂其请。
归自裕陵,赴集英内东门朝见讫,即日视事。
但闻升祔之后,因事略于帘前备礼自陈。
窃料圣恩优遇辅臣,必曾宣谕不许之意。
人但见其再拜而退,遂偃然自若,以为泰山之安。
之事朝廷其意亦已轻矣!
所贵乎大臣者,为其去就有礼,进退有义。
臣以道固辞,君以恩不许,雍容节奏,必有文义可观。
不顾廉隅,恐失爵位,略无逡巡之意,不容陛下少施恩数而乘势伺便,无故自留。
天下不闻其阳为求去之言,不知其公然不退之理。
且前日违敕不宿,已见悖慢之心,今日当去而就,又无进退之节。
为臣之分,岂不知?
盖谓皇帝陛下富于春秋,可以不恭;
太皇太后陛下不出房闱,可以无礼;
又谓天下公论久废,可以欺罔。
故泰然冒昧,茍固权宠。
中外臣庶痛心愤嫉,为耻之。
大臣如此,尚何以尊隆朝廷,内镇服群下而外取重四夷也哉?
伏望圣慈深以天下为意,无或容养奸恶,早发睿断,罢政事。
以明国宪,以慰安中外。
〔贴黄〕若或圣恩广大,诚未欲暴之罪,即乞止以恩礼诏之,使均逸于外,亦足以慰公论。
〔又贴黄〕若或议者以临御未久,未宜轻去大臣为说,臣以为不然。
大臣无罪以礼求去,则未可轻进退,若有罪,岂可牵制此说也。
乞早罢蔡确政柄疏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二
蔡确既为山陵使回,自合依故事坚请去位,不当贪权固宠,不恤公议,傲然安处。
无廉耻之节,败陛下风俗,坏陛下典章,在臣职分,合为朝廷争之。
陛下亦须体亮孤臣孜孜不已,攻击权臣,有何所益。
凡人之情,莫不乐安而恶危,好荣而恶辱;
然臣不避患害者,诚为君也,诚为国家也。
臣伏见神宗初韩琦乞罢相劄子云:「自唐至于五代首相之为山陵使者,事已求罢,例皆得请。
仁宗皇帝昭陵复土,而先帝尚进药饵,其时臣上体国家,不敢援此故事,遽然引去」。
又云:「本朝以来,祖宗所任上相,山陵事毕,多从退罢」。
之词意再三如此,神宗亮之,遂许去。
五代以上,其人难以悉数;
祖宗以来之臣,请历举本末。
陛下考之,以照之进退,则贪权固宠,无廉退之节,晓然易见矣。
太祖山陵,秦王廷美为使,无宰相预其事。
太宗山陵虽以越王元份为使,宰相吕端导灵驾至山陵,及其还也,犹以疾求解,避嫌之心可谓深矣远矣。
真宗山陵讫,冯拯亦以疾五上表,遂出判河南府
二人皆两朝所尊礼,又国人所惜其去者也,然自以山陵事还,于体当去,故皆力移疾而决遂其请。
此可见大臣重廉耻、明进退之分也。
仁宗山陵,韩琦英宗服药未敢去,非无故也,非得已也。
英宗山陵复土,即罢相。
今先帝已安陵,祔庙礼成,不知以何名而自留,何义而自居?
若谓陛下富于春秋,藉大臣辅翼,则左右自有老成重德为天下信服之人辅翼者。
辈无一正言,无一正行,天下之人指为奸邪,共所愤疾,而久留左右,适足玷累圣德,为国之蠹尔,何辅翼之可赖!
此愚臣所以区区进忠而不已也。
宰相之当山陵使者,故事皆不去,臣何敢辄言?
若故事皆去,臣何敢不言?
今众口諠哗,讥切臣等,以谓尸禄素餐,当言不言,辜负圣主。
又谓养交取容,希窃荣进。
畏避奸臣。
臣若不力言,不惟败陛下风俗,坏陛下典章,亦害臣等名节。
一留奸臣,而上下交损如此,可不为朝廷惜哉?
伏望陛下出臣前后章疏付三省施行,早罢政柄,使天下知朝廷不抑忠言,不沮公议,不容奸臣败风俗、坏典章,而扶持天下之名节,以励事君,则臣等虽死无恨。
〔贴黄〕升祔后转官故事不当援用,则冒耻而受之;
罢相故事又当援用,则违义而取之。
败风俗、坏典章又如此,所以公议沸腾,以为早当罢黜也。
陛下以常礼留之,言路以故事攻而去之,上则不伤陛下优恩,下则不废天下公议。
伏望朝廷不以为疑,早赐睿断,以慰人心。
执政转官疏元丰八年十二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六二、《国朝诸臣奏议》卷六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九八
臣伏睹近降麻制,执政臣僚各特转一官。
圣恩优厚,中外耸动。
及臣伏读麻制之词,乃以山陵及升祔礼毕,故推此异恩,于是臣窃疑焉。
夫应奉陵寝,奔走职事,乃子臣之分也。
若欲酬劳,则不应止于执政
若旌其送往,则执政未尝俱行。
授受之间,未有名义。
伏闻所司检会嘉祐年体例进入,依应施行,伏缘嘉祐八年英宗皇帝既推即位之恩,臣僚各已覃转。
后来以弗豫进药,而辅导调护,镇宁中外,以至圣躬康复,亲决庶政,诚天下之庆,谓辅臣实与有劳,故又命人进一官。
然当时臣僚再三辞避,累日不敢受命。
至遣近臣趣令以新官入谢,不降坐以待之,方敢祗受。
治平之末神宗皇帝嗣位,覃霈改官之后,适值韩琦山陵使回,恳求去位,寻以两镇外补,然犹虚上宰之位,自曾公亮而下并不递迁,故亦特转一官,以补转厅之思。
考求两朝故事若有因依,则今来迁官别无义说。
惟过赏宁僭,在圣人亦足以广恩,而于义未安,恐臣下终难于冒处。
伏望谨重国体,爱惜名器。
授之以公,则中外之心服;
授之以道,则廉耻之风行。
欲望圣慈照会两朝故事不同,如执政臣僚辞免新命,伏乞特赐允从,无伤事体。
区区臣言,庶几有补。
王尧臣仁宗建储无功并请褒显韩琦元祐二年二月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七四、《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五、《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四
臣等闻有功而不见知则无以劝天下之忠,有德而不及报则无以劝天下之义。
忠义息心,谁与为国?
此自古明王贤主所以不敢一日忘也。
虽微必录,虽久必伸,以为天下万世忠义之劝也。
伏见故赠尚书令忠献公韩琦仁祖春秋高,储未立,位辅相,自任忧责,遗身忘家,触嫌疑而犯忌讳,请定大本。
累年之间,其言不可胜记。
又尝挟《孔光传》进呈,面指汉成帝立弟之子定陶王太子事,卒能感动仁祖,天心开悟,英宗遂自宗藩立为皇子
曾未踰年,纂绍大统
使犹豫畏缩如众人,以全躯保妻子末计,迟回数月之间,安危大策盖未可知。
之功,万世之功也。
恭惟英宗皇帝出潜膺箓,乃天之所命,以开祐无疆,顾人臣何功之有哉?
而圣人以谓天命必假人以发之,故推功臣下。
然则固当考是非,较难易,以覈其实,乃可以示天下、信后世也。
与同时在位者殁既久矣,乃有贪功徼幸之人出而攘之。
元丰三年,故参知王尧臣子同老上书,言其父至和中与三四执政请立皇嗣,大议已尝定矣。
愿发明先臣忠烈
书既入,朝廷疑之,有所询考,卒无明證确论有以信天下者,朝廷于是行疑赏于仓猝。
诏下之日,公卿士大夫知当时事者,莫不谓朝廷过举。
于时史官阿意迎合,又请其事书之,公论为之愤郁。
今者伏遇编修先帝一朝大典及纂述故事以立传,臣等以谓不可不明辨直书,传信后世。
谨疏列九事,以考是非。
同老缴进家传之文,谓是尧臣议建储日,预撰诏草,尝怀之而进,意俟仁祖开允,即宣之以定其事。
今诏草非得于禁省,而出于同老,则其有无真伪犹未可知。
借令有之,缘尧臣复怀之而退,乃是未尝得请,议已格矣。
诏草虽在,何功之有?
果有已定之旨,则此诏用之矣,不应怀而归也。
然则至和之间大议未定,此可明言者一也。
按元丰诏书褒诸臣之功曰:「中外缙绅近臣莫有知者」。
臣等窃观英祖即位踰年,范镇富弼迁官制词云:「往在至和之中,尝司冢宰之任,屡陈计策,请建国储,逮兹缵承,乃出绪论」。
则是当时缙绅近臣非不知等有建储之请,而朝廷亦非不报其德矣,但不闻大本已有所属也。
自为辞官表云:「臣嘉祐中虽曾泛论建储之事,仁宗尚秘其请。
其于陛下如在茫昧杳冥之中,未见形象,安得如韩琦等后来功效之深切著明也」。
自言止曾泛议,则明是当时所请别无主名。
又云「尚秘其请」,则是仁祖未有允意。
至和之间大议未定,此可明言者二也。
今攘功者之言曰至和三年四月已有议定。
臣等按谏官范镇其年五月初乞预建储副,以安国本。
比至十月,凡十九疏,言皆感切,不见听用。
于是待罪乞郡,又两移书执政,责其不恤国计。
四月已有议定,则何至使半年间恳恳如此?
安得不略形已定之意,止再三之渎?
至和之间大议未定,此可明言者三也。
御史中丞包拯言:「方今大务,唯根本一事而犹豫不决。
惟祈圣心开悟,断而行之」。
此疏在嘉祐二年闰十二月,则至和之间大议未定,可明者四也。
仁祖末年,一日降出谏官司马光及知江州吕诲请建储章疏。
屡以奏进说,恳请甚力,遂定大计。
参知政事欧阳修论光云:「自仁宗至和服药之后,群臣便以皇嗣为言。
五六年间,言者虽夥而未有定议。
最后谏官极论其事,敷陈激切,感动主听,仁宗遂决不疑」。
此言,则至和之间大议未定,可明者五也。
谏官王陶仁宗遣亲信中人就第,督英宗即赴宗正寺供职,其疏有云:「前日未经传命时,人人上言早建储嗣,今日与一宗正寺差遣,人人观望陛下风旨,不复肯言。
何哉?
非前日人忠,今日人不忠也,盖前日未有主名,泛为公言,而陛下不疑也」。
以此考之,尧臣之时决未敢有所主名。
至和之间大议未定,可明者六也。
尧臣辈言因枢府阙官,乞召韩琦枢密使,以义必能当此重事
此则不攻自破之语也!
既云上意已定,又曰谓无疑矣,固当乘时决策,成之于手,何必引使成之?
夫媚嫉者之情,见他人所就尚且夺之,况功在其手,可成于呼吸俛仰之间,而乃肯以属人乎?
至和之间大议未定,可明者七也。
自入为枢密使,即有建储之议,至为宰相,曲谢之日首进劄子,乞择宗室为嗣。
其略曰:「如陛下已得其人,则望宣示中书枢密院,使奉而行之,以慰中外」。
宰相,去尧臣辈未甚远,傥前日已有定计,则因其进言必有宣示。
何缘尚历数年,请者百计而不闻一言哉?
至和之间大议未定,可明者八也。
嘉祐末请愈切,一日,仁宗发言曰:「朕有意多时,但未得其人」。
因问宗室中谁可。
曰:「宗室不与外人接,臣等何由知其人?
此在陛下圣择耳」!
仁宗曰:「宫中常养二子,小者近不慧,其大者今三十许岁矣」。
曰:「其一人既陛下知其不慧,更不须论」。
之意欲专属英宗也。
自仁祖意有定。
欧阳修时与同对,退而书之,今其家亲笔俱在。
至和之间大议未定,可明者九也。
凡自皇祐至于嘉祐,中间臣子以皇嗣为请者莫知其数,不可尽也。
尧臣辈在辅弼之地,以此开导,亦其宜也。
但其议纷纷,终无敢有所主名而请之者。
直至嘉祐六年十月辈进说,于是英宗为子之策始定于君臣都俞之间矣!
臣等载惟人臣之于庙社大计,以言之为难乎,以成之为难乎?
以属人为难乎,以己任为难乎?
人为其易,为其难,庙社之功难忘也。
同老上私藏之虚文,徼天下之实功,同时之人又助其攘,是可叹也!
挺身危疑,援立圣嗣以为宗庙社稷计,非以自为计也,非以为子孙计也,天下知之亦可,不知亦可,于诚心足以贯天地、列神明者无所加损,而所惜者朝廷信赏可以奇谋取而不中于惩劝之义,忠贤勋烈可以单词夺而轻变于存亡之间,使真忠失意于九泉,公议乖望于四海!
至于欧阳修,以英伟之才,忠谅之节,与韩琦协心决定大策,其助最力,皆勋效显著,天下共知。
二人既殁,众从其后攘而有之,岂不惜哉!
伏望圣慈特赐下诏,辨正是非。
褒显及一时同列之功,使之明白,以慰士大夫之心。
仍乞以臣等章付实录院照会考正,以成信史。
诏之当世而无疑,垂之将来而不谬。
非臣等之幸,天下之幸!
〔贴黄〕陛下继明以来,如范镇张述等止是曾于仁宗朝泛泛上章,乞建储贰者,犹已被旌录,独手定大策以成大勋,反为攘夺,未蒙辨正褒显,此于朝廷阙典之大者。
正议大夫致仕龚公墓志铭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忠肃集》卷一三
公讳鼎臣字辅之姓龚氏
世为淄州高苑人,至公改葬其先于郓,今为郓州须城人
曾祖伦,祖凝,皆潜晦不出。
考诱衷,鼎州武陵县,累赠特进
妣罗氏、穆氏,赠淄川、千乘两郡太君
公实穆夫人出,幼孤自立,擢景祐元年进士第,为郓州平阴县主簿
始至,决田讼之久不决者,疏泄潴水,得良田数百千顷。
孟州司法参军,以举为泰宁军节度掌书记
故相梁庄肃公杜正献公为州事,皆大爱重,荐之,迁秘书省著作佐郎、知莱芜县兼冶事。
前时赋民车运铁,人大劳费,公至罢之。
正献尝语江休复曰:「龚莱芜气和而直,宜深交之」。
彭州濛阳县,转秘书丞
丁母忧,服除,知密州安丘县
太常博士,赐五品服,知渠州,拜尚书屯田员外郎
州故僻陋无学者,公请于朝,建庙学,躬率邑子为生,以时释奠,退而讲说,立课肄之法,人大劝化,始有登科者。
郡人绘像事公。
召还,编校史馆书籍,转都官
始在莱芜,大臣荐试馆职,以善石介不召。
安丘秩满,上策二十篇,以贤良方正召试秘阁,又以不合报闻,议者大为公恨。
然朝廷寖知公,遂擢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公亦感遇自奋,以言任责,搢绅翕然推重,论奏中人邓保信罪状;
言苏安静年未五十,不可为押班
董淑妃赐谥非是
三司开封请法外断狱,率直可之,愿先付执政参审禀画;
凡大礼赦,请准太平兴国诏书,前期下禁约,后有犯不原,以杜指赦为奸者,宜著为令。
兖国公主与驸马都尉李玮忿争,坐谪外,仁宗临朝不适,公引《睽》上九义,劝上少镇安之,待其疑亡则志矣,已而果复和如故。
上喜曰:「如卿所言」。
尝请遣亲信近侍,以君臣父子大义,趣谕皇子入侍。
寻兼管国子监判登闻检院,详定宽恤民力奏议。
淮南灾,以公体量安抚,蠲逋振贷,全活甚众。
除北朝正旦使,公奏:「昔契丹犯淄、青,祖父母、兄、姊皆见略,义不忍往」。
许之,诏后子孙并免焉。
俄拜户部员外郎侍御史知杂事,赐三品服,转吏部礼部郎中
论宗室宜岁试补外官,请汰滥官,销冗兵,蕃财用,禁奢靡。
连劾薛向奸暴,鬻盐市马皆罔上。
昭陵宜俭葬,景灵神御殿不宜增侈,以称先帝意。
屡请英宗延访臣下,亲决政事,上疏劝皇太后捲帘还政。
事皆人所难言者。
盖公前后在言路,阔略细故,至大事无顾忌,必言之。
其言优游,不亟不缓,平心据理,务使人主易听而已。
耻为表表,买直近名,退亦未尝以语人,故其事多施行,而世颇不知自公发也。
集贤殿修撰知应天府兼南京留守
江宁府,转户部
召还,判太常寺兼礼仪事。
判吏部流内铨
选人得官,待班谢辞率留滞。
公奏易为门谢辞,至今便之。
其后议明堂配享及王丞相荆公坐讲事,益不合,求补外,以知兖州
是时遣使方田,其法物色土宜为十等,以均地税,而使者所辟置意倖功赏,田既不得其实,而概取税之虚名诡额及常所蠲者,加入旧籍,劫制州县,上下骚然。
公曰:「税有重轻,均固可尔。
今增之,非朝廷本指也」。
独不肯增,人危公,公卒以州籍常数均定,兖人至今德公
或论公八年不迁官,特改吏部
又求閒地,提举西京崇福宫
魏国公忠献韩公曰:「端良之人皆喜静处,龚君心不营禄,禄亦不及」。
秩满,再判太常寺,再留守南京,转太常少卿
陛辞,神宗顾语移时,喜甚曰:「人言卿惫,而精明如此,行用卿矣」!
