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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提刑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三、《跨鳌集》卷二○、《国朝二百家名贤文粹》卷九一
某历耕山中,知春稚秋敛,候雨雪之时不时,螟蠈蟊螣之有无,为终岁喜乐忧戚事。
筋力未大成,不堪秉耒耜,即肩芋羹豆饭,早晚馈田土。
伏腊有酿豕炙,一身饱暖,遑恤其他?
父兄油然诏学书,意识偏傍,与门户充县官役足矣。
而同舍有忍酸辛,信空梦,阔视虚名为有必得之术,行欲与知人家国事。
某内訹其说,去而东之,率然落有司沙汰。
中调今尉。
幸缉熙日久,法度完密,中和保养四方。
而一夫失职,亲于民者起视左右,无刀斧徽墨可忌而畏。
或不噤其口,且言之当路,当路者起视,朝廷无妄斥逐,与筑塞肯言者,且列而疏之。
故田舍子益不内量,乃欲分辨当否,刻画狗鹄,穷尽小识,以取众人指目。
果得尽所欲言,曾何益成事耶?
自念从仕日浅,耳目所闻睹,有户绝之弊,有坊场之弊,有盗贼断狱之弊,其不便于民者,炳炳也。
宴方丈者惭咽李之饥,醉酒浆者悲向隅之泣,而名卿才大夫,何得不为失职者虑耶?
何谓户绝之弊?
且世之人为身谋者,为其子谋也。
占熊罴之祥,设弧矢之具,祝庙鬼、扫先茔,孰不欲有后耶?
推穰苴之毂,倚张禹之床,丐善田,觊美官,眷眷为其子树立也。
帚聚箕敛,铢求寸积,胼胝其手足,焦烁其思虑,锥刀之得不以与诸人,借菽水者相而授之,为其有子也。
百岁后不可讳,则仓库、牛马有定簿管钥,虽宠奴幸婢靡一毫之得者,为其子继也。
今不幸至于户绝,耆邻守门,官吏据堂,括出籍入,恐其死者目未瞑,而一簪不得著身。
法虽许葬送斋供之费给付近亲,或令得财产者同为营办,缘法止许给财,而不及葬地,故牵文之使,不敢摽已没之田,俾户绝者穿凿。
甚者,妻不得祔夫、子不得陪父,坟墓,一抔之土无非官有,兹法之弊也。
封树皆古之制,而掩骼埋胔漏泉之所先,安有太平赤子而不得尺地以葬耶?
此诚可悲也。
何谓坊场之弊?
盖商于海者不宝珠玉,则宝犀瑁,于陆者不宝盐铁,则宝茶茗。
持筹权衡斗筲间,累千金之得,以求田问舍,大妇烜簪珥,小妇曳琴瑟,兹商贾者所愿也。
渔于海者志鱼,猎于泽者志兽,敕妇姑涤锜釜,羽毛齿革夕登于俎,兹渔猎者所愿也。
蜀妇守丹穴,白圭观时变,雍脂浊脯,乃至藏镪千万,人人愿以为陶朱,家家愿以为猗顿,利所在者,冀必得也。
今承买场务,不幸至于败阙,一年无人投收状,而体量之官,背项相望,络绎道左。
其保明供申不过指人烟,指商旅,指道路,谓人烟有疏密,商旅有多寡,道路有僻要,交驰文具,徒虚语耳。
一日败阙之家,生事萧替,逋欠委至,追胥满前,必不得已,则倾馀酿,售法具,以逃旦夕之责。
甚者离室家,质血属,投哀乞怜于亲戚故旧、父子昆弟,非丧居凶岁,而戚戚有不保长年之色。
譬犹出力重负,计百里而止,日之夕矣,重不得释,从而益之,主人鞭其后以进,是则实封投状百里而止者也。
亟改者不过以实封为罔民,然不问赢虚耗息而代者自至,今立额大率高于买名,而好谋之人目败者为覆车踣马之戒,岂不筹其不可耶?
是败阙之家重负终不可释也。
法有以减定额钱,问见沽人且添二分钱止,防见沽人欺绐,而官吏舞文,虽他人承买,亦以添二分钱为率,则是前日之体量减价为未减也。
故擅一壑之甘,守已遂之业,即规从末减钱数输送,其夤缘巧倖,愈不可究,上下结密,共成一网,欲棼而理之者,殆不胜其劳也。
何谓盗贼断狱之弊?
且天下强吏少,良吏多,强吏常令法在我,良吏常以己殉法。
在我则人畏,殉法则己畏,与其己畏,宁若人畏?
良吏之不及强吏也明矣。
钩曲傅致,逆得事情,神明之断,出没胸臆间,牍背之示,掣肘之惑,屏息不得发,果畏其强耶?
强吏之为强恶,姑息耳。
今法有按问,欲举条其情有不堪悯者,例得减等,法意务本忠厚,而为政之实,何可惠奸!
今盗贼率以此相庆,而良吏定罪,狐貉轻重,引避失入之罚,至谓袁安不以赃鞫人,而吾曹希牧守、望宰相,何苦分外按数毛脉,吹求疵垢,煅炼束缚,致人于不免耶?
是攘秦人裘,拾楚人弓,取高庙环,匿子卿羊,掠士衡舟,举献之毡,类盗也,一切得原免,甚可怪笑。
借使乙为盗,甲缉之,物色其人而已获赃證,乙势既蹙,尽暴其所为,是甲无适而不为。
盘诘讯问乙,无适而不为,能自首服。
此风决不可长,立法者之弊也。
吁,岂人人强吏而能尅惩之欤!
往年朝列有争奸人之杀其夫者,妻不当减,其议不合,即缄噎以去。
天下不如人意事何止八九耶?
杨素曰:「痴人欲了官事官事未易了」。
真知言哉!
阁下入蜀,求民之瘼,且留情于法令,一纸形容霄汉间,援苍生于沦胥,某何惮而不发耶?
近时广收常平米,意非不佳也。
议者以数年之籴,红腐相因,而西南亡有水旱之变,不可以厚积。
某度阁下一出,则此事便已可人易晓而易听从,已而脂辖叩邛、蜀,随处辄罢,彼固执者距至是耶?
虽然,士之可与晤语者众,而堙伏下微。
泯泯亡先容,多言则为躁,大言为狂,言而不当则为妄。
某处之不疑矣。
谢举官启 其二 北宋 · 李新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八八、《跨鳌集》卷二五
腐儒学术,世谓鲜通;
俗吏政经,自知不敏。
误承华剡,益载厚颜。
进退居荣,俯仰惊宠。
窃以池塘生草,曾回邹子之春;
宴寝凝香,未报窦申之鹊。
方再濡于荐墨,或崛起于讼书。
白璧之无疵,何青蝇之剧集。
缘同列竞进,忌寸步或先。
张弧于前,设阱在后。
走卒于卧内,推以腹心;
使者于道旁,献之竿牍。
构成大狱,肆为奸言。
若妖狐得夜以祥,是丑妇入庐为妒。
虽即宴安怀鸩,操心益危;
奈何笑语藏刀,为患不细。
惟蝮蝎不知其毒,如日月何伤于明。
况愚幸有二天,知告者过也;
如彼不循三尺,欲问以辨之。
殆未中其鼠机,几弗免于虎口。
求之正道,叔孙恶李斯俱官;
比之匪人,老子韩非同传。
蒙转祸以为福,恶以人而胜天,谓能屈身池中,当令出我门下。
如某者虑不周变,才适时,因人而成,为鬼所笑。
念故人招隐,言欲与汝偕亡;
属藻鉴求贤,安能使予不遇?
此盖伏遇某官直道游世,诚心与人。
不食前言,每借馀论。
怜其腰磬,过乎三命循墙;
借之函书,重于十部从事。
故兹庸妄,复与采收。
果能草牍三千,未尝轧思;
要当除吏八百,仍许备员。
感恩曷穷,报德无易。
示照道人(尼) 宋 · 释克勤
 出处:全宋文卷二九○一
释门奇特,径截超證,速与般若相应,无出禅宗,此乃如来最上乘清净禅也。
灵山拈花,金色头陀微笑,迦文付授涅槃妙心正法眼藏,教外别行单传心印,历代四七。
至达磨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无论凡圣久近,但根器相投,一念透脱,更不假三僧祇劫,便證本来圆成净妙调御。
是故游泳此宗,资大法器,从初立志跂步,便要超卓。
所谓立地成佛,暂时歛念,便證无生,不立前后际。
不从他得,惟是自己分上猛利操修。
如斩一綟丝,一斩一切斩。
性灵瞥脱,前念是凡,后念是圣,拟不拟凡圣,一如含吐十虚,更无方所
永嘉道:「争似无为实相门,一超直入如来地」。
法华会上,龙女献一珠,即成正觉,岂非转念便證妙果耶?
盖此法天地不能覆载,虚空不可包容,蕴在一切含灵根脚,为一切依倚,长时净裸裸,无处不周。
但为情识所拘,闻见所隔,妄认缘影为心,四大为身,不能證得此正体。
所以诸圣以悲愿力指出示人,令一切群生有根器者,回光返照,单拈独證去。
只如龙女所献之宝,即今在甚处?
若才举著,便和坐子承当得,终不向语言中作解会,心机意想里作窠窟,便与灵山无垢世界无二无别也。
从上来唯贵最初一念,最初一句,念未生,声未发,直下截断,千圣灵机,万灵印契,一时划破,可不是脱洒自由,得大自在要妙处耶?
庞居士马大师:「不与万法为侣,是什么人」?
马师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
此个公案多有涉唇吻商量,作机境解会,殊不禀宗猷也。
要须是个生铁铸就底,方能逆流超證,乃解翻却二老铁船,始到壁立万仞处,方知无许多事。
按:《佛果圆悟真觉禅师心要》卷上终。
玉友传 宋 · 刘跂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二、《学易集》卷七、《皇朝文鉴》卷一五○
玉友,其先出自后稷,得姓九种,别为禾氏,居官长子孙,又为庾氏。
有子粲,从仪氏受道家术,术成,一息十日,大寒凝流而不冰,世称以为神
其后子孙命氏不一,惟甘氏最著。
传数世,有壶公,既仙去,历千数百岁,挹之辄出,世谓玉友。
后或曰壶公者,无冬夏隐壶中,然时时犹复往来人间。
今玉友即壶公也。
为人精白不杂处,少时带经就舂方士中,黄生白水真人一见定交杵臼之间,相与差择陶汰,复修仪氏术,烝烝柔和,群居化之。
虽蓬室瓮牖,投者如归,一巾一瓢,意湛如也。
好事者或载与俱出,所至爵者避席,一坐尽倾。
既去,人思慕若渴。
平阳侯为相,独亲厚之,吏士人人争欲进说,皆不得间。
故人徐公为郎,言于朝曰:「此臣家中圣人也」。
去游荆楚荆州虚斋中以馆之,使其子伯雅叔雅季雅受学焉。
尝得董生《春秋玉杯》书,阅而起,喜曰:「知吾趣者,不在《玉杯》中乎」?
晚从王公子至山东山东闻声争交欢。
河间老人一见心醉,叹曰:「吾属徒知饮其德,莫能名其器」。
命史筮之,遇《需》䷄之《比》䷇,其占曰:「吉。
是谓三益,味道之腴。
泽外粹中,冰雪与居。
非金非石,其臭如
有孚盈缶,富以其邻。
殆将有不虞之好,得于燕乐之间」。
因贺曰:「斯人玉也,诸君宁得而友之乎」?
老人顿首幸甚,字之曰玉友。
初,甘氏宗族既众,仕宦高者入侍太官奉祠祭,其在州郡为平原督邮,为青州从事,或封宜城侯剧阳子,下至斗食丞,甚众。
其馀散居里邑田野,往往衒鬻自售,无老幼贤否,皆得与之交,倡优下吏,狎溺尤甚,号为欢伯,爱之不容口。
由是交道遂漓,县官既觉之,因著为令,尽收其财佐公上,毋得藏器于家,清廉之士至揭表自别。
独玉友不然,瑰意琦行,门无杂宾,私淑诸人,未尝显于时。
既性所守,亦其势然也。
与人接,初若恬和,而中甚烈,天质醇白,终始一致,炎凉莫能移。
平居固罕见之,人或望其颜色,皆𥈭眙,及深味其言,无不心悦诚服。
识与未识,以是沾丐所及,人忘其少。
谗者或恨其不满,闻而笑曰:「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他日老人坐草堂,苍官青士列侍堂下,风月佳夕,独玉友与桐君在。
桐君方有高山流水之趣,当是时,玉友色愈粹,风味愈胜,相视莫逆,欢然绝倒。
老人叹曰:「平生闻高士称羲皇上人,尝谓虚语,今乃信然。
恨不使陶靖节见之」。
客有邂逅相遇者,赪然内热,爽然自失,人怪而问之曰:「见吾玉友耶」?
客长叹曰:「阅人多矣,疑其不从人间来」。
其为人心服如此。
言,吾师以寅生,以酉终,故酉日辄隐不见。
然出处亦无常度,或对客未竟,人又于他所见之,或同时数家俱见。
虽人人谓我良友,然似是而非者十九,得其绪馀者十五,而得其真者百无一二。
至于官府及市肆若稗贩之家,虽愿见之,终不往。
浮沈于世,莫知其所终。
太史公曰:甘氏得姓尚矣,其后分封,以邑为姓,有中山氏、青田氏、桑落氏、乌氏、程氏、郫氏,此皆著姓,日以滋盛。
而玉友名氏弗彰,独以德称,其亦有以也夫!
或隐或见,莫考其出处,此与蓟子训、左元方何以异?
浮沈方外,野人白士与之忘年,而臣不得献之于君,故余为之考论其行事,未尝不叹息于斯焉。
朝奉大夫淄州任公墓志铭大观二年九月 宋 · 刘跂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六二、《学易集》卷七、《皇朝文鉴》卷一四四
公讳宗谊,字仲宜,性任氏。
尚书司封员外郎讳朏之曾孙,尚书工部郎中直史馆、赠吏部尚书子舆之孙,太常少卿致仕赠正义大夫讳粹、南阳郡太夫人尹氏之子。
上世故为博平人尚书公改葬于郓,因家焉。
公以父任为太庙斋郎,调陇州陇安庆州合水二县尉
丧服除,调滨州司户参军亳州酂县
用荐,为宣德郎、知曹州乘氏县,不赴。
签书镇海军判官管勾京东转运司文字。
通直郎通判南平军,不赴。
真州转般仓,转奉议郎,赐绯鱼袋。
通判永宁军,不赴,转承议郎通判沂州
今上即位,恩转朝奉郎朝散郎管勾宫观
沂州督捕贼,转朝请郎,转朝奉大夫通判泰州,不赴。
除知淄州,借紫,加勋骑都尉
大观元年七月二十四日,寝疾终于家,享年五十有九。
公阔达好义,有气略。
少时浮沈闾里,泛爱下,士人乐从之游。
既孤,葬昏仰食,贫甚,至鬻其产,赀用遂缺。
公曰「差易耳」,勤力治生,调度纤啬,居数年,复其产如初,乡人奇之,宗族赖焉。
天性明吏事,在官务核实,不肯便文自营,所临可纪。
酂有民椎埋剽攻,败则行钱诋谰,数得脱,前令不能制,公因事杀之以徇。
有盗群行入境,微得其处,会尉不在,公部分方略,以授主簿,曰:「往取贼受赏,以君有母,故为君得」。
主簿感激,如公教,尽获之,遂先公改京秩。
沂某氏子坐小法当受笞,公审其可教,争于州以赎论,是岁遂预乡举。
真州仓室屋七百区,费大,莫敢任葺事,岁霖雨坏米至万计,吏夜徙弃水中以灭迹。
公大撤而新之,计司吝费,公曰:「仓虽在真,本漕六路,聚米以供京师,则费宜均赋之六路」。
众是公议,上之朝,遂著为令。
在滨摄沧之乐陵令,在郓摄须城,治行皆如在酂。
凡民诉久不竟若冤不能自直者,摘其要害,躬为镌谕,无不厌服。
日所受书檄与凡小争讼,区处立决,廷无留事,狱户可罗雀,豪恶吏屏气,竟岁无敢犯。
或云:「为政必锄猾吏,奈何并容」?
公笑曰:「懦令倚吏以办,又惮其纵,则横掎摭之,是滋使藉以蠹民。
且去一猾吏,得一猾吏。
今予夺在我,吏供笔札、奉案牍而已,何谓云云」?
前后所辟荐公皆名士伟人。
其与人交,倾盖不疑,不为回隐,小不可辄以告。
然资乐易,喜宾客,酣饮笑噱,恢然无忤,人更服其长者。
晚尤好书,阅古今,评其人得失,以自致其意。
宫观归家,趣供具,召亲属故旧无虚日,叹曰:「老矣,无所用,如某人治某事,我虽老,尚能兼此人数辈」。
雅知公者亦多以为信云。
方朝廷察公行能优,除便郡,未赴,感疾不起,寿不满六十,于戏惜哉!
娶尹氏,南阳夫人弟之子,封寿安县君
子男四人:羲之、献之、允之、延之,皆举进士,羲之以公遗奏授假将仕郎
女七人,嫁王誉、郭俦、士廉、张平、张大辩、谢敦颐
右班殿直敦颐承务郎,馀皆举进士
一未嫁。
孙男七人。
大观二年九月二十六日,葬须城县黄陂乡之刘村先茔之次。
某皇妣鲁国太夫人正义公仲女也,笃于同气之爱,怜公幼,护视之尤厚。
南阳君于诸外孙爱某特异,躬自鞠育。
某又少公四岁,相与嬉戏,俱从我先公授书学。
丁壮昏宦,出处相先后,虽舅甥,有昆弟之好焉。
诸孤谓知公无如某者,请志其墓。
谨论次如右,为之铭曰:
服周于身,棺周于服。
刳石袤丈,以为之椁。
度三之一,得其函深。
如函之深,为之盖博。
其封隐,其坎席。
从先大夫,归此真宅。
异亩同颖献诸天子 宋 · 张庭坚
 出处:全宋文卷二八六五、经义模范
必假诸物,上天所以呈至和之瑞;
必达诸君,人臣所以推至和之本。
盖有至和之朝,斯孕至和之物,非臣下所敢干也,而谓私诸己,可乎?
同颖之禾特生于唐,非为唐也,有成王周公之懿,上天寄迹于唐以呈其瑞也。
天为君臣而呈其瑞,天之应不为虚出矣。
唐叔有诸己而不达诸君,不其虚上天之赐也哉?
嘉禾之来献,所以彰君臣之有道,而发扬上天之贶也。
是献也,其诸异乎献谀之献矣。
以异亩同颖献诸天子,所以见于《微子之命》。
夫野人食芹犹思献于至尊,有所有必输所有,常也,不闻以嘉禾献也。
意其为希世之宝欤。
非不能来献其琛如淮夷也,嘉禾则非宝也,意其为风土之产欤。
非不能毕献方物如四夷也,嘉禾则非产也。
唐叔之献,意有在矣。
大抵有道文明之祥,必有圣人在乎其位,而明良相逢之会,则造化之功不能私其秘矣。
同颖之禾发于唐,其果何所从出哉!
有臣无君,不足以当同颖之祥;
有君无臣,亦不足以当同颖之祥。
维此成王,幼冲也而贤;
繄彼周公,重臣也而圣。
圣贤一堂。
以君臣之和散而为天地之和,以天地之和酿而为嘉禾之和。
则夫禾者和也,唐之禾非唐之禾,周之禾也。
唐叔也见其应,思其感,宜何以哉!
不有王者,盍献之乎?
想其一介行李,诣阙以朝于王所,如曰:「天子之臣,其谨守天子之分地。
今兹封人来,告嘉禾之秀,骈颖某邑。
予小子罔敢知于兹,寔维我君,寔维我相,罔不同心,克受兹祥,敢使下臣致诸执事,是用昭我君臣之盛德,猗欤休哉」!
嘉禾之未献,则至和之瑞不于周而于唐,嘉禾之既献,则至和之瑞不于唐而于周。
窃意唐叔自唐而来,农夫相与歌于野曰:「幸生圣人之世,获睹斯瑞也」。
叔至周,而朝官吏相与庆于庭曰:「吾君相一德一心,当亦不忘斯瑞也」。
虽不必咏《既醉》、《凫鹥》之雅,而知其太平君子矣;
虽不必歌《丰年》、《噫嘻》之颂,而知其盛德形容矣。
噫!
明良有歌可以想君臣之懿矣;
金石有铭,可以述功德之崇矣。
独怪乎成周君臣之盛,人不自明,而冥冥太空独明之。
成王方疑周公也,天则偃禾以明之;
成王方信周公也,天则起禾以明之。
天非誇其君臣,有道之贶也。
彰君臣之有道,正欲君臣念斯贶以保斯民也。
唐叔探天之心,不私诸己而献于周,载之青史,惟德动天之證,虽至今而犹在。
然则唐叔发禾之秘,其亦有功于天与。
噫!
后世有祥瑞之献,则近于谀,嘉禾之献非谀也;
后世有符命之献,则失于妄,嘉禾之献非妄也。
君子曰成周有道之君臣也,唐叔有道之诸侯也,嘉禾有道之休祥也。
欲观有道之盛,舍周何以观哉!
策问 宋 · 廖刚
 出处:全宋文卷三○○○、《高峰文集》卷一四
问:圣人作经以遗天下后世,天人之道备矣。
君子以之修身,圣王以之为天下国家,犹之取方员平直于规矩准绳,天下之器悉出于此,而未有能废之者也。
洪惟圣朝以经图治,操验稽决,无非经者。
故养士以肄经为业,选士以通经为贤,课其功不略于胄子,程其能不废于武夫。
夫岂区区以是为得才之筌蹄也哉?
资以共治,实惟经术之明,故每重焉。
诸生蒙被教养之久,师友渊源所渐,宜无愧于此矣。
一日得其所知,若刺经以作王制,传经以断国论,求之古人,举能与之合乎?
抑道德性命之旨又臻其奥境,而功用不侔,曾汉、唐之诸儒不足道乎?
愿悉陈之,翼以得成才焉。
问:文武异事,而道本一致,犹人之一身,刚柔缓急,以时翕张,然后适得其平。
岂谓武则无与于文,而以文名者终无所用于武乎?
诸葛武侯之行师,见称天下奇才,而王通许以礼乐;
李卫公兵法,后世师焉,而考其始终,伟然为一代名臣,不全以战功显。
彼固曷尝以武之名为病耶?
有官君子以能文求试,盖奴视、卫、霍辈,若将浼己。
至若武侯卫公,宜所不辞也。
有如异日从子所好,不置子于旗鼓行阵之间,抑将何以报上之德,趋功名之会乎?
尝试言其所学所志,有司将幸以得才焉。
问:官不贵少,要使天下无废事;
士不贵众,要使天下无滞才。
盖事废则民告病,才滞则士告穷,二者均之不可。
然方承平熙洽之时,人材众多,理宜遴选,留滞之患,尚非所恤。
乃若日者诸路以阙官上闻,多至三数百员,事之不治,其弊可胜言哉!
且以为仕进者少耶,则铨部云集,率数十人而拟一官,果非不急于仕也。
且以为内重外轻,士多希进,迟迟去国,以幸免州县之劳耶?
则朝廷革侥倖之弊矣,尚何图哉!
岂铨选之吏容有玩法之奸,鬻阙而不以闻乎?
岂铨选之官每拘员少之文,留阙而不以示乎?
抑奔竞之徒方且引去而未及就职,一时之事有适然欤?
诸生学古通世务者也,尝试推原其故,有司将以复于上焉。
问:世人常患儒者不可使将兵,多以迂阔败事,观房琯用《春秋》战法覆师误国则然矣。
郤縠之阅礼乐,敦诗书,晋人独以为可帅卒佐文公成霸业。
杜元凯身不跨马,射不穿扎,研绎坟籍,自其所长,而平吴之功优居第一。
乌在儒者之不能邪?
于皇治朝,惟儒是任,峨冠接武,备文武之全才者不知几人。
借令一日边陲有烽燧之警,亦将取颇、牧于禁中而足矣。
虽然,前哲有言,天下虽安,战不可忘。
将不豫设,无以应卒,抑当今之务也。
在古兵法,使贪使廉,使贤使佞,故或拔于行伍,或奋于奴隶,而亟能成功,初不假于知书,又何邪?
宜有至当之论,可备采择,愿遂陈之。
问:边境之事,城池高深,器刃犀利,兵练而积,非不可以守也,而不可以恃。
所恃以制夷虏之命,在其有人而已。
若昔高唐之守,得朌子焉,而赵人不敢东渔。
彭城之守,得黔子焉,而燕人为之北祭。
魏尚之为云中也,以军市租给士卒,以私养钱飨宾客舍人,而匈奴于是远避,莫敢近塞。
段文昌镇西蜀,徙荆南也,驰一介靖黔中之乱,飞一羽解南安之围,至使彭濮大酋请石刊誓,愿脩贡献之礼。
数子不折一戟,不劳一旅,而其威信足以安边靖难如此,亦有道乎?
愿为之发明,以诏边吏。
问:昔人尝谓膏粱之性难正,故以求公族之大夫,必得敦惠者教之道艺,文敏者道其志行,果敢者验其得失,镇靖者脩其性情,要使餐和染教皆为善良,且进至于成德之君子。
今朝廷众建宗子之师儒,而朝夕之以诗书礼乐之习,意犹是也。
然则沐浴嘉泽,嚅哜至言,亦既有年于兹,若所谓温柔敦厚而不愚,疏通知远而不诬,恭俭庄钦而不烦,广博易良而不奢,诚有得于问学,晓然知经之所以为教乎?
春秋群公子,汉、唐之宗室,固多贤者,其间不负师傅之训,有如前所谓者,亦尝考诸传记而得其人乎?
幸并举而详说之,庶观所学。
问:文武之道,大中至正,无欠无馀,行乎万世之久而无弊者也。
自晚周以还,道衰以隐,民俗浇淫,性命之情荡而不复,异端邪说又从而簧鼓以惑之。
于是有老聃氏者,原道德之归,以返天下之迷;
释迦氏者,明空寂之真,以惊众生之妄。
盖二氏所以轧而盛行于后世者,势使然也。
惟圣有作,合三为一,以之道纳斯民于皇极,而浮屠、老子之教亦所不废,兹万世遇也。
然言必贵于可行,习常患于不察,敢问自周而上,无所假于二氏,而盛明之世,方且合而用之,何耶?
夫以圣人在上,不见排斥,则其无二致可知。
敢问其所以不异而圆融和会,殆将冥于无间者,果安在耶?
茂明之,庶观所学。
问:之道,载在方册,炳如日星,有目者之所共睹。
以治心脩身,以为天下国家,求之于心而合,推之于物而宜,无欠也,无馀也,无过也,无不及也,孰能抑扬增损于其间哉?
循之则治,拂之则乱,师之则正,背之则邪。
所谓稽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行乎万世之久而无弊者,其斯道欤!
自晚周以还,道术不明于天下,异端邪说簧鼓以惑天下之民者,其说甚众。
于是有老聃氏者,原道德之归,以返天下之迷;
释迦氏者,明空寂之真,以惊众生之妄。
盖二氏所以掩前芳而盛行于后世者,势使然也。
惟圣有作,合三为一,以道运天下于掌上,而以浮图老子之教陶冶其性命之情而助成之。
若异端邪说非此者,悉皆屏黜而不得用。
故学之徒虽青衿小子,抱膝而高谈者,无非性命道德之妙,兹万世一遇也。
虽然,言之要能体之,习之要能察之。
敢问自周而上,二氏未行于中国,之道果何所欠乎?