公顿首谢。
时河决曹村,流民无所属,殍死道路,公劳来赈拊,归者不可计。
使者奏状,拜谏议大夫京东东路安抚使、知青州
又遭北方岁饥,活流饿视南京滋多。
官制行,改大中大夫
请老,提举亳州太清宫
今上即位,转通议大夫,遂以正议大夫致仕。
公道学文义,内外绝美,事上应物,一以不欺。
及退居里舍,著书讲诵,澹然自乐。
门生弟子,造请质问,从容相对,日以为常。
乡人有善,孜孜称述,惟恐不闻;
其有不善,则召而告之,矜戚见于颜色。
其人至感泣自新,以是乡里无贵贱少长归心焉。
公好学出于天性,既以经行显名朝廷,虽有任用,涖剧烦,亦未尝辄废书。
至老学益深,行益粹,可谓一德有始卒者。
元祐元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以寿终,享年七十七。
两夫人:李氏,都官郎中之女,追封赞皇郡君
某氏,光禄卿希仲女,长乐郡
子十一人:男祥,权潍州昌邑县,先亡;
群,开封府考城县主簿
羲,林州录事参军
女嫁宣义郎张仲适、殿直张景山
馀早卒。
孙男女十五人。
公有《东原集》五十卷,《谏草》三卷,《周易补注》六卷,《中说注》十卷,《编年》、《官制图》各一卷。
某少以诸生从公学,又以应天府官在公幕下,公之见知甚厚。
而诸孤出公遗命来请铭,将以二年三月二十一日葬公须城之登贤乡特进公之兆次,义其可以辞乎!
为之铭曰:
侃侃龚公,令德之世。
光禄耆老,水衡循吏。
公言正直,皇则好之。
纠绳左右,是是非非。
以天行止,畴尼吾志。
归善一乡,士知法义。
先生,徂徕泰山
门人达者,公得其传。
惟深斯水,惟厚斯冈。
凡我乡人,敬公之藏。
追荐英宗皇帝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二
杞国天坠,轩湖鼎成。
臣子摧心,仰仙游于莫挽;
法王有教,资觉慧以申虔。
恭像黼筵,祗陈梵会,广香山之妙供,宣海藏之秘诠。
伏愿英宗皇帝缔集胜因,自适冲虚之御;
佑延宝命,益滋历数之休。
按:文津阁四库全书本《忠肃集》卷一○。
英宗小祥斋疏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二
灵与不返,已严庙貌之观;
岁历奄更,今迨基祥之祭。
法王而伸荐,板海宇以缠哀。
恭惟英宗皇帝德绍祖宗,仁函夷夏,天开神筴,方受朝于无疆;
仙去鼎湖,忽攀龙而莫及。
燧谷有变,霜露感时,罔极在天之思,适临奉讳之日。
臣任叨守土,哀欲忘生,祗设黼筵,仰成法会。
香花唯洁,钟呗以时。
译海藏之真诠,尽人天之幽赞。
伏愿乘兹胜果,超觉路以升真;
佑及宝图,锡洪休而过历。
按:文津阁四库全书本《忠肃集》卷一○。
〔附录〕日记 北宋 · 刘挚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八三
元祐五年七月二十七日,以孟秋享致斋本省。
是日早,延和奏事毕,留身请补外。
谕以不可,哀祈切至,再拜而退,投表于通进司
随有旨东府,不许般出。
明日,从上自景灵宫还,至端门即入,即返辔而南,寓泊曹民园听命。
八月一日癸巳再表,批不允。
近当阎安自曹园押入,随班奏事毕,少留再恳,谕劳再三,未有可旨。
退再入劄子上焉。
是日有旨,诸处毋接外章奏。
五日五鼓封还所奏,陈衍押入,见于本省后堂,见奏垂拱。
六日奏事已,少留面对(《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小注引。)
/元祐五年八月戊戌吾之求去也,岂苟然耶?
吾出于寒远,被擢四年矣,实过其分。
于国既无显劳,而妨贤路,宜知止。
此一可去也。
元祐政事,更首尾者零落无几。
独吾与微仲在,馀者后至,远者才一年尔。
虽不见其大异,然不得谓之趣向同也。
或漠然两可,或深藏其意为不可测,或以异意阴入其害,公肆诋諆。
挚近因中司一章论政有云:「愿戒大臣共敦此义,勿谓不预改更之事,遂怀同异之心」。
于是所后至者皆不乐,不乐则意不得不生矣。
故政论不一,阴相向背为朋,而吕相亦自都司吏额事后于吾有疑心。
夫共政事者六人而有异志,同利害者才二人而有疑心,则岂独孤立之不易,实国事之有病也!
古人有安国之志、全身之智者多引避之。
此可去二也。
去年六月范尧夫罢后,至此阙右揆
安厚卿丁忧,近又孙和父薧,吾位遂在众人上。
议者或以递见及,势岂得
此三可去也。
闻外籍籍以吾于庙议有不合而去,又谓见微比数留身,有所惧而去,皆非也。
又以谓久阙不补,恚而求去,此无知之言也。
士大夫喜吾此举者亦不一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六。)
/元祐五年九月癸未先是,中旨召(裴)纶及(胡)竞为言事官,辅臣面奏候召到审察。
纶至一诣都堂,其人亦清修之士,惟苏颂略识之,遂以纶为监察。
既而言者交章论列,以谓人主用人善,但此二人何缘达于上听?
恐歧径一开,不胜其弊。
乞明降荐者章奏,以公选授。
而纶亦恳辞,故罢之。
终不谕以荐者。
竞尝为瀛州学士,罪恶有状,因并谕曰:「竞到别与差遣」。
外议推求其论,为说不一。
或曰纶前通判蔡州有子在其部,犯法将败,纶力庇全之,故密荐。
又曰纶居许,与诸韩善近,宗师多延誉于士大夫,而致之于傅尧俞,故尧俞密启。
或又云维所荐也。
竞则多谓陈衍荐之,盖尝承受高阳,与竞同时,又雅相厚也。
初云韩忠彦刘安世所荐,皆高阳同官尔。
问二人皆不然(《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八。)
/元祐五年十月丁酉右司员外郎王古秘阁校理太府少卿太府卿李杲卿卫尉卿卫尉卿刘忱太府卿太府少卿程博闻为司农少卿司农少卿廉正臣滑州
吕大防刘挚杲卿老而怠于事,素赖博闻,既非强明,又不勤敏,而太府刘忱虽老犹精审,故易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
/元祐五年十月乙卯初,命元发王安礼对易,韩川封还元发词头,以为病不可为帅。
过都门二十日不敢求觐,其病无疑。
元发磊落有气节,往往不为在事者所喜,故挤逐流落几二十年,方稍被眷奖,有所任之。
而老矣,苦脚疾,他无甚病,然其志未能无所望。
既摧颓不能支,又为后生辈指点,议者疑其邑邑以死也,亦可哀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小注引。)
/元祐五年十月乙未韩宗道刑部侍郎宝文阁待制吕大防实主之。
初莫晓其故,昨撰除目后疑其然,因博询,乃知宗道有求于傅尧俞,小封干大防,故忽发,谓众人猝猝不能可否也。
苏颂亦韩姻,为此委屈者,独谩挚及许将耳。
宗道正侍郎才三月,挚因晚集,以宗道事问大防曰:「何故除外任」?
大防曰:「外面难得可移之人,宗道已多时」。
挚曰:「宗道虽久,乃是权侍郎,改为正侍郎及今方百馀日」。
大防愕曰:「是,是,然终须作待制,只是差早尔」。
挚曰:「不然,只凭观之不为过,若比众人则太优。
陆佃正侍郎五年,才得待制颍州
梁焘两为谏议大夫,又为中丞,又为权尚书,请郡,止得待制郑州
天下公议亦可畏,不知外人如何说此差除也」!
大防默然久之。
逾月,宗道仍旧故官。
大防畏公议,因事改前过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四九。)
/元祐五年十一月甲子先是,许将以台章居家待罪,内降自辨劄子云:「臣初与众议不合,进呈日亦言不可,退而进拟,亦不敢签书,即非变本议。
今既招人言,乞行罢黜」。
是月初四日甲子进呈台章及劄子。
吕大防叙差除利一事云:「许将元无论,止曾言恐超资,密院再检有例,遂上。
若一人未同,岂可以进呈?
止是迎合反覆,临时观望,却非有倾夺之意」。
谕曰:「记得上来时将曾言不可,料亦无他」。
大防又言:「臣等疏拙,承人乏而已,其为无补,实皆知罪。
然亦不至作奸,众人议论不同,乃是相济」。
刘挚因曰:「古人以为上下雷同非陛下之福。
若人人相顺从,却不是好事。
但得各有公心,虽小有不同,而公言之,是乃同归于善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引。)」。
渠阳奏捷(《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引。)
/元祐五年十一月戊子二十八日,辅臣晚集,议陈安民事。
是日早,中书出一奏状,欲差安民河北东西府界沿河与州县同括民间冒佃河滩地土,使出租。
众已签圆,刘挚留状白众曰:「此一事大扰,须三二年未可竟,徒为州乡耆河埽因缘之利,数十州百姓有惊骚出钱之患」。
吕大防曰:「此顷年亦曾为之。
漕司今以两河岁计不足,须当取此,以助其费」。
曰:「括田取租,固未敢言不可,但恐遣使不便。
不若下转运司令州县先出榜,令河旁之民凡冒佃河田者,使具数自首,释其罪,据顷亩自令起租,严立限罚。
若限满即差官同河埽司检按,重立骚民受贿条法。
如此亦须年岁可见次第。
今朝廷专遣使临之,其弊不可胜言」。
大防曰:「甚好!
待别议行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
/元祐五年十二月乙未高丽旧通朝贡,真宗初尝遣使来,自言苦于北寇诛求,愿臣属天朝,绝辽好,请王师援助。
于是,朝廷方与辽和,不受其语。
遂去,自是不至。
熙宁初罗拯将漕福建,因贾舶寄意招来之。
于是时,神宗有鞭挞戎狄之志,喜其说。
即以制置副使,经理其事。
已而入朝奉贡,朝廷待遇之礼、赐予之数皆非常等,恩旨亲渥,至于次韵和其诗。
在馆问劳无虚日,多出禁苑珍异赐之,沿路供顿极于华盛,两浙淮南州郡为之骚然。
每至州县或镇砦,皆豫差诸色行户,各以其物赍负迎于界首,日随之,以待其所卖买,出境乃已。
及鞍马什物等皆用鲜美者,被科之家旋作绣画,或求于四方。
人多失业,至于逃遁,或有就死者。
盖朝旨严切而引伴皆用中人,是以如此。
元丰八年使者回,到今复至。
朝廷用知杭州苏轼御史中丞苏辙之请,痛加裁省,及定其程限,自入界不两日到阙下。
问引伴官向縡、赵希鲁,沿路扰费十去六七矣(《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元祐五年十二月甲辰初,台谏之击许将也,均独以谓不可用细故退大臣,乞明正是非。
罢,均言益不已。
于是苏辙孙升岑象求等皆劾均以为朋奸。
第一章言均三事:一谓范育不可罢,二留刘挚,三救许将
既而章继不止,然其后章止论救将事,不及其他。
均亦连章劾不为朝廷辨事之是非,补人主聪明,专以私意阴受大臣密谕,结为朋党,表里排陷,乞正其罪。
会兴龙节假放,两曹得以从容各罄所言以相诋,章皆下三省。
均以目录前后章申都,至是进呈。
宸意閒暇,两无所向。
吕大防禀测之。
谕曰:「均难重任」。
大防曰:「自来言官以事去有三四等。
知州知军通判,已甚得监当」。
谕曰:「与合入差遣,不要亏他」。
馀并无言,遂可广德之拟。
因出笏奏曰:「臣昨八月中请外任者,本以窃禄岁久,无补朝廷,心不自安,故乞一郡。
殊不闻均奏留臣也。
臣等进退,料必出于宸衷,岂由臣下议论。
兼台谏留执政,亦合避嫌,疑诚不知体。
又均福建人,臣与之非故旧,亦非乡里,止曾于台中同官。
昨均留臣,臣实不得而知,更望照察」。
笑谕曰:「侍郎有何事要去?
昨是太皇官家留住侍郎,均亦不曾有文字」。
大防曰:「刘挚昨求去,并无事。
今为苏辙上官均文字内说及曾留刘挚,要奏知也」。
为王氏学,有文采,性介洁,守道甚笃。
元丰八年在台,爱其前为御史相州狱,守节得罪,故复举之。
后以张舜民事罢,今年六月复为殿中,至今三黜,皆与义无嫌。
傥止论大臣去留,宜明辨是非,不可轻以人言进退,以厉臣节、塞朋党,如此则为有补。
不然当指邪恶事状,直言而去,为是惜也。
区区以留将为言,故理不胜矣。
大抵将之去,外论半是半非,虽各系其党,盖不无由来也。
又尝语大防,以将为人有可取者:博记问,气劲,见不平必开口,不畏强禦,亦其所长。
大防谓潜心怀二,立党偏见,亦可恶者不少也。
孤立于盛党间,可怜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引。)
/元祐五年十二月辛卯朔,中大夫尚书右丞许将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定州
先是,十一月丙子殿中侍御史上官均监察御史徐君平进对,挚谓韩忠彦曰:「闻君平有章,皆为许将声冤,谓中司不当摇大臣」。
忠彦曰:「自言亦若此,然止称,不及君平」。
挚曰:「前此闻杨康国刘唐老傅尧俞辨诉,台谏官与大臣为地,前未之有。
殆出于近世,非公道也。
党与根株,其奈何」?
挚自谓于用言未尝不恳恳于诸公,天实知之。
既而吕大防亦为挚言声冤事,如挚所闻。
又曰:「常疑人分别南北似非理。
今观之,岂不可骇」!
君平江南人
尝从王安石学,苏辙举为御史
昨闻语于人,颇愠寻常多召君平岑象求议事,彼不知君平异趣,故不疑尔。
今日之对,必有异论。
盖自邓温伯来,梁焘等去,近又召彭汝砺,至今言路复有君平辈。
挚每以告大防,而大防顾疑挚分别南北,此深可虑也。
秦观准敕书御史台碑,适自彼来,为挚言:闻均等对,以许将细故不可动。
又言君平无异志,虽与同对,必不助其语。
又言孙升前对,谕语甚温,但颇然许将争利一事。
云若非言,几误此事也。
及是踰半月矣,乃有内降付三省,云许将近累上表,乞除外任。
资政殿转官知定州
翼日十二月二日以内降进呈。
谕曰:「许将自昨来事后,言者章疏攻弹不已,今令补外,然别无事」。
吕大防奏曰:「近时外补少迁官者,今转官拜职,又得帅府重地,圣恩优厚,臣子之幸」。
又谕曰:「昨来韩枢密傅侍郎事过后便定夺,更无人言。
独有右丞被言文字甚多,不可如此也」。
挚私谓所争利一事诚细故,未足以为去留。
自初入以来,人望不快,昨宣押之后,论者不可止。
上既以利一事为将之是,故言者置其事,止以人物不可在政路为说。
是以天意,顾公议不能主之也。
人不素修,欲信于士大夫,其可得哉!
性敏惠,明见事理,而所趋甚异。
喜圆机,薄节行,持「言不必信、行不必果」之论。
好「宁我负人、无人负我」之事。
此其大失也。
措之于政事,岂非为害?
此人情所以欲去之尔。
前日陈衍至大府第,必以此询决之。
忤物不一,孤立亦可怜。
是日范纯礼都堂,谓挚曰:「继者当用邓温伯」。
又曰八座当用范百禄,补鳌当用范祖禹,补掖当用彭汝砺
又谓将之去非是。
挚与纯礼雅善,故于挚无隐。
然昔者议论不如是之私,今听其言,不敢以为当。
傅尧俞多为其所惑,皆类此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二。)
/元祐五年十二月戊申校书郎晁补之通判扬州
初议除目,吕大防欲以杜纯侍御史孙升起居郎
刘挚曰:「向以无科第及朋事诸韩,自南床中司所劾,罢去为相州
今如何复除此官?
兄弟与今中司兄弟不相与,恐成纷纷。
孙升,不知彼文学何如」?
大防曰:「然以其久于此矣!
自与公同时在台,当少迁。
若以文行,则谁不为之?