自周以还,二氏既盛于天下,之道果何所补乎?
夫以盛明之世,方且合而用之,则其无二致可知,敢问其所以一而圣朝之所以取者,果安在乎?
其详明之,欲以观诸君所到。
问:先王盛时,党庠遂序彬彬乎四海九州之间,礼义以兴,习俗以成,人材盛而国强,政事立而民富,盖无一不由于学也。
后世昧治之本源,学校徒取虚名,而不知所以兴之者。
皆是道之不行,岂无自而然耶?
洪惟我天子以尧禹高明之资,追述先朝之美意,教养之法粲然大备于今日,虽菁莪之乐育,未足拟其髣髴,兹万世之遇也。
然则士生斯时,所以励术业而图报称者,当如何哉?
涵泳服习,为日滋久,还视其中,果有以大异于失其所养者乎?
夫周贵秦贱,非特上之人有以贵之,而亦士知所以自贵。
厥今之士,皆知所以自贵,而无或丧其廉耻者乎?
道德资之以一,风俗资之以同,试言其所以美化善俗,一而同之者,以何道乎?
儒术诚行,则天下大而富;
敢问所以富天下者,术安在乎?
古者受成于学为,夫道者谋之所自出也,不识若仲尼所谓我战则克者,亦既学而得之否乎?
君宜无愧于此矣。
有司方以言取人,不得不详于设问。
其著于篇以自见,且欲以验士之无负于朝廷尔。
问:圣人作经以遗天下后世,天人之道备矣。
百家众技之说,譬若耳目口鼻,皆有所明而不能相通。
扬雄尝谓:「升东岳而知众山之迤逦,浮沧海而知江河之恶沱」。
善乎其能论经之大体也。
智足以知圣人者,以其所言逆知其所不言,以其所为逆知其所不为。
孟子于《云汉》不信「靡有孑遗」之语,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
善乎其能取经之意而遗其言也。
知经之体,则不裂其全而大理以明;
解经之意,则不拘于墟而大方可蹈。
之所以异乎诸子者也。
诸君从事于此久矣,之所论,于经何以见?
孟子之所疑,于经尚或有之乎?
其试广之说,推孟子之意,以见所学。
有司将幸以得才,愿无辞焉。
问:奔竞之风,从古所患,而近世为甚。
包苴竿牍,千里必致,乞怜借重,恬不赧颜。
夫岂薰习之久,遂莫知其非耶?
日者朝廷深惩其弊,罢堂选归之铨部,易格注精以较试,私谒不得通,创员不复置,彼将无所求,不得不循其分矣。
然而议者犹谓法徒行于中都,其在四方不见举之,故态尚自若也。
视职业为馀事,而朝夕所汲汲者每在于是,殆非穆穆清朝所望乎有官君子者也。
繄欲人人安于义命,不污以自营,不夸以外慕,宿道乡方,以追羔羊自公之美,如之何而可?
诸君试图之,有司将择以献。
问:仲尼没,传圣人之道者孟轲氏。
考七篇之书,要其离合会归,视仲尼如出一人,学者莫能以差殊观,亦称之曰云耳。
后之作者虽欲有继,曾若日月之不可参明,而世亦不以同年而语也。
天佑我宋,挺生真儒,实左右我神考,格于皇天。
一日配食元祀,与颜、孟同席,举天下之人翕然与之,不以为异。
呜呼!
岂智巧果敢所可得哉?
虽然,雷同趋和,中实不省,所以众人也,君子则当究知之。
之所以为,固未易以一言举,然集大成者乃其所以圣,而其制行则无可无不可是已。
承三圣者,乃其所以继孔子,而其制行则每以宾师自处,嚣然不可少贬者是已。
然则先正文公一皆与之合行,出处语默,固有所谓异而同之者乎?
世之相后数千百岁,而云实继之者,独果安在?
明经奥,殆其馀事。
必有所谓心传而默契者,愿闻其概。
庶观平日之脩习,非但摭其华而已也。
问:国以仁义为本,而善兵所以定功。
兵以节制为先,而出奇所以决胜。
周公为国,其制兵也,坐作进退皆有法,而孔子亦曰:「我战则克」。
是为仁义者未尝不知战也。
孟子游诸侯,每谈仁义之道,而鄙争城争地之非。
当时惟无人委国以从之,使或委国而从之,敌且至境而不战,是坐受其败也。
然则孟子果能勿用兵,独仗区区之仁义,制挺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乎?
夫秦之锐士不足以当桓文之节制,故后世惟诸葛亮李靖为得兵法。
孔明已去,司马仲达观其行营军垒,不觉叹服。
李靖常以正出奇,未尝专用奇,此为有法制而不务侥倖者也。
韩信之军脩武,高祖即其卧内夺之印,易置诸将,尚未知,此与棘门、灞上之军何异?
乃能数数胜敌,世服其善用兵,又何耶?
试推孟子之可大用,而述其未施;
韩信之有大功,而究其所以不假节制之术。
庶兵之本末可以类得矣,愿与闻焉。
问:经以探道,史以覈事,内外并进,本末兼得,此事之所以裕乎为世用者也。
方今经术之盛,方领矩步泳游庠序间者高谈道真,秕糠百氏,既熟闻其语矣。
若乃诗书以降,时君世主所以致治之迹,可以参稽理乱于后世者,史尚多有之,岂独无可言者乎?
尝试举其一二。
汉文帝专务以德化民,几致刑措,而或者谓其以严致平
孝宣励精政事,侔德商宗、周宣,而或者以为实杂霸道。
考其治效终始,有可为之辨明者乎?
抑其言皆有谓而然乎?
东都之世祖,唐之文皇,皆以不世出之资,削平祸乱,亟致太平,帝王之烈高矣,而史氏乃以永平之政比隆建武,永徽之美追风贞观。
然乎不然,亦论治者之所愿白也
诸生藏脩日久,载籍所传,宜无不考,其详为之说,庶观博古之识。
问:先王子惠之政,诏于尧,懋于汤,哀矜于文王艰阨疾苦之间,备官于成周。
盖圣人在上,化育万物,犹之一气之运,昆虫草木无细或遗,宁使匹夫匹妇有一不被其泽者乎?
恭惟我天子仁孝圣治,礼备乐成,宵旰兢业,犹惧德施之未周,乃诏郡邑究尽所以惠鲜困穷之方。
故居养有院,安济有坊,漏泽有园。
仁恩德意,渗漉洋溢,欢声和气,充塞天地。
年登俗阜,嘉祥荐臻,诸福之物,四方以其异来献者,史不停记。
呜呼盛哉!
抑尝伏睹诏令之勤渠,赒给区处之备善,与夫表异徵旷,赏罚察视之严明,盖帝尧、汤、文所未有也。
斯民之生,何其幸耶!
虽然,遐方万里,尚虑间有不足与共理者。
曰居养,而游手或因以窃食者,不敢拒其来;
曰安济,而羸瘠或至于濒死者,未必听其入。
然则负朝廷之意孰甚!
诸君久于庠序,以是圣政之所先,宜讲之熟矣。
伊欲任职之吏,亡拘文而失实,亡略法以幸免,率皆至诚恻怛,以一人之心为心,如之何而致其然耶?
幸究言之,有司将采择以献。
问:善学者,既其实不既其文。
夫惟尽心体性,自得于言谓之表,故言语事为不期于古先圣贤而已与之契。
自道术不明,揽英华而习步趋者,天下皆是,乌知所谓学哉!
洪惟我神考发天纵之蕴,以大学之道启迪天下之士。
上圣述之,益用敷阐道德,惟命之理,昭然在人心目,洋洋乎四海九州之内矣。
顾所期于天下学士,岂直要其能言而已哉?
盖自父子之仁充而圣人之天道可与,自可欲之善积而不可知之神可至,此学者所共知,而上之人所望乎下者也。
然则果亦有能进修于此而上达者乎?
诵夫子之言多矣,其能视富贵如浮云,安死生有命者乎?
皆读孟子之书矣,求所谓得志则泽加于民,不得志脩身见于世者,果谁是乎?
诸君藏脩日久,非口耳徒也,试言其所以自得而允蹈之者何如。
愿闻其崖略焉。
问:先王官人,先德行而后艺能,《周官》之书详矣。
惟我圣主稽古图功,自比年以来,诏令数下,以庠序宾兴为未足,又疏八行以搜扬遗逸,要尽复乡举里选,如先王之时而后已。
呜呼!
圣意亦可见矣。
盖真贤懿行,无世无之,前此求之,实未得其道耳。
世俗耳目狃常习,故易科举以庠序,则已为创见。
况行实之举,初不问艺文之优劣而遂官之意,宾贡之郡邑,荐列之里闾,尚不能无未喻之人也。
诚欲远近内外无贵贱小大,一皆至诚恻怛,以一人之心为心,无蔽贤而上蒙,无失实而下比,搜访推择,惟当是举,而不为文具以幸免于保任之责,如之何而致其然耶?
诸生试言之焉。
问:庆赏刑罚,人主驭下之术,而非下之所以享上。
盖居其官者必能其事,食其食者必利其人,犹之会计之必当,牧养之必息,亦将措己于无负而已。
待赏与罚而后劝惩,是凡民耳,何所贵于弁冕之士夫乎?
去古逾远,同寅协恭之风,化为贪懦无耻之俗,虽曰圣神继作,积习之弊丕变,有极难者,主上悯焉。
爰自临御以来,训迪戒敕,屡形恳恻之诏。
于斯时也,宜夫人成士君子之器,而清议无所容其喙矣。
然而朝廷适建一事功,则议赏必先,明罚必后。
如此而犹有冒取而计免者,况能不待是而自竭乎?
此其故安在?
圣王躬道德之化,远迈百王,而所以一二诲之者,又如此其至,何其匪躬尽瘁,公尔忘私者,尚或鲜耶?
诸生试原其所以,欲观忠嘉之论,可以上复吾君,毋专学谀佞也。
问:善用兵者,运奇无穷,千变万化,出没神鬼,而莫究其极,故战而每胜,玩敌人于股掌之上,而非侥倖于万一者也。
然则若孙子之败庞涓,令万弩见举火则俱发。
至白书下,不钻火烛之,或昼过马陵,则膑岂遂无以胜之乎?
韩信去国数百里击赵,使李左车之策,以奇兵从间道绝其辎重,成安君深沟高垒,不与之战,则且前不得斗,退不得还,计果将安出乎?
李广以百骑遇匈奴骑数千,乃解鞍纵马卧,以示无畏。
使匈奴知其去大军犹数十里,遂围击之,则广将奈何?
王霸之往视滹沱,诡言冰合,比光武至,冰适合耳。
使至河而流澌莫济,追兵且蹑其后,霸又欲何为耶?
数子皆古之善用兵者也,其料敌制变,必非黔驴之技。
试以兵法逆推其所谓应变不穷者各当如何,亦足见诸君之所学也。
问:文武异事,而道本一致,犹之二气之运,必相资然后乃能生成万物。
古之人其备乎?
太公望武王言兵,而王道之本,治国之要,天文地理,人事之纪,靡不贯通,上极乎道德,下周乎器数,盖非徒战胜攻取之事而已也。
诸葛武侯之行师,号称天下奇才,而王通许其能兴礼乐。
李卫公兵法,后世师焉,而考其终始,伟然为一代名臣,不全以战功显。
夫所谓将帅之才,不当如是耶?
诸君泳游庠序,素诗书礼乐之习,计所自期,奴视、魏、霍辈必矣。
方今之时,甲兵之问不至于庙堂,有如异日终不置诸君于旗鼓行阵之间,则将报上之德,欲以何乎?
若以谓在吾术中,惟上所用,则是今日之所习者,真可以兼得圣人之所谓文者乎?
试为言之。
问:大江之西,沃壤千里,岁漕京师以百万计,官办舟船,十郡毕力,视他路数为最多。
盖濒川俯涧,往往长林巨麓,易于得材,而斤锯钉楔之工,略无停刻。
故虽江淮他郡之载,时取给焉,所济博矣。
然列樯衔尾,付之刑馀亡赖之手,累千百艘而无一返者,岂东南运漕之用广,岁造之数适足以给之欤?
抑其或为奸弊,既取所载,则毁舟以厚诬乎?
试究其利病而图之。
问:兵之法存于书,昔子房得其秘于下邳汉祖资之以成大业。
侯君集学于李靖,觉其有未尽之妙。
是兵法固可传也,然如、魏、霍辈,曾何所闻,而皆能料敌制胜。
赵括雅读父书,谈辩莫屈,而卒有长平之败,是何耶?
岂诵其书者不必善制变,而善制变者不必袭其法耶?
法贵以少击众,而王剪之伐荆,则曰非六十万人不可。
兵宁拙速无巧迟,而赵奢之救阏与,则留二十八日不行。
兵戒倍道趋利,而段纪明之伐羌,日夜驰二百里以致犍。
若此类者不可悉举,是兵固多变,不皆考其法于书也。
然则将舍其书而不用耶,则无以发用兵者之
将守其法而蹈之耶,则无以尽其变化之神。
如之何而可?
问:王者代天理物,调燮阴阳。
阴阳由其道,万物遂其宜,天人和同,叶气充塞,即休祥降,符瑞臻,兹太平之极致,非可以力求而幸得也。
昔之人盖尝以其类推之,若曰道有以格天,则景星明,甘露降;
泽有以漏泉,则朱草秀,醴泉涌;
德及于鸟兽,故凤皇翔而麒麟游
德被于八方,故钟律调而祥风至。
至若莲蒲感于克孝,平露应于得贤,宾速显继嗣之平,蓂荚彰历象之得,盖未有无因而至者。
虽曰通天下一气,至于天地之大和应焉,则诸福百祥理无二致。
然气同者求,声比者应,置鉴燧掌握之间,得水火于太极之上,物固有各以其类感者。
用是求之,其说顾不自有理哉?
于皇圣朝,化洽治极,天申景命,符贶委至,普天率土章闻而图献者,曾不可以缕数,盖振古以来,未有如斯之盛也。
然则某德之脩,故来某福,某政之举,故致某异,其大者顾不可以析言而备颂之乎?
欲以观诸君之博。
问:六经,圣人所以载道而传之后世也。
道所无用,圣人不言,经之所传,岂直糟粕而已哉?
君子以之脩身,圣王以之为天下,犹之取方员平直于规矩准绳,天下之器悉出于此,而未有能废之者也。
然则允蹈其实而见之言语事为,阐扬其义而详于论述辩说,宜继圣有作者所为悉心也。
然《孟子》七篇之书,粲然靡所不载,而未尝一辞及《易》。
先正文公训释群经,研极奥颐,而独遗《春秋》。
意者战争之际;
义利且犹不分,无足与言阴阳之妙理欤?
意者褒贬之书,圣人不得已而为之,固非盛明之世所当务欤?
历世诸儒,若荀况扬雄、王通、韩愈之流,往往备论其所以为教,莫敢有所先后,又何耶?
诸君必尝讲之,愿闻其说。
问:古者党正国索鬼神而祭祀,则以礼属民,而饮酒于序以正齿位,州长则春秋以礼会民,而射于州序。
盖坐立异位,多寡异豆,而养老之礼行焉。
明耻以去留,观德以中否,而择士之法寓焉。
仲尼有言:「吾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易」。
谓是也。
方今学校遍于寰区,所以教养之者至矣。
然乐且颁而乡饮之仪未脩,射虽习而升黜之政未立,岂明伦善俗者固以尽道,宾贤序能者固以尽术,有不在于沿袭往迹而既与之深契乎?
抑设施固自有序,而行且及于是乎?
设其将遂行之,则夫参酌损益,要成万世不刊之典,又当如何?
试并言之。
问:料敌之道,必先较彼己之短长,审其国俗之好恶,以此所长,攻彼所短,避其所欲,施其所恶,则力不劳而敌可胜矣。
学兵于书者,可以不知于此乎?
徒守古人常胜之定论,不相其宜,而欲概施之,未见其不舟胶而车没也。
诸生宜有见于此矣,他姑不问。
若迩者蕞尔蛮蜑乍臣乍叛,诚欲尽得其欲恶利害之情,与夫战斗械器之所习,以制其区区蜂蚁之命。
吴起所论六国之俗,亦有可言者乎?
愿闻之。
问: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后世为人和言兵者,直壮曲老而已,大抵权谋诈力之为尚。
然则后世未尝不用兵,兵亦未尝无胜负,岂时异事异,孟子之说有不必尽然耶?
自周以来,如吴、越之更存亡,楚、汉之异兴灭,魏、吴、蜀鼎峙而虎争者,或伤而或毙。
南北七代,水胜火负以相乘者,遽得而亟失。
彼其成败之相绝,不啻霄壤,亦有所谓顺乎天而应乎人者乎?
抑皆以强弱小大转相吞噬,一切人情天理之弗问乎?
固有所谓彼善于此,而后世弗之察乎?
学兵欲尽其道,古今胜败不可不博考也。
试为言之。
问:治世不废武备,而设为教养之法,大要示吾有以制夷狄之命,使不得侮我鄙吏而已。
勤思动众,决胜负于旗鼓行阵之间,岂圣人训武之本意。
假令百战百胜,万举万全,犹非兵法所谓善之善者也。
三代之士远矣,若昔高堂之守有如朌子者,而赵人不敢东渔于河。
彭城之守有黔子者,燕人于是祭北门,赵人于是祭西门。
段文昌镇西蜀,徙荆南也,驰一介定黔中之乱,飞一羽解南安之围,至使彭濮大酋请石刊誓,愿修贡献。
永泰之寇合众三十万,郭子仪独从骑数十入虏阵中,去介免胄,申结欢好,而回纥感动,为之倒戈。
彼数子者,不折一戟,不劳一旅,曾不见其所以制胜料敌之方,而其功力足以安边靖难如此,果何所得而能尔耶?
在法固有之乎?
愿为之发明焉。
问:大学之道,古人以之正心修身,以之为天下国家,虽若禹、稷、颜回出处卷施之异效,要有得于斯道,未始不同。
譬若水之流为淮济之清,以其源清耳。
玉之在椟,讵不信其可以为圭璋乎?
后世之士学失本真,徒诵穷通皆乐之语,而中实无所执持。
故圣读庸行,扬雄尝以为忧,而其著书,首以「学行」为上,盖能推吾仲尼「时习」之旨也。
夫习者习行之也,三千徒独颜氏子为好学,岂其勤于诵说耶?
谓其时习而勤行之耳。
学苟异此,虽复皓首穷年,究心古人之糟粕,犹为不知学也。
况以卜射禄利,如贱丈夫,今日获而明日舍其耒耜,彼又何暇议所以行之者哉!
方今圣主阐扬至教,以惠幸多士,在在洙泗,宜皆非口耳徒矣。
敢问大学之道,时习之方,敏求而允蹈之要安在?
必有至说,可以警未悟而裨教本,非徒有司幸以得才也。
愿毋辞焉。
问:金穰水毁,木饥火旱,此天数也。
虽尧、汤在上,不能以人事易。
圣人惟能先患豫事,善其政以待之,故虽有饥馑,民无转徙扰攘之虞。
如今日常平之为利是已。
义仓歛散,法严令悉,循良布满,类能奉而行之,殆见夫艰阨之惠下逮穷左之乡,僻陋之聚,曾无匹夫匹妇之或遗,此民生圣时之幸者也。
然古者九年耕必有三年之食,则富之藏于民者如此。
今岁一小歉,辄张口以待哺,岂游手末作耗农夫之食者尚众,而力耕者寡欤?
将民恃太平,无所顾畏,每侈其用而自取不给欤?
抑取予歛散之权要归于公上,因其狼戾而为之委积,待其窭而颁之,固当若是欤?
试言其故,欲以观经纶之识。
问:昔唐世初尚何伺,中朝士相过,金吾辄飞启宰相,至阖门谢宾客
裴度之相也,始建请还第与士大夫相见。
大和中,因缘通谒至客所,私载酒集阁,酣醉乃去,盖末流之弊也。
于是李德裕之相也,始喻御史,有以事见,必先白台乃听。
凡罢朝,繇龙尾道趋出,遂无辄至阁者。
德裕之惩弊得矣,然欲固执之耶,将恐失吐握延豪英之意,非所以尽下。
必以晋公为可法耶,又患靡然奔竞,积习陵夷,而弊或由前,如之何而可?
学者之于世务,当能鉴古以求时之宜。
愿闻傥论。
问:谏官、御史任天子耳目之寄,所资以订国论而肃朝纲者也。
献替可否,致君于无遇之地,纠正邪恶,成在位羔羊之美,非得高明刚大,特立不群之士,将谁使尸之哉?
方今朝廷清明,俊乂允塞,所使居是职者,宜极天下之妙选矣。
然而论列之际,间有未厌公议,尚烦威令之惩艾者,其故安在?
岂选择未加精,偶非其人而然欤?
何其非是是非若是之无取!
然则奈何?
旁求遴选,欲委之左右大臣耶,将恐有叩轮之私,凭社之忌,而言或以势而屈。
必待一人之自择耶,又患沈于下僚者无自而知,而才或以势而遗。
载图其可,必有至当之论,试质诸古而陈之。
问:用兵之道,要在知己知彼而不贪事功,是以无败。
晋侯欲用其民,子犯以为民未知义,必示之义,又示之信与礼焉,然后用之,故一战而霸,此所谓能审己也。
汉祖欲击匈奴娄将军还报,以为壮士大马皆匿不见,此必欲见短伏奇兵以争利,已而果然,此所谓能审彼也。
将帅受命出征,所率以效死者皆勇悍之卒徒,而非素习礼义之民,若何其审己乎?
偏师直指成命,盖有所受,虽践不测之虏,有进无却,若何其审彼乎?
量敌度己,皆所不暇,贪功倖利,势固不兑。
然则以何道而取必胜耶?
兵法于此,宜复有说,试为言之。
问:自昔兴替理乱之由载在方册,学古入官者,无间于文武之士,皆所宜知也。
由周以来,如吴、越之更存亡,楚、汉之异兴灭,魏、吴、蜀鼎峙而虎争者,或伤而或毙。
南北七代,水胜火负以相乘者,遽得而亟失。
彼其成败之相绝,不啻霄壤,亦有所谓顺乎天而应乎人者乎?
抑皆以强弱小大转相吞噬,一切人情天理之弗问乎?
固有彼善于此,而后世弗之察乎?
有官君子以能文求试,盖博学知古今者也。
试为论其梗概,有司将幸以得才焉。
齐论1115年 宋 · 葛胜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三、《丹阳集》卷七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太公望钓海滨而夹辅周室,武王国之强齐,使表东海,其丰功盛德,必有大过人者。
司马迁为《齐世家》,言文王拘羑里,太公求美女奇物献之以赎西伯西伯归而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计焉。
呜呼!
审如此,则《诗》、《书》所载反妄耶?
且太公之嫉而欲亡之者,何也?
为其侈丽淫湎而毒天下也。
使其一旦幡然悔悟,咎前之为,更为善政,以幸天下,则岂不偃兵息谋,恬然臣服之耶?
讵肯以尤物蛊其心而稔其恶乎?
且太公之过也,曰收天下美女、金宝、缯帛也;
武王之过也,曰作奇技淫巧以说妇人也。
如是而以货色惑之,是助其亡道,抱薪救火也,其贤于几何哉?
又况陷君于恶,而己则图利,太公讵忍为之耶?
藉使太公为之,文王其安受之耶?
尝闻秦以女乐间戎矣,又闻吴以珍货惑魏矣,未闻圣贤亦为是诡谲也。
此迁之缪一也。
之积恶久矣,文王积善亦久。
上帝下民,去彼而就此,非一日也,孰谓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哉?
《诗》言「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则是周之德不待商而修也;
《书》曰:「独夫,洪惟作威,乃汝世仇」。
则是商之政不待周而倾也。
今奈何曰「阴谋修德以倾商政」耶?
夫在己之德则修之而使人附,在人之政则倾之而使众离,是乃田常王莽篡齐盗汉之术尔,太公岂肯以是导文王乎?
此迁之缪二也。
有臣亿万,武王乱臣十人而已;
兵七十万,武王虎贲三千而已。
然而牧野之战,前徒倒戈而势若拉朽者,何也?
逆顺之势异也。
太公虽有兵权何所施?
虽有奇计安所用?
尝观《六韬》万有馀言,祗皆修仁、行义、听谏、用贤之说尔,虽有《阴谋》之篇,而惟以戒惧谦下为言也。
今奈何曰「多兵权与奇计」乎?
此迁之缪三也。
呜呼!
之言必有稽證,然百子虚滥之说,不能力断而力排之,猥存诸书以传疑于后,亦迁之过也。
徽猷阁待制谢表1136年6月9日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二九、《北山小集》卷二○、《新安文献志》卷四○ 创作地点:浙江省衢州市
臣某言:伏奉告命,授臣依前左朝奉大夫、充徽猷阁待制差遣赐如故。
臣寻具奏辞免,准尚书省劄子,奉圣旨不允。
臣已望阙祗受讫者。
窃禄真祠,久惭素食;
升华延阁,复玷清班。
仰戴圣恩,俯惭非据。
臣诚惶诚恐,顿首顿首。
伏念臣才非强济,性实戆迂。
仕则慕君,不自量其愚贱;
学思为己,期无玷于操修。
不敢枉尺以直寻,率常进寸而退尺。
名书邪籍,知献之已疏;
力尽陈编,愧管窥之时见。
晚逢睿哲,骤辱奖知,拯之水火之中,召自渔樵之野。
蓬山之众俊,已愧无堪;
凤阁之华资,深知不称。
仍持末学,入侍清光。
尘飞何益于太山,萤照难施于赫日。
曾微补报,自取谴诃。
庇身俾托于殊庭,就食即安于故里。
感恩念咎,劫扫杜门。
想魏阙以驰神,卧漳滨而永叹。
何图洪造,曲记孤踪。
不遗簪履之馀,复置论思之列。
恳辞不遂,成命莫回。
张敞以罪废屏居,卒见收于后效;
刘毅虽年耆偏疾,亦不弃于公朝。
顾臣何人,有此厚幸!
此盖伏遇皇帝陛下乾坤侔大,日月并明。
沛然雨露之施,涣若风雷之发。
春生秋肃,莫非成物之仁;
赏庆刑威,咸出至公之造。
求贤用吉士,方远迹于周王
嘉善矜不能,每同符于古训。
市骨冀来于驵骏,采葑无间于卑微。
有如愞愚,弗忍遐弃。
臣敢不永思报称,仰服恩荣?
顾虽颠沛之间,无忘素守;
苟有捐糜之会,敢爱馀生!
臣无任感天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称谢以闻。
臣某诚惶诚恐,顿首顿首,谨言。
辞免太常少卿申尚书省 其三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二、《北山小集》卷三六
近具状乞赐罢免太常少卿除命,检详前此累次状劄,乞陶铸外任或宫观差遣,于今月十九日再准省劄,备奉圣旨不允。
某再具状,述昨方乞外任及宫观,未蒙施行间,有此除命,义难祗受,乞赐检详前状施行。
今月二十五日,再准都省劄子,奉圣旨不允。
某疵贱小官,上渎再三,累烦朝命,死有馀罪。
契勘庶官自来唯左右史台谏官例有辞免,止是备礼一辞,其馀必有因依,方敢冒陈情悃。
今来若非义有可辞,岂敢屡违朝旨?