待更熟论」。
大防欲用者,盖范纯礼所属。
者,自许将之去,傅尧俞纯礼之党数数延誉邓温伯,冀引补其阙,患升之在言路,故先欲动以待之。
前与梁焘辈力论温伯,故朋党架造如此。
已而纯礼都堂,语王汾不当直为真侍郎彭汝砺尝为中书舍人,反为权摄。
告以王尝除谏大夫馆阁二三十年矣。
彭谪籍,新复集撰,两月即召来,料须有渐也。
又云杜常粗俗,不宜典礼乐。
王钦臣不乐为大蓬,是欲他日除真侍郎尔。
故先以立例也。
纯礼平日恬默,不意其开口如此。
有所偏系故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
/元祐五年十二月甲寅是日,诏以向宗良邢州
初,密院拟差高士敦。
士敦益路钤辖罢,合入此差遣
告命已至,进邸累日。
宗良二十二日入表陈乞此州。
昨日降出,今进呈,太皇太后谕曰:「依宗良所乞」。
即奏曰:「已差人多日」。
又谕曰:「差下甚人」?
奏以实。
谕曰:「为太后曾言,且与」。
宗良复表曰:「自来已差人,无陈乞冲替之例。
欲与宗良别选一州与邢相若者」。
谕曰:「邢只谕宗良,却别寻一州差与士敦,兼士敦不须忙也」。
退依宣谕,以士敦知泾州
圣意深远,刻己避嫌多类此。
宗良孱騃,不足当此任。
宰执所以屡执不与者,恐其害民也。
成就上德,始遂其请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引。)
/元祐五年十二月十六日渠阳旧属溪猺。
熙宁元丰间取其地,自是蛮酋岁出侵扰。
元祐三年,议者争言欲弃其地。
朝廷重其事,故废诚州为军,馀岁废有差。
而侵齧出没犹不已,乃以知荆南唐义问转运使,专措置之,驻于黔阳县
选人余卞,前为澧州推官,上书请废其地与蛮,以息边患。
至是义问辟以为勾当官
二人意主于弃地,朝廷固亦久以是为议,但今方其跳梁为患,宜先有所痛惩艾,然后许之。
于是发京西将兵并土兵殆万众,益以黔南兵丁,给钱二十万缗,责以讨扑。
自十月后兵数进,焚荡庐屋禾仓等,夺其兵械甚多。
但以溪洞地险,有林箐岩穴之阻,官军不可以深入,多隔溪水林薄相射,其杀伤甚众,而不能得其级。
故八战皆胜,级才得二百馀。
朝廷不欲专责以级,盖数级以为功,惧其反害平民。
从来将兵者欲多级者,数杀良民老小,或运粮人夫,斩其首。
议者所痛叹久矣!
义问奏捷亦略足以申威灵。
其酋曰杨晟秀既逃遁,藏于飞山
故近日官军围其巢,今穷迫,与其族数十人作状请命。
义问连上之,朝廷遂欲息民竟其事,故议如义问所画如此。
其间奏请,疑不能无小谩,然包之以就大计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三。)
/元祐六年正月己巳,命翰林学士兼侍读范百禄权知贡举天章阁待制吏部侍郎侍读顾临国子司业兼侍讲孔武仲权知贡举
执政聚议,始欲用侍御史孙升同知
挚谓无旧比,乃止。
挚意谓邓温伯必进补许将阙,其党疑必论列,故谋以此五十日拘之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甲申是日,吕大防移疾。
太皇太后陈衍尚书省,问刘挚人材可进用者,具以六七人对,苏辙王岩叟在焉。
又询大防第,不知大防所对为何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丙戌龙图阁学士、知杭州苏轼吏部尚书
先是,太皇太后两谕执政,令除此官。
时以初入台,又杭方灾伤,故徐徐至今(《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正月丁亥,诏安礼资政殿学士,仍知舒州。)安礼非纯正之士,然忼慷有大节。
在神宗朝为左丞,数数敢论事,不小屈于王、蔡,一时翕然推重。
但其人治己不肃,性淫侈,又喜宠小人,此其不至者。
其才高甚,世之悠悠者未可轻议也。
或云傅尧愈惑于范纯礼辈所教,锐欲痛黜之。
苏颂韩忠彦不知,又佐其说。
吕大防无他意,处心稍平,故止降小郡,不置劾。
或谓曰:「不知了得否」?
意欲扬此声以掩纷纷。
竞坐唐老康国言,再落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四。)
/元祐六年二月庚寅是日经筵吴安诗侍讲冯京初赴侍读
宰臣执政读官毕,起诣御前奏事,申叙所讲所读之事有未尽或可以因古讽今者,从所请也。
前此尝已面奏欲如此,盖执政数年间未尝闻上德音。
上渊嘿谦靖,同听之间未肯出语可否。
唯于经筵可以讲学问之事,庶有闻也。
今日所申论,乃仁宗宰执以内降事,令中书密院执政守条诏,明有法者不得更取旨。
讲官讲《孟子》不为管、晏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
/元祐六年正月辛卯前月二十四日有所问,挚对以元祐以来政事虽有更张,臣僚虽有进退,皆天下公议、顺人心者。
若异时之是与非固不能保,然自有公论也。
今不若引用正人,布在近列,以辅佐主上,维持善政,如此而已。
若用小人在左右,则异同纷纷,何待后日也?
因以数人可保者附奏。
而辙、岩叟与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小注引。)
/元祐六年二月丁巳是日,辅臣对于延和殿,同问两宫圣安。
候奏事已,密院退,苏辙面奏云:「臣闻谏官论臣不已,昨日又闻备录奏状申三省。
臣望轻德薄,不可以任执政
臣欲乞一外任」。
谕曰:「言官之言皆不当。
切勿轻入文字」。
并进呈徐君平状云:「言事无状,乞赐黜逐」。
谕曰:「与一外任。
杨康国亦与外任」。
再奏言决不敢贪恋恩赐,取辱天下,今日更不入省。
退留身论事。
挚先与大防议同留及节议康国所备录事六状,大要与初状同意,谓刚很自任,曾论众执政,不可使之共政,恐怀疑相倾。
傅尧俞韩忠彦办理断案事,尧俞不直,而劾二人,有二章,又因及挚辈。
此盖言者常事,遂以为雠,非也。
又言曾受张方平赠遗,今乃举王巩,报其私恩。
又言不合弹王觌朱光庭
不合乞弃智固、胜如二堡,欲表里赵卨
又云辙他日必为王安石之乱法度、引奸邪。
又云决去留,不可谋于宰执
盖其间恐有曾误陛下谓可任者,有以嫌疑自处者,有怀利心不肯忤陛下用之意者,今须出于宸断。
大概如此。
内论二堡及王、朱事,众议以为得之,他皆无理。
困于流离,方平爱其才,有所资助,此天下之义也。
岂可以为货取也?
之所取,非若方平者,亦不可受也。
此论鄙哉!
具以其事奏之,喻以为然。
挚又奏:「果曾言及臣等,今便以为雠,臣等虽浅陋,未至如此。
王安石,此则事不相类。
康国云恐众执政畏避强,相引而去,天下之事,又不可知。
亦无此理」。
谕曰:「与一平平外任」。
再奏曰:「康国之论虽过,而其心亦忠谅。
愿少宽容,只与一在京差遣
徐君平亦待移动,皆罢言路也」。
俞之
因从容论议人物,愿常以邪正为心,辨察其心。
又因辅导圣志,叩以宫中进学如何。
皇帝答曰:「见读《孟子》、《论语」》。
又说及《稽古录》,再曰:「已降出」。
从来未尝闻上德音,今闻是三语也。
太皇太后又说魏徵长孙无忌事。
久之,乃退。
密院上殿,挚谕王岩叟使略谢上保全之意。
盖已许罢君平
隔门上马,众勉之曰:「且只入文字,不须居家」。
否曰:「适已奏知」。
遂出。
先是,挚过都省左仆射吕大防不至,大防为挚言欲间日入,就当笔日故也。
挚以为若如此,则两揆于都省遂无聚议,恐未安。
兼门下事简,三日一留亦无害,况旧例已如此。
是日挚过都省大防亦至,盖觉前所云就当笔日始入为未安也。
大抵都省不可阙宰相,又不可不集也。
行官制后,左相日日入省,以门下无事耳。
右揆间日留,中书自有法,以中书事繁也。
元祐元年司马光作相,画旨小事听左右丞批判,并词状亦归二厅,宰相可以精意于大事。
至三年四月大防范纯仁拜相,遂以光之请为一时指挥,事无巨细,并讼诉一归左右仆射
收权则可,谓之是,则挚不知也。
今自上马,伏几案纷纷落笔,惟虞不能毕,至五六鼓已逼,上厅览词状,遂聚厅矣。
中书密院不如此也。
徐当议复光之制(《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五。)
/元祐六年三月辛酉是日,尚书右丞苏辙押入随班奏事已,留身久之,又遣中使阎安押入省。
杨康国刘唐老皆罢言职为尚书郎
论者皆欲分别是非,以正黜陟。
此诚为国之要务,所以服天下。
然有不可为者,以朝廷进退大臣不当用一二人言罢。
若遂谓言者不当而黜之乎?
则二人之言非尽为失。
外议一词,率以二人为是矣。
以二人为是遂罢大臣乎?
则所指之事未足以为大臣重轻,而于国体未便。
兼亦可否在宸衷,开陈之际,不能无嫌,故止于两平。
既以全上恩进任大臣之礼,又以保二人养忠直之气。
难哉!
难哉!
中书舍人郑雍申三省,禀康国当作何词?
吕大防批云:「作平词」。
挚谓大防曰:「东台又何如」?
朱光庭也。
大防曰:「已有嫌迹,恐不敢作」。
光庭昨为辙所弹,故云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四日,忌前假。
假日班朝延和,不奏事,以今日进呈《神宗实录》。
进《神宗实录》,再坐,宰执同观。
先立班宣名,奏万福。
宰执面东少立,俟修撰、编修官、起居谢毕,同升殿。
三省、密院右阶,修撰官赵元考范纯夫黄鲁直右阶升立定。
取第一册置帘前案上,左相读数行,两殿举哭。
上勉太母曰:「天寒恐饮冷气,且止哭听读」。
读四板,宣谕曰:「可止,只进入」。
众下殿,提举以下告谢,移班,礼毕退立。
挚同馀执政别班告谢曰:「伏蒙圣慈以编修院进《神宗实录》,先召臣等,使观览,不任云云。
移班如之。
宣赐,挚独升右阶毕退,右相独奏事。
再升,不久下,自再坐,立班前行。
仆射左右自皆分立如故,后行间班,然止移右省侍郎为左班首。
密院不过,何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小注引。)
/元祐六年三月丙子太中大夫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特授正议大夫
《实录》成,大防当迁通议大夫,其祖讳通执政同进呈,请超迁之。
大防固辞,不许。
先是一日,延和奏事毕,大防面奏:「近臣有劄子乞罢《实录》提举官推恩,决望允从。
窃闻有旨中书具推恩例,伏乞用近例许免」。
奏讫先退。
右仆射刘挚两省以例进呈:《真宗实录》并正史成,提举并转官。
后来《仁宗》、《英宗实录》并两朝正史成,提举韩琦曾公亮王圭并辞之,但赐器币有差。
又增一子六品服。
谕以大防官尚卑,可勿听辞。
今晚可锁院
奏:「兼《神宗实录》功绩甚大,实宜增秩。
大防当迁通议大夫,通字犯其祖讳,理当避。
官制以前祖宗比例,首相多是超转。
今可改两官,为左正议大夫,不可过」。
又谕曰:「避讳自来如何」?
对曰:「若百执事则寄理官资,候再磨勘日转两官。
大防首相,恐难用此」。
谕曰:「甚善」。
又奏宰臣转官须宣召学士面授旨,难拟熟状,容中书具转官及加恩等事奏入,乞留中,作中旨施行。
可之。
退如所奏具状进入。
草制者,中书舍人直学士院韩川(《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丁丑中书舍人韩川言:「新除陆佃龙图阁直学士
为人污下,无以慰天下之望」。
诏命词行下。
先是,黄庭坚除命下中书并封还。
是日,吕大防不入,都省禀议,刘挚谕以侍从十馀年,昨乞外任,自当加职。
是时,方以言者有所及,故降旨候《实录》成不转官,加职。
今书成,行前旨尔。
言者所指,后制狱根究,无罪也。
晓然而去。
庭坚方议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壬午,御集英殿,赐进士诸科马涓以下及第、出身、同出身,假承务郎文学总六百有二人。
阆中人也。
宗室八人,子漪自第四甲升第二甲,馀递升一甲。
宗室自英宗增置教官及讲课之法,神宗又广出官之制,人竞为学,今遂与寒畯群校进退。
苏颂有孙象,先在三甲,王岩叟有子摭,在四甲,二人并诸宗室,皆下殿谢。
故事,两制以上方谢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三月乙酉是日,辅臣奏事,太皇太后谕以贾易能言事,可除侍御史
佥谓圣明知臣每如此,可喜也。
杨康国初除磁州,既而韩忠彦吕大防曰:「康国磁州太甚,比唐老绛州殊不类」。
挚本亦谓康国此除不平,然唐老有主之者,故挚不欲摘之。
今早漏舍,但略云:「磁州动著见任并已除,共两人」。
大防曰:「不奈何」。
挚即默默。
盖深惜事体,不欲有异。
至是因忠彦语,即好言曰:「诚是。
诚是。
康国久在言路,今自左司谏吏部郎中磁州,比唐老右正言半年改兵部员外郎即得绛州差不同。
莫改一州与绛比者足矣」。
大防欣然曰:「甚好」。
遂改卫州
康国自言:「昔官于卫,死亡者五。
愿换相或怀」。
因以相授之。
挚谓康国辞卫可也,惜乎其指名以有求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六。)
/元祐六年四月四日除目,密院王崇拯管军,同进画可。
密院又以曹诵雄州李谅代州邢佐臣保州
既集都堂,得批旨,四除并未得行。
别进呈,崇拯习熟人事,善奉过往,以得名誉。
佐臣有将才,然耋衰已甚。
出入潞公、魏公鲁公门下甚熟,年七十馀。
端愿,予昔曾谕以险薄。
四月六日进除目,密院以前日批旨并具可以管军人姓名脚色敷奏,皆不若崇拯
谕曰:「崇拯有何劳能?
闻说止是熟事,且须选有功劳之人」。
密院请用曹诵
谕曰:「不可!
何不止召刘舜卿入来供职」?
左相微仲同对曰:「难得人为代。
泾原边面最重,恐未可辍舜卿」。
谕曰:「向来范纯粹庆州任满,皆言辍郡不得。
今召为侍郎,何故却便那得?
舜卿若来,可除范子奇代之」。
众愕曰:「此人虽有功,然边帅恐不更历。
万一误事」!
谕曰:「太皇自用此人,不累卿等」。
又曰:「邢佐臣衰老无能,只见提辍差遣,会个甚事?
只是能取奉人说话。
为甚不与致仕」?
师朴曰:「见亦有文字乞致仕,今来难为因除差遣却令致仕」。
谕曰:「教他致仕」。
挚曰:「候见本人状,别进呈」。
左相曰:「管军事亦候初入日再取旨也」。
崇拯佐臣,挚皆不识。
以所闻考之,皆如宣谕。
近日见密院数拟佐臣及杜师益差遣
佐臣无故换横行为大名路,方辞免未受,又除保州
杜师益自京东将官州钤,又改路钤,又除邢州
所至无半年者,外人亦颇云云,乃知所谕必有闻也。
《诗》曰:「高高在上」,「日监在兹」,可不敬惧乎!
自向日许冲元事时,挚累谓诸公以舜卿可召还宿卫,选一儒将帅平凉
左相不谓然。
今见宣谕,虽心知其是,犹退曰:「舜卿恐不可辍也」。
范五之召,后来闻出于小凤,及范三之祝,众人不知之。
四月七日都堂微仲议欲寝舜卿之召,则一切俱不动矣。
军职亦未阙事。
挚曰:「上或问以军职不阙,则前日何故拟崇拯
如此则是见有子奇之举而寝。
恐未安也」!
微仲曰:「且如此耳!
若不可,则以章楶帅渭,子奇帅庆」。
师朴曰:「之除庆,人犹以为不胜任。
渭则可乎」?
挚曰:「蔡京、蒋子奇皆可帅渭。
谢二亦可」。
微仲彦霖子由皆曰:「恐招言语。
子奇皆不可以代三人」。
挚曰:「然则竞如何」?
微仲曰:「不得已,则子奇径帅渭耳」。
挚曰:「其如公望何」?
四月八日延和奏事,得寝舜卿之召。
谕曰:「子奇可作帅否」?
对曰:「可!
候有阙取旨尔(《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七。)」。
/元祐六年五月二日吕惠卿分司,自副使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许在外任便居住。
惠卿元祐元年九月谪官,明年中书一期检举法除分司,而言者不已,遂寝。
明年止移宣州居住。
及今又三年,通仅五期矣。
刑部检举法散官用三期叙,本部欲自量移后理期,此非也。
故将上初,帘中也疑之,故起议论。
既许奏之,遂可。
已而晚得内降,舍人孙升奏封还之。
具坐元责词谓大奸,当废不当牵复。
若不欲终废,犹须依沈括例,七年后可议稍复。
四月吕惠卿刑部宣州后理三期(《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注文引。)
/元祐六年五月庚午,断任永焘狱。)永焘此狱淹延一年,永焘晓文法,于事精明。
向在吏额房得罪出省,继有讼其私事者,制狱并开封两处勘劾,经恩降外,有冒请食计钱绢八匹,以案问,得杖一百。
刑部检刺配例,既上,都省刑房问难,谓不问从案问本寺,遂改不作按问,从徒一年。
中书疑其前后不同,送刑部刑部如前断。
复上中书
三省聚议,以永焘固无足恤者,但前日吏额事,朝廷选委使主裁。
今缘众怨群挤欲杀之,意如前日伪书之事,而朝廷遂重其罪,正快群仇之私耳,有害政体。
为面陈其详,永焘从法寺元断,又恐无以平众情,则加以千里编管,馀皆未减,经恩者更不降特旨。
众议颇以为酌中。
永焘尝招权作威福,所裁者皆百司吏史,故取怨如此。
给事中留之一夕,明日遂行。
后六日内降御史安鼎言刑赏,乞改正赵思复回授恩泽与其子及任永焘徒罪。
批云:「宜依所奏」。
外封仍印「急速」等字。
挚寻具奏二事,内有合面禀节目
今去垂帘日远,俟二十二日进呈,谨先奏知。
右丞苏辙初不欲奏,便要别议,缘永焘十三日已决讫押行,难改正,须索面奏其详。
以简白,乃签书入。
及垂帘日进呈,焘改作徒刑,依律敕折杖法,小杖决馀罪十下(《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八。)
/元祐六年六月七日除目,以范纯粹延安
吾尝白众:纯粹母老,方自外来,恐难便遣。
微仲彦霖皆谓边事熟,无若此人者。
及进呈,又以其亲老而病。
彦霖曰:「国事重,私计轻」。
众和曰:「然」。
遂可。
十二日范刑侍纯粹事来。
十七日集都堂纯粹至,范既以亲老而病,人子之心,安委以去?
辞帅甚哀。
昨日上前吾亦略为言其故,而吕相决欲其去。
吕相非有他意,特以右府主之固,右府亦特以王彦霖确不肯移,然大抵皆以纯粹习边事详且久耳。
此固国事也,不当以私议免。
然吾尝白二三公,以谓急难之事则可以一切断之,今幸平居无事,亦可以少伸臣子之情。
范母七十,风病八年,卧于床,止有一子,从来饮食起居赖以为命。
今使之离去,似非人情。
吕相曰:「适以鄜延要地,有边机之事未了,故须其人」。
吾曰:「所谓边事,是地界也。
地界之辨于本路者已了当,自来只有熙河地界,未必在延安
适议近已有指挥,今夏人遣使自诣熙河说话,则延安无所事矣」。
又曰:「陕西门户在延安,不独熙地界也」。
吾曰:「使纯粹死,则延安遂不差人乎」?
韩师朴亦曰:「诚是!
诚是!
使其丁忧,则又何如」?
吕相曰:「事至如此,则须别论也」。
吾于上前虽开陈其端,而不欲极力论之。
盖吾所主者,纯粹之私计;
彼所主者,为王事择人。
上之听其难易也。
吕相因请曰:「臣昔为陕西经略判官,而先臣病于家,蒙先帝遣中使按问。
今乞遣人问劳范母以遣其子之意,边事了即召归矣」。
帘中可之。
今日范至都堂,具道昨日宣谕之说。
吕相语之曰:「便归矣!
莫且勉为朝廷行」!
范恳甚切至。
既去,吕相曰:「莫须别商量」。
师朴欲以韩玉汝苏子由欲以范尧夫,吕相欲以苗授,又欲以刘舜卿
吾以班簿示吕相曰:「请于学士待制或前执政内选人」。
皆不可。
吾曰:「从官内外如林,岂无一人可帅者乎?
子奇钱协皆在陕西久,可择一人」。
吕相曰:「皆难保」。
彦霖曰:「纯粹遣不行,则他人若再辞,岂当强之」?
师朴曰:「不若且令纯粹去,严典一指挥」。
吕相曰:「范若免,须与宫观」。
师朴曰:「请谕如此。
来日且再遣之,更看上面如何」。
议事之难,大约如此。
十八日延和谕曰:「昨日遣人谕范母,至其家,果病不虚」。
二三公执前议,仍云:若坚辞,须当行遣,与一閒慢差遣
吾曰:「彼以亲疾面辞,亦须甘心」。
遂不允其乞,仍限五日朝辞。
都省微仲留门下,范纯粹来云:「见吕相已有回意,将诣右府(《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以钱五万赙黄氏庭坚丁母忧
庭坚以《实录》成,当进秩。
请回授其一郡太郡,勘当久之。
卧病累年,庭坚侍药极诚孝。
近闻增甚,吾为趣其所请状,又为择美名与之曰安康郡太君,冀以迎禧却咎。
八日敕下,是夜不起矣,实李公择之姊也。
可为叹恻!
将归葬于洪州分宁,家贫甚,夫人钟爱一女,嫁用三千缗,庭坚一切无违,坐是窭乏(《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马)(朱)、绂、(张)庭坚太学高第。
涓状寝不及二子,庭坚尤有操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注文引。)
/元祐六年六月丙申巩奇俊有文词,然不就规检,喜立事功,往往犯分,躁于进取。
苏辙兄弟奖引之甚力,然好作论议夸诞,轻易臧否人物,其已可畏。
所喜所不喜别白轻重,无所顾忌,以是颇不容于人。
昔坐事窜南荒三年,安患难,一不戚于怀。
归来颜色和豫,气益刚实,此其过人甚远,不得谓无得于道也。
元祐初司马光甚悦之,以为宗正寺丞
意欲立功名,不免时复上书,又有犯分之举,公议恶之。
通判扬州,在任皎皎当事,府赖以治。
谢景温王安礼二守,皆相欢喜。
于是有少年之过,代还。
除知海州,不满意,有所干请。
吕大防爱其才,怜其有志,改与密州
言者交攻,乃下淮南考按。
转运使张修言有状,然不指其实迹,乃罢密州
时到官数月矣!
还京索寞,久之,用恩例乞得太平观
见议者既息,而巩意复有所萌,乃谋得中司特荐,又遍以干求,复除宿州
言者交攻之,再下本路考按。
林积意以为无事,而其言媕娿不坚决,劾者罔上,请再体量。
于是中书具坐谏官郑雍姚勔章疏,下淮东提点刑狱王桓按实。
巩曰是必欲取其有罪而后已,不可留矣。
乃去南京待官期。
挚与巩实连姻,言者攻巩不释,意有在也。
不然,此何等事,而至于如此哉!
元祐以来,以不谨被劾者前后非一,皆不体量,独巩如是,事可知矣!
宿州固未可保也,巩去未几,郑雍姚勔安鼎并乞罢巩宿州,三省议以为然。
苏辙欲候体量。
既进呈,吕大防曰:「已按其事,欲待其来,而言者又如此,更听圣裁」。
挚因进曰:「此一事首尾二年,而言者纷纷不已。
事至寻常,独以巩与臣连姻,所以外言疑臣主之。
然臣从来不曾与议,今莫若罢巩,以慰言者。
俟按见无罪,却还巩一郡,如此亦所以安巩也」。
从之。
挚季子迹实娶巩女云(《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五九。)
/元祐六年六月丙辰彦若有长子仁恕为许之阳翟,贪虐不法有状,提刑钟浚按发之,势甚暴。
彦若上书言:「臣往为谏官,尝劾王安礼
,实安礼党。
恐挟此报怨,狱有不平,愿移狱改推」。
内批「依奏」。
遂于邻路淮南差官,止于许州制勘。
狱成,录问官駮以为失重罪,法当再勘。
去年十月始制狱,于是已半年馀矣。
许州韩维奏曰:「此狱连逮三百数十人,今前勘可断者已决四十二人,馀人尚多。
方此盛暑,若依朝旨移于亳州置狱,即地远冒暑,淹系可矜!
仁恕之妻子已病危笃,士人家尚尔,细民可知。
愿止就本州别推」。
吕大防与二三公议曰:「仁恕案内自盗赃无所駮,止可约此重断足矣」。
法寺刑部约法于都省
时六月三日也。
明日将上仁恕赃,至追两官,除名勒停,更不再勘。
敕下,言者交章,或谓仁恕断轻,失其大罪。
或谓前勘未经伏辨,异时可诉,须当再推。
或谓如不欲再兴狱,而押仁恕赴台取一审状。
其意大抵以挚与彦若婚姻家,事在嫌疑,故力论不已。
又皆通诋彦若为前不合妄乞移狱,是上书不实。
又云谓报雠是诬告,乞重行责。
挚闻诸公于上前说彦若以从官诚不宜辄上言,子有罪,听官司治之可也。
彦若父子之情迫切,而言止乞移推尔,谓为不实诬告,非也。
言者既不止,遂增仁恕以陈州编管。
彦若三不允,而请宫观不已,至是乃有此命。
言者惟贾易杨畏安鼎,皆言仁恕恃亲党作过,意谓挚也。
此事挚首曾面奏,以亲嫌,恐招言者指,且文字不敢与闻,故终始不知其议。
每奏及此,先下殿(《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注文引。)
/元祐六年七月辛酉彦若四奏乞外祠,今得在京,疑其未敢安也。
是日内降□章,其间安鼎杨畏皆言彦若贾易乃别论常事。
前日易与对后,章不即下,人籍籍谓彦若因及挚。
今日方降出,则无所及挚。
又谓彦若笃学有纯德,若不能言,而中甚刚,然暗于世故,一切不治人事,与人少意,长厚君子人也。
救仁恕事虽出于一时迫切妄作,要是父子之爱,难深责之。
而言者急攻不释,独以挚故耳。
作责词者极口诋之,殊非正言,无一人辨之者。
六月二十八日彦若先罢侍读,今又罢学士
按:《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六一注文引。
欧阳文忠公谥议熙宁中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皇朝文鉴》卷一三五、《文忠集》附录、《文章辨体汇选》卷一五六、《荆川稗编》卷三三、《古今图书集成》礼仪典卷一二六、康熙《西江志》卷一四八、乾隆《吉安府志》卷六六、同治《永丰县志》卷二九、同治《庐陵县志》卷五一
太子太师欧阳公归老于其家,以疾不起,将葬,行状上尚书省,移太常请谥。
太常合议曰:公维圣宋贤臣,一世学者之所师法。
明于道德,见于文章,究览六经群史、诸子百氏,驰骋贯穿,述作数十百万言,以传先王之遗意。
其文卓然自成一家,比司马迁扬雄韩愈无所不及而有过之者。
方天下溺于末习,为章句声律之时,闻公之风,一变为古文,咸知趋尚根本。
使朝廷文明不愧于三代、汉、唐者,太师之功于教化治道为最多。
太师真可谓文矣。
博士李清臣得其议,则阅读行状,考按《谥法》,曰:「唐韩愈李翱权德舆孙逖,本朝杨亿,皆谥『文』。
太师固宜以『文』谥」。
吏持众议曰:「太常官长有曰『文』,则信然不可易也,然公平生好谏争,当加『献』为『文献』,无已则『忠』,为『文忠」』。
众相视曰:「其如何」?
则又合议曰:「文献」叠犯庙谥,固不可;
忠亦太师之大节。
太师常参天下政事,进言仁宗乞早下诏立皇子,使有明名定分以安人心。
英宗继体,今上即皇帝位,两预定策谋,有安社稷功,和裕内外,周旋两宫间,迄于英宗之视政。
太师天性正直心诚,洞达明白,无所欺隐,不肯曲意顺俗以求自便安好,论列是非,分别贤不肖,不避人之怨诽徂疾,亡身履危,以为朝廷立事。
按《谥法》,道德博闻曰「文」,廉方公正曰「忠」。
今加「忠」以丽「文」,宜为当。
众以状授清臣为《谥议》。
清臣曰:「不改于『文』而傅之以『忠』,议者之画也,清臣其敢不从」?
谥「文忠」。
谨议。
重修都城元丰二年九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一、《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一四六、《宋会要辑稿》方域一之二二(第八册第七三二九页)、《玉海》卷一七四、《渊鉴类函》卷三四○
熙宁八年九月癸酉都城元丰元年十月丁未告毕,诏右正言知制诰李清臣记之。
清臣稽首曰:臣幸得以儒学论议备从官,国有丰功厚利,勒之金石以告后世,臣之职也。
京师,所以尊天子、首万国,而以三岁之绩,易千百年因循之陋,一手足之力不出于民,一粟□之资不取于民,居者不闻杵斸之声,役者不罹罢劳迫蹙之苦,而增卑以为高,倍薄以为厚,崇墉屹然,周五十里一百六十有五步,横度之基五丈九尺,高度之四丈,而埤堄七尺。
坚若埏埴,直若引绳,四方之来朝贡者伫立观叹,以为天造地设,于天下为根本无穷之赖。
此而不能记,臣之罪也。
臣不敢辞,谨拜手奉诏曰:民生冥冥,嚣不辨理,懵不知事,其资足以自养自卫,而智弗之及也。
圣人为之辟,为衣食之,本业之,达其滞塞而劝率其怠惰,比天下之力以服禽兽然后人类胜,合天下之虑以制夷狄然后中国强。
内为宗庙社稷宫室,而外为之城郭沟池,使居有以乐,患有以捍,蕃衍长久而治,此五帝三王之道也。
利非圣人弗施,害非圣人弗革,是圣人之作,莫非为民而为者。
而彼且疑其原、骇其始,我欲安之,如将危之,我欲逸之,如将劳之,其故何也?
夫造焉之谓圣,由焉之谓民,方利害之计隐于漠然茫昧之际,固宜有偏见曲说咻之矣。
而王者之功或为之中却而止,则蔽有炽而不熄,泽有壅而不下,可不为之惜哉!
惟圣人曲成万物,至智也,故子不得而惑;
兼冒天下,至公也,故私不得而胜。
其观也博,其断也独,默而思,神而运,使百姓不能评其迹,而卒与蒙其成。
非夫备物致用、极深研几,其何以与于此?