某之知义难安,不敢祗受者,其说有五,不避烦渎,今请一一具陈。
某近请外任,继乞宫观,未蒙施行,乃叨进擢,若遂就职,则是前日叩请皆非本情。
以迹观之,难逃清议。
此某所以不敢祗受者一也。
昨者车驾到杭州之初,某尝于朝廷妄陈管见,以谓元丰官制初行,除官尚多不足。
祖宗以来,慎惜名器。
自崇宁后,于是从官悉皆除足,至诸曹郎吏无复阙员,官以益多,事不加治。
今国步艰难,尤非崇虚饰、备冗官之时,进一士当得一士之用,具一官当有一官之实。
其间亦及太常少卿礼部郎官或可互兼之意,推此类具言之。
近闻已除黎确太常少卿,而季陵亦兼权寺事,继又除某。
若遂就职,则是苟叨目前进擢之利,不顾前日所献之言,此某所以不敢祗受者二也。
祖宗以来,三馆台阁承学之士,必更中外繁剧之选,才德器业如韩琦,经术士行如王安石,文章才气如苏轼,皆以馆职监左藏库或省府推判官,与夫州郡之寄。
不唯不以文学、政事分为二途,亦使中外迭居,周知吏事。
顷年以来,颇乖旧典,故分符出使者或多文俗之吏,雅意本朝者鲜知裁剸之方。
如某鄙陋么么,盖不足道。
虽入仕之初上书邪等入籍,居选调十有七年,然自改官以来,宫观任满,即备员书局,从初至今,两为著作佐郎,三为礼部郎官,徒以编摩著撰为名,初无赴功立事之补。
今乃更蒙擢置奉常,典司礼乐,尸禄充位,益负厚颜。
某实何人,常玷清选?
故力乞外任,冀效寸长。
不然,辞富居贫,窃食宫观
今来除授,某所以不敢祗受者三也。
某以废斥之馀,赦复旧官,曾未三年,浸还旧物。
虽艰难以来,朝廷兼收并用,何所不容,然疲驽选愞,上不能捐躯引义以徇国家,次不能被坚执锐以卫社稷,下不得分忧共理以备使令。
四郊多垒,臣主忧辱之时,虽处庶僚,岂皇宁处?
此某所以不敢祗受者四也。
而又私计狼狈迫切之甚,不敢不布腹心,以觊矜察。
某奇蹇穷独,世无与比。
昨在镇江,两经兵火。
近者仓猝随驾起离,身与妻孥徒步趼足,饥冻累日,奔赴行阙,沿路遭劫,资用无馀,血属幸存,贫病交至。
而年垂六十,老无子息,内无弟侄群从之助,外无甥婿强近之亲,病妻疲弱,三女未嫁。
苟今寄寓他所,恐亦未保生全。
故欲备员外任、宫观差遣,不唯小输驽蹇,以谢素餐,亦或收拾妻孥,待尽丘垄。
若勉就宠迁,岂得遽去?
此某所以不敢祗受者五也。
伏望朝廷察其诚恳,特赐指挥检详前状施行。
辞免太常少卿申尚书省 其四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二、《北山小集》卷三六
某自三月初以来,震骇忧愤,寻以病告,申乞外任差遣,继乞宫观
十六日,蒙除太常少卿,日下供职。
某即罢礼部郎官职事,止以阶官具状申尚书省,乞罢免除命,检会前状施行。
指挥不允。
某再具状申,缘先乞外任及宫观差遣,若今来祗受新命,即是前日所请皆非实情,以迹观之,难逃清议,仍乞检会前状施行。
再蒙省劄,备奉圣旨不允。
某又于二十五日具述如前。
又言车驾到杭州初,某曾具管见,乞省冗官,其间亦及礼部奉常可以互兼之意。
今来已除黎确太常少卿,兼季陵见以起居郎兼寺事,今又除某,若遂祗受,则是苟徇目前进擢之利,遂忘前日所献之言。
又言方臣主忧辱之时,上不能捐躯引义以徇国家,次不能被坚执锐以卫社稷,虽在庶僚,不皇宁处之意。
仍乞检会前状,陶铸外任差遣或宫庙一次。
按:四月一日,准都省二十八日劄子,除直秘阁秀州
纳相府劄子 其五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四、《北山小集》卷三八
窃见朝廷自访求国典以来,士庶所献之书稍稍全备,宪章稽若,渐有考證。
然国步尚艰,未见回銮或定都之所,谓当裒缉副本,藏之名山深僻僧寺,俾之守掌,岁度僧一名,候朝廷收取日罢。
某今来所请如蒙听采,乞即行指挥踏逐去处,收置掌管。
所有度僧,自绍兴二年始。
仍令本县令佐于交替日批书印纸,无散失损坏,两相交管,及不得将出本寺院门,依秘阁文书法科断。
住持、知事僧亦依系帐物交管。
右,谨具呈,取钧旨。
〔小贴子〕契勘自来僧寺有御书恩泽去处,虽经兵火,所有御书多是仓猝收藏存在。
盖逐寺院僧行利度僧恩泽,莫不用心收掌
进故事(二)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三八、《北山小集》卷二八、《南宋文范》卷二六
《三朝宝训》:太平兴国八年太宗谓近臣曰:「国家之事不以大小,皆有利害。
朕近阅工作,见削者凡一斤,堪用者止三两许,馀皆弃物。
因念南方产,去京师六七千里,水陆辇送,虚为劳费。
当谕广南诸州,凡皆削褫讫输京师
大通冶出铁,以锻兵器。
比来辇送作坊,复更烹炼,然后可为兵刃。
当谕本冶制成刀剑之朴,乃以上供。
如此二事,计省力役不少。
天下无限利病,官吏不能为。
朕经度此固小事,当有大于此者」。
宰相曰:「一州舒惨,全系长吏
若精心勤事,上副圣旨,则境内之民受赐矣」。
又有司以油衣帟幕故坏者请毁之,上曰:「此尽毁弃,亦可惜也」。
乃令试加煮浣,再染练付诸军,创旗数千,皆采制鲜妙。
因召三司使谓曰:「朕富有天下,岂虑少阙。
但念耕织之苦,每事不欲枉费。
卿等宜尽心」。
又时东窑务请以退材供薪,诏使臣阅视,择可为什物者作长床数百,分赐宰相枢密三司使
因谓李昉曰:「山林之木,取之甚费民力,反以供爨,亦可惜也」。
曰:「陛下圣智高远,勤俭求理,事无大小,动出意表。
虽在微细,无有遗弃。
古人以竹头木屑皆可充用,正在于此。
唯惭臣下不克尽副天心」。
真宗尝出尚书内省文簿示近臣,皆诸司奏知榜子,覆而书之,曰:「官中文簿,不费好纸,此先朝旧制,乃知惜费之旨也」。
臣观太宗真宗之时,四海初一,僭窃之国皆举图籍、封府库,归之有司。
当是时,上下富实,钱谷币帛,充牣陈朽。
然且不忘恭俭,留神小物如此其至者,凡以畏天道而惜民财故也。
则其天下欣戴、享国垂统、安荣长久者,非仁民爱物之效欤?
夫古之贤臣进戒其君,未尝不以恭俭为本也。
故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
又曰「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
以来至于今,天下不易之论也。
而近世讲解之人乃举「克勤于邦、克俭于家」,创为一偏之说,以谓俭乃家人之行用,以启人君广大之心。
其后怙权希宠之臣因得以藉口误国,致天下于糜烂土摧而率不能振者,以是故也。
夫以天下之众,而皇天立一人以君之者,凡使之司牧庇覆、生养安乐天下之人而已。
故天下之人极所以尊荣资奉以报之,则今之称号等威、礼仪奉事、贡赋共献之制是已。
此则天之道也。
过是而欲使天下之人以逸豫侈靡、无艺不经之事奉之,非天道也。
是则古人所谓人臣踰制度、人主过天道者已。
《传》曰:「节用而爱人」。
今陛下爱人之心亦可谓至矣,而国用或不节,则虽欲爱人,固无繇矣。
盖用不节则国计不足,国计不足则必横歛于民,此必然之理也。
今天下州郡无向者十之五六,而所存之郡又皆残破之馀矣。
户部财用之入无向者十之四五,而军食浮冗之费则过于向者多矣。
此非痛自俭约,上下一体,爱惜财用,如祖宗时,未有能济者也。
然每有事,则有司辄以近年制度为率,或请减半,或三之一,而其费固已不胜其冗也。
夫今之富实,岂可望宣和之半哉?
而今类以减半为多,且曰如是则削弱,如是则非国体,此亦不仁之甚,非所以承德意而爱生民也。
然陛下每下诏札,未尝不以播越微弱为言,此少康周宣之用心也。
则所谓削弱者,非所讳也。
且财用不给,则必益取诸民,椎肤剥髓,至使无衣食之资,则弃其田业,相煽为盗,以人为粮而已。
当是时,削弱恐甚于裁损也。
此臣愚所以私忧过计而太息流涕者也。
按:十二月二日
宝文阁直学士中大夫致仕太原郡开国侯食邑一千四百户食实封一百户赠正议大夫王公墓志铭宣和七年 宋 · 程俱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四二、《北山小集》卷三○
宣和六年夏宝文阁直学士中奉大夫提举亳州明道宫太原侯以病告老,诏迁中大夫,以旧职致仕。
七月四日,公疾不起。
镇江府以闻,诏赠正议大夫,下二浙转运司助襄事。
十一月十日,葬公于丹徒县长乐乡马鞍山之原,合诸硕人滕氏之窆,礼也。
明年,其孤枞以状请铭于俱。
俱以公名德之重,侍从之老,当得道艺爵齿相先后者铭,辞不称。
枞沮,且言:「惟公先公所器重,知先公之志业又详,否则无以慰九原」。
俱于是不敢辞。
公讳涣之字彦舟姓王氏衢州常山人
曾大父敏,曾祖母璩氏。
大父言,高邮军判官,赠光禄大夫
祖母徐氏,赠长安郡太君
父介,以直气谠言闻天下,官至尚书祠部郎中秘阁校理,赠少师
母蒋氏,赠越国太夫人
公以元丰二年一举登进士甲科,有司疑年未及铨格,公即日出都。
已而有旨,特除武胜军节度推官
是时太学生上书论太学教养无术,三舍取士不实,兴大狱。
于是新法度,更置师儒,亲自上选,首除敦厚通经术者数人充内外学官,以公为杭州州学教授
元丰八年,迁宣义郎、知颍州颍上县事。
越州教授,再移杭州教授
元祐三年,以太学博士召,迁宣德郎
七年,校对秘书省黄本书籍,迁奉议郎武骑尉
九年,丁越国夫人忧。
服除,朝廷且用之,公力请外,通判卫州
绍圣五年,续编《两朝鲁卫信录》,置局枢密院,延英豪以待用,公首被其选。
元符三年,迁承议郎云骑尉
圣上登极,大臣交荐,召对。
时方以日食正阳之月,下诏求直言,公因言:「求言非难,听之难。
听言非难,察而用之难。
求而不能听,听而不能用,非所谓应天以实者也。
设敢谏之鼓,三王立诽谤之木,自公卿大夫至百工商贾咸得因事献言。
是无时不求,无言不听,无听而不用也。
由汉而下,正风寖微,言路堙塞。
然每有天变,辄下直言之诏,其畏天爱人如此。
而下之报上乃或不然,以指陈阙失为讪上,以阿谀谄佞为尊君,以论议趣时为国是,以可否相济为邪说。
其于大臣权要,则观望附会,相戒以默。
志士仁人知言之无益也,不复有言;
而小人怀奸侥倖,肆为诡谲可骇之论,以为偷合苟容之计。
此尤不可不察者也。
愿陛下虚心公听,言无逆逊,唯是之从;
事无今昔,唯当为贵;
人无同异,唯正是用。
如此,则人心说、治道正、天心得矣」。
上延纳。
久之,且命以谏官、御史
公固辞曰:「臣以执政大臣荐而任谏官、御史,恐无以示公」。
乃命除尚书吏部员外郎,充国史院编修官
以霈恩,迁朝奉郎,赐五品服。
寻兼《哲宗实录》检讨官,修《元符敕令》参详官,迁尚书左司员外郎
建中靖国元年,迁起居舍人
一日赐对,上面谕以「词臣之选难其称,今大礼甫近,正须得人,卿可当其任者」。
公顿首辞。
即日召试,除中书舍人,充实录修撰,赐三品服。
晨趋省,省吏送词头,自尚书中执法与外召还者凡三十三制,当直者已书历,辄以病告。
公不辞,盖属辞如流,无难色。
崇宁元年,迁给事中,加飞骑尉封丹阳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寻迁尚书吏部侍郎
明年,以宝文阁待制广州,道削职知舒州
时淮右饥,流徙猥至。
公命附城茇舍以次振廪之,所活几万人。
三年初,立党籍,罢提举南京鸿庆宫
是年秋,上以公与同时数公姓名付三省,寻以公知福州,道移广州广南东路经略安抚
崇宁四年,迁朝散郎,加骁骑尉,就复集贤殿修撰
五年,复显谟阁待制
广为岭南都会,番夷杂处,吏事繁猥。
公政理详明,恬若无事。
有番豪杀其奴,舶司援旧例送番长杖笞,公不可,送有司论如法,自是诸番知畏。
戢海舶,以祖宗旧数为之制,给官印以验实,乃得行,棹楫不应法,皆没入。
分配巡捕官,奸盗无所容。
在政三年,一路之广,周环万里,岁丰人和,盗贼衰熄。
大观元年,召赴阙,且以为吏部侍郎
论者言公与陈瓘龚夬张庭坚厚善,元符末有害初政者,黜知洪州
论者不已,移知滁州
至滁未踰时,起知潭州,充荆湖南路安抚使
朝请郎,仍加骑都尉
进封开国子,加食邑二百户
前此,徭贼间出,病居人。
公命谨斥侯、严纪律,谕以利害,各毋侵扰,边境以宁。
大观二年,迁朝奉大夫,移知杭州,兼两浙西路马步军总管
时新建帅府修城壁、完守具,事集而人不知。
居一年,差提举洞霄宫
公罢,部使者行府事,亟榜宾次曰:「造作局官虽故皂史,然官有品,承前不接坐非是。
自今接见如宾礼」。
凡公所施置,多见废格,公无愠言。
久之,起知河南府西京留守司公事,充京西北路安抚使
道移知扬州,充淮南东路马步军总管
四年,召赴阙,以给事中兼实录修撰,同修国史编修神宗宝训》。
吏部侍郎,加上骑都尉进封开国伯,加食邑二百户
朝散大夫
政和元年,以显谟阁待制出知寿州
言者以故相商英党,不宜守郡,削职,提举舒州万寿宫
五年,复宝文阁待制提举江州太平观,迁朝请大夫
六年,起知滁州
七年,迁朝议大夫进封太原郡开国侯,加食邑四百户。
重和元年,移知潭州荆湖南路安抚使
居数月,移中山府路安抚使兼知定武军。
过阙,上赐对劳问。
时公末疾虽平,进趋犹小异,留赐御府药,且面授汤剂之宜,迁宝文阁直学士以宠行。
公至中山,一以镇静为务。
明年,朝廷方议北伐,差提举亳州明道宫
三年,迁中奉大夫,加食邑三百户食实封一百户。
公之卒,享年六十有五。
子二人,曰枞,朝奉郎、新差河北路转运司管句文字。
曰楹,承务郎
孙一人,曰光远,登仕郎
女四人,早卒。
公天性端厚,自为儿时,不妄戏笑,见者不敢慢,期以远器。
年十五,居少师丧,哀毁骨立。
未冠,一旦以诸生奉大对,袖然文采动一时,多士无出其右者。
然公方泊然无仕进意。
教授州学六年,书博士考五,时人莫测也。
尝从容语人曰:「乘车常以颠坠处之,乘舟常以覆溺处之,仕宦常以不遇处之,无事矣」。
绍圣间,公免丧还朝,见宰执政事堂,即请外。
既得通判卫州曾丞相布时知枢密院,闻公贤而未识也,亟使人召公
公辞以事,即日行。
未几,曾公辟置修书局,一面,益加重。
公论事正平,不为峻厉不可夺之言,而其从容讽议,卒归于正,人亦莫能夺也。
及进从班,公望益孚,其风度器业,人以宰辅期之,而上实器遇。
公后虽流落藩郡,见貌类公者,上曰「是似王某」,盖念之不衰。
及召自湖南,顾睐甚渥。
使公不病,必且留,留必用,公之志或有见焉。
公更六镇二郡,皆以清净不察察为治。
后省,其命词书读,不视时为出纳重轻也。
在铨部,举大纲而已。
惟公简而和,静而敏,端亮而有容,观其雍容酝藉,进趋语默,知其为德人也。
平居寡言,出言成文,必诣理而中会。
及论古今治道,亹亹而不烦。
见公者,势利俚俗之言不能出口。
俱常以谓公有叔度之宏雅,而无东汉之沽激;
献之之风流,而又无晋人之狂放,识者以谓知言。
周公作《立政》,亟称「克用常人」;
箕子陈《洪范》,以无作好恶偏党反侧为王道。
公初以小官见上,其言明白深纯,有合乎大中正直之道者
盖自燕间所称,更世之故以至艾耆,而志未尝不一于斯也。
若公可谓有常德者,非耶?
使公进不当杌陧变更之时,留侍帝前,日以所学备顾问,朝夕献纳,契上心、适几务,福被天下岂少哉!
不然,天下治安,使公端委庙堂,经体论道,俾百僚各得其职,循理守成,以阜康元元,且必为名宰相
公有文集三十卷,而公初赐对所以告上之言,俱独尽载而又论之详焉,亦以见公之志尔。
铭曰:
惟皇建极,福兹黎元。
无反无侧,无陂无偏。
无作好恶,其为如天。
公初召见,扬于帝前。
美哉洋洋,大臣之言。
政无故新,惟是之从。
人无异同,惟正之庸。
由初入朝,献纳讽议,壮老行藏,一志于是。
在朝廷,将美赞猷。
不亢不随,惟德之休。
出临一邦,爰制阃外。
绥之拊之,不约而治。
有匪君子,性与道侔,何以求公,盍视其流。
如彼麟凤,来下来游。
不鸷不驰,莫与之俦。
公言不亡,公志莫施。
尚考公德,视此铭诗。
谏垣 宋 · 刘一止
 出处:全宋文卷三二七四、《苕溪集》卷一六
吴兴进士刘某再拜上书谏议阁下:尝谓天下之事,以为重则踰于泰山,以为轻则等于鸿毛,其重轻初无常也。
重外者轻内,重内者轻外,彼重则此轻,此重则彼轻,曾不知所谓真重轻者果安在哉。
老庄氏之说,则以身为内,以物为外,清净寡欲,不与事接,视身之逐物,犹以隋侯之珠弹千仞之雀,其轻外而重内也如此。
之说,或以杀身而成仁,舍生而取义,审如是,是身未必重也。
嗟乎,此二理者初若易定,而怵于利害之间,则其相去悬绝,虽泰山鸿毛,不足以喻,此世之人所以每犹豫而不能自决。
又况富贵爵赏之忻于前,死生祸福之惧于后,其不颠倒迷谬者几希。
此无他,处之不素故也。
宋人得玉,献诸子罕,且曰:「以示玉人,玉人以为宝也,故敢献之」。
子罕曰:「尔以玉为宝,我以不贪为宝。
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
夫玉之为宝,不待告而明矣,而子罕谢以不贪,是真以不贪之宝为重于玉,故判之于立谈之顷,而无所惑焉。
由此论之,则古圣贤之于重轻,固先有以处之矣,夫又安肯以苟异乎众为心哉!
以其有重于此也,虽杀身可也,舍生可也,况于玉乎?
非独子罕也,古之人皆然。
如其遗物离人,退而从老庄氏之说则已,苟有心于天下,未有不出于是者矣。
尝以是观人,而有及于阁下。
惟阁下之道,其精深奥妙,固不可得而窥测。
然前日所说施著见之迹,则夫人而知之也。
私以为真有得于我之说,故用事是以求质焉。
之说诚有合于阁下之道,则进而语其馀可也;
哀其诚而诱之,使信于其说可也。
若城府深阻,秘而勿示,则非古圣贤之道,亦非所望于阁下。
不宣。
群臣上皇帝劝发第一表1127年4月14日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七三 创作地点:河南省商丘市
天命有归,将嗣兴于景运;
人心胥悦,咸昵就于至仁。
虽睟表之非遥,犹鸿称之未正
辱居近列,殊震危衷。
伏念臣叨受国恩,早居法从。
百六朝廷之厄会,偶二三辅弼之无人,猥以庸虚,参其谋议。
旋属敌情之变,遽成天步之艰。
二帝出郊,既蒙尘而不返;
九祧乏祀,将摄祼以为名。
所宜引死以力争,顾独包羞而苟活。
生虽可耻,志则甚明。
盖天下屯危,方苦存亡之未定;
而古人事业,惟观济否之如何。
使生灵相顾以无归,虽沟渎自经而奚益?
辄慕周勃安刘之计,庶伸程婴存赵之忠。
傥奉真人,光膺神器,嗣一祖八君之传序,慰四方万里之讴吟,誓伏欧刀,敢烦司败
幸率土相从而归启,且诸侯不辍以事周。
虽国鸿休,实臣素志。
愿假须臾之死,前瞻咫尺之威。
伏望皇帝陛下中奋英明,外符信顺,受图高邑之壝,趣驾未央之宫。
盛九宾之礼以见群臣,辑六献之仪而朝清庙。
时方多故,幸少留黄屋之心;
臣既无功,愿自谨清宫之职。
按:《浮溪集》卷三。又见清抄一百五十卷本《圣宋名贤五百家播芳大全文粹》卷四,《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中兴两朝圣政》卷一,《唐宋元名表》卷下之二。
朝散大夫直龙图阁张公行状1121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八七、《浮溪集》卷二四、《黄氏日钞》卷六六 创作地点:江苏省无锡市宜兴市
公讳根,字知常姓张氏唐宰相文瓘之后。
五季时,有徙居江淮者,故今为饶州德兴人
大理通直父子,以气节言行为乡人所宗,一时豪杰,皆拜其家如子姓。
中奉公始举进士
公幼庄重,方髫稚已凛然有成人风。
性嗜学,扫一室独居,人不堪其忧,澹如也。
饶士盛东南,应书常数千人,所取裁百一。
公以童子在选中,时年十四。
京师,补太学生,群数千人试于有司,复中第二。
自是以文居诸生右,而行独修饬,出入皆可从迹,祭酒博士欲召见之,不能也。
连三试礼部,以元丰五年进士第,年二十有一。
礼部尚书黄公履闻其名,以女妻之,归拜大父母、父母于堂,人以为荣。
临江军司理参军,迁瀛州防禦推官,知处州遂昌县事,有政绩。
代去,民挽留之不可,碑其事以怀之。
用荐者于法应迁,以大父母年高致其仕,则恩及之,遂以通直郎致仕,时年三十有一。
丁令人忧,有绝人之行。
葬之日,鹤翔于墓。
上嗣服,问辅臣人材可用者,曾丞相布以公对,而翰林学士曾肇部使者亦奏公节行。
于是落致仕,召对。
力辞,不报。
则面陈人主能不以功业之敏自矜,盈成之易自佚,守之以中,求天下无治不可得也。
因言东南灾伤,赈给有限,愿广求所以宽恤之术,而杭州置造局可罢。
「臣尝谓人主一日万几,所恃者方寸之地耳。
一累于物,以失其正,则聪明志虑且耗怠,而贤不肖混淆,至于纪纲不振矣。
愿陛下清心省欲,以窒祸之原,天下幸甚」。
上嘉纳,将用公,而小人不利,以为昧朝廷大体,授公亲贤宅教授
未几,除通判杭州,以亲老,乞监西京东岳庙
丁中奉公忧,服除,提举江南西路常平等事。
洎终任,田畴之垦、桑柘之植、沟防之修者,以千万计。
时居养安济法行久,有司颇以浮冗,侵常平本钱,或取给于民。
公约为数条上之,所节过半,大臣不悦。
岁旱饥,尽发常平米及遮留上供米赈济,已旧责、蠲新赋,凡可以弭灾,无不为者。
手疏力请于朝,凡八十馀上,纤悉有法。
躬遍所部,阅半岁,暑行数万里,虽瘴疫冒之而前,官吏为惶恐尽力。
于是方数千里,流冗悉归,施及邻壤,其全活者不可胜数。
会中贵人为走马者怙力挟私,以官吏散军衣给钱非是,举一路帅臣监司守贰而下,劾罢之。
公曰:「散军衣半钱,例也,况其数加旧乎?
祖宗置东南军伍与西北异,上下相安百五十年矣,今一旦以给散坐帅臣监司,恐军寖骄不可制。
帅臣监司,朝廷与之分忧顾者也。
政使有罪,犹当待报,直以体量尺纸罢之,可乎?
今兹振贷,奉行尤藉官吏,乃空十郡,仅有存者,非徒无检视蹂践之患,虑别启奸倖,为朝廷忧」。
于是诏悉还之,官吏相庆。
自崇宁行盐钞法,和买民帛,率不得偿。
虽朝廷令借封桩钱,而钱特空名。
公乃大发常平米,计直予民,犹不能半。
会星变大赦,则奏:「自祖宗以来,岁给蚕盐以取民输。
今民既输五年,而一县至有负民五十万缗者,将何所控告?
谓宜因霈恩,尽给今岁租百四十万斛,给中都百二十万,而官兵度五十万,使岁入如数,犹缺四十万。
旧以盐利三十馀万缗和籴,故虽凶岁不乏。
自更法以来,州县重取百姓耗米以给,民既不堪其苛,而和买四十万缗,复以无所从出之钱给之,民心易摇,不可不虑。
议者徒谓亏榷货务额,此岂知社稷至计哉」?
未报。
间会诏书许诸路监司封言事,公言:「本路去岁诏蠲租四十万,而户部责发如数。
祖宗立东南上供额六百万斛,赐发运司本钱数百万缗,使岁广籴以备非常,随补随取,此万世良法也。
自希恩者以为羡馀献之,故朝廷不足则下诸路补发,势必敷于民,为无穷之害。
缘此漕计窘乏,无名之敛百出,臣以为补发不当复催,尽以盐额还漕司,籴本钱还发运司便」。
已而运盐复元丰法,稍以盐还民,公之力为多。
洪州官没锡数万斤,系兵吏七百人于狱,株连且千计。
公曰:「十年失于讥察,有司之过也。
今罗取无罪之人苦之,追偿必不可得之物。
方岁凶之馀,冤滥如此,何以召和气乎」?