臣尝考诸《周官》,则以都邑之重为王治之本,故曰:「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王尊于上,国建于下,置槷视景,所以辨方;
面朝后市,所以正位。
重门五,经涂九,国然后有体。
积夫以为井,积井以为同,野然后有经,则任官论才,以治之尔。
周公之制作,盖不过如此而已。
何独周公哉,昔者伏羲、神农氏居陈,少昊氏居鲁,高阳氏居濮,高辛氏河南,尧居平阳,舜居蒲坂,禹徙安邑,汤处亳,文王在丰,武王治鄗,亦各择天下之胜以遗子孙百世之业。
惟我汴京气象宏伟,平广四达,而冈阜缭转,隐磷地中,若龙盘虎伏,睨而四据。
浊河限其北,清洛贯其内,气得中和,土号沃衍。
麻菽果谷百物之饶,可以毕给往来之众;
霏烟屯云,映带门阙,望之者知其为天子之宅。
太祖皇帝以之拓统开祚,拯五代之乱,推尊祖考,昭配上帝。
太宗皇帝以之经文纬武,芟夷僭叛,平刑慎罚,绥靖区宇。
真宗皇帝以之兴礼乐、文太平,东封泰山,西幸脽壤,膺祥受瑞,耕籍赐酺。
仁宗皇帝以之公恕俭勤,覆盖涵育,郊天祀地,四十二年,大享明堂,祫祭七庙。
英宗皇帝以之承祧继体,事神保民,睿明奋昭,仁孝感格。
皇帝陛下以之考道据德,制法作宪,平成天地,亿宁神人。
上若日月星辰,下若风雨霜露,草木虫鱼,莫不获所。
赤狄、黑濮、青羌、白氐,以卉服毳裳奔走献见者,接迹于道。
御三朝、辟九门,坐视四海,于开方法,实数万里。
重城之内,画坊一百三十二,其外则连营列屯,畜养虎士,布于千里之内。
若是而郛郭茍简,靡陀颓缺,非所以观远也。
始,周世宗患其狭隘,命广而新之。
以烦言欢啧,谓犹预顾恤,而功不可以就也,至奋而决期,以身当天下之诎。
于是王朴、王营度、薛可言、史佺、盖万、康彦瑰之徒司工筑,举宋、滑、曹、郑之民十馀万城之,陶谷为之颂。
逮此一百二十有五年矣,风雨所圮,鼷虺所穿,行人躐其颠,流潦穴其下,而累世重之,罔敢及此。
圣主心识意匠,不卜不谋,营于无为,图于弗用,乃敕内侍之臣宋用臣董其事,而鸠取监牧州郡之羡卒共其力。
兵不踰一万,分部者十人,板干递迁,畚锸贯序,创机轮以登土,为铁疏以固沟。
肇于丙方,环于四浃,罚偷赏勤,早作亟罢。
庐舍有次,食饮有时,锡之金钱,赋之药剂,是以卒徒致功而无逃亡疾疹之弊。
度功五百七十九万有奇,所省者十之三。
其作怡然,其成裕然,人不及计,士不及议,而城以完新奏矣。
设卒庐乎其上,凡七百五十间,又以馀财易八门,崇端显严,皆与城称。
城址外距隍空十有五步,而内空十步,陆植槐蔬蓏,水毓蒲鱼芡芰,用为势胜之助。
圣授其算,巧荐其能,小大之利,不可一二而既也。
《春秋》书内外筑邑三十七,欲其无乏民备,无伤农功。
汉城长安,六百里内,男女悉调发,举大众三十万者,再益以诸侯之徒隶二万,劳费如是,至于彷徉而成。
若今日之易,历选往昔盖未有也。
夫惟天胙明德以祉福天下,晨朝百官,夕省万务,劳勤心力耳目以格先王之绩者,十有三年矣。
玩好之弗视而享祀是严,会朝是正,礼乐是隆;
宫室弗加丽而府寺是设,胶庠是广;
台不增高,池不加深,苑囿之不辟而城郭是修,京师是固,所以涤刬垢疵,补塞罅漏,挈长取大,垂创典则,前衡后准,左规右矩,物莫不有纪,事莫不如序。
逮于今兹,然后知亿万年之广弗能易于此。
然革故之难,视成之易,是惟末俗之常。
而初则议,中则听,终而驩且服者,自中人下士,皆所不免。
譬犹众万之生,何足以度知天德,而天不为是以辄改元化。
凡我师尹臣仆,因城之志,以求熙宁元丰之治,则于圣主所以为天下者,不待教告而孚矣。
元丰二年九月一日,臣清臣谨记。
韩忠献公琦行状熙宁八年八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七、《名臣碑传琬琰集》中集卷四八
韩姓出晋卿献子后,国于韩,秦灭韩,子孙分散,以国为氏。
案公所为家谱,推其先世功行爵里,至于八世有次序,曰:远祖居深州,为博陆人
八代祖朏为沂州司户参军,生洹,为登州录事参军
洹生全,为处士,老博陆
全生三子,曰乂宾,曰文操,曰存。
乂宾生定辞、昌辞,文操生隐辞、晦辞、审辞,存生正辞。
乂宾仕为成德军节度判官检校太子左庶子,兼御史中丞,以唐光启二年镇府立义坊之私第,以龙纪元年博野县蠡吾乡之北平原。
其子昌辞为坡城县令,以天复二年三月终于真定,以天复三年七月蠡吾
晋天福二年祔夫人张氏,改葬赵州赞皇城之北马村,是为高祖
昌辞生一子璆,终广晋府永济县,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齐国公
夫人史氏,追封齐国夫人
始葬相州安阳县丰安村,则公曾祖也。
生公之皇祖构,仕本朝为太子中允、知康州,终于治所,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燕国公。
夫人李氏,深人嶬之女,晋相崧之犹子,追封燕国夫人
皇考国华,谏议大夫,卒建州,累赠太师中书令、兼尚书令魏国公,为时劳臣,国史有传。
庆历五年安阳县新安村尹洙师鲁志其墓,今富郑公为神道碑,载公事业甚详。
夫人罗氏,谏议大夫延吉之女,邺王绍威之孙,追封魏国太夫人
公之所生母胡氏,蜀士人觉之女,追封秦国太夫人
五代祖以上皆葬蠡吾,惟高祖赞皇,由曾祖以下皆葬安阳,故公为相人。
公之八代祖以下遭乱,虽仕不显,而皆以儒学行义世其家。
皇祖有功有德,用不极其器,一时有识咸谓庆必在后。
公生泉州,将生,秦国有异梦,晨有释子,状异服怪,不知其所从来,忽诣门曰:「是间有奇儿,毋失护视」!
忽不见。
公既长,朴厚不浮,少嬉弄,视瞻步履端正而中甚敏,所学不用力而过人,性淳一无邪曲,孝于其母,悌事诸兄,皆不教而能。
天圣五年仁宗初临轩试进士,公二十岁,名在第二,授将作监丞同判淄州,侍秦国之官。
踰年,秦国亡,哀毁过礼。
服除,迁太子中允,又改太常丞集贤院,知左藏库,徙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时高科多径去为显职,鲜肯勤吏事,公独视狱讼、决曲直,终日坐府舍不倦。
府君王博文固已奇之,曰:「志异常人,此大器也」。
度支判官,授太常博士
景祐三年,求外补,得知舒州
留不行,以右司谏供职。
劝上明得失,正朝廷纲纪,亲近忠直,放远邪佞。
时灾异数见,宰相非其才,参政事者喜言谑,望轻无所补。
或私名器,用之中书,事拥不决。
公屡上疏,数中书不法事,疏寝不报,则乞出疏示中书
御史台集百官会议,决正是非。
论既坚,卒罢执政四人者。
又言赏罚当从中书出,今数闻有内降,此章献明肃馀弊也,不可不止。
王曾蔡齐宋绶,当世名臣,宜大用。
上纳其说。
王沂公见公论事切直有本末,喜谓公曰:「比年台谏官多畏避为自安计,不则激发近名。
如君固不负所职,谏官宜若此」。
沂公天下正人,公得此益自信。
未几,同议雅乐,知胡瑗阮逸邓保信黍尺钟律之法出私见,乖戾古制,奏罢之,仍用王朴旧乐。
公为谏官三年,排斥权倖,数称进名臣杜衍范仲淹等,补时政之阙七十馀疏,凡数百事,施用者十常七八。
朝廷宠其尽言,累欲用公知制诰,人以谓公,公曰:「吾乃以言责取利耶」?
议亦中寝。
右司郎中昭文馆直学士充接伴使。
发解开封府举人,与三司同定茶法。
契丹正旦国信使,还朝,同三司省国用,转起居舍人知谏院宝元二年,擢知制诰知审刑院
益、利路岁饥,为体量安抚使,加三品服。
蜀地号富饶,产金帛纨锦,中州岁仰给,有司乘便刻取,赋徭烦重,诸郡设而买院收市上供物,不以其直。
公为轻减蠲除之,逐贪残不职吏,罢冗役七百六十人,为饘粥济饥人一百九十馀万。
人曰:「使者之来,更生我也」。
赵元昊初叛,兵锋锐甚,中国久不知战,人心颇恐,士大夫多避西行。
公使蜀,道潼、陕归,奏事便殿。
上问西兵形势,公具以所闻对。
上谓曰:「朕比忧乏人按边,卿其为朕往」。
陕西安抚使,趣上道,公勇欲自效,驰至延安,则羌已解围去。
士气沮伤,将吏往往移病求罢职,公辄选练材武,治战守器,慰安居人,收召豪杰,与之计议,檄诸郡守城郭,如河北,始设烽燧以候虏。
先是,大将刘平战北,或诬其叛去,遂锢守平妻子,具狱河中府
公力辩白释之,录战死者赙恤赏赠。
边臣皆劝范雍延州,朝廷以为不能,欲以赵振代。
公奏曰:「粗勇,可使搏战,非谋议守边材。
愿留以观后效,无已则起范仲淹为可。
臣为国家忧,非私仲淹也。
若涉朋比,误陛下事,当族」。
庆人陈叔度等陈边防策,既而补官东南。
公奏曰:「忠义愤懑,为国献计,虽稍收用,乃置于僻左,实羁縻之,非所以开示诚意、来人才也」。
又奏罢率马令以宽民力,及裁处他利害甚悉,上益知可办大事。
康定元年五月,天子命公竦都护西师,开府永兴军,而以公为枢密直学士陕西经略安抚使同管勾都总管司事。
未几,遣学士晁宗悫入内都知守忠督出兵攻贼。
公曰:「如诏意为便,不则元昊聚兵出不意攻我,我仓卒赴敌,必败」。
合府争曰:「承平久不习战,羌寇暴起,今兵与将未训讲,其可深入客斗乎?
愿谨关塞以岁月平之」。
公所论不得用,使持奏还。
元昊镇戎军偏将刘继宗逆战,果不利,诏下切责,俾以进兵月日来上。
众复守旧议,公曰:「军事虽可择便宜行之,然大计亦不当固拒」。
乃划攻守二策,求中决。
公驰驿奏阙下,上许用攻策。
已而执政以为难,公不得已,独上章曰:「元昊窃数州之地,精兵不出五六万,馀皆妇女老弱,举族而行。
我四路之兵不为少,分戍数十城寨,彼聚而来故常众,我散故常寡,每遇每不敌,是以元昊能数胜。
今不究此失,乃待贼太过,以二十万重兵惴然坐守界濠,不敢与虏确,臣实痛之。
愿更命近臣观贼之隙,如不可不击,则愿不疑臣言」。
奏虽不下,知兵者以公说为然。
公往来塞下,勤苦忘寝食,期有以报上。
出按屯,至泾原,闻元昊乞和,公谕诸将曰:「无约而降者谋也,宜益备,不可懈弛」。
遽调兵瓦亭,兵未集,贼果钞山外。
公指图授诸将曰:「山间狭隘可守,过此必有伏。
或致师以怒我,为饵以诱我,皆无得辄出,待其归且惰也邀击之」。
裨将福、王仲保狃小胜,数违制度。
公遣府吏耿传就诘责,不从,则又檄福曰:「违节度,有功亦斩」。
任福犹进兵,遇伏,遂战死。
嫉公者乞置公大罪,后大帅使收馀兵,得檄衣带间,封上之。
安抚使王公尧臣亦以实奏,朝廷知罪在诸将,止左迁右司谏,以职知秦州
数月还旧官,仍进礼部郎中,兼秦陇凤翔阶成州路驻泊步军都总管、兼经略安抚、沿边招讨等使。
公在秦,增广州城,以保固东西京,招辑属户,益市诸羌马,讨杀生羌之钞边者,厉兵以待贼。
讫公去,秦贼不敢窥秦塞为盗。
庆历二年陕西四帅皆改观察使,公为秦州观察使,曰:「吾君忧边,臣子何可以择官」?
独不辞。
十月,迁谏议大夫,复为枢密直学士
十一月,充陕西四路沿边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等使,屯泾州
初,京师所遣戍兵,脆懦不习苦,贼常轻之,目曰东军,而士兵劲悍善战。
公奏增土兵以抗贼,而稍减屯戍,内实京师
又以笼竿城据冲要,乞建为德顺军,以蔽萧关鸣沙之道。
既任事久,岁补月完,甲械精坚,诸城皆有备,赏罚信于军中,将亦习斗,识形势,每出辄有功,勇气倍于初。
时公方建请于鄜、庆、渭三州各以土兵三万为一军,军虽别屯,而耳目相通为一,视虏所不备,互出捣之,破其和市,屠其种落,困挠其国。
因以招横山之人,度横山隳则平,夏兵素弱,必不能我支矣。
下视兴、灵,穴中兔耳。
章既上,又与范公定谋益坚,而元昊黠贼,知不可敌,亦敛兵不敢辄近塞。
公与范公在兵间最久,两公名重一时,人心归之,乐为之用。
朝廷倚以为重,故天下称为「」。
仁宗知公久劳于外,遣使密谕旨曰:「卿孤立无人援荐,独朕知之,行召卿矣」。
明年春,与范公同召拜枢密副使
公自请捍边至五表,不听。
既至,与范公伸前议,同决策上前,期以兵覆元昊
夏国送欸,公谋不果用,范公每恨龃龉功不就,故作《阅古堂诗》叙其事,传于世。
边事虽欲讲解,元昊犹上书邀朝廷,其轻者欲自建元,为父子,呼兀卒,及令我使与陪臣为列。
二府遽欲从之,公独谓不可许,数廷议,众尚不从。
公持之愈坚,故晏丞相至变色而起。
公守所见不易,卒杀其礼如公言。
仁宗以天下多事,急于求治,手诏宰相杜衍曰:「朕用韩琦范仲淹富弼,皆中外人望,有可施行,宜以时上之」。
又开天章阁赐坐,咨访急务。
公条九事,大略备西北、选将帅、明按察、丰财利、抑侥倖、进有能、退不才、去冗食、慎入官;
继又献七事,议稍用而小人已侧目不安。
二府或合班奏事,公必尽言,事虽属中书,公亦对上指陈其实,同列尤不悦。
仁宗识之曰:「韩琦性直」。
苏舜钦坐会饮奏邸,言者欲因缘舜钦事以累一二执政,弹劾甚急,宦者操文符捕人送狱,士人为之纷骇。
公从容奏曰:「舜钦一醉饱之过,止可付有司治之,何至若是?
陛下圣德素仁厚,何尝为此耶」?
上悔见于色。
又近臣奏王益柔为傲歌,乞诛。
公因奏曰:「益柔少年狂语,何足深治?
天下大事固不少,近臣同国休戚,置此不言,而攻一王益柔,此其意有所在,不特为傲歌可见也」。
上悟,稍宽之。
富郑公安抚河北,还至都门,命守郓。
公奏曰:「朝廷闻北虏点兵,以忠义请行,事毕归奏,去京师咫尺,胸中筹策,不得一陈于陛下之前,乃责补闲郡,四方不闻其罪,曾无一人为言者,臣窃为陛下惜之」。
累上不报。
前此,陕西帅郑公戬以刘沪董士廉水洛泾原守将尹洙狄青谓非便,诏辍其役。
会戬罢兼泾原路,二人犹城之,欲斩以徇,不克。
戬论救于朝,朝廷薄士廉罪。
公曰:「二人者实违诏尔,可无罪」?
列十事辨析。
士廉与二人者诣阙讼,而柄臣为之左右,又属公与当时有名大臣改更天下敝事,侥倖者惮之。
故富公、杜公相继罢去,公亦恳求补外,除资政殿学士、知扬州,徙郓州,又知真定府,兼都总管
四年间连易三州,所至设条教、葺帑廪、治武库、劝农兴学,人人乐其恺悌,爱慕之如父母。
移知定州事,兼都总管本路安抚使
定州久用武将,治兵不知法度,至于骄不可使。
明公镐引诸州兵平甘陵,独定兵邀赏赉、出怨语,几欲噪城下。
公素闻其事,以为定兵不治将为乱。
既至,即用兵律裁之,察其横军中尤不可教者,捽首斩军门外。
士死国,赙赏其家,养其孤儿,使继衣廪。
恩威既信,则仿古兵法作方、圆、锐三阵,指授偏将,日月教习之。
由是定兵精劲齐一,号为可用,冠河朔
京师发龙猛卒戍保州,在道窃取人衣屦,或饮讫不与人直。
至定即留不遣,曰:「保州极塞,尝有叛者,岂可杂以骄兵戍之」?
易素教者数百人以往,而所留卒未踰月,亦皆就律,不敢复犯法。
一府裨佐如狄青辈,熟闻公平日语,见其施为,后亦皆为名将。
岁大歉,为法赈之,活饥人数百万。
诏书褒美,邻城旁路刺取其政以为法,视中山隐然为雄镇,声动虏中。
资政殿大学士礼部侍郎,又加观文殿大学士,俾公再任。
皇祐年,受武康军节度使、知并州,兼河东经略安抚使
入境,罢前帅所兴不急之役,奏逐怙势不法宦者廖诰然。
契丹吞蚀边地,公遣将苏安静抵境上,召酋豪与语曰:「尔移文尝借天池庙,则皆我地,何可得坏国信义,侵淫诋谰。
我,边臣也,为天子守此土,势必与尔辩」!
契丹理屈,遂归我冷泉村。
代州阳武寨,旧用黄嵬山麓为界,戎人侵不已。
公又遣安静堑地立石限之,自此不敢耕山上。
后公为枢密使,使人萧沪、吴湛来,以辞受馆伴使张昪曰:「南北地界多相冒,如黄嵬山则可,今已置不辩,愿后谨封略」。
欲勿受,公曰:「彼辞服矣,受之勿失。
异时或有地界为争端,此得以为据」。
受之。
祖宗朝潘美为帅,避寇钞为己累,令民内徙,空塞下不耕,号禁地,而忻、代州宁化火山军废田甚广。
欧阳公修尝奏乞耕之,为并帅沮挠,久不行。
公至,遣人行视曰:「此皆我腴田民居,若旧迹犹存。
今不耕,适留以资虏,后且皆为虏人有之矣」。
遂奏募弓箭手居之。
得户四千,垦地九千六百顷。
属城岁发防秋兵至河外,人病远饷。
公曰:「寇来可前知,奚防秋为」?