朝廷为罢狱。
兴国民郭友馀习妖教,郡以屡赦闻。
公言:「友馀,张角术也。
异时李逄尝以此惑民,请论如法」。
大观四年,领广盐。
入议,时上躬政事,隆宽尽下,公欲遂成之。
洎对上劳苦良渥,首以江西赈济为言。
公奏:「救荒,臣职也。
惟本路阙乏,所请辄从,民力以纾,为大利。
若行此数年,公私自然充实」。
上深然之,赐绯衣银鱼以遣。
且曰:「推行法度,要在得人,不扰于民,方为利国」。
公奏:「训辞深厚,乞颁之天下,付之史官」。
从之。
敕归本路,有所见,奏陈。
公顿首谢,因言:「臣幸因天宁节随班上寿,不胜封人之祝。
管仲桓公以无忘在莒时,臣亦愿陛下无忘答天戒时」。
上大悦,即日趣议盐事,得内侍省牒,事听关白
公即奏:「陛下幸蠲烦苛、破朋党,而士大夫以大臣不和,议论不一,观望苟且,莫肯自尽。
陛下毁石刻、除党籍,与天下更始,而有司以大臣仇怨,废锢自如。
为治之害,莫大于此。
愿思所以协和之且,申严戒敕」。
又请「限丰岁广籴之数,以毋夺民食;
县令铨补之法,以毋失民平。
勿妄支移常平封桩钱,以志灭二敌。
使中国竞、百姓富、朝廷正、群臣和,以示人主尊强隆盛之势」。
反复数千言。
执政近臣方大为矛盾,故公言屡及之,以感悟上意。
转运使,人谓公德行文学,宜在朝廷,处之非其地,而公不屑。
会岁饥疫,朝廷责补发不已,又促输纳䌷绢之期,追远年无名之责,鬻官田者大亏上供之数。
公历陈利害,奏罢之。
且言「盐法既更,其封桩盐尽给和买,还之民」。
力陈,见听以广盐敷额,赐三品服。
以直达有劳,进两官。
公于漕计,能权其赢,为转输之本,故屡办而民不知。
寻徙淮南
先是漕臣承抛降,虑不及事,则以浮数调民,州县递增,所取无艺,吏缘为奸。
或州郡以非所产,至漫数年不一输者,公令民必实,且为纳直通融之法,民欢趋之。
有出非其时,地非所出者,复曲折为陈,或纾或免,其事非一,当时称便。
被旨赴阙,大臣以有亲嫌言者,令再任,除直龙图阁
岁水灾甚,民流满道,而钱法遽更,农末皆病。
公乞蠲租赋,尽散洛口米、常平、青苗斛斗赈贷,且通一路有无应办,公私为之两济,诏书褒谕。
寻以江淮诸司使臣游蠹诸郡,命公按之。
公悉条其状并所自以闻,诏各驱还所役,违者从公械治,于是大失权倖意。
两浙,公闻苏杭局每物必十倍其费,以其一供奉,馀悉饷权倖为己私,穷之则火其籍,如苏州一日焚官物八十万是也。
于是因辞免慷慨力陈,命以之寝。
复以表谢,其略曰:「虽以天下奉一人,不为过也。
然得丘民为天子,顾不重哉」?
󲦤绅诵之。
小人由是得以间公。
会盗刘五暴庐、寿,公走助宪臣破之,除秘阁修撰
以渠魁未擒,不拜。
方欲条上讨贼之方,而中遣贵人董捕,欲自以为功,乃奏罢宪臣,而公亦坐降两官。
自淮贼扰,军兴颇乏,公以为县官空匮,未有甚于此时,而当路恬不警省,万一有缓急,何以待之?
因手诏取会漕司财用,乃言:「东南诸路阙乏之由,除拨赐、赡学、宗室等财用田产,添置官兵及朝廷非汎抛买外,一项茶盐钱并入榷货务和买盐并支见钱,而民卒不得。
乃至军储,亦月为之计。
稍有水旱,即干叩朝廷。
此大弊也,其原自榷货务
朝廷纵未能尽还岁额,若止分其半以助漕司,岁会天下,合得和买蚕盐价赐之,许折兑上供钱,以示大信于民,诸路当亦少宽。
茶盐法行十馀年,尚未立租额,岁务增羡,民穷困不聊生,可为流涕。
今籴本之外,复须五百万缗。
属者赵霆宣御笔,令于额外计置斛米,岁终殿最正用。
漕司方以经入不足为忧,不知钱何所出,恐迫之即不能无骚扰之患。
民和买既不得钱,而斛斗又非倍输不可,其间官户以倖免,豪猾以赂移,所苦者特畏法贫弱之民,可谓无名无数,高下不均之甚矣。
而有司方以用度不继,率取给于此,虽人知其非,苟避诛罚,莫肯为陛下言者,况复使之额外计置哉?
因进三说:一曰常平止纳息以抑兼并,二曰下户均出役钱以绝奸伪,三曰市易取净利以役商贾。
虽名非正,然与敷和买而不售其直,什一而使之倍输,额外无名无数之敛有间矣。
愿陛下储此钱以驭四夷。
若夫理财,尤在节用。
而节用以修造为先,修造虽于国体有不可废者,比类以此固宠市恩,不可不察。
其次如人臣赐第、赐带、予金帛、给田屋之类,尤为泛滥。
佐命如赵普,不闻官为造第也;
定策如韩琦,不闻彫墙峻宇僭拟宫省也。
今乃人得居而有之,奈何掠民肤髓为厮役之奉乎」?
书奏,自禁中擿节用之说,付有司看详。
而大臣及议者不察,谓公言利摇成法,章交上。
上察其诚,不之罪也。
会御前人船所占留直达纲船,公以上供期迫,乞还之。
且因起发竹石,上言:「本路一竹之费,无虑五十缗,他路犹不止此。
今不以充苑囿而入诸臣之家,民力之奉将安所涯?
愿示休息之期,以厚天下」。
书奏,权贵积怒未发间,御笔以直达促限,令漕臣较州郡赏罚。
公贴黄亲书,力陈人情有大不可者,乞展限,其辞激烈。
奉御笔落职监信州酒税,有「轻躁妄言,不循分义」之说。
外廷方莫测,而台臣复论前奏常平事,责授濠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
寻以讨贼功,许自便。
宣和改元赦,复朝奉大夫
夏祭赦,复朝散大夫
宣和二年六月十七日,以疾终于家,享年六十。
公诚孝,甫六岁已能知母疾,疗之。
通直曰:「是必为孝子矣」。
既罢临江,时中奉公客熙河未归,步驰省者再。
冒寒暑,往返万馀里,卒御之以归。
自是专以奉亲为乐,举天下无以易其志者。
时四亲在堂,随其意奉之,日躬仆妾之劳,有古人所难者。
令人疾病,一夕须发为变,扶持弥月,癯然骨立。
既卒,勺饮不入口者七日,屡绝复苏。
方哀毁甚,而奉饮食起居,无一不如生者。
啜粥寝苫,不盥不栉,不易衣,不尝味,不饮药,泣不绝声,终丧三年。
及侍祖妣疾、执父丧,亦如之。
终其身孺慕不已,言及辄声与涕俱。
初,公之请老也,年方壮,人惜其遽。
曰:「养及四亲,人之至幸也。
万一有不及,为终身忧,其可缓乎」?
是年以父母之恩及其祖妣,而以妻封及其母,乡人彭汝砺为文颂叹之。
未几,复以己得之服为祖荣,于是闻者莫不耸动,而天下人知公名矣。
公居山林久,一旦为天子所知,起之召对,士大夫想闻其风。
及对,首陈谠论,卓然以名节当上意,于出处皆合,天下益贤之。
自此三赐对。
奉使十馀年,其面陈者不计,章疏凡数百上,悉天下大计,触当时之讳,诋方行之令,与大臣权倖为敌而无所阿附。
反覆穷尽,不度可否,以身任之。
宰执台谏所不敢言,人为股栗而公不恤也。
上亦知公精忠,每排众议用之,数加器使奖赉,于开陈多见听纳。
而小人权倖日以谗公,虽卒坐言谴死,而天下拱手推为正人钜德。
卒之日,识与不识,皆为霣涕。
公之学不守章句,居閒十有六年,专覃思经史,务欲明圣人之道而见之行事。
故发为议论,辨博闳深,援引古今,深知治体。
在元祐则言诋新法、置理诉司者,在建中则言不当弃地,在大观政和则言籴本、和买、茶盐法。
其大者欲人主正心术、去朋党、斥玩好,而于论边事尤详。
其至自熙河,深以中国受屈为耻,得其曲折,归以告彭汝砺,使并王赡荐用之。
其说以为「二边之患,近而且遽者,惟熙河、青唐。
以其与夏人相为掎角,而国家惩宝元元丰之失,以兵为讳,非也。
夫维大舟者必屡折其势,制猛兽者必先困其力。
贼蕞尔,政当徐以术制之,不当急与之较」。
乃陈攻禦备守策上之。
以弃熙河为持右臂授羌,将为陇蜀之害,而守熙河非灭青唐、取河南不可。
其后朝廷卒不弃熙河王赡取青唐,悉如公言。
元符间,夏人穷蹙,藉契丹请平。
公以为自祖宗以来,每敌犯塞,为害益深,所侵益大,所须益多。
不取,后稍振必复为害。
不若厚礼其使,使乾顺身入朝,否则归我河南,质其大臣爱子。
皆不从,则曲在彼,而我师有名矣。
彼固已失其咽喉,若由兰会浮槎以进,一夕至,所谓迅雷不及掩耳者。
会命已行,不果从。
后朝廷每有事西方,未尝不言。
至论常平,则又言之,欲必取二敌。
自陈东南无事,欲行死边塞,求人可用者。
用人当如李愬缚元济之奇,不当如樊哙匈奴之诞,人皆伟之。
公于吏治不为文具,凡劳险烦剧,人所不堪者,未尝辞。
临事强明,人不能欺,尤汲汲于恤民。
与客论利病,常至夜分。
有所得立陈,推见本末,能使朝廷必从己。
其驭吏严而不伤,升黜以核实,不以偏辞。
故自为州县吏至为部使者,人皆取法,畏而服之。
于施财乐善如嗜欲,然至宠利,则低回畏避,甚于机阱。
太学时,得家问辄举箧授同舍之贫者。
所至坐客常满,亲友游士馆于公家者,常数十人。
葬死字孤,皆得其所求而去。
士之落南繇江西以出者,多赖公以生。
大臣台谏以忠斥者,率数千里追赆之。
退视其奉养陋甚,死之日馀铜唾壶、书数簏而已。
闻人小善,必演而成之,虽昧平生,亦拳拳慰荐。
或斥非其罪者,虽自敌以上,非职所及,亦冒为之言。
然平生未尝以私干人。
其迁官十,悉以劳以恩而不磨勘
淮南之僚有攘公之功取优迁,而赏不及公者,人皆愤之,公未尝言及。
坐淮贼例镌官,则乞并降己官,以除其负。
得圭田,又损己而均之。
其与人不校,反调护之类如此。
然朝廷亦雅高其节,始以服推其祖,晚以子之官官其叔父,皆非故事,特旨从之。
平居谦厚不伐,胸中洞然,一言之出,终身可复。
喜面折人过,然退无异言。
于人委曲成就,无所不从。
及忠义激烈,万牛莫能回其心也。
居乡里,于亲疏长幼、大小厚薄,无不用其至。
盖人有一善,可以名其终身者,在公皆不足道也。
夫人黄氏,南华县,改封宜人,知书,有贤行,先公四十日卒。
子四人。
焘,太学博士
熹,将仕郎
煇、焕未官。
女七人,适秘书郎黄伯思起居郎李纲太学博士李富国、大府寺丞薛良显杭州监税范渭、宝应县虞澹,一人尚幼。
至老未尝释书不观,故下至天文、地理、卜筮、图纬、历数,无不精通,而尤深释氏。
其文温润纯粹,仁义之言蔼如也。
诗平澹简古似其人,乡人师之。
随其材,或文或行,皆有称,而其弟相、朴,遂以文学台省、跻侍从,为名臣。
其子焘,亦以任子力学,廷中第三人。
有释《周礼》、《易》、《春秋》等书三百六十卷。
公早树立,隐然有公辅望。
自亲亡,力思所以报国,故身虽不在朝廷,而未尝一日忘君。
尝患风俗上下相蒙以取利,每因职事所及,灾异所询,于爱君恤民之际,谆谆言之,又以告大臣亲旧者。
尝曰:「苟有以天下为度者,吾从矣,亦何常之有哉」?
而妻父黄履尤器公,以为属大事。
虽相去千里,公有言必告,有大事亦以咨公。
如救邹浩之类,皆自公发之。
其裨益之功,阴及天下非一。
而谗者疾公不置,以天子聪明大度,知公如此,而曾不得一日立于朝廷之上。
以时未可言,谓公少贬者,曰:「吾以委蛇事君,虽出没风波万变之中,随宜救世,而无功名富贵之累」。
为得圣人用心,顾世人未知之耳。
使遂其志,施设何如哉?
闻贬郴阳,独挈其所著书以行。
及返,犹疏时事数千言,须上悟而陈之,且属弟侍御史朴诵言于朝。
疾已革,其语不伦矣,而所道亦时事也。
呜呼!
可谓忠义出于天性,古之全德君子。
诸孤将以某年某月某甲子,合葬公夫人于其里铸印墩,谨录其行事如右。
谨状。
宋故通直郎致仕赐绯鱼袋张公行状大观元年三月 北宋 · 万如石
 出处:全宋文卷二六三八
曾祖讳仁讽,故不仕。
祖讳日宣,故不仕。
父讳偕,故大理评事致仕;
母王氏,蓬莱县
公讳潜,字明叔饶州德兴人
汉留侯子房之后。
魏泰太守岱,始自河内清河
裔孙文瓘相唐高宗,四子为扬、汴、同、魏刺史号万石张家
子孙仕宦,散居江淮间,避黄巢于歙之黄墩。
国初乃迁饶。
高祖以来,三世同居,隐德不仕。
皇考奋孤童,卓然自立,宽仁乐施,有古长者风,乡人敬爱之。
义方尤著,若子若孙若曾孙,登科者十有馀人。
迨于玄孙,至礼部者三十人。
食禄叙封,上下五世,󲦤绅推之。
公其中子也。
少而挺特,有大志,诵书日千数百言,慨然慕古人功名。
方皇考忧稼穑之勤,乃舍策叹曰:「仕宦不至将相,孰若躬为子职之为愈耶」!
遂以所学授二季,而与伯兄宣德君、仲兄承事君,同心竭力,相治家事,艰难险阻,以身先之,无纤芥辞避。
皇考得以优游仰成而留心教子,克昌祖构者,公之力为多。
嘉祐八年,季弟提举君须,首登进士第
治平四年,叔弟判官君汲继之。
诸侄接踵与荐。
而公之长子积,天才超逸,与故吏部尚书彭公,师事桐庐先生倪天隐,见称高第,并驱场屋。
礼部论子翼埒肖公是非,交游多不详其本末,积为疏二传,折衷如流。
俄以触讳报罢,卒,皇考尤伤悼之,谓公曰:「尔勤劳于家,必有后,慎毋戚戚」。
越五年,次子磐贡于广文;
由继荐于开封
而磐子根,亦贡于乡。
又五年,根遂中第。
元祐七年磨勘当改官,时吏部注籍者已三百人,根曰:「吾祖父母老矣,安可待次乎」!
遂告归,以通直郎致仕。
是冬郊,磐以所封回授公左承事郎致仕。
绍圣二年明堂,转宣义郎
元符元年郊,转宣德郎
上即位,覃恩转通直郎
根又乞回授章服。
礼部奏,前此未有回授祖章服例,特旨许之,遂赐五品服。
建中靖国元年,上初郊,时根以大臣论荐落致仕,赴阙,公谓根曰:「尔以归故恩上逮,今既再仕,辞不获,慎勿复为吾求迁秩也」。
根曰:「朝廷孝治,一时特恩,愿勉受之,以为子孙荣」。
公不可,根不敢请。
越次郊,根弟相由太学录赐对,擢开封府推官吏部员外郎,法又当封,人更以为公荣焉。
初,公自以所学中废,锐意教子孙,胜衣以上,悉遣就学。
买书一监,它文集称是,凡万馀卷,分四部,建巨阁,列斋馆于左右,择明师以授之。
至是,嶷嶷然各有立。
神宗兴三舍四十年,推恩者才二人,相与其一。
间一岁,相弟朴又中上舍,免省试。
而公之幼子琳、甲子棣、积孙熊,相继贡于有司。
其它隶郡学者,月书季考,迭居上游。
皇考之后,文物尤盛,实公肯构之效也。
公至性过人,在孩稚时,已能观察皇考妣颜色而承顺之。
皇妣多疾,寡言笑,公尝药侍膳,求所以豫悦之,无不自尽。
虽在远方,食息梦寐未尝忘也。
起居小差,归不俟驾。
贵戚有知其然者,遗之冠帔,俾以献。
熙宁二年春,皇妣告病有创,艰于寝处,饮食浸废。
公皇惧忧泣,一夕发尽白,乃刲股肉以进,复取其血以涂,创痛即止。
皇妣曰:「羹味有异,何也」?
宣德君具道所以。
皇妣泣曰:「吾儿安在,吾觉少愈矣」。
自是迄捐馆,无所苦,人以为诚孝所感。
公追慕益至,殆无生意,行寻宅兆,足为重茧;
凡附窀穸者,无一不亲之。
后五年,皇考即世,公时五十矣,哀礼如前,不少衰。
二讳每临,必前期疏素,为佛事,瞻仰如在,悲动左右。
初,皇考有疾,尝曰:「幸而愈,当遍游庐阜诸山门,随缘供施,吾愿塞矣」。
公后每思其言,涕泗交下,乃鼎新其里之西林寺,堂殿楼庑、门室厨寝、塑绘设饰、钟鼓道具,迨于什物,靡不毕具,以为荐严之所。
又即故居之北资福院,建轮藏,以奉皇妣。
工既告毕,遂往诣庐山,饭僧凡数千人。
其孝思不匮类如此。
宣德君性严,公敬事之,动辄咨禀。
其亡也,事寡嫂寿昌君如事母。
孤女未适,为择对嫁之,卒为善士。
皇考服除,昆弟同居数百口,公实经理之,内外协睦无异言。
后三年,监司以嫌,檄所属勒异籍,诉不见听,乃相与号泣,逾月而后别,行道之人,不忍闻也。
公所得祖第遗址,以判官君所居迫隘,即推与之。
提举君新亡,七子俱幼,有未免襁褓者,未几复丧母氏。
公哀怜之,为筑室于侧,与寿安君抚字教养同己子;
凡十年,婚嫁逾半,乃听营居,登科被荐者相属。
方同居时,孤侄之猫有丧其母者,公之猫往乳之,莫不异焉。
仲兄三子,独长房未有食禄者,口日益众,乃割田租以供之。
如石之母福昌君,公之女兄也。
自皇考妣亡,公所以奉之益加厚,岁时遗问,旨甘不绝,间迎之于家,戒子妇已下事之如寿安君焉。
公之友爱过人类如此。
常曰:「伏波有言,所贵乎财者,谓能推有馀以补不足也,不则守钱虏耳。
此皇考所以阴德在人,迄今不忘。
吾虽不敏,敢或不承」?
春夏之交,大发仓廪,率减市价十之一,小歉则散之,如是者三十年。
环旋数百里间,谷价不踊,细民赖之,虽甚饥,无流徙者。
其于姻族赈给尤厚,岁有常数,缓急假贷;
不能偿者,折券不问。
桥梁道路艰于往来者,葺之不计费。
贫病无归者,饮食医药之,亡则具棺给地以葬。
游宦之士以患难告者,无不得所欲。
族弟之子,殁于王事,其孤当被赏典,而窘甚不能往,公厚资给以遣之。
其成人之美类如此。
供僧于南康也,有朝士覆舟,诉于郡将曰:「先人之图籍与老母之服具在焉,欲募水工取之,度非十万不可」。
公闻之,不质其姓氏,悉橐中所馀,如其数以与之。
其急人之厄类如此。
公天资聪明,临事辄判,其所经划,不成不为。
其治生,得与之为取之术,故积而能散,散而复来,它人不能学也。
提举君初任虔之赣县,获强寇几百人,改初等官。
公曰:「此岂足以劝来者」!
诣漏院诉之,执政不能夺,遂再转一官;
自是始有累赏之法焉。
尝读神农书,见胆矾水可浸铁为铜,试之信然,曰:「此利国术也」。
命其子甲献之,朝廷下其法,诸路岁收铜数百万。
论功推赏,授甲三班差使,减三年磨勘
或疑赏薄者,公曰:「此古人绪馀耳,清朝一命,宁可得耶」。
德兴乐平二邑之间有巨陂,浸溉甚广,而善决,人不敢售。
公往视之,曰:「此易与尔,不一劳不久逸,不暂费不永宁」。
杂市土石,一举而塞之,使水道与陂面平,迄今无患,远近取以为法。
邻邑政弛,民间丘垄类见发,浸及吾里,□□力弱,不能自诉。
公曰:「此不可长也」。
为悬赏十万以购焉,郡盗骇散,合境赖之。
其措置施设类如此。
初,皇考所得祖产甚微,重为义弟析其半,公力赞为之,不十年遂数十倍。
公复与昆弟五分之,仅十年又登其数。
乃叹曰:「人生一世,如驹过隙,吾以此遗子孙足矣」。
乃悉以家事委诸子,而优游自适焉。
常爱汉长沙王故里山水清旷,乃即其铸印墩为旧藏之所,而构第其下,规划宏壮,内外数百楹。
南山凿池筑台,亭馆棋列。
中为大道,绵亘数里,夹以松桧,环植嘉木数万株,良辰美景,与宾族登临觞咏,殆无虚日。
娶同邑叶氏,贤德有闻,归配五十年,为族里楷式。
晚与公同拜恩封,累寿光寿安县君
皓首康宁,岁时交拜堂上,子孙以次为寿,后房奏技,燕乐通夕。
三伏则避暑于南园,杜绝人事,家人三五日一通起居,秋杪乃还,岁以为常。
其能自乐类如此。
生平少疾,未尝服药,老而视听益聪明,起居饮食,少壮有所不逮。
知命后,日诵佛书,尤好《金刚经》,若有所得。
崇宁四年二月晦,沐浴,与福昌君燕饮,夜分乃罢。
翌旦会食于书室,笑语如平常。
隅中就寝,倏然西向合掌而逝,实闰二月朔己巳也,享年八十有一。
公之生,皇妣尝感异梦,长而修丽,方颡隆准,须眉伟然,进止语嘿,俱有常度,家人未尝见惰容。
喜怒不形于色。
接人亲疏各有礼意。
尊事耆旧,诱掖后进,靡不得其欢心。
闻其善若己有之,绝口不道人过。
族党化之,钦逊盛行。
间有斗者,不决于有司,而决于公,得公一言,逾于赏罚之荣辱也。
好贤乐士,宾至如归。
自少所交俱大父行,造请不避寒暑。
乡闾先达如尚书彭公,侍郎熊公、刘公,待制程公,诸家兄弟,俱丱角游从,所期以远大者。
而于彭公尤厚,方其来学于公家,颇厌声律之病,闻桐庐先生,愿得以为师,公即厚币致之。
彭公后贵,每语人曰:「使我致身至此者,张侯明叔之赐也」。
及其亡也,公再往哭之,重恤其家。
其久要不忘类如此。
是以知识姻旧遍四方,俱一时名士大夫,子孙宦学有所托焉。
子男五人。
积之卒,甫弱冠。
磐六至礼部,释褐,授袁州万载簿,左右就养无方,凡三辞官;
公之亡,哀慕感疾,后六月卒。
由五至礼部,先意承志,服勤干蛊,尽公无私,公所任以家事者也。
甲有干才,三班借职
笃学,荐于开封
二女,适进士许谭、应默。
孙男二十三人,女十六人。
曾孙男女三十人。
玄孙男女四人。
长幼肃雍,无敢丝毫违礼法,虽在数千里外,如公在左右。
尚书右丞黄公,布衣之旧,与提举君为同年。
其莅太学,荐提举君经行,除宫僚,遂获对,擢领淮西常平
而由躬受其《礼》、《》,见许该洽。
根之第,黄公复以女妻之。
其罢执政归乡也,适数驿访公讲好,旬日甚欢。
尽阅公之子姓,曰:「宅相如是,未可量也」。
又许官根之子焘,曰:「公基于此四世矣,高遁明时,而坐享侯伯之福,吾弗如也」。
黄公薨,其子遵遗命,奏焘太庙斋郎
而濮邸自提举君时,屡求婿于公家,至是以由之子材纳婚焉,授三班奉职
自寿安君捐馆,中外无哭声几十年。
曰「物禁太盛」,益散其馀,以赒邻里乡党;
凡积年之负,悉除之。
公于书无所不窥,尤好《史记》、《三国志》、《五代史》,俱崖略暗诵。
每至忠臣孝子之际,未尝不三复兴叹,或为之泣下。
朝夕以勉其子孙曰:「君亲之恩,罔极难报,可为即为,毋使异日有悔。
富贵功名,盖馀事尔」。
诞圣节启罢,必斋阖境僧道,以效封人之勤。
崇宁寺建,首输钱五十万。
国忌日,未尝敢会客,曰:「臣、子一例也」。
敬事鬼神,虔恭祭祀,至诚洞达,若有感格。
有诗集十卷。
长于古风,气格遒正,杯酒间乐章立就。
尤不喜草字,曰:「书,心画也,可不谨耶」!
四方书问,必躬必亲,虽老不倦。
于天文、地理、人伦之学尤精。
少工于弈,虑子孙效之以废业,遂不复视。
或告以黄白之术者,曰:「吾闻神仙之道,仁义为本耳,此所未暇也」。
自昆弟为有司所抑,常怏怏不平曰:「吾家高曾而来,以孝友立门户,岂宜隳废,以忝前人」。
乃著《家令》三篇,所以训敕子孙,条目具备,曰:「使后世贤可俯而就,不贤企而及,自兹吾含笑入地无憾矣」。
诸孤卜以大观元年春三月丙午归葬,将永志于名世者,以诏于后。
如石忝公之甥,知公为尤详,见属行状,不敢以菲陋辞。
窃观公天资忠孝,慷慨有大度,虽不克用于世,然立身事亲,承家教子,种德乐施,养生尽年,俱有过人者。
施于有政,终始如一,若小若大,若远若近,莫不闻公之名,怀公之惠。
其有疾也,问者塞途,祈祷无所不至。
其终也,哭者如市,有不远数百里扶病策杖而来者,且曰:「岁在丙子,非公则举家数十口为白骨矣」。
已而相与谋塑公之像而事之,以报公德,愿窜名者不可胜纪。
非实惠有以感之,俦克如是!
呜呼!
若公可谓五福兼备、生荣死哀者矣。
谨再拜次序其实,以俟采择。
承议郎权知邵武军管勾学事兼管内劝农事骑都尉、借绯万如石述。
按:江西省德兴县博物馆藏志石。
台察提点袭庆府景灵宫谢表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二二、《鸿庆居士文集》卷八
狂狷妄行,自罹罪罟;
圣神宽假,尚屈刑章。
俾省悔尤,止投閒散中谢。)
伏念臣禀生堙阨,逢世休明,偶诵试言,叨居册府
旋因锡对,参预宪台
黔驴之技欲殚,梁鹈之讥已至。
憃冥多罪,擢发有馀,追讼往愆,噬脐何及!
盍从吏议,亟寘严科。
终受赐于帡幪,得免从于缧绁。
兹盖伏遇皇帝陛下大明博照,全度包荒,在刑之所禁而必诛,谓人有不及而可恕,故于议辟,无不从宽。
何顽钝之姿,亦在闵怜之数!
子不问马,虽焚厩而奚伤?
吾何爱牛,以衅钟而不忍。
臣敢不阖门悔过,铭坐图新!
受粟无功,但有欲攘之臂;
食芹甚美,空怀自献之心。
回赵倅贺冬启 宋 · 孙觌
 出处:全宋文卷三四三三、《鸿庆居士文集》卷一五
老将及耄,不知岁月之迁;
性不便书,莫致寒温之问。
属时君子膺汇征之吉,但有野人献之心。
兹盖伏遇某官利器沈潜,声章炳焕。
晞发扶桑之日,本自于天来;
濯足沧浪之渊,尚从于地控。
屈临邦屏,分布郡条。
眷言一介之馀,光贲五云之妙。
诵言穆若,殆仁风扬纨扇之间;
玉色皓如,正落月满屋梁之上。