罢不复遣。
河东俗杂,羌夷用火葬。
公为买田封表,刻石著令,使得葬于其中,人遂以焚尸为耻。
属疾,上旄节,乞守便郡,命以节度使相州
民遮留不得去,至发桥堑道,行六七驿,知不可留,乃还。
守相踰年,疾既愈,召为工部尚书三司使
上道,除枢密使
公以皇朝百馀年,祖宗以征伐平定中国,外临制四夷,机事归枢密府,文书藏于吏舍,朽蠹散亡为可惜,奏择吏整比纪次之。
多得三圣亲笔,见其神断及四方兵要根本,为六百八十卷,则制禄令、驿令,使有成法,三司吏不得复弄文移为稽,故赇赂自绝,迄今以为便。
请稍出内帑钱籴数百万实边备,建遣郝质王庆民
度藏才三族故地,命郭霭复城为丰州,与麟府相为羽翼,瞰契丹、夏国相通之道。
嘉祐三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中书习旧弊,每事必用例。
五房史操例在手,顾金钱惟意所出,去取所欲与一日举用之所不决,欲行或匿例不见。
公令删取五房例及刑房断例,除其冗谬不可用者,为纲目类次之,封縢谨掌,每用例必自阅。
自是人始知赏罚可否在宰相,五房史不得高下于其间。
又编中书机密知枢密院,举督天下吏职,严京师司察,不职者及贵臣挟持放纵,有罪无所贷,以惩废弛之风。
阴消宦者权,又议试补宗室外官、兴学校、变科举,别考五路贡士,虽不行,其后颇如其说。
公自为宰相,即与当时诸公同力一德,谋议制作,完备天下。
士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镇风俗,列侍从、备台谏,以公议用之,士莫自知出何人门下。
嘉祐四年,下吁享赦,事多便民者。
诸路举学行尤异,敦遣诣京师,馆于太学,试舍人院差使受官。
立柴氏后为崇义公,法《春秋》存亡国继绝之义。
择才臣诣四方,宽恤民力,籍户绝田租,为广惠仓以广赈恤,募耕唐、邓废田,劝课农作。
摹方书、赋药物以救疾病。
守令治最者久其任,以率吏课。
载定令敕,以省疑谳。
弛茶禁,以便东南之人,愚民得无陷大罪。
议者以谓近于三代之仁义,多公所论议施行。
六年八月,进拜刑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时朝廷闲暇,内外丰乐,百官有司各得其职,四民不失业,幼弱遂,老疾养,外夷宾服,天下称太平矣。
仁宗春秋高,继嗣未立,天下以为忧。
虽或有言者,而大臣莫敢为议首。
公数乘间奏乞选立皇子
他日复进曰:「国继嗣,天下社稷根本,天下元元之命系于此。
今不早定,日复一日,愚臣窃为寒心。
陛下置天下之民于仁寿安乐四十一年矣,惟万世之业,何可不虑!
臣备位冢宰,思所以报陛下,为无穷计,宜莫先此」。
上顾曰:「后宫一二欲就馆,卿其无亟」。
后诞育皆皇女。
一日,挟《孔光传》进对曰:「汉成帝立二十五年无继嗣,已议立帝弟之子定陶王皇太子
成帝中材常主,犹能之,以陛下之圣,何难于此哉!
太祖为天下长虑,福流至今,况宗子入继,则陛下真有子矣。
盛德大庆,传之万古,孰有踰陛下者?
惟陛下以太祖心,则无不可矣」。
仁宗感悟,始以英宗判宗正寺
英宗力辞,宦官宫妾势未便,中外皆为危之。
公复启曰:「陛下属之以大任,而不肯当,盖其沉远详重,识虑有以过人,非有他也。
事犹豫不决,招谗慝、生变故。
且名未正则尚得以辞,名体一定,父子之分明,则浮议亦不得复摇矣」。
仁宗纳曰:「如此,则宜乘明堂大礼前亟立为皇子」。
乃召枢密大臣谕其事。
大臣或愕曰:「此大事,无遽」!
上顾曰:「朕意决矣」。
「诚如此,臣敢为天下贺」。
又召学士为诏书,学士亦请对,然后进稿。
英宗既为皇太子,尚坚卧。
公又奏曰:「今既为陛下子,何所间哉?
愿令宫人就谕旨及本宫族属敦劝」。
上如其请,先帝始就庆宁宫。
仁宗弃天下,平旦入预主大计,英宗即皇帝位,宫门徐开,追百官班宣遗制,卫士坐甲,诸司幕庑下治丧,人情肃然,日至已午,市肆犹有未知者。
公性厚重,未尝名其功,其门人亲客或燕坐,从容语及立皇子定策事,必正色曰:「此仁宗神德圣断,为天下计,皇太后母道内助之力,朝廷有定议久矣,臣子何预焉」?
故一二大事,天下莫知其详。
仁宗皇帝山陵使,述仁宗遗意,省浮费,人不劳而办。
使还,累辞位,不许。
英宗初即位,感疾,公日至寝门,执丹剂跪进。
君臣相知,凡公所进,纳而不拒。
既退,则立帘下,以至诚大义上慰慈寿宫,镇压憸谗,委安内外。
英宗疾已平,遂请日视朝前后殿,整素仗行,幸祈雨,幸宗室丧,以释众疑。
民望见车驾出,咸感涕相贺曰:「吾君貌类祖宗,真圣主也」。
慈寿宫闻之喜,即下手诏,辞预政。
提举修《仁宗实录》,仍进右仆射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恳免凡六七上章,不得请,乃已。
又差兼枢密院事,公复上还相事。
英宗手诏曰:「卿有大德于朕,有大功于时,一旦无名谢事而去,岂不骇天下之耳目,而重朕之过乎?
其辅朕,使无忝先帝之命,则卿之终惠也」。
公顿首奉诏。
为南郊大礼使,祠事毕,恩封魏国公
公辞兼枢密院,朝廷从之。
濮安懿王英宗践祚,例当改封,英宗尤详慎,不欲遽。
既踰大祥,始诏两制议其礼。
两制谓当封大国,称皇伯,中书疑所生称皇伯无经据,又封爵须下诰,名之则未得其中。
事下三省再议。
英宗复诏罢之,而台谏官中书不已,尤指切欧阳公,至相率纳告身。
游说者煽助之,凡论议是中书者,目为邪佞,其势可畏,诸公莫不避匿自解。
公独谓人曰:「此中书事,皆共议,何可独罪欧阳公」?
士大夫叹其平直忠谅,不肯推谤以与人。
英宗所生,讫今为濮王,为仙游县,识者皆疑其非礼意。
公素陕西苦屯戍,馈饷颇艰,当得民兵以为助,因乞籍民为义勇。
二府难其事,谏官亦争之。
曰:「关辅民将惊骇亡去,愿以一身救二十万人死」。
二府以白上。
上曰:「河北有义勇乎」?
曰:「有」。
河东有义勇乎」?
曰:「有」。
「然则陕西奚为不可耶」?
论遂决。
至今关辅为便,人皆服上之言简而尽,而亦多公之守也。
贼寇大顺城,公言宜留岁赐,遣使诘其罪,大臣自文丞相悉以为不然,左右或举宝元康定之丧帅以动上意。
公曰:「军事须料彼此,今日禦戎之备大过昔时,且谅祚狂童,国人不附其势,何敢望元昊
诘之必服」。
大臣或私相语曰:「渠谓料敌,且观渠所料」。
公卒建议遣何次公往诘谅祚,逾月而次公还,以谅祚表闻。
英宗已卧疾,二府起居毕,公扣御榻曰:「谅祚表云何」?
英宗力疾,顾曰:「一如所料」。
及渐革,公亲奉手札授内侍高居简,命学士草制书,立今上为皇太子,别置东宫官属。
上即位柩前,以为英宗山陵使,加守司空兼侍中
王陶东宫官御史府中丞,意有所觖望,奏弹宰相不押常朝班。
公以宰相日奏事垂拱,退诣文德殿押常朝班,或已过辰正,则御史台放班,行之已数十年为故事。
愤不胜,乃诬诋,语涉不逊,谏官阴为协比。
上察其奸,罢言职,公亦遽乞补郡。
乃遣内侍张茂则赐手诏慰谕起之。
永厚复土,还朝,又以疾辞位,除镇安武胜节度使司徒兼侍中、判相州,赐第京师,擢其子忠彦为秘阁校理,迁其三子官。
公谓领两镇,近世所无有,力辞不拜,改淮南节度使,虚上相之位以待。
种谔以兵取绥州,纳降人嵬名山族帐数万人,谅祚将以兵报,西边皆警。
公往经略,授陕西安抚使,判永兴军
方行,夏人诱保安军守将杨定杀之以复怨。
既趋关中,知羌苦饥,又负罪,势可以困,奏绝其岁赐,选将厉兵,具餴糗器用,移师西指,为出讨计。
而谅祚死,秉常告哀谢罪,械送杀杨定者李宗贵、韩道喜以自赎。
时议多欲弃绥州,朝廷已屡促废。
公曰:「绥州要害,出贼胁下,已得之,何可废也?
宜增筑,畀属户大酋折继世、降羌嵬名山守之。
后虽不取,足以易地」。
未见听,则使府刘航驿奏。
后果用易塞门、安远故寨,不合,卒留为绥德城,险固可守,虏人常恨失之。
狂人尉仓等谋为乱,以术禽取戮之,不脱一人,宽其诖误。
又城喷洙保、据筚篥川、赴甘谷寨、拓秦川之塞,招引弓箭手居之,便宜修泾原
叶燮会为《熙宁棚画图》付将吏,教以方略,张声援,屯兵扼贼路。
毕役,虏不敢犯,皆夺其地利,包属羌于其中,以固藩卫。
武事有序,则欲先收横山,渐取河南地,遂为大字檄,陈向背祸福,榜塞下,誊入虏,招横山之众。
而或者恐其有功,力沮坏之,乞退守乡郡,复判相州
其年河决,地大震,比震未止,民多饥馑流亡。
上遣贵近喻意,仍赐手诏,以为河北安抚使、判大名府
又以手札敕中书,叶济所画,无或格留。
公布宣朝廷恩意,给券赈米,本业之徙者半道而复。
时方推行常平法,公言:「朝廷下令,以百姓不足而兼并之家乘其急以邀倍息,故贷予以赈其阙,有合于先王散惠兴利之法。
今郡县欲收子钱,异令意」。
遂与条例司章交上。
乞守徐州,不许。
初,法下,公曰:「某老臣也,义不敢默」。
及不听,晓官属亟奉行曰:「某一郡守也,其敢不如令」。
上留意河北事,诏问八条,公悉所见以对。
熙宁四年二月,改永兴军节度使、京兆尹,再任,辞,乃仍旧官。
六年,复请相。
既至之二年,告老至三四,甚恳。
每奏至,上必遣使宣谕。
契丹遣使言沿边地界,诏问策画。
公慨然曰:「君父遇我甚厚,有韫不言,是不忠也。
生平于常人犹不敢不尽,况吾君乎?
姑尽此心以报吾君。
事吾君之心尽,则所以报先帝也。
吾宁以言得罪,犹愈于老疾濒死之年以不言负天下责」。
遂条上数千言。
既又力谢事,上加恩慰抚。
八年,复改永兴军节度使、行京兆尹,不从其所请,而公已疾革矣。
六月二十三日,大星堕于州昼锦堂侧,枥马皆躣,郡惊相语,家人不敢以告。
公素明性理,虽笃,安卧不乱,以其月二十四日终于州治之正寝。
公器量过人,性浑厚,不为田畛峭壁巉堑,功盖天下,位冠人臣,不见其喜;
任莫大之责,蹈不测之祸,身危于累卵,不见其忧,怡然未尝为事物迁动。
平生无伪饰,其语言、其行事,进立于朝,与士大夫语,退息于室,与家人言,一出于诚。
人或从公数十年,记公言行,相与反复考究,表里皆合,无一不相应。
其所措置规模,宏大高远,外视如甚略,已而详观之,中则细故微物,莫不各有区处,故有志必成。
当其为学士帅边,年未三十,天下已称为韩公而不名。
及典枢密名益重山东大儒石介尝为《庆历圣德诗》,谓可属大事,重厚如勃,世不以其言为过。
后屡当大事,系安危,而有言于上,无不信者,由公素望信于人主、著于天下也。
平居与人接,礼下之,问劳慰存,气语和易。
容人过失,不以为己忤,小大无所较计。
及朝廷事,则守其所当争,极于义理而后止,毅然不夺。
喜用有名之士,或不识其面,既用之,其人亦不自知所进荐也。
不私所亲以官,而怨家仇人其才果可用,必用之。
扬州日,转运使李参沮州事;
陕西尝救有罪将李纬宽之,而子师中不知,犹讼于朝;
孙沔御史,以西事诋公甚力,及为宰相,悉置不报,显进之。
三人者皆愧悔深自恨。
重恩义,好乐士大夫,奖与后进。
赒人之急,视用财物如瓦砾糠粺,不以慁其意。
既立则捐己服用玩好,或脱取家人簪珥与之,士归趋之无远近。
公不厌疏戚,及交旧之孙子寒寠无所托以为生者,常十数家。
少善尹师鲁师鲁亡,割俸俾其家,为直其冤于朝,仍奏录其子。
合宗族百口,衣食均等无所异。
嫁孤女十馀人,养育诸侄,比于己子。
所得恩例先及旁族,逮其终,子有褐衣未命者。
追孝祖考,恨不及养奉,茔域甚厚。
自五世祖冢皆访得之,买田其旁,植梧槚,召人守视之。
贵显五十年,身为将相,累更大赐予,及其殁也,卒无羡钱,室无奇玩,赖天子赐金帛、官出葬资,丧事得以无乏。
姿貌英特,美须髯,骨骼清耸,眉目森秀,图绘传天下,人以谓如高山大岳,望之气象雄杰,而包蓄细微,普施雷雨,藏匿宝怪,盖自然也。
每朝服冠盖而出,民老幼倚舂弛担,辄夹路观,伫立咨嗟。
平时家居,虽祁寒、盛暑、倦剧、对僮使,亦摄衣危坐无怠容。
遇事遽卒而意不乱,冗剧而才有馀。
兵侍帐,百吏绕前,处之安静裕如也,已而剖决,皆就条理。
勤于吏职,簿书文檄,检察研核,莫不躬亲。
左右或曰:「公位重,年耆艾,功名如此,朝廷赐守乡郡以养安,幸无亲小事」。
公曰:「己惮劳烦,吏民当有受弊者。
且俸禄日万钱,不事事,吾何安哉」?
公尤知命,每诫其子曰:「穷达祸福固有定分,枉道以求之,徒丧所志,慎守勿为也。
余以孤忠自信,未尝有因缘凭藉,而每遭人主为知己。
今忝三公,所恃者公道与神明而已矣,焉可诬哉」!
其自守如此。
所亲重范文正公、今富郑公最笃,及论事于上前,系国家利害,各正色辨折,不相借假,退不失其欢。
公既解相印,今仆射王丞相素负天下重名,少许可,尝遗公书,谓过周勃霍光姚崇宋璟
又曰:「为古人所未尝任,大臣所不敢」。
天下以为名言。
欧阳文忠公亦曰:「进退之际,从容有馀,德业两全,谤谗自止,过周公远矣」。
当时所降制书,亦多以裴度拟公焉。
所历诸大镇,皆有遗爱,人皆画像事之,独魏人于生祠为塑像,岁时瞻奠,比狄梁公
戎狄尤畏公名,凡使契丹及来使者,必问:「韩侍中安否?
今何在」?
子忠彦使幕北,虏主问左右:「孰尝屡使南朝,识韩侍中
忠彦貌类父否」?
或对曰:「颇类」。
乃即燕坐,命画工图之而去。
馆伴杨兴宗遽以此告忠彦
北门为聘使道,旧与京尹书皆押字不名。
及公留守,则名于书。
副使禹锡仍喻来介曰:「以侍中在此,故特名」。
及公去魏,后留守引前比欲得其名,数彊之,卒不可。
每南来涉临青界,即诫其下曰:「此韩侍中境,无多须索也」。
天姿简俭,于图画博奕,凡声伎之娱无所嗜,独喜观书史,昼夜不倦,记览博洽
所为文章,明白简重有气,如仁宗英宗哀册文,诸应制及辩论碑志,天下传爱之。
馀暇学翰墨,得颜鲁公楷法。
家聚书万馀卷,悉经签题点勘,列屋贮之,目曰:「万籍堂」。
所著《安阳籍类》五十卷、《二府忠议》五卷、《谏垣存稿》三卷、《陕西奏议》二十卷,手编《家传集》六十卷,藏于家,馀未及纪次,残稿尚多。
夫人崔氏,工部侍郎立之女,先公而亡,累封魏国夫人
六男:长忠彦秘书丞秘阁校理
端彦大理寺丞
次良彦,秘书省校书郎,早卒;
次纯彦、粹彦,并大理评事
次喜彦,幼未仕。
女子五人:长适大理寺丞王景修,三人不育,次在室。
孙六人,曰治,大理评事
曰戢,太常寺太祝
曰澡、曰洽、曰浩、曰诚,并幼。
礼官李清臣曰:清臣少亲魏国韩公,颇闻其终始大略行事如前。
公之讣至也,天子即日下诏,以公配享英宗庭。
又命清臣中牟器币驰驿祭,及使者赙金帛,贵臣往还护葬事,相错道中,道路皆叹息感恸。
祭事毕,清臣又以私礼哭其堂,入吊其孤,则北方父老,亦有远千里来哭庭下者。
及还朝,士大夫相问讯,亦莫不嗟惨见于色。
暨趋太常太常僚吏皆曰:七月癸酉,上为公素服哭菀中,举音过常数,左右皆助恻惨,恩章追悼如此。
清臣又尝窃读其家所被诰,乃真赠尚书令,不为兼官以赠,于人臣贵莫比此,独自韩公始,虽太宗褒赠赵韩王普,亦不能过也。
退而思曰,上仁圣,顾念耆老恩礼至矣,然非公其孰宜之!
公尝为宰相十年,仁宗待遇冠群臣,委之以政,而天下不见其有所专也。
天下莫不遂其生,鼓舞歌颂一德,而不知其功出宰相也。
及履艰危、定策奉诏之臣,立皇子皇太子者各一,受遗诏、立天子者再,尊宗庙、强社稷,功及生人,而进退从容,不见有颜色之异也。
当其可忧,人莫不忧,朝廷以公为安危,人情视公为去就,公于是时一却足,大事倾动矣。
公屹然山立,决大疑,解大忧,天下卒无事。
今天子纂绍皇统,以文武仁孝惠养天下,日问安进膳,两宫康乐
虽祖宗贶施,天地降福,圣德集于上躬,然考其功绪基源,则定策之臣功为大。
故曰:恩礼于公为宜。
清臣所摭皆实,敢以告史氏,以上尚书省,移于太常
谨状。
熙宁八年八月日,宣德郎、守太常寺、充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李清臣状。
吴正宪公充墓志铭元丰三年十一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七
熙宁元丰间,天子本道德以制作宪度,官共其事,吏食其力,兵闲教令,民顺职业,后先小大,治有条次。
已而年谷屡登,府库羡溢,风俗醇朴,四夷宾服。
有相臣,实左右天子,协济文武,自初暨厥终,靡不在事。
岁己未秋,病不能朝,天子遣中人将太医诊治有间。
时庆寿宫违豫,上忧恐,奔走群祀,大赦罪人。
十月乙卯太皇太后遗诏出,公欲赴临,诏止之。
公闻上哀毁过度,耿耿不食,复请入对。
上使谕指:「卿羸苶彊起,疾动则平复益迟,当体此意」。
公奏曰:「臣受国厚恩,不得班庆寿殿伏哭尽哀,又不得望见陛下颜色,慰解圣意,臣抱恨死不瞑矣」。
乃许成服大慰。
前一夕,习步履拜跪,力不胜,仆地,即拜章言:「臣不幸犬马之疾,寖以弗瘳,臣自度不复任陛下政事,罢相位,归骨丘墓」。
手诏慰谕,还其奏章,七上弗已。
明年春,肩舆归第,遂拜观文殿大学士、西太乙宫使。
四月甲午朔,公薨闻,天子嗟悼,为再罢朝,临奠涕濡御衣。
访诸孤所欲,诸孤称遗戒毋干朝廷以私,上益悲怜其志,遣使赐龙脑香、水银以殓,特赠司空兼侍中,录其子孙七人。
家以行状上太常请谥,太常博士议,皆曰:公在法应谥。
公少立挺特,华发愕愕,不茍不妄,动中绳准,与世寡合。
而蚤为英宗所识,不营援助而出于主上自擢,事君尽其心,不以己之利害易所守。
方盛明之时,洞照群下,有如太阳正中,万物呈露,曲直短长,弗藏毛芥,公道是先,端人是使,而公立朝,更东西府几十年,恩礼始终无少衰缺。
逮其殁,士大夫追评指数,无得而疵,正而可法,非公谁哉!
谥「正宪」。
曰然。
将葬,吴氏孤又谓李清臣曰:「自先公总史事,君尝为属,子其铭」。
清臣再拜跪曰:「公德义劳烈,实铭法」。
孙学士洙墓志铭元丰三年十二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二五
元丰二年十一月,天子有诏:尚书祠部员外郡、知制诰洙,学术行谊,有名于时,博习坟史,多识典故,其以为翰林学士
入谢,赐黄金带、厩马涂金羁、勒文鞯;
敕从官同燕集,内侍监治具悉如故事。
名声光荣,赫然惊众,士大夫歆艳相语曰:「今天子学如舜、、文,或制画从中下及,对见诸臣,有所训谕,言成法象,体合经诰,而孙公乃以文章蒙被知赏,于词臣为第一,是其行能固有以得之,行且大用矣」。
十二月,偕枢密直学士陈公襄诣城南省故人,于坐感疾,肩舆还城东第。
既累日不朝,上驰遣太医胗治,内侍就问,所苦者再。
亲友省疾馈药,冠盖交道,填门不绝。
明年五月,顿剧不起奏,上对辅臣嗟惜,常赙外,特赐钱五十万,录长子乘、幼子朴为秘书省正字,族子枢守将作监主簿
诸孤奉柩南归,卜以元丰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葬,诸孤及其弟渐来请铭。
清臣辞菲陋,渐曰:「予兄列职翰林,踰月亟不幸,虽受圣主恩,本羁孤自信,立朝无朋。
今欲大事,维子其记,不则何以慰诸泉下」?
清臣曰:「子以是义命仆,其敢不诺」?
公字巨源,自高祖以上为广陵人
曾祖易从始徙真州扬子县,祖再荣累赠尚书兵部侍郎,皇考锡起家进士高等,终司封郎中集贤校理,以儒林先生长厚有德称于世。
公少奇迈,秀出诸儿。
十九岁登进士第,补秀州司法参军,益自厉,究览诸书。
持母夫人丧,既除,调杭州于潜县
诏以六科举士,包文肃公拯、欧阳文忠公脩、吴孝肃公奎,皆荐公可备亲策。
所奏论说五十篇,善言祖宗事,指切治体,推往较今,分辨得失,抑扬条鬯,读之令人感动叹息,一时传写摹印,目曰《经纬集》。
韩忠献公曰:「恸哭泣涕论天下事,此今之贾谊也」。
及试秘阁,偶期丧,不赴。
会置局崇文院,校定四库书,召公编校,改馆阁校勘,迁集贤校理知太常礼院
治平三年京师大雨水,英宗诏求直言。
公献疏言时政七事、要务十五事,凡万馀言,至到恳恻,事皆可行。
英宗不豫,疏入不报。
秘书省著作佐郎秘书丞,便亲通判杭州事,未行,丁校理(下缺)
韩太保惟忠墓表元丰三年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中卷四一、《鸡肋编》卷中
公讳惟忠,著籍真定,为灵寿人
忠宪公之曾祖,今定州丞相之高祖父也。
忠宪公贵,赠太保
夫人张氏,追封江国夫人
太保之子讳处均,亦赠太傅
丞相既贵,又加赠为太师中书尚书令追封昌国公
魏国,又徙韩国
夫人李氏追封韩国太夫人
韩国公之子讳保枢,累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追封鲁国公
鲁国公之子则忠宪公也,历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太子少傅,累赠太师尚书令中书令追封陈国公
子八人:长曰纲,故尚书司封员外郎
次曰综,故刑部员外郎知制诰
次曰绛,再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今以建雄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定州
次曰绎,故职方员外郎
次曰维,今以端明殿翰林侍读龙图阁三学士、吏部郎中许州
次曰缜,今以右谏议大夫龙图阁直学士枢密都承旨
次曰纬,故比部郎中、知解州
次曰𥾝,故光禄寺丞
韩氏自忠宪公进士,因侍鲁公京师,其后鲁公薨,遂葬于许。
忠宪公益贵,始占第太庙之通衢,而门族之盛,为天下冠。
在朝廷评其德,在士大夫语其学,在公卿之后论其世,咸多韩氏。
然高、曾生长灵寿,葬其处,则韩氏本河北人也。
盖自唐末更五代,天下之民,缠于兵火之毒者二百馀年,至太祖太宗起河北、有天下,垦除祸难,提携赤子,而置之太平安乐之地。
累圣继之,以休养生息为事。
其顾指左右,驾驭驰骋,莫非一时之豪杰。
考诸国史,则累朝将相颇多河北之人,若赵韩王普,实保塞人
曹冀王彬,灵寿人
潘太师美,魏人;
李文正公昉窦尚书仪之昆弟,真定人
王太尉旦,莘人;
张尚书咏清丰人
柳公开,元城人
李文靖公沆肥乡人
张文节公知白清池人
宋宣献公绶平棘人
韩忠献公琦安阳人
馀有名公卿相望而立朝者,不可悉数。
窃尝原其故矣,夫河北方二千里,太行横亘中国,号为天下脊,而大河自积石行万里,出底柱傍,缘太行大峰,斗折而东下,走大海,长岗巨阜,纡馀盘屈,以相拱揖抱负。
小则绵一州,大或连数郡,其气象如此。
而土风浑厚,人性质朴,则慷慨忠义之士固宜出于其中。
而虽或有不遇,不及自用其才,亦必掩郁渟滀,声发益大,泽浸益远,以施于子孙,亦自然之理也。
太保公基本其庆,而忠宪公以道德事仁宗皇帝,进退优裕,有始有卒。
定州丞相以忠厚正直事仁宗英宗以及今上,出藩入辅,亲当天下大事,不辞艰难,其昆弟群从又才贤,且皆显用。
呜呼,可谓盛矣!
太保公,岂非所谓不及自用其才而施于子孙者耶?
太保公至丞相才四世,而五世诸孙尤众,宗彦,终兵部员外郎集贤校理判三司盐铁句院;
宗道,今工部郎中淮南转运副使
宗右,大理寺丞、集贤校理判官告院
宗哲大理寺丞通判祁州
宗师,度支员外郎、知相州
宗弼,大理评事
宗恕,大理寺丞
宗武,东阿显令;
宗儒,大理评事
宗良大理寺丞
宗厚、宗文光禄寺丞
宗直、宗本大理寺丞
宗迪,太常寺太祝
宗质,将作监主簿
宗敏秘书省校书郎
宗尧寿安县主簿
宗亮将作监主簿
宗望,郊社斋郎
宗坦太庙斋郎
宗矩,将作监主簿
太保公皆来孙也。
其六世诸孙玠、圭、瑗、琏、环、珙、珏、理、珦、琯、玭、𤪌,或已仕,或未仕,二十人未名,皆来孙也。
夫二汉元功儒林之后,与夫晋王、谢、唐崔、、韦、杜之族,至于与国同久。
今韩氏自忠宪公高祖四世赠一品,上下衣冠传七世,此特太保公之遗德已足以致之矣。
忠宪公大丞相与其诸伯仲,又以勤劳庆善承嗣之如此,则后又宜有兴者,遽可以世数量乎?
传有之:「一岁之计植之以谷,十岁之计植之以木,百岁之计植之以德」。
观韩氏所植之厚,岂独百年哉,视德之所至而已矣。
初,太保韩国公微而葬,其家相比也。
其后增筑之,稍如其品制,而墓益大,遂合而为一,独留墓首、异封志以告于后。
元丰元年秋九月丞相太原易镇定武,乃诣灵寿,既祠谒墓下,因属清臣为之表,而得阳翟孙曼叙书于石。
是不独著太保公之系,将以遍示天下为人之子孙者焉。
元丰三年正月十日,四世孙建雄军节度晋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特进检校太傅使持节晋州诸军事、行晋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定州路安抚使马步军都总管、兼知定州军州事及管内劝农使上柱国南阳郡开国公食邑九千户、食实封二千九百户绛立石。
王文恭公圭神道碑元丰八年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八
元丰八年四月丞相王公圭感疾,诏国医诊视,遣尚宫数就问,赐以御膳珍药。
五月己酉,薨于位。
讣闻,两宫震悼,特辍视朝五日,谕三省悉裒故事,恤用优典,赙金帛五千,赐寿昌坊大第处其孤,加赠太师,锡符陵录婆律香,俾佐歛具。
贵臣护丧,恩礼视魏国韩忠献公,敕使督将作穿土斲石治圹。
开封东明县清陵乡之原,曰:「广阜在旁,小顿大起。
五音地学,于商家吉」。
将以九月辛酉襄事。
有诏尚书右丞李清臣,其为太师圭铭。
清臣顿首曰:「臣浅陋,大惧晦太师显行,天子有命,踧踖弗敢辞」。
臣窃观熙宁以来,先皇帝忧劳天下,内孝养两宫,友睦宗姓,外经纬文武,训兵足食,歛为训言,陈为法度,皆天子神智。
太师陪辅十有五年,其赞策纳议为最多。
及先皇帝厌万几、托国事,宝慈宫建立皇太子以定大统
未几,今圣践祚,太皇太后同听断,所以安慰人心,肃宁宫禁,流泽兆庶,怀服戎貊,至于天下卒无事。
原其功德,实自宝慈宫开佐圣孙,为宗庙计,而太师一时元臣,与其列请命福宁阁,以及双日朝延和,谋谟陟降,癯瘁滋力,克终大事,有勋烈焉。
谨推考世次。
公五世祖及暨高祖景图,成都华阳人
曾祖永为西畿令,从蜀王昶归朝,授右补阙,迁起居舍人
祖贽历侍御史三司判官,九为转运使,更领十州,所至有能名;
考讳准,以辞学擢秘阁校理,终盐铁判官
自公贵,三世赠太师中书令尚书令,而曾祖封公于荥国,母尹氏封太夫人于燕国,祖封魏国,考封汉国,祖母丘氏、妣薛氏封太夫人,各从其国。
由荥国以下,葬河南,始徙籍于舒。
公字,幼警悟力学,日诵数千言,识者奇之。
十二能文辞,二十四举进士,名在第二,授大理评事通判扬州
召试优等,迁太子中允直集贤院
对便殿,赐五品服,同修《起居注》,为太常丞博士
中书,以右正言知制诰,加三品服,拜翰林侍读学士,入翰林学士
丁内艰,丧除复职,兼史馆修撰,又兼端明殿学士,进承旨
起居舍人四迁为给事中,修《仁宗实录》成,进尚书礼部侍郎
熙宁三年参知政事
九年,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元丰三年,朝廷用阶官寄禄,超授银青光禄大夫,兼门下侍郎监修国史
五年四月,复三省官,为尚书右仆射、兼门下侍郎
上日御史中丞率百官班贺。
仁宗英宗加徽号,为仁宗册宝使。
礼成,封郇国公
上即位,恩加金紫光禄大夫,改岐国公
初任扬州,既还朝,遂极文章之选,自是不复更外,无事任要重,靡不历试。
尝为三司盐铁判官,又判句院国子监纠察刑狱,修《三司条例》,判礼部刑部,知吏部流内铨审官审刑院提举集禧观判昭文馆权发遣开封府,接伴契丹使,奉使契丹提举诸司库务权尚书都省
同议茶法,考转运使提点刑狱课绩,判太常寺者再,知贡举者四。
英宗南郊,先帝两祀明堂,及原庙成,奉安神御于天元殿,公历为顿递、礼仪、大礼使,又为慈圣光献皇后、大行皇帝山陵使
公临官不茍,务于称办,恶诡激惨覈者,曰:「讦上厉下,吾不为也」。
自初服政,已若宿练。
其在扬州摄行太守事,大校以公年少,藐视不虔,立命捽首付狱。
王伦大掠淮海,将及境,州将恐惧,公奋厉其众,欲要击之。
贼闻,乃由他道去。
公平居,言色安徐,猝应事物,初若不用意,而敏捷精尽,虽索虑者无以加也。
其迎辽使至北都使者欲轻裘便面过阙,公折以旧例必朝服,乃绐对服在后乘,公使驰取授之,敌人惭服。
庆历中契丹数邀求生事,刘六符者号才黠,公出使,六符来会食,声言将有所议,驰请公以动之,且观其举措。
公怡然往,六符大为公屈,卒无所言。
旧待辽使应办疲扰,公建为三顿,请分供帐食饮器,后先迭用,以周其阙。
尤明典章,善论事,其语洁齐易听,故多施行。
尝言贡举诸科滞于记诵,已立法使兼通本经大义,将有造浮说以摇前令者,愿确守之,法卒不废。
又论伎术官荫子孙,宜各以其类,若医官使奏医学,教坊使色长,不独使专其业,且以杜入官之滥,至今行之。
皇祐中,三圣并配于郊,又温成皇后立庙荐献略比太庙。
礼官列奏,以为当改,而大臣犹不从。
公曰:「并配以致孝也,而渎乎帝;
后庙以广恩也,而僭乎亲。
皆违经背礼,岂可以示后世乎」?
遂定配太祖而改温成为祠殿,荐以常馔。
宫臣执事,自此正焉。
尝作《明堂乐章》,因言升歌阙柷敔,无终始之节,而节鼓非雅音,乃诏增柷敔搏拊而黜节鼓。
公为《仁宗谥议》,奏谓贱不诔贵,故臣下称天以诔天子,读谥南郊,受之天也。
词臣草谥议,即降诏命,有司初不预闻,殆非礼意,宜合百官读谥圜丘
上可其议。
仁宗既祔庙,以考位配明堂,而真宗当罢。
御史请分太宗之大雩以配真宗讲官和之。
公议曰:「严公配仁宗,得礼之正,而欲递迁分祀以茍厌神灵之意,臣恐祖宗弗飨也」。
知礼者以其言为是。
及论丧毕禘祫、神主祔庙已尝吉祭,不当于禫毕复行馈食之礼,以折礼官,众论遂定。
治平中,大议追尊濮王,公于两制为议首,执用封期亲尊属故事执政以为不然。
公持之,卒不夺。
其后谏官、御史争论,久不决,帝以手诏裁定,多如其初。
熙宁元年,当郊,上疑于谅闇
公与两制合奏:《王制》三年不祭,唯天地社稷越绋而行事,不以卑废尊也。
汉文帝以来即位而谒庙,至唐德宗以后踰年而不行郊。
真宗明德太后丧,明年亦祀圜丘、享太庙。
今宜如故事,其冕服、车辂、仪物、音乐缘神事者,皆不可废。
其年遂行大礼。
朝廷将复入阁仪,公曰:「唐紫宸为正衙,不御则唤仗由閤门入,则入阁非盛礼也,此不足复」。
公泛通六经,深于《诗》、《书》,善史学,其为文豪赡有气,闳侈瑰丽而不失义正,自成一家。
掌文诰二十年,每一篇出,四方传诵之。
帝数语大臣:「王圭诰有体,他学士不逮远矣」。
朝廷有大述作,虽已秉政,犹特命为之。
修仁宗、英宗《实录》及正史,多所刊定,意足而无长语。
拟稿上,先帝手诏以比
英宗皇子中书召公草诏,公对曰:「天下属望立嗣子久矣,然必出自陛下意,则后莫能摇。
一有摇动,所以阶祸乱也」。
帝谕以「决自朕意」,乃进稿。
欧阳文忠公以为得学士体。
公草仁宗遗制、先帝为太子册、庆寿宫还政书,皆宣叙明鬯,人以谓协济大事,有翰墨之功焉。
又记宝文阁,奉诏为高卫王康王碑,发明天子所以崇事圣母之意,天子嘉之。
公荣遇最久,诸臣无以为比,而谦俭慎默,未尝有过,有毁者率弗验,其后眷待愈隆。
御史欲诬其子仲端以事,公固请穷治,已而不挂一毫,言者服罪。
英宗尝召对蕊珠殿,设紫花墩命坐,翊日赐盘龙金盆以示恩意。
先帝拓熙河,赐之玉带,前后加勋至极品。
元丰二年,增授功臣号,率同列辞上曰:「功臣自唐中叶以宠从行军士,非古也」。
因诏罢功臣
公自奉甚约,而厚于昆弟,然于亲属终不敢私援荐,不知者至或怨之。
子:仲脩,以学登进士第,今为秘书省著作佐郎
仲端承事郎籍田令
仲薿承奉郎
仲琓、仲煜,承事郎
女:长适郓州教授李格非,早卒;
次适前权太常博士闾丘吁
次许嫁前进士郑居中,并封蓬莱县君
次尚幼。
孙男三人:昭,承奉郎
次晏,次晟。
公享年六十七,文集一百卷。
夫人郑氏,奉国军节度使戬之女,今举以祔。
铭曰:
自公五世,居蜀成都
高祖逮祖,食吏躬儒。
维考汉公,始徙家舒。
至于太师,幼奋乡闾。
发为文章,玑贝琼琚。
翰林是职,相府是居。
事业煌煌,何其伟与。
公意愉夷,公貌虚徐。
蹈勤履艰,勇则有馀。
武圣皋,造设新书。
学以教士,士众龟鱼。
法以练卒,卒劲虎貙。
拓洮披夏,声动穹庐。
赞赞厥功,公帝俞。
圣母神孙,并照天衢。
雺褰雾收,六合开除。
公于斯时,载持载扶。
有岩岱华,视我丕图。
公卧在疾,锡问𧾱𧾱。
公终考年,泽贲幽墟。
呜呼太师,显孰公如。
韩献肃公绛忠弼之碑元祐三年六月 北宋 · 李清臣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一八、《名臣碑传琬琰集》上卷一一
元祐三年三月,赠太傅韩献肃公之柩至京师,厝于颍昌长社嘉禾乡先兆之次。
六月十九日甲午,葬灵井村。
既事,将勒石隧道,有诏资政殿学士李清臣其撰次献肃公绛事,而赐额以为忠弼之碑。
臣观于《书》、《诗》,昔之贤臣,茍有以忠服国事,盖弗恤厥家。
商有若伊尹暨陟,在周有若召公奭暨虎。
后人思念咏歌,于报亦罔不笃。
献肃公嗣世德,有烈在天下,或坠厥实,昧弗著见,载笔之士,是忱有责,矧孝子孝孙怀大戚。
献肃公中书舍人攽状其事,太常考功御史与在廷之臣谥其行右仆射纯仁以志铭昭其幽堂,是于忠弼大慰。
吁诏又以属陋臣,惟献肃公昔不以不肖视陋臣,是敢重受命,推原帝意,丕扬公之忠,用久于天下。
公字子华,曾祖讳处均,祖讳保枢,真定灵寿人
考讳亿,参知仁宗朝政事,谥忠宪
及公与仲季相继大用,繇是三世皆赠太师开府仪同三司,曾祖追封周国公,祖陈国,考冀国
曾祖妣李氏,祖妣郭氏、周氏,妣蒲氏、王氏,各封太夫人于夫之国。
忠宪公始葬陈公于长社,遂筑第颍昌,以便岁时奉帚荐豆,合其属以居。
公又以德义劝教,子孙孝友,儒学吏能,士大夫皆称韩氏。
公少以荫补太庙斋郎,累迁大理评事,试进士,唱名第三,文章惊动一时,以太子中允通判陈州
忠宪公忧,服除,召擢太常丞直集贤院同知太常礼院
言神主在太室而将祀,习仪朝廷不敬,自是徙就尚书省,迁开封府推官
医家子冷清,自谓母娠宫中,生民间,欲以惑众。
既就狱,止羁置蔡州,公奏请乃敢大造谖诈,宜弃都市。
仁宗问所以然,公复详言其状,清遂伏诛。
户部判官
南方饥,体量安抚江南,所宽减财力,振救全活十数事。
创为五则,以均衙前役。
斥陂湖利,夺其锢者予贫民。
信州民运盐,趣发运司以时输送。
宣州奸贿不法,收以付狱,州人欢贺。
使还称旨,擢右正言
时大臣左右朝政,务循故事,公入对曰:「陛下宜用神断」。
他日纳疏言:「陛下春秋高,愿早建太子」。
仁宗曰:「卿忠论及此,然几事也,毋著文墨」。
公怀疏以归,焚于室,故在仁宗英宗朝,虽所亲亦莫知公尝论此者。
入内都知守忠判内省事,公谓不可假此名,罢之。
道士赵清贶出入宰相家,以贿败,开封府杖之,死于道,民间欢言为宰相灭口。
公请究治宰相与所指者,皆谪去。
未久,稍迁,公复固争,奏寝弗下,公遂屏处自劾。
上遣使慰劳,起之,转礼部员外郎,罢谏职,纠察在京刑狱同判太常寺兼礼仪事,同修《起居注》,试知制诰
押班武继隆迁官,公封还词头,陈其罪,出继隆郓州钤辖
久之,求补外,迁吏部员外郎,以职知河阳,辞迁官不拜。
数月,召判吏部流内铨
李仲昌塞六塔河不成,濒河诸郡大水,出为河北安抚使
时宰相佑仲昌,莫敢斥其罪,公独劾奏仲昌首事败河,费国垫民,窜废南方,遂以龙图阁直学士河北都转运使
亲嫌,徙知瀛州
从官列奏,公宜在朝廷,留知谏院
自以言数不用,不敢污言职,辞,改知审官院
宣祖神御,温成后园,皆寓奉先寺仁宗将幸奉先,或谓因欲临后园。
公预以所闻谏。
旦日饬驾,使谕公曰:「朕欲酌神御,非诣后园也」。
同知贡举,召拜翰林学士群牧使
仁宗遣使祈嗣茅山,公当草祝辞,因言:「祈嗣顾祷祠何益。
女御闭于深宫者众,宦人养子绝人之世者多,非所以顺天地、致《螽斯》之福于上也」。
书奏御,仁宗日出宫人数百,且令裁定宦人养子令。
吏部员外郎右谏议大夫权御史中丞
时近臣守真定已去,从官联章请贳其罪,公曰:「法自贵者始,更相援救,则公道废矣」。
遂并劾之。
官人或纳请降度牒紫方袍者,公具以闻上,亟逐典掌刘氏等。
公在台,论大臣缘私请荐举人不称者罢十数。
凡朝宴在列,无敢有欢哗徙倚不端者。
张孜母乳悼献太子以襁负从宫中。
其后壮长寖贵,领亲军
以挂嫌议,出为外官,至是复召还。
公奏弹宰相引嫌人典宿卫,以数言时政阙失,中书故寝不报。
章未下,公自陈论塞骫职事,不敢复造台。
谏官指趣或与公异,乃诋公为擅去官守,罢知蔡州
数月,加翰林侍读学士、知庆州
熟羌密矩族劫狱囚,杀追呼吏,据堡不用命,公发兵夷密矩族。
朝廷惊问举兵状,未报,闻贼平。
壮公策决,赐诏嘉奖,自此熟羌不敢辄叛。
嘉祐八年正月,进端明殿学士知成都府,出贷仓谷,循瘗医药,葬客死士与贫不能瘗;
禁边州伐木夷界,以弭兵争;
闭绝蚕崖关,使夷人贸卖来往亡内觇。
初,张尚书咏给券粜盐米惠贫户,岁久皆转入富人
公废旧券,别以券予贫民,因奏凡三岁视贫富辄改易券。
内侍使蜀,给酒场吏主贸卖,听使掊取以资费。
公奏请加禁约,英宗使内侍省严著令,每行必申饬焉。
给事中,改尚书礼部侍郎
群牧使召,未至,加户部,权知开封府
视事未几,权三司使
乃奏均两川职分田,差剧易为厚薄;
合同凭由司,凡宫费悉关三司
中旨横恩,一切固执弗下。
公即奏小人不足徇,即有飞语,愿覈实。
英宗曰:「朕在藩邸,颇闻有司以国事为人情,卿所守固善,其毋惮谗」。
京师大雨水,天子缮治供帐皆办,真拜,使作永厚陵,裁浮费甚众。
神宗拜公枢密副使
密府选用西班升朝官,吏挟势,重有低昂,人莫敢以劳者自直。
公奏置审官西院,釐正选用法,付之禁兵,岁减汰数或十耗五六。
将校营垒犹如故,建请并省,以实军费。
兼领制置三司条例司,改参知政事
熙宁二年九月羌大入庆州境,围七寨,杀略数千,边将高敏战死榆林
以公为陕西宣抚使,赐空名宣告,即军中赏功,诏许除补所部官。
自受命至陛辞,三日而行,赐金缯及织文袍,才至边,悉分予将吏。
公初行环庆,劳飨蕃汉士伤痍者,赐帛裹疮。
治兵鄜延,使偏将种谔青涧城,趋银州界。
抚宁开光诸帐,屯守娄。
公欲自高奴通道河东,诏兼河东宣抚使,就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
公遣将出麟府,兵径虏中凡九日。
会娄下,又破贼马户川,斩馘数千,获绣旗、木符、领卢印。
公初至边,裂诸路兵置七将,间其无备,亟出捣之,至是深入破敌者十七战,皆捷,招降数万人,居以旷土。
方筑据夺其要害,而庆将失抚御,兵有叛亡者。
时内外多与公异意,争归咎宣抚司,边事摇矣。
公一不辨,以身任其责,罢相,知邓州
其后既收兵,羌人亦卷庐帐、驱畜产遁去,客食河外,饥死者众,数年终不能复,而使大酋数叩保安军,求通使,并塞皆空无敌火。
上于是知公为有功。
明堂礼成,进观文殿学士
公乃奏:「臣尝私誓,年六十归奉先臣丘墓,今落罪籍,乃敢言,愿如臣所誓」。
章十上,神宗遣使五返,敦谕切至,除知许州,使近田里,公乃不敢辞。
阅岁,加大学士,徙知大名府,且使过阙入朝,谕之曰:「西边之宁,卿之力也」。
告辞坐前,因奏有司奉行诏令不称旨,颇为苛急,以疲吏民,愿宽期会,简节目,神宗可之。
明年,复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监修国史
既在任,请置局中书,钩考财用,以制出入之节。
已而与同列弗合,时三司使发市易官罪,而同列佑之,欲弗责;
方创贾人免行钱,孙尚书永议有异,而同列欲论罔上,故不实;
上书人郑侠绞切下狱,而执政冯公京尝赒,同列欲以党侠为重坐。
公辨帝前,谓不得直数罢。
上为逐市易官,稍宽二臣者。
而他相至,欲复留故贾人刘佐任市易。
公固言不可,论上前,未决。
公再拜曰:「臣言不用,辱相位,请从此辞」。
上愕曰:「兹小事,何尔耶」?
公奏曰:「小事弗伸,况大事乎」?
上为罢佐,遣使持手扎谕公,使就位,公乃起。
后数月,固称疾,乃拜观文殿大学士礼部尚书、知许州
知太原府,授建雄军节度使、知定州
以年七十告老,不许,复知颍昌府
辞,以为西太一宫使
请纳节,上谕以使相宫使有近比,辞不已,遂许收建雄军节度,拜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为宫使
召陪祠南郊,还旧节,知河南府
,伊、洛大涨,漂城中,拯护垫溺,给其食,处以官舍;
讹言惊众者刑黥之;
募工料材,完仓库营垒,直平而工作利;
筑堤障城东南。
明年水复至,与堤平,人赖以免,颂其功,刻于石。
会行保马法,主者促期增数,保户迫蹙,马价暴贵。
公为修奏止之如初令。
裕陵役兴,公选才者分责以事,凡所应办皆前期为区处,陵成而下不扰。
今上登极,恩改镇江军节度封康国公
自神宗更定官制,以开府仪同三司大名府北京留守
赐觐见,公数陈避,诏勉行,倚以镇扰河北
公不得请,就道。
都水使者欲凿渠郭南,引大河东趋金堤,调工费甚急。
公上言:「故道在澶渊,而傍府横引河,功必不就,徒耗财力,骇恐魏人,使流徙,非计也」。
三奏,遂罢役。
后复条列故道便利上之。
既而公屡请老,上遣使劳抚,不从。
公请不已,除集禧观使
又请,凡十馀上,上知不可夺,乃拜司空检校太尉致仕。
京师,既而许还颍昌,敕有司供具。
入辞赐对,给一子扶掖,命宰臣宴饯都亭驿
公以久雪、上方忧劳,辞宴未行。
感疾,太医诊治,元祐三年九月三日薨于寝,享年七十七。
两宫临奠,数厚赐,天子成服苑中,辍视朝两日。
公自少气节嶷然,闻其言、见其貌,皆知其必位将相
刚正浑厚,而于交亲仁以尽至。
朝廷事不可屈挠以私,据理道,论是非,不辨正不已。
推贤引能,急于家事,以诚待人无所疑,而知人常不误。
司马温公方与执政忤,而公言温公代己为枢密副使,至于宰相又荐之。
神宗亦可之,曰:「卿度来乎,朕当亟召」。
力引吴正宪公忠谅可任大事,宣抚陕西,首荐今左右丞相判官
常举布衣王安国能辞章,程颐有经行。
士大夫出其门,多知名天下。
初,进士科擢速,公言偶程文、占上选,未见才实,劳最躐众人,指期为卿辅,殆亡所谓。
自是始议间年一贡士,而杀其恩。
嘉祐中,与陈秀公议茶法,官不失常课,刑辟岁省数千人。
又言差役病民最甚,宜畀上农及官户、单丁女户簿率钱募衙前吏,凡不可募者,存乡户,则上户免服役,而游手之民得以应募有业矣。
英宗未果行,至熙宁初,申讲前议。
及温公建言一用差法,诏访利害,公曰:「臣初议谓衙前可募,其后乃并及他役。
所募既广,遂率钱及下户,且多取羡数。
以今所宜,第除羡数,免下户钱,惠泽周矣」。
因条六事,异温公议,公皆参取焉。
公前此于温公疏外,中援其贤,及议朝廷事,自守不夺所见乃如此。
又建言官制错谬,如近臣乃兼判中书门下省,细务多关决二府,慁大政。
祖宗方耘锄天下,袭唐季,未及更,宜早论定。
其后神宗改官制,约用六典,多如公所陈者。
将殁,尤上书恳恻言天下事。
所临六州,皆生立祠,闻讣,有巷哭者。
公抚养孤贫,虽劳宗疏属,皆仰嫁娶衣食;
赒门生故吏之不能自存者,俸禄无所馀。
范鲁公质之曾孙女,先公而亡,追封韩国夫人
子宗师,今为朝散大夫
女适进士范绅,早卒,以恩追封仙居县君
孙男二人:瑜,承事郎
璧,假承事郎
有文集八十卷,奏议四十五卷,《内外制》、《宣抚经制录》、《治平会录》,总二十二卷,藏于家。
呜呼,如公斯可谓大臣矣!
铭曰:
韩出姬姓,同源异谱。
支裔绵延,高曾北土。
及陈公丧,始南葬许。
烈考忠宪仁宗作辅。
美成之宫,肖像左庑。
公于四朝,忠孝文武。
内长臣工,外奋师旅。
为民作防,为国除蛊。
他人之为,芬葩绮组。
公一乃心,忠信是与。
匪家惟邦,匪身惟主。
公于夸强,弗偻弗俯。
公于奇穷,弗震弗侮。
义愆公违,义合公处。
正邪暌乖,其犹寒暑。
卒遂其守,以戴尧禹。
凡公德功,辨莫能数。
刻铭斯碑,诒示来